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暴露
太太撫了撫左袖上繡着的蓮花紋圖案,随意問道:“怎麽,她們服侍的不好嗎?”
提到那兩個丫鬟,章俊臉上閃過一絲愠色,不過轉瞬即逝,溫溫和和的笑道:“母親賞的丫鬟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們如今都大了,不好再耽誤她們的。”
太太抿唇笑道:“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心太善了。好,這事依你。過了年,我就給她們指兩戶人家。”又問道:“你院裏的二等丫鬟可有好的,用不用再從我這裏給你指兩個?”
章俊婉轉的拒絕道:“落霞和落紅也都大了,這次正好升了一等,就不勞煩母親了。”
太太笑道:“你心裏既有了數,我也放心了。”想起一事,又道:“輕雪和輕塵這一走,你院裏就只剩下四個丫鬟了。早前我曾看中一個小丫鬟,行事很是穩妥。橫豎你院裏也少人,過幾日我就叫她過去。”
章俊聽是一個小丫鬟,也不在意,随口應下了。母子二人又說了幾句話,也就散了。
陸媛在爐旁,呆呆的看着黃銅壺裏的熱水被煮沸,然後升起一團團的熱氣,最後整個茶水間像是被薄霧籠罩一般,煙霧缭繞。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夏晨走進來,抿嘴笑道:“連壺裏的熱水開了也沒發覺?”
陸媛回過神,笑笑:“沒什麽。”
夏晨提起水給自己沏了一杯茶,嘆了口氣道:“夏露被挪出去了,你聽說了吧?”
陸媛勉強笑笑:“早起恍惚聽秋夕說了一句。”
夏晨捧着杯子道:“夏露久治不愈,也不知怎麽傳到了太太耳裏,一早起來,就叫幾個婆子架着出去了。這一出去,不管以後病好病重,也是年後的事了。”
年事繁忙,又兼去了一個夏露,攤在夏晨身上的事更多了,夏晨沒有待多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又出去了。
一會兒,秋夕幾個也過來喝了杯熱茶,熱熱鬧鬧的說笑了大半天。
正在熱鬧間,一身新衣的秋水走了進來。陸媛擡頭看了她一眼,穿着一件青雲素緞襖,下面是翡翠色長裙,頭上插着一支嵌暗紅瑪瑙圓珠銀簪,戴着幾朵點翠珠花,鬓邊則吊着一對金鑲瑪瑙耳墜,腕上籠着一對鎏金鑲瑪瑙镯子,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簇新,無一處不精致,再無從前的低調。
仿若未瞧見衆人的打量,秋水鎮定自若道:“芳兒,姨娘要一壺煮的濃濃的白茶,越快越好。”說完向衆人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一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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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夕開口道:“秋水姐姐是熬出頭了,得了姨娘的看重,眼看着就要一飛沖天了......”
“秋水姐姐的這身打扮倒新鮮,從未見她什麽時候穿過這麽簇新的衣裳......還有她戴的首飾,上面嵌着的瑪瑙又紅又亮,價值一定不菲......”
正在櫃裏找白茶的陸媛一呆,瑪瑙,對,就是瑪瑙,秋水居然一改平日的低調穿戴煥然一新,她本就覺得不對,如今聽她們說到瑪瑙,太太給她的那支簪子,上面嵌着的不就是瑪瑙嘛,秋水還在自己面前提過一次。
這櫃子裏根本沒有白茶,可想而知秋水根本是拿白茶做個幌子,不好,秋水的事要暴露,陸媛竭力捺下自己的焦急和不安,回頭對幾個丫鬟笑道:“你們先聊着,我去庫房取兩斤壽眉,姨娘這裏的壽眉都放黴爛了。”
走出涵碧院,陸媛剛要邁向太太住的文瀾院,忽然又停住了,不行,若是直接去太太院裏,自己不就和秋水一樣馬上就被暴露了嗎?
怎麽辦?陸媛信步走着,思索着對策。秋水既然還有時間警示自己,那麽在姨娘那裏自己二人還沒有完全被暴露,若是自己就這麽冒冒然去找太太,擺明是告訴三姨娘自己和秋水是太太的人。
何況,姨娘有可能只是在試探秋水,而秋水為了以防萬一則來警示自己,而自己就更不能冒然行動了。
不知不覺間,陸媛走到假山附近,也就是上次擲傷蘇青箬的地方。那個小厮倒是一個好的人選,只是就是不知他眼下在不在聽雨軒。不管了,與其這樣亂撞,還不如去聽雨軒碰碰運氣。
聽雨軒一如平日的冷寂,池裏飄着幾片半黃半綠的梧桐葉,正在吳王靠上坐着單手托腮看殘荷的不是別人,正是有過兩次之緣的那個小厮。陸媛舒了口氣,綻開一個笑容:“你果然在這裏。”
蘇青箬回過頭來展開一個淡淡的笑容:“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陸媛急急取出上次竹香打賞自己時用來裝銅錢的荷包,用力撕開一個小口,然後塞到蘇青箬手裏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幫我把這個荷包交到太太院裏的竹香姐姐手中?”
蘇青箬微微揚眉:“竹香?”
陸媛點頭道:“對,太太院裏的一等丫鬟。我找她有急事,所以才托你把這信物交給她。”
蘇青箬也不再多問:“好,這件事我應下了。”
陸媛十分感激:“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過舉手之勞,哪用得着這麽客氣?”蘇青箬接了荷包道:“既然你有急事,那麽自然是越快越好......”說着站起了身。
“但若是她問起這荷包是誰......”
陸媛輕輕一笑:“她知道這荷包是誰給的。”
蘇青箬便不再多說,轉身出了聽雨軒,向文瀾院而去。
陸媛看着他走遠,慢慢松了口氣。
小丫鬟将露了個小口的荷包交給竹香時,竹香的心頓時漏了半拍,忙進了東側間。
東側間只擺了一張紫檀雕花畫案,太太正很有興致的看着桌上的一幅松梅圖,見竹香進來,不免被打擾了興致,有些不悅,“怎麽了?”
“太太......”竹香知道她的脾氣,不敢多說,只将自己交給陸媛的荷包給太太看,“芳兒命人送來的,只是這荷包卻漏了底......”
太太臉色微變:“是我太心急了些,這步棋走得太......”來回走了幾步,吩咐竹香,“把解藥想法送到給夏露醫病的大夫手裏。她既然起了疑心,我們要再動夏露,就真的将人暴露了......”
竹香走後,太太再沒了看畫的興致,果然,論心計手段,她終究及不上那賤人。
陸媛擔驚受怕了幾日,但好在上房一直沒有傳出什麽,秋水也一直安安穩穩的在上房服侍。就這樣,在她的擔驚受怕中,新年到來了。
新年恐怕是每個下人最盼望的一個節日,不僅有紅包拿,而且遇到主子高興還會賞不少東西。
大年初一,陸媛随着涵碧院一衆丫鬟向三姨娘拜了年後,就得到了一兩銀子的紅包,分完紅包,夏晨又傳下三姨娘的話,每人賞一身新衣,一套銀頭面。
除了秋水與陸媛,每個人都歡天喜地,兩兩聚在一起,評點着新得的新衣和首飾。陸媛将新衣和首飾收好,門外一聲輕響,大姨娘院裏的冬青過來串門了。
“冬青姐姐。”陸媛有些歡喜的叫道,回身迎了上去。
冬青抿嘴笑道:“來看看你。幾個月不見,越發出挑了。”
陸媛臉色微紅:“姐姐又取笑我。”
“不取笑你取笑誰?”冬青挨近她,“誰讓你長得最好。”口裏說着話,右手卻飛速的将一物塞到她手裏。
陸媛飛快的收好,假作不依:“姐姐又拿我取笑。”
正在說笑,秋夕走了進來,從自己的匣子裏取了百十來個大錢,打了聲招呼又走了。
冬青向陸媛擠擠眼,辭道:“妹妹有空多我們那裏坐坐,大姨娘那裏還有事,就先走了。”
陸媛送了她出來,等房中無人時才展開冬青塞給她的紙條,紙條上只有一句話:“病已痊愈。”應該是太太要告訴給秋水的話。
太太終究是太太,在人手方面,三姨娘永遠都及不上。陸媛仿佛看到了曙光,離太太如願以償應該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