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十八只餌

南織和言湛趕到醫院。

空蕩的候診室內, 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味,剩下全是觸目的白。

這些白與除夕喜悅熱鬧的紅形成鮮明對比,尤其南織還是從言家出來, 看了一天窗戶上的吊錢兒,現下全變成“請安靜”指示牌, 很不适應。

陳葉安孤零零縮在角落。

頭發淩亂,一條腿支在扶手上,比流浪兒看起來還慘。

“呵,這醫院真會找人。”

瞧見南織焦急的樣子, 陳葉安咂咂嘴,“我都說沒事沒事,回頭我……”

“沒事什麽沒事。”

南織掀開外套看她的腿, 石膏打的比木乃伊還厚。

可陳葉安還扭了扭, 沒心沒肺地笑道:“我這腿可能是和今年八字不合。不過你放心,過了今晚,我還是一條好漢!”

南織鼻酸,忍了忍,問:“好端端怎麽會從樓上滾下來?”

“咳, 這不……”

“請問有個摔斷腿的女孩在哪個診室?”

陳葉安聞言皺起眉頭,還沒來得及說話, 淩赫沖了進來。

“陳葉安!”

言湛順勢拉起南織,空出地方讓淩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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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過年的,你作什麽作?”他喊道,“你是不是一天不搞出來點兒驚心動魄就難受?你簡直就是……”

“诶诶诶, 喊什麽喊?這裏是醫院,注意點兒。”

護士在外拍拍門,制止了淩赫。

陳葉安冷笑, 說:“我就是作,一天不作我就難受。可這跟你有關系嗎?你大晚上跑來礙我眼做什麽?趕緊走!”

淩赫臉色一白,張張口沒出音。

“行了,別擱我這兒演。”陳葉安用外套蓋住腿,“咱倆已經分手,以後就是陌生人。”

“你……行!”

淩赫轉身就走,比來時速度還快。

南織雲裏霧裏,正想問問這又是怎麽回事?

言湛說:“你陪人,我去看看。”

也好。

候診室剩下南織和陳葉安,南織先去水房斟了杯溫水。

陳葉安渴壞了,咣咣喝了兩大杯才舒口氣。

“還是織織對我最好。”她一抹嘴,咧嘴笑笑,“要是能再去超市買點兒……”

“別想”。南織瞪她,“對了啊,這事我沒告訴呆西,我怕她一路哭着過來。”

陳葉安忙說:“對,千萬別告訴她!我這可是難得清靜。”

清靜?

大過年跑醫院清靜?全球數你能耐。

“你還沒說呢,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

蹬蹬瞪——

有人敲門進來,是兩位民警同志,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唐佳妮?!

南織一驚,看向陳葉安,陳葉安只有幹笑。

“這位同志,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民警同志說,“既然是私人恩怨,這位同志說願意支付你全部的醫療費,你們是否選擇和解?”

和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傍晚,陳葉安去家附近的小超市掃貨。

從超市出來,她又想去看看奶茶店開沒開門,轉個彎,唐佳妮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

“這麽可憐啊,一個人過年?”

陳葉安沒搭理她,徒自往前走。

唐佳妮追上去,質問:“你到底怎麽樣才能不糾纏淩赫哥哥?要錢?還是要什麽?”

“……”

你特麽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

“我聽不懂你的話。”陳葉安說,“麻煩讓讓啊,我還得買奶茶。”

唐佳妮攔着不讓,繼續道:“淩赫哥哥根本不喜歡你,你又幹什麽倒貼呢?實話告訴你,淩赫哥哥之前就是和你玩玩。玩,懂嗎?”

陳葉安握緊袋子,笑了笑。

“我懂不懂的,跟你沒關系吧?讓開!”

陳葉安氣勢一上來挺能唬人,唐佳妮愣了下,兩人分開。

随後,陳葉安也沒心情買奶茶,直接回家。

她做了火鍋,煮了速凍餃子,給小飯桌整得賊豐盛,儀式感賊強,一看就是一個人過大年也得要有排場的講究人。

嘬口白酒,她嘶嘶兩聲。

“不就是個渣男,我懼他?”她又嘬口,“跟我玩,還嫩了點兒。”

陳葉安在家狂歡。

央視春晚,她演solo。

九點多的時候,陳葉安趴在沙發上睡着了,一陣鈴聲吵醒她。

唐佳妮又雙叒叕特麽上門來了!

“你有病是不是?”陳葉安不耐煩道,“大過年不和你爸媽在一塊兒,老找我幹嘛?姐姐不搞百合,你該幹嘛幹嘛去。別……”

唐佳妮雙眼通紅,一看就是哭過的。

“你到底怎麽才肯不再糾纏淩赫哥哥?”

“……”

我特麽倒是想糾纏啊!

問題我們已經吹了,壓根兒沒見過面啊!

陳葉安真不知該怎麽說。

唐佳妮忽然也不哪兒來的勁兒,抓着她往外走。

“你跟我去找淩赫哥哥說清楚!”她說,“說你不會再煩他!說你以後會消失在他眼前!”

“你神經病啊!快松手,不然我……”

唐佳妮扭過頭,陰狠狠一笑,“你不說是吧?”

不等陳葉安反應,下一秒,唐佳妮猛推了陳葉安一把……

“事情就是這樣。”

警察同志面露不耐,大過年值班遇到這種事,誰心情都不好。

“你是這位同志的家屬嗎?你們商量商量,看和解不和解。”警察同志又道,“你,小姑娘家家的,怎麽做事這麽不顧後果?先跟人家道歉,再好好說說吧。”

唐佳妮陰着臉,剜了陳葉安一眼,又瞪了瞪南織。

“我賠錢。”她看看新做的美甲,“多少?開個價吧。”

南織噌地站起來。

還沒說話,候診室的門又一次打開。

薛曉璐和唐禹風風火火趕到。

“佳妮!”薛曉璐跑過來,“有沒有受傷?磕了碰了有沒有?你這孩子……”

警察同志插話:“是你們家孩子給人家姑娘推下去,她受什麽傷?”

薛曉璐表情一僵。

瞬間從一位擔心孩子的母親切換成一副誠懇認錯、代女受罰的模樣。

“這位小姐,實在對不起。”她哽咽道,“佳妮叫我寵壞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這次的事……”

薛曉璐仔細瞧瞧陳葉安,再看到一旁冷臉的南織,想起那次在商場的事。

——她們是朋友。

“芒芒!”

薛曉璐轉而找上南織,拉着她懇求:“佳妮就是沒腦子,我回去絕對罰她!你幫我跟你朋友說說,這次就別追究了,行嗎?阿姨求你了。”

兩位警察同志沒想到這些人的關系還一個套着一個,對視一眼,退到一邊不說話。

南織抽出手臂,“求我沒用。又或者,你把你女兒的腿也打斷了,那就扯平了。”

“這……這怎麽能打斷你妹妹的腿呢。”薛曉璐看了眼唐禹,“她是你妹妹啊。”

嚯,關系這麽亂。

警察同志的值班生活得些許狗血的安慰。

陳葉安這時清清嗓子,說:“這位大媽,你女兒推的我,你找南織幹嘛?想給我施壓啊?先別說我給不給南織面子,你女兒到現在連句對不起都沒跟我說呢。”

薛曉璐抿抿唇,又看了唐禹一眼。

她回到唐佳妮身邊,打她一下,呵斥:“趕緊跟人家道歉!有話為什麽不好好說?鬧出這種意外……”

“這可不是意外。”陳葉安道,“她故意推我下去的。”

薛曉璐臉色一紅一白的,楚楚可憐的勁兒開始上來。

“這位小姐,我知道你生氣。”她低聲下氣道,“可佳妮是芒芒的妹妹,你能不能……”

“夠了。”

一直站在門邊的唐禹走上前來。

找的是南織。

“你們既然是朋友,就賣個面子。”他看看時間,像是不想在這上面浪費精力,“你朋友的醫藥費,我出雙倍。這件事,我們私下和解。”

南織擡起頭。

眼前,唐禹一副社會精英的派頭,不管是西服還是配飾都是頂級的。

在普通人眼中,對成功人士總是格外寬容,會不自覺認為他們有能力、有實力,對世道有精辟獨到的見解,不然也成功不了。

但事實上,有些所謂成功人士只不過是沒有心罷了。

南織冷冷地瞧着唐禹。

她眼神中的陌生讓唐禹很不舒服,莫名讓他想起南書卉在最後和他談話時的樣子。

徹底的無視。

南織轉身走到陳葉安身邊,蹲下。

“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織織……”

她笑笑,“這個人不是我妹妹,他們跟我也沒有關系。”

說完,候診室內的氛圍微妙了。

唐禹對南織怒目而視,薛曉璐則過來哭訴。

“芒芒,你說什麽呢?佳妮怎麽不是你妹妹?”她問,“我們是一家人啊。”

南織背過身。

薛曉璐跟着轉過去,繼續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當初介入,害得你媽媽離開這個家。可佳妮是無辜的,你想要的報複就報複我,別找佳妮!”

怎麽又扯到這上面來?

南織對薛曉璐向來是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頂多是不喜歡她的做派而已。

至于當年南書卉和唐禹離婚,薛曉璐不過是導.火.索,加速了婚姻的解體。

“媽!”唐佳妮過來推開南織,抱着薛曉璐,“你這又是幹什麽?你有什麽錯?爸爸就是不喜歡那個女人,為什麽不能找自己的幸福?你!你根本從頭至尾沒拿爸爸當親人,我也不用你給我說情,更不用……”

“別瞎說!她是你姐姐!”

“她不……”

薛曉璐忽然下跪。

南織驚詫,下意識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芒芒,阿姨和你道歉。”她哭着說,“都是阿姨的錯,求你放過佳妮。咱們是一家人,沒有……”

終于,唐禹爆炸。

他沖過來一把攥住南織的手腕,生拉硬扯地把南織拖出候診室。

“織織!”

陳葉安掙紮着要起來,薛曉璐說:“這位小姐,我們家的家事你就別管了。”

“……”

這個不要臉的老白蓮!

安全通道的燈因關門的巨響乍然亮起。

唐禹甩手松開南織。

南織差點撞到樓梯扶手,好在用手緩沖了一下,沒傷到。

“你什麽意思?”

南織站穩,反問:“什麽什麽意思?”

唐禹喊道:“當着外人的面兒你耀武揚威什麽?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爸爸,你是我女兒,你得尊重我!得聽我的!得給我面子!”

南織還是那樣冷眼瞧着他,平靜道:“我姓南。”

唐禹被噎,氣焰更盛。

他點點頭,怒極反笑,“你和你媽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清高,優越感十足。”

“別提我媽。”南織咬咬牙。

“我為什麽不能提?”唐禹問,“當初,是你媽追求的我,結婚也是你媽提出來的。那麽多年,我扮演者南書卉的男朋友、丈夫,活在她的陰影下,離婚對我是解脫。”

南織攥緊拳頭,克制住顫抖。

“這麽痛苦,那為什麽一開始還要在一起?”

“因為你媽條件好,足夠優秀。”唐禹絲毫不以為恥地承認,“娶了她,誰都會羨慕我,她還對我死心塌地的,我為什麽不?”

“……”

“如果當初不是你媽清高,怎麽都不肯默許我和薛曉璐的事,我們也不會離婚。”他繼續道,“所以,你該恨的是你媽,不是我。是她讓你成為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

唐禹調整下腕表,沒所謂地笑笑。

南織後退了半步,貼着牆壁。

唐禹的一字一句像是刻刀在她心上劃口子,每劃一下,她腦海裏就會閃過南書卉在美國時的痛苦絕望。

一幕幕、一幀幀,凝固成一只粗壯的手扼住她的喉嚨,叫她窒息。

“那又為什麽……”

唐禹挑眉,“什麽為什麽?”

“如果你是因為我媽優秀才娶的她,為什麽到後來又……”

“哦。”唐禹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說,你媽這麽優秀、這麽能幹,為什麽我一開始認同,後來又不想?”

“因為……過滿則溢嗎?”

唐禹愣了那麽一下,但随即回答:“是。”

一瞬間,南織的心跌倒谷底。

她似乎嘗到了南書卉嘗過的滋味——心死。

“再優秀的女人也不能越過男人去。”唐禹說,“你媽事事都要冒尖兒,凡是要做到最好,把我踩在下面,讓人人提起我的時候想到的先是她。這樣的妻子,會有丈夫愛嗎?”

“可是!可是……”

唐禹搖頭,“你還小,不了解男人。如果有一天你結婚了,千萬不要像你媽媽那樣。不然你早晚也會被丈夫……”

“我只會為我妻子的優秀感到無比驕傲。”

清冷的聲音穿透門板,男人推門而入。

晃眼的白燈從他身後打過來,南織看不清他的臉,卻在這一刻看到他的高大、他的可靠,仿佛他就是她的铠甲,是她的銅牆鐵壁。

言湛大步上前,抱住她,“沒事,我在。”

南織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無能的男人之所以無能,是因為他們把無能看做應該。”言湛淡淡道,“唐先生的觀點真是叫我大開眼界。”

他微微側頭,淩厲的眼風遠比夜風冷上百倍,宛如淬了毒的刀子,直捅人心。

唐禹擰眉。

自從那次在芸諾樓下交手,他特意找人調查,言湛确實是盛臻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也是他這個女兒的未婚夫。

如果他們能結成姻親,基立建材必定會跻身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

“我和我女兒閑話家常罷了。”他微微一笑,“言先生別見怪。”

言湛掏口袋摸出什麽,往南織手心裏塞,又說:“女兒?家常?你的措辭,錯了。”

“再怎麽樣,她也是我女兒,我有權……”

“錯,你沒權。”

言湛揉揉南織的腦袋,又輕聲道:“在外面等我,好嗎?”

南織抿着唇,低頭看看,她手心裏是他塞給自己的薄荷糖。

“……好。”

安全通道內,因為久久未有聲音,陷入黑暗。

窗外寒風呼嘯,但若肯稍微多留意,就會發現醫院外圍但凡還在開着的小店鋪都挂着小彩燈、小燈籠。

除夕,就是要喜慶,一家人熱熱鬧鬧。

言湛打開窗戶,寒風肆無忌憚灌入。

“你不該招她。”

他的聲音跨越風聲,聲控燈再次亮起。

“言先生,我好歹是她的爸爸,你最起碼……”

言湛轉身。

凜冽的勁風在他身後狂吹,他的臉暗于其中,周身騰起的氣勢像是與風融為一體,随時可以凍結住一切。

“你不配。”

“……”

“我只警告你這一次。”他一步步上前,目光冰冷,像是暗夜裏爬出的修羅,“你再敢找她、再敢刺激她,再敢讓那些阿貓阿狗惡心她,我讓你知道什麽是無能到一無所有。”

唐禹縱橫商場幾十載,也拜高踩低,也阿谀谄媚。

但從沒有被一個小輩這樣當面教育,簡直顏面掃地,自尊全無。

“那你就試試。”唐禹說,“只要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我們就永遠有聯系!你和她在一起,你就永遠擺脫不了我。”

言湛輕笑,“無能都是高看你。”

“你!”

“你就沒想過是你擺脫不了我?”

男人眸光微黯,隐藏在鏡片之後的肅殺讓唐禹脊椎驟冷,一股恐懼從腳底竄至天靈蓋,莫名叫他膽寒。

言湛看看時間,邁步向門口走去。

開門前,他動作停頓,又說:“千萬別把你和所有男人歸到一類。”

“……”

“利用南家的背景人脈把生意做大,利用南織母親的能力獲利,甚至,利用南織母親得到一個令人豔羨的家庭……最後因為自己的無能龌龊,把責任歸咎給一位優秀的女性。還滿口假仁假義,為自己的自私虛僞找來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簡直是男人的恥辱。”

南織回去陪陳葉安。

陳葉安告訴她這件事她知道怎麽解決,讓南織什麽都別操心。

“陳哥,我……”

“我知道。”陳葉安拍拍她的手,“剛才老佛爺過來了一下,還給了我上方寶劍,我心裏明鏡似的。”

“上方寶劍?”

陳葉安故作神秘,不說。

不一會兒,言湛回來。

南織看了看,唐禹沒跟在後面,她回來時,唐佳妮和薛曉璐也不在。

“醫生說可以回家休養。”

南織點頭,“那我們送陳哥回去吧。”

淩晨兩點。

陳葉安到家,言湛開車帶南織回言家。

一路上,南織安靜地靠着副駕駛座位,一言不發。

言湛幾次去握她的手,都是一片冰涼。

在臨近駛入言公館所在的那條路時,言湛轉彎,将車子停在一座公園外。

馬路上空蕩得只剩下風。

路燈照下來,不覺得亮,只覺得分外孤寂寥落。

言湛調大暖風。

片刻,他沉聲道:“想哭就哭,不用在我面前忍着。”

南織極力維持的那根弦,猝然崩斷。

她捂着臉,眼淚像是洩了閘的洪水往外湧,滲出指縫,滑到手背上。

南書卉這輩子就愛唐禹一個人啊。

可到頭來,原來就是場笑話,是場獨角戲。

她自始至終感動的是自己,最後困住的也是自己……唐禹沒有一絲絲愧疚和緬懷,哪怕是一絲絲。

“我為什麽會是他的女兒?”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她,那南書卉本來錦繡光明的人生也不會被毀成這樣。

言湛伸手抱住她。

“哭吧。”他說,“哭完就過去,再也不回頭。”

南織緊抱住男人,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

實際上,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唯一的希望。

“言湛,我真的害怕。”

害怕有一天她會失去他;害怕有一天他會離開她;更害怕有一天他們的感情淡了、變了、沒了,她會成為第二個南書卉。

言湛心疼,卻沒辦法用蒼白的言語去證明什麽。

他甚至想如果她一輩子恐婚,那他就不結婚了,這樣和她談一輩子戀愛也是好的——只要她心安。

可人生不能只有心安,還得有勇氣,有希望,有一切該有的美好。

“跟我去個地方。”

言湛擦掉南織的眼淚,啓動車子。

将近淩晨四點的街道。

靜的像是一首詩,孤寂沉美,等人吟誦。

言湛口中的“地方”在市中心,是過去英法租界留下的老洋房,此刻在深夜裏散發這別樣的風韻。

“卧槽!他媽的誰啊?沒錢!滾!”

南織聽到咒罵,看向言湛。

言湛握緊她的手,繼續按門鈴,“是我。”

“我管你他媽誰?再不滾,老子報警了啊!”

“開門。”

“……”

這是一家藏匿老城區的紋身店。

老板是言湛的初中同學,人們都管他叫老K。

“你他媽是哪根筋搭錯了?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老K瞧了眼南織,一陣牙疼。

這混蛋玩意兒什麽時候找了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想氣死誰?

“你他媽的不過年找我幹嘛?我不搞.基!”他喊道,“趕緊帶你女人走!”

言湛還是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說:“紋身。”

天光初亮。

太陽從東邊升起一點點邊,僅這一點點,便給了天空光明。

南織實在熬不過去,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眯了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

老K大大咧咧的扭着脖子出來,喊道:“這他媽的狗糧趕上年夜飯。”

南織趕緊起身出去,看到老K,又聽他說:“你倆要是還要秀恩愛,就去外面。給我帶上門啊。”說完,他打着哈欠上了二樓。

随後,言湛從紋身室出來。

他不讓南織進去,南織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幹什麽,又紋了什麽,紋在哪兒。

直到她看見男人不太自然的左手。

言湛的左手無名指上紋了兩個字母:NZ。

“你……”

言湛牽起她的手。

“你将來要是願意,就在上面給我戴上戒指。”

南織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到還泛着血紅的“NZ”,瞬間濕了眼眶。

“要是不願意……”他與她十指緊扣,“那我也是你的。”

——永遠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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