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忘機
陸媛将紙條上的話偷偷告訴秋水後，就見一向平淡的秋水少見的露出了決絕的表情。
陸媛暗嘆一聲，頗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這就是做丫鬟的悲哀，一旦把柄被主子握住，生死不由自己。
初二那日，夏露的娘石婆子來給三姨娘磕了個頭，言說夏露已經好了大半，過了正月就能上來伺候。
三姨娘笑容中透着幾分愉悅，吩咐夏晨：“老爺送到涵碧院的補品，挑一些給夏露帶去，讓她養好身子再上來侍候。”
秋水平靜的站在一旁，臉上無悲無喜。三姨娘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停頓了好一會兒。
就在三姨娘對秋水還未徹底放下戒心時，陸媛是太太那邊的人一事卻被暴露了。起因則是那支鑲瑪瑙梅花形金簪，秋夕将陸媛藏得好好的鑲瑪瑙梅花形金簪翻了出來。而恰恰這支金簪三姨娘曾有印象，太太戴着它不只一次，且十分喜愛。
陸媛被叫到三姨娘跟前時，心裏忍不住苦笑，太太大概在最開始便為自己埋下了這個後患，随時準備犧牲自己好成全那個真正的釘子。
一杯熱茶鋪頭蓋臉砸向陸媛，陸媛忍不住向後一躲，那杯普洱茶連茶帶湯一起暈濕了陸媛身上的那件月白色長裙。
“好啊，沒想到你真是太太的人，想不到我竟瞎了眼會把你這種人留在身邊。”三姨娘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平日維持的溫柔模樣幾乎消失不見，可見是真怒了。
陸媛在心內無奈的嘆了口氣，面上做出一副被人揭穿後的害怕模樣：“姨娘，冤枉啊，那支簪子根本不是奴婢的，是秋夕她在陷害奴婢啊......”
“你說她冤枉你，她有何本事将太太喜愛的一支簪子讨來陷害你......”三姨娘聽也不聽陸媛的狡辯，直接命人将陸媛領下去，“夏晨，把她送到太太那裏......我這裏容不得背主的人，讓她找自己的主子去......”
院裏的丫鬟們幸災樂禍又帶有幾分複雜的看着陸媛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然後被趕出了涵碧院。
兜兜轉轉，陸媛又來到了太太的文瀾院。
太太靠在那張黃花梨羅漢床上，端着杯熱茶，臉上淡淡的聽完了夏晨的敘述，又一言不發的打發走了夏晨。
夏晨一走，太太的神色就變了，她溫溫和和的看向陸媛：“這件事委屈你了。”
陸媛忙道：“太太這話真是折煞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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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輕輕笑道：“是時候兌現我說的話了，三少爺那裏還缺一個三等丫鬟，你收拾一下，我讓竹香送你過去。”
站在三少爺的忘機院前，陸媛心內一時感慨萬千，不容易啊，她終于有了一份正常的差事，不用再提心吊膽怕被人看穿，也不用再做主子手上的棋子。
守門的是一個不大的三等丫鬟，穿着杏紅色的小襖，對着竹香讨好的笑道：“竹香姐姐好，太太那裏有什麽話叫小丫鬟們傳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呢？”
竹香笑罵道：“太太院裏的事也是你能編排的，還不快把輕雪叫來，把這件差事交付了，也好讨你們杯茶喝。”
說話間，裏面已出來了一個一等大丫鬟，雪膚烏發，杏眼桃腮，穿着石青色的夾襖，玉色長裙，只見她那好看的柳葉眉微微一挑，“竹香姐姐怎麽有空過來？”
竹香指了指陸媛，“這是太太指給三少爺的一個三等丫鬟，正好我在眼前，就領了這個差事了。”
輕雪觑了陸媛一眼，淡淡道：“真是不巧，今日三少爺正好不在院裏。”
說話間，也有一個一等大丫鬟從上房出來，正是陸媛先前見過的輕塵。
輕塵笑語吟吟，“三少爺去參加什麽詩會，不到天黑是不會回來的。竹香姐姐不如先去我房裏坐坐，妹妹我正好有幾個針線上的問題要問姐姐。”
竹香自然推辭：“太太那裏哪離得了人，既然人送到了，我也該回了。”回頭囑咐陸媛：“好好做事，若得閑了就去看看我們。”
陸媛輕輕的點了一個頭，看着竹香與輕塵和輕雪打了招呼，慢慢出了忘機院，最後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湖石假山。
“怎麽我在太太院裏從未見過你？”先開口問道的是看着牙尖嘴利的輕雪。
“不過我倒像見過妹妹似地，看着面善。”後開口的是溫柔和善的輕塵。
陸媛一一回答：“奴婢原是太太院裏的人，後來撥給三姨娘，不知怎麽得了姨娘的厭，又讓人把奴婢送到了太太院裏。太太說三少爺這裏少一個三等丫鬟，就讓奴婢過來了。
奴婢做小丫鬟的時候，曾見過輕塵姐姐一面，所以姐姐看着奴婢面善。”
輕塵先笑道：“哎呦，這一大串子事，多虧你說的清楚，瞧這可憐見的。”
輕雪冷哼一聲：“我不管你從哪來，也不管多受太太器重，總之到了忘機院，就給我老老實實做事，若是讓我撞見你這小蹄子偷懶耍奸，姑奶奶我可不是吃素的......”
輕塵則安撫陸媛：“我先叫人給你安排住的地方，等晚上再見三少爺，到時也好給你指個差事。”說着喚來一個二等丫鬟，“落霞，你帶她到住的地方先安置一下。”
落霞是一個相當俊俏的丫鬟，穿着一身桃紅衣裙，甜脆的應了一聲，回頭就帶着陸媛順着院裏的長廊拐到了附近的偏院，最後指着一排房屋道：“妹妹自己挑一間住吧！我們忘機院最不缺的就是房間了。你便一人兩間也是住得的。”
陸媛十分詫異，她自小就從沒有見過一個三等丫鬟可以住單間的，即使她做小姐時，她的貼身侍女也沒有過這種待遇。
落霞見她不解，笑着解釋道：“這是真的，你沒看我們院裏上下只有六個丫鬟嘛，三少爺喜靜，不喜歡太多人服侍，偏生這忘機院又極大，所以就不缺丫鬟們住的房間。”指着後頭的房子道：“看到沒有，這後面的房子空着的多着呢！”
陸媛才挑了一間東面的廂房，落霞也不多話，又指給她一些日常所用的器具在哪，悠悠閑閑的去了。
兩個大丫鬟，輕塵和輕雪守在上房，兩個二等丫鬟各有各的差事，至于其他的兩個三等丫鬟，一個在守門，一個不知在做什麽差事，總之陸媛一個人獨坐了一個下午。
一直等到申時，住在這偏院的另兩個三等丫鬟才回來。守門的丫鬟叫扶風，口齒十分伶俐，正好适合做這份迎來送往的差事。而另一個丫鬟叫扶柳，不知做的什麽差事，性子不大活潑，有些呆板。
扶風和扶柳關系不怎麽好，兩人雖然同時進院，但是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各自回了房間，一直待到外面傳晚飯才出來，等取了晚飯，兩人又一言不發的進去了。
即便陸媛有些要從二人那裏套點什麽信息，也無從下手，只好端着自己的晚飯回了房間。
忘機院的夥食顯然要比涵碧院高一個檔次，兩個葷菜，一個素菜，還有一大碗豆芽蘑菇湯。用完了晚飯，直到快亥時另一個二等丫鬟落紅才過來叫她去上房見三少爺。
陸媛到上房門口時，還聽見輕雪在旁快人快語道：“這都快三更了，三少爺，明日再見吧！”
輕塵柔柔道：“人都已經叫來了，還是叫她進來吧！畢竟是太太指的人，不能一來就落面子......”
“合着三少爺的身體還不如一個奴婢的面子來的金貴......”
“妹妹這話我聽着不懂，我只是勸三少爺應該看在太太的面上......”
人還沒見，裏面就先吵起來了。落紅停在門口，有些進退兩難。陸媛平靜的看着腳尖，心裏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這忘機院也不是一片平靜，而是暗藏波濤啊!
忽聽一聲清脆的碰瓷聲，裏面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落紅，領她進來。”
陸媛随着落紅進去時，先看見的就是擺在上房正中的一張黃花梨書案，上面放着幾本攤開的書卷和一套文房四寶，兩旁是黃花梨三層架格，擺着幾十卷書籍并一些裝飾的小物事。
書案後面則放着一架酸枝博古架，上面擺着的則是幾十塊大小不一的奇石，有綠石，有昆山石，有龐公玉，有靈璧石，還有幾塊瑪瑙紅的梅花石。
陸媛一面看一面在心內點頭，這三少爺不像二少爺，是個心中有丘壑、志趣高雅的貴公子。侍候這樣的人要比色迷迷的二少爺好太多了，陸媛一面想，一面真心誠意的給這位三少爺行了一禮，“奴婢芳兒見過三少爺。”
“起吧！”上面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你既是母親的人，想來必是妥帖的，不用我多加囑咐。”接着又問：“你在母親院裏做什麽差事？”
陸媛站起身，神色十分恭敬：“奴婢在茶水間待過幾日。”
“哦，你會茶藝？”章俊生了一絲興趣，微微帶了笑意問道。
陸媛搖頭：“不過給茶水間的姐姐們打打下手，哪裏會什麽茶藝？”
輕塵出聲道：“三少爺，既然芳兒在茶水間待過，莫若還讓她進茶水間，管理茶葉一項。”
章俊點頭：“這種事你拿主意就行。”
輕雪不甘落後：“三少爺，芳兒既到了我們忘機院，名字是不是也該重新起一個，還請三少爺拿個主意？”
章俊沉吟道：“扶這個字，只有柳和風才能配得上，随便起一個，沒得沒了這個字。不如從落字吧，就叫落錦。”章俊話音落下，陸媛就感到輕雪的目光帶着利意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周，她不由心下暗惱，自己已經夠低調了，她還想怎樣？
“三少爺，這有些不妥吧，畢竟她只是個三等丫鬟，卻從二等丫鬟的字......”話還未說完，章俊就打斷她：“這事就這樣定了。”
輕塵倒是一副為陸媛高興的模樣，“落錦妹妹，還不謝過三少爺賜名！”
陸媛微微行了一禮，“謝三少爺。”
章俊擺了擺手，“好了，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陸媛從谏如流的出了上房，從此以後她就是忘機院的三等丫鬟落錦了。落錦，希望她真能落一個錦繡前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課上讓學生看了一張超萌的海豹圖。女生們愛的不行，一個男生在旁涼涼道：“賣萌可恥！
我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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