第3章 閹割

淮淮睜了眼,周遭霧茫茫的一片,灑了白灰一樣。

揉揉眼後,淮淮從自床上做起身來,環顧四周。

屋裏頭黑漆漆的,只一張破床,也再無別的物件。

窗外頭悉嗦作響,淮淮側臉一看,那無紙的窗棂後頭,只露了半個小孩臉,腦袋上扣個黑紗帽,與游公公的樣式無異。

想來該是個小太監。

淮淮下了床,踹了踹門,發覺給反鎖在屋,便直接趴到窗棂上去。

那小太監見着一張人臉過來,忙後怯怯退了幾步。

一身破舊的棉袍子,圓臉寬鼻,紅腫開裂的小手舉了一粒瓜子,放在嘴邊,卻是遲遲不敢放進去。

淮淮自窗棂裏伸出手,“見者有份,你得給我點兒。”

那小太監将手裏攥的瓜子分一半兒給淮淮,“你是哪個?”

“我是淮淮,你叫啥。”

“春寶。”

“你看啥?”

“看割把兒。”

淮淮尋思片刻,這才恍然大悟,罵道:“尻你爹的把兒!兔崽子!我且要看看誰敢割我?”

春寶嗑着瓜子,“尻我爹?怎麽尻?再怎麽說也該是尻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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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淮一笑,伸出手去,從春寶的手裏搶了一些,也跟着嗑了幾粒,“你怎麽看上去有點傻啊。”

春寶一撇嘴,“你把瓜子還我。”

淮淮攥緊了瓜子,待看清那一個個黑面腦袋,氣焰頓時弱下來,“你若不信,可以問問你身後的公公。”

春寶不屑一顧,“你當我傻啊。”

話說這立在春寶後頭的總管太監,臉比鍋底還黑,上去就給了春寶幾個嘴巴,打的春寶哇哇直叫,春寶手裏的瓜子落了一地,陷進雪裏,砸出一個個黑色的小窟窿。

“怎麽又來個傻子!”

身後的太監見狀道:“公公,這是春寶啊,咱家聽過,說是直殿監那邊的,之前在朝廷上擦了次地,正趕上皇上處置大臣,就給吓尿了,這人回去的時候就傻了。”

總管太監掏出個帕子擦了擦手:“趕緊攆走,在這礙眼。”

那太監揪着春寶的耳朵,“滾,兔崽子。”

淮淮見春寶咧大了嘴嚎,給那大太監拎到了角門,一腳踹了出去。

那眼淚自春寶的眼眶滾出來,滴在凍得發白的嘴唇,竟潤出些血色來。

淮淮堆了笑意思,“怎麽着,公公,來割把兒啊?”

總管太監鼻音冷哼,“胡扯,咱家是來給你量尺寸,回頭好多做幾身亵褲。”

淮淮點點頭,“也好,游公公洗的正累,以前那些直接扔了便是。”

總管太監不再理他,側了身子招呼着那些個下手進屋,他身後跟了個灰袍高個的男人,面黃肌瘦的,正是外頭牙行老板,以前專門替宮裏頭閹人,幹了許多年,手藝很是精湛,可取了幾房老婆,都沒能生下個兒子,眼看着年近三十,再不生怕是要斷子絕孫,想着興許是這麽個陰損的活計給耽誤了,去年開春便金盆洗手,自此不閹了。

可這次的活兒難,禧妃娘娘下了話,總管太監不敢怠慢,只得又尋了這老板出來,威逼利誘,總算答應了下來。

那老板緊縮了眉,印堂越發烏黑,看了一眼淮淮,跟帶來的人使了個顏色。

那幾個對視片刻,擄了袖子就上去将淮淮望裏頭推。

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于淮淮還未動手,便老老實實的給那幾個人綁在屋後的床板上。

淮淮心裏頭惦記着瓜子,便也沒顧着那量尺寸的事兒。

那幾人以麻繩纏了腰,正欲綁腿,卻聽得那灰袍男人音色暗啞,“快褲子脫了再綁。”

語畢,又轉頭去跟總管太監埋怨,

“公公,這人餓了幾日?”

總管太監雙手疊于小腹前,饒有興致的盯着淮淮,“沒呢,昨兒個關進來的。”

男人臉色越發青灰,“這剛閹完的人是不能尿不能拉的,沒淨身清腸,到時候屎尿都來了,難不成還能讓他憋回去?”

總督太監屈起小指,掏了掏耳朵,“那你就有所不知,這人若是閹的晚了…興許就不用你了…”

語畢,将指甲上那坨碎末彈散,又斜眼去看男人,“上頭主子下了命令,你只管當好差便是,你是老人兒,今兒個怎麽這樣不懂規矩,問東問西的…”

男人眉頭皺的更緊,“這麽大的人…你叫我如何下刀子嘛…”

“那是您的差事,咱家只求一切順利,否則您掉了腦袋,咱家也會跟着挨板子。”

總管太監笑意吟吟的,又轉向身後那幾個厮打不休的人,“怎麽綁的好好的,又撕扯上了。”

一個太監轉身跪在地上,“公公,這人不給綁手。”

總督太監轉了轉眼,恨聲道:“瓜子!別搶他瓜子…那傻子護食呢。”

幾個人聞言,便連唬帶哄的将淮淮兩手也綁在床板上,一個小太監憋足了勁兒上前抱了腰往起提,另一個忙将腳底下的粗布袋子提上來,解開了袋子口,倒出來的,竟是那燃剩的草木灰。

幾只手一擁上前,從那袋子裏将木灰扒出來,盡數鋪在淮淮身下。

淮淮一只手攥緊了瓜子,只覺褲袋一松,下身一涼飕飕的,像是光着腚。

抻了脖子去看,還真是讓人褪了褲子,那兩腿間的東西耷拉在一處,萎縮着,很是難看。

淮淮面上一熱,“露了…”

語音未落,嘴裏又給塞了個冷雞蛋,便發不出半點聲音。

小太監搓碎手上的蛋殼,轉身跟總管太監一哈腰,“公公,得了。”

總管太監看一眼灰袍男人,“行,該您了。”

灰袍男人寒一張臉,摘下身上背着的木頭箱子,開了蓋兒後,一字排開的,只四樣東西。

白絹,葫蘆,黑瓷碗,再就是閹人用的刀子。

只見那男人拿了那白絹淨了雙手,又從葫蘆到出些酒來,将刀子泡在碗裏頭,擡眼見着四周那些個鼠目細眼,狠皺了下眉,“沒幹系的人先出去,這麽多人盯着的活兒我幹不了。”

總管太監撇撇嘴,踹一腳身側的小太監,“看什麽,兔崽子,聽見沒,利索滾出去。”

幾個小太監聞言趕忙出屋,帶上門板。

灰袍男人看一眼總管太監,扯一下嘴角,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那總管太監挑眼去瞅那性器,拿手遮了下口鼻,“這麽大…得淌多少血…”

灰袍男人看他微翹小指,哼一聲,“誰知道,之前經手的都是七八歲的小兒,這麽大的,我也是頭一遭。”

總管太監聽得出那語間暴躁,便不再說話了。

只立在一旁,直勾勾的,滿是褶子的面皮竟生出些異樣的神色來,不是驚懼,卻像是饞,稀罕,稀罕到了骨子裏,恨不得那寶貝摘下來,趕緊安在自己褲裆裏頭。

灰袍男人從碗裏取出刀,一手握住那命根子,正尋思着如何下刀,卻聽人打了飽嗝。

淮淮嚼完了最後一點雞蛋沫子,盯着兩人,

“來口茶,噎得慌。”

兩人有些傻眼,那雞蛋本是怕挨了刀後,有些人疼的痙攣,誤咬了舌頭再送了命,所以塞個雞蛋,放着咬舌。

灰袍男人看一眼總管太監,“我幹了這麽些年了,頭一回見着把掩口用的雞蛋給吃了的。”

總管太監讷讷道:“來的急,可也沒有多餘的。”

灰袍老板嘆口氣,“得,就這麽地罷。”

淮淮這才見着那刀,登時眼睛一瞪,“這是做啥!”

兩人異口同聲,“刮毛兒。”

淮淮眼底微微松了勁兒,“不割把兒?”

“不割…”

“那成。”淮淮放心躺下去,心裏頭尋思着瓜子的事。

灰袍子男人重新捏了那東西,卻依舊靜不下心。

床板上的人擰了身子,一刻都不得安生。

灰袍男人汗意上了臉,手一哆嗦,又定在一處。

轉頭看淮淮舌頭伸了老長,去勾給綁在一側的手裏的瓜子,在嘴巴裏嗑好了,再歪頭吐在另一邊。

“…您嗑瓜子的動靜能小點麽?小的都緊張了…”

總管太監忍了半晌,實在是忍不下去,想着反正人給捆着也不能怎麽樣,便朝淮淮手心狠砸了一下,那瓜子散的到處都是,“再嗑!怕是連命都要磕沒了!”

淮淮瞪着總管太監,雙目盡赤,忽然大叫一聲,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總管太監去看灰袍男人,“您下了刀子啦?”

灰跑男人道:“公公,您看呢?”

總管太監斜眼去看那兩腿間,暴怒着轉過頭去砸床板上的人,“裝什麽死!還未閹呢!”

身後的門忽然給人推開,兩個人回了頭,那總管太監忽然白了臉,直直的跪下去。

“…喜…喜公公。”

那被喚作喜公公的太監唇邊漾出一縷譏諷的笑,細着嗓子道:“小李子,你好大的膽吶…”

總管太監趴伏在地,屁股撅的老高,狠狠磕幾個響頭,“喜公公…這不管咱家的事…都是禧妃…禧妃她…”

“糊塗,”喜連盯着地上的太監,一雙狐媚眼睛裏,揉出些尖銳的刻薄來,“主子的話是該聽沒錯,可這當差也該有個分寸,皇上身邊的人…你也敢碰…”

李太監磕的一腦門子土,嘴唇哆嗦着,“公公…咱家哪裏知道這人是皇上的人啊…”

“那就更不該了,”喜連跟身後的帶刀侍衛使個眼色,“沒底的差也敢當,你這樣的糊塗奴才,活着也沒意思。”

李太監白了臉,“公公饒命…公公饒命…”

喜連冷哼一聲,“咱家想饒你,可那皇上…可不見得留你狗命。”

語畢,喜連揮一下手,“都抓起來,送到暴室,等候皇上發落。”

侍衛二話不說,麻利的将幾個人摁在地上捆綁結實,便是連那灰袍老板也沒落下。

喜連看一眼灰袍男人,撇撇嘴,“這個不是宮裏頭的,不該咱們管,暴室地方小,別送到裏頭又礙事,直接打死了脫出宮去,省的皇上還得費心給他想個死法。”

灰袍男人青着臉,張了嘴正欲讨饒,卻給侍衛一棍子打暈,直接拽了出去。

滿屋子的人盯着那地上拖出的粘血,登時腥臊一片。

喜連皺皺鼻子,擡了指頭扇了扇,“瞧你們這點出息,這棍子還未挨到你們身上,就給吓得尿褲子,怎麽偷着閹人的時候,竟這般大膽。”

十來個太監跪在地上,哆嗦着,褲裆濕漉漉的,滴答半晌才算完事。

裏頭的淮淮給人松了綁,褲子也未提起來,坐在一處繼續的嗑瓜子。

喜連見了那兩腿間當啷的物件,面兒上一沉,“這位爺,您把褲子穿上成不,好容易保住的玩意兒,您就這麽讓它受凍麽?”

淮淮看喜連一眼,将手裏的瓜子小心翼翼的擱在床板上,下地提了褲子,栓緊褲袋,“你是誰?”

喜連心裏雖然清楚,可還忍不住問了句,“您不記得喜連啦?”

淮淮将瓜子顆粒不少的收入掌心,“喜連?總覺得耳熟。”

喜連那眼珠子有些晦暗,卻笑一笑,

“不記得也好,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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