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五只餌

南織自認為對“聲音”有極高的免疫力。

像是陳葉安那樣的低音炮在她耳邊發騷, 她都能一笑而過,全程無感。

可就在剛剛,她因為言湛的這句話, 酥了。

這一聲“哥哥”說得性感魅惑,那一聲“罰你”說得暧昧撩人。

這水平, 可以直接為霸總小說配音。

“怎麽?”言湛扯扯領帶,“不服?”

南織後背緊貼着門板,咕哝:“怎麽了這是?中邪了嗎?”

言湛俯身,又問:“說什麽了?”

“沒。”她擡頭, “沒什麽。”

四目相對,男人眼裏暗潮洶湧。

像是藏着一只吃人魂魄的惡魔,不露獠牙, 面帶微笑——最致命也是最危險的引誘。

他說的對,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兩人一前一後,錯開時間回歸隊伍。

專屬管家為他們保駕護航,将項目安排的有趣、妥帖。

騎馬這項還是在娛樂項目裏,但南織找了借口沒騎。至于其他項目,她更是和裴森保持社交距離, 沒有半點兒親近。

而且但凡裴森過來和她說話,她就會感覺到有雙無形的眼睛在盯着她, 還有個聲音在她耳邊反複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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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哥哥的話。”

到了晚上,管家安排他們夜游度假村人工湖。

船只帶着他們到湖對面的人工小島,小島上是他們今晚要住的地方,獨棟別墅。

陳葉安和袁西挑了陽臺可以看見人工湖的房子, 南織沒意見。

三人先進去收拾下內務,待會兒到湖邊燒烤。

“這個裴博士是我見過比我還自來熟的。”陳葉安說。

袁西接話:“也還好吧。就是個好奇小學生,什麽都想知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閑聊, 南織神游在外。

直到陳葉安打了一串響指。

南織眨眨眼,“啊?怎麽了?”

陳葉安抱臂,笑道:“早晨那會兒,老佛爺去找你了,是不是?”

“……”

那個聲音又一次在耳邊回響:哥哥,罰你。

南織刷地臉紅。

“哎呦呦。”陳葉安一把摟住人,“找你幹什麽壞事啦?瞧把我們織織子吓得,小臉兒跟個蘋果似的。”

南織扭開身子,說:“趕緊收拾!”

大家在湖邊集合。

管家已經安排好燒烤要準備的所有東西,他們只需要美美地烤、快樂地吃。

裴森經過剛才短暫的休整,小嘴再次火力全開,叭叭叭。

一會兒談燒烤為什麽美味的科學原理,一會兒夜觀星象,說今晚的天氣、氣流、氣壓、風向,怕是一會兒會有短時陣雨。

說到後來,實在沒人願意捧場,他也還在說。

“南織,你嘗嘗我烤的這個雞翅。”裴森笑道,“我預感味道不會差。”

別說,看着是不錯。

可南織不敢接,醞釀着拒絕的話,一只手率先拿過雞翅,并留下一聲“謝謝”。

裴森看着言湛,笑了笑。

言湛面無表情,稍稍嘗了一口雞翅,又或者根本沒嘗,就放到一邊,點評:“味道不怎麽樣。”

“……”

您還能再幼稚點兒麽。

南織不想夾在這兩個人中間當磨心,去找陳葉安,裴森又忽然開口。

“言總,你什麽意思?”

言湛挑眉,神情淡淡。

裴森笑道:“我知道你和南織曾經指腹為婚。但圈子裏的人誰不知道你言大少爺最讨厭的就是未婚妻?誰敢提一句,你有的是好果子給人家吃。今天是怎麽了?在這兒關愛未婚妻呢。”

之前的裴森就是個好奇寶寶加話痨,可現在,裴家小兒子的範兒起來了。

康泉提心吊膽一天,本以為終于熬到晚上可以松口氣。

沒想,該來的還是得來。

康泉和淩赫一起過去緩和氣氛,但裴森顯然不想再忍。

“我只是不明白而已。”他說,“既然南織的長輩把我介紹給南織,就是擺明不承認你們之前的婚約。言總,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可笑?之前嗤之以鼻,現在宣示主權?”

裴森幾句話句句踩在言湛的痛處。

他臉色陰冷,上前一步,說:“那也輪不上你。”

“是嗎?”裴森看向南織,“這個問題,你貌似沒權回答。”

矛頭急轉。

南織心累,也煩。

好好一個十一黃金周,待在家裏躺着看綜藝,撸貓,不美嗎?

她究竟為什麽要來這裏接受風雨?

陳葉安也沒想裴博士還有正面剛的魄力。

她站出來,遞出臺階:“我看那邊的小樹林布置得挺好看,還有彩燈和秋千,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啊,織織,我們過去看看。”袁西挽住南織手臂。

可她懶得費勁兒了。

“裴先生,我很高興認識你。”她禮貌笑笑,“姑婆把你介紹給我,是我的榮幸。我相信我們也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裴森臉色一白。

都是成年人,聽得出話裏意思:相親因為長輩,你我只是朋友。

言湛眉頭舒展開,輕聲說:“我帶你去小樹林那邊轉轉。”

“不用了。”南織退開一步,“至于和我言總,我們之間是有長輩定下的婚約。但現代社會,也沒人會守着這樣的承諾。所以我們不是未婚夫妻。”

裴森臉色又亮了。

聽聽,人家根本沒拿你當根兒蔥,你還想下鍋呢。

南織看了一圈衆人,微笑表示:“大家一起出來玩就該高高興興,別因為我掃興。我和我朋友去那邊逛逛,一會兒咱們一起吃飯。”

閨蜜三人離開。

湖面起風,四個大男人站在原地。

康泉做了一天的鹌鹑,此刻貌似可以拿出老大哥的款兒了。

“既然女士們去玩了,咱們就辛苦把東西烤出來吧。”他說,“紳士嘛。”

淩赫撇嘴,剛要說話,言湛轉身走了。

“诶,老言你幹嘛去啊?”他追上去。

裴森冷笑:“言總,我勸你不要自讨沒趣。人家女孩沒把你放心上。”

言湛停下腳步。

淩赫察覺到那股冷空氣,扭頭說:“裴少就不能歇會兒嘴?”

“實話實說啊。”裴森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言湛轉身折返回來,一把提溜起裴森。

裴森慌了下。

外界關于言家少爺是個天生反骨的傳聞不少,大致是說他外表高冷,實則骨子裏狠辣腹黑,真玩起來叫人求死無門。

可這樣的言湛,基本沒人親眼見過。

又或者見過的,都沒能再發表觀點。

“別讓我再看見你出現在她面前。”

男人語調平直淡漠,仿佛是在說今兒晚月色不錯,但內含的警告意味像是毒蛇吐信,絲溜溜一下,輕飄飄,卻殺氣濃烈。

裴森吞口口水,說:“長輩介紹我們……”

“別拿長輩壓我。”言湛嘴角輕勾,漫不經心的神色是按捺不住的挑釁,“我最喜歡反抗長輩。”

否則,現在也不至于那麽多坑。

“行了行了。”康泉出手拉開言湛,“這事就這麽翻篇。裴少,你不會再多嘴吧?”

裴森咽不下這口氣。

可對上男人冷如堅冰的目光,他到底沒有膽量說“不”,最終點頭。

小樹林彩燈滿布,浪漫唯美。

南織随手拍了幾張照片傳給古月陽,抛卻剛才的事。

袁西卻一路忐忑,問:“織織,你剛才那麽說會不會傷了老佛爺的心啊?”

“我看已經傷了。”陳葉安說。

“那怎麽辦?”袁西忙問,“有錢人最要面子了。老佛爺不會給怎麽咱們留在島上吧?我的店鋪還沒火呢。”

陳葉安給她腦門一栗子,叫她少看小說。

南織攥緊手機,不想去想剛剛。

她說的是實話,沒必要後悔、更沒必要顧慮,可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言湛眼裏點點落寞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揪了一下。

痛感很快,但有感覺。

陳葉安插着口袋走到灌木叢前,踢樹枝玩。

“織織,跟我倆就別藏着掖着了,你是不是恐懼戀愛?”

南織的心髒咚地掉進水裏,陷入死寂。

她不是恐懼,她是不相信。

南書卉和唐禹的愛情故事不比袁西看的那些小說差。

唐禹小地方出身,一路學霸考上名校。

大學期間,他艱苦創業并且獲得不錯的成績,從此步步高升。

唐禹長相極其出挑,劍眉星目,五官立體深邃,頗有幾分混血感。

南織這雙長得像是割的雙眼皮就是遺傳了唐禹,極好的眉形、眉骨,也是。

唐禹和南書卉在一次采訪中認識。

當時,南書卉在一家人物雜志社實習,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采訪青年企業家——唐禹。

就是那次,兩人幾乎一見鐘情,陷入愛河。

南家家世背景強大,但南瑾山和古月陽沒有門第觀念,他們只希望女兒嫁給愛情。

最終,南書卉如願以償嫁給唐禹。

兩人也确實幸福了兩年,後來……

“單身挺好。”南織笑笑,望向天邊的圓月,“起碼自由。”

陳葉安嘆氣,袁西則握住她的手。

“而且,我有你倆就夠夠的了。”她說,“非讓我來這個……”

“啊!!!”

陳葉安忽然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個看不出是什麽顏色的長條物體在她腳邊轉了一圈,呲溜又鑽進灌木叢,消失不見。

“我、我、我被咬了!”

南織和袁西吓懵,反應過來時,言湛跑了過來。

“怎麽了?”

南織忙說:“陳哥被什麽東西咬了!”

“我看像是、像是蜥蜴?”袁西結巴道,“還還還是蛇啊?”

陳葉安一聽直嗷嗷,拉着袁西的手恨不得把遺囑立好。

言湛一面查看傷口,一面聯系小島上的醫生去別墅待命,尋他的淩赫也在這時出現。

“怎麽辦?我還沒談過戀愛,不想這麽早就死了啊!”

一旁的淩赫抽抽嘴角,嘀咕:“陳哥居然沒談過戀愛。”

南織安慰說“沒事”,可陳葉安又等不及給自己“後路”——

“織織,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殘廢了,要不咱們就去國外注冊吧?”她淚眼汪汪地說,“反正你長得漂亮,我不虧。而且你又不想戀愛。”

南織說:“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你別……”

“想的倒美。”

冷冷淡淡的四個字沖刷走并不濃烈的憂傷。

淩赫沒忍住捂着肚子笑,陳葉安則哭的抽抽搭搭,拉着南織不放。

言湛說:“應該是蜥蜴。回別墅,醫生會過去。”

南織和袁西合力将人扶起,可陳葉安是真害怕,腿軟的根本走不了道,更何況她被咬的地方就是小腿。

“你背她。”言湛命令。

淩赫四下搜羅,最後指着自己,“和我說話呢?”

言湛以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陳葉安說:“我不輕的,淩總不行吧。”

“……”

淩赫力拔山兮氣蓋世,背起陳葉安。

醫生及時處理了傷口,并無大礙。

得到這樣的結果,陳葉安和袁西抱頭痛哭。

言湛将醫生送出去,淩赫說:“那現在怎麽辦?來這兒繼續燒烤,還是怎麽着?”

“別!”

裏屋的陳葉安喊道。

今天本來就不順當,要是再因為她搞得晚餐都吃不舒服,那這次真的是白來了。

商量下,袁西留在屋裏陪陳葉安,言湛叫下面的人待會兒送吃的過來,其他人該燒烤燒烤、該賞月賞月。

淩赫帶了私藏,回他的別墅去拿。

南織和言湛先回湖旁邊和剩下的人彙合。

晚風卷着青草味飄蕩在空氣中。

明月當空,圍繞着月亮的薄雲緩緩散開,融入沉醉夜色。

南織稍稍裹緊披肩,別開随風飛亂的長發。

言湛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她避閃不及,只好再脫下來還回去。

“我不冷,謝謝。”

言湛沒接,說:“又不聽哥哥的話?”

“……”

——我拿你當你哥哥。

這句話,是南織近幾年說過最後悔的一句話。

她本想用這話堵住那個可能,但是言湛卻因為這句話延伸出其他無數可能!

“你有做哥哥的瘾是嗎?”她忍不住問。

言湛将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兩人挨得很近。

“沒有。”他說,“因為對象是你,勉為其難。”

“……”

那我真是謝謝您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

剛才還萬裏無雲的天空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雷聲隆冬,愁雲密布。

還真叫裴博士說中了?

“回別墅。”言湛皺眉。

然而,陣雨的特點就是來得快、來得急。

兩人沒能堅持到別墅區,傾盆大雨就一股腦倒了下來。

言湛頂着他的外套護住南織,兩人躲到觀景區一個小亭子躲雨。

“時間不會很久。”他撣撣手臂上的水珠,“先在這裏……”

南職抱着自己縮在柱子旁,微微發抖。

這樣的大暴雨,和無數次的那一次一樣。

周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她閉上眼,默念着忍忍就過去、忍忍就過去,這時,眼前出現光亮。

“雨很快會停,沒事的。”

南織聞言扭頭,正對一張大白臉!

她想說還是關上吧,本來就夠吓人的,她可不要再來一個鄉村老屍。

然而,不等她發號指令,言湛的手機便因為沒電自動關機。

黑暗再次侵襲。

轟隆!

驚雷劈下,樹木震顫。

女孩臉色慘白,雙唇緊緊抿在一次,抵禦恐懼。

“你從小怕黑到現在?”

聽到男人的聲音,南織呼口氣,“還有大雨。”

言湛想起那次在密室逃脫,繼而又想起早前曾璇和他絮叨芒芒多麽不容易。

他當時無心聽,但好在腦容量大,還是記得。

“現在不是那時候,你也不是沒有自救能力的小孩子。”

南織愣了愣,“你怎麽知道?”

言湛不回答,握住她的手,“而且,你現在有我。”

“……”

呵呵,沒你,我也來不了這個鬼地方!

亭子周圍潲雨潲得厲害。

言湛領着女孩走到亭中央躲避,握着她的手,始終沒松開。

“你那時候一定吓壞了。”

南織哼道:“你試試不就知道?”

“要我在這裏自行摔斷腿?”

“……”

南織不想回憶那時的感覺。

就像是困在死穴裏的一只螞蟻,橫沖直撞想要逃出去,卻越撞越疼、越沖越找不到出路,活活憋死在原地。

可一遇到這樣的情形,避無可避。

南織打着哆嗦,哪兒暖和往哪兒靠。

而這暖和地界,也只有言湛懷裏,畢竟他手心暖暖的,十分舒服。

“要哥哥抱着嗎?”他十分自然地問。

南織聽到這話差點咬到舌頭!

這還是高高在上的冰山雪蓮老佛爺嗎?怎麽現在變得這麽外放了。

言湛見人僵住,不由輕哂,“妹妹,你不用不好意思。哥哥照顧妹……”

啪。

南織捂住他的嘴。

“你再敢和我攀親戚,我就讓你後悔是男的!”

她明明是惡狠狠警告,眼角眉梢卻是毫無殺傷力的嬌俏,看在言湛眼中,是撒嬌、是可愛,反正不是生氣。

“說話!聽到了嗎?”

“……”

“還敢說你是我哥嗎?”

“……”

好啊,這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她非得……她還捂着他的嘴。

南織瞬間手燙,趕緊收回來。

男人及時握住她的手,淺笑道:“挺暖和,再捂會兒。”

“……”

皇家體面你是不要了。

暴雨如注。

小島宛如沉浸在水世界裏,飄零虛幻。

小小的觀光亭是一把小小的傘,盡職盡責地保護着亭內的兩個人。

南織到底還是叫言湛抱着。

天兒實在太冷,言湛的外套又都濕了,只能靠本尊取暖。

“南織。”

“我不想說話。”

她現在就想做一只騙暖的死貓。

言湛低頭,嗅着女孩身上清淡的橙花香,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們曾經的婚約,那就作廢吧。”

南織下意識仰頭,但好在沒有,要不顯得她好像在意似的。

可之前還當着南景珍的面兒大放豪言,現在又這麽快改口,狗男人果然善變!

“這個婚約因為我,有太多不好的回憶,不如不要。”他繼續道。

——我們重新開始,我正式追求你。

南織猶疑這話,還沒理出頭緒,一個噴嚏招呼上。

“還冷?”

言湛将她摟得更緊,強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地穿透她的耳膜,直擊她的內心。

南織擰眉,推了推男人,沒推動。

“言湛,做朋友挺好。”她說,“如果你想有個妹妹,那我也可以有個哥哥。我……”

“那天我說我會幫你,你還記得嗎?”

話被打斷,她嘆了口氣,點點頭,“記得。”

“其實我沒辦法。”

“……”

您逗我玩呢。

不過,她也沒指望他能幫她。

“沒事。”南織說,“反正我也……”

“但我可以陪着你。”他握緊她的手,“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言二狗生動為大家展示了什麽叫做“将哥就哥”。

言二狗:不是拿我當哥哥嘛,好啊。來啊!承受哥哥的愛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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