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準備起飛

敲了幾下後, 許清清沒等到裏面的人叫她進去,而是有傭人親自來開門。

傭人是個伯伯,年歲看着很大了, 許清清态度恭敬地點頭問好, 然後才走進去。

房間裏很安靜,有淡淡的古木檀香的味道,目之所及是雕花茶桌、紅木座椅、古樸書架、狼毫毛筆。

簡直古色古香,雅致之極, 總之比起商界大鱷,這裏更像是文豪世家的房間。

不過……許清清環顧一圈,并沒有見到這位商界文豪。

人呢?她不會敲錯門了吧, 可是她之前在樓下的時候看到他們就是進的這裏啊。帶着疑問,許清清看向一旁給她開門的傭人伯伯,只見老伯一臉慈祥的給她指了下紅木的座椅,示意她坐那兒,接着什麽都不說,就……走了。

嗯, 走了, 出去了, 還随手帶上了門。

徒留許清清孤單站在原地, 一腦袋問號。

這麽神秘的嗎?還是有什麽安排?是不是告訴她一下原因會比較好?疑惑三連之後, 她坐下了。

再然後, 困意和疲憊感重新襲來,她……坐着睡着了。

樓下客廳裏,老三家的幾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三太實在忍不住了,也不管周圍還有老太爺家裏的管家和傭人在,照直跟丈夫抱怨道:“怎麽回事兒啊, 我還說那小野種自己識趣不上去,怎麽老爺子還專門叫上去了?”

三爺眉頭皺成了川字,壓低聲音呵斥道:“什麽小……你說話注意點兒!”

他看了眼在各處幹自己的活兒、目不斜視的傭人們,這才低聲繼續說:

“那能怎麽辦,帶都帶過來了,還能不告老爺子一聲?我估計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見一見而已,不用擔心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子的脾氣,對那種不成氣候就有個好臉蛋的小孩兒最看不上,要不也不會對幽莉這麽看重。”

許幽莉就坐在沙發的另一側,聞言表情不變,然而眼睛裏皆是倨傲。

Advertisement

她是誰,她是把整個許家他們這一輩兒的其他人全部踩下去的最優秀子女,是老太爺最贊賞的孩子,甚至于有望被老太爺選中成為家族繼承人。

就憑那個低賤惡心、一無是處的野種,也配和她比較?

三太還是不高興,“我倒不是怕她受到重視,老爺子那麽看好幽莉還不松口給股……給東西呢,她能得到什麽,又是那種身份。我擔心的是,萬一那野種胡說八道一通,比如以前過得多慘,來了這兒也過得不好之類的,扮個可憐樣去要錢……”

三爺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不過眼裏的滿意絲毫藏不住,“那就要呗,能要上更好,要的越多,老二老四他們就越緊張。”

“你還打着那主意呢?我看那個小野種不傻,來這麽些天了,一點兒漏洞沒有,對什麽家産啊股份啊問都不問,我幾次提點她她都避開了。一開始老二老四家的還跟我打聽她呢,後來壓根兒不關心了,不僅如此,我跟她們說那小野種不省心的時候,你知道嗎,她們居然都覺得我瞎說,說她就是個安安分分的普通小丫頭!”

這事兒想起來就氣,她恨不得剝開許清清的真面目讓所有人都看清楚,然而,小野種就是會裝,成天無欲無求的,什麽都不要,給錢也不花,還慣會籠絡人,現在家裏的傭人都在背後念叨這孩子真好。

呸,好個屁!就是個有心機的小野種!

由于實在是太氣憤了,因此說到最後那幾句的時候,三太的嗓門不由得加大,結果被三爺狠狠瞪了一眼。

“你能不能小聲點兒!真是個潑婦。”

“你!”三太本就委屈,這下更氣了,臉都憋紅了才忍住怒火,拿出蠶絲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小聲道,“老爺,我的性格這麽多年你還不了解嗎,我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啊,外邊兒的哪個有我好,哪個不是圖你的錢,就像小野種她媽……”

“行了行了,別說這事兒。”

他倆的聲音都很小,離得有一些距離的傭人們都是聽不見的,不過坐在旁邊的幾個子女倒是隐約能聽到些,許紳和許媛(大姐)穩穩當當坐着,不發一言,許幽莉在喝茶水,許陽昊在玩兒手機。

總之也不插話,就像什麽都沒聽見。

三太指頭死死絞着手帕,面色青白青白的,牙都快咬碎了,終是換了話題,“老爺,我這不是擔心嗎,你說為什麽老太爺剛剛會突然問幽莉他們關于家産分配的想法?吓了我一大跳,尴尬死了,幾個孩子剛開始都不敢說話。”

“想問就問了吧,可能覺得不用避諱。”

“那你說,會不會是老爺子的身體不行了……”

“別胡說!身體的事兒你最好什麽都別議論,又沒用你管過,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話題徹底中斷,三太還想說點兒什麽然而三爺已經起身出去了,于是,她只好自己悶在那裏想,想到剛才幾個孩子的回答——

許紳:“爺爺,您還是先保重身體,股份的事情我們沒有想法。”

“怎麽能沒想法呢,一大堆的産業,你說了我才知道怎麽給,不說我就捐出去算了。”

許紳:“那……爺爺,我學的是計算機網絡專業,西城區的通信分公司,我想我應該能夠管理好。”

“你們呢?”

許媛:“爺爺,我對經營管理不是很擅長,但我喜歡文娛類的,一直想去總公司的文化資源部門,您看行嗎?”

“嗯,幽莉呢。”

許幽莉:“爺爺,我的學位證書已經拿到了,我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勝任總公司執行董事一職,股份的話,我想如果多一些,我就能夠更加順利地進行公司運作,畢竟分權容易降低企業凝聚力。”

“可是你沒有經驗啊,不是讓你先去實習一段時間嗎?”

“我認為不是很有必要,請您放心,我的能力不會讓您失望的。”

“行吧……還有誰呢,陽昊,你想要什麽呀。”

許陽昊:“我想要零花錢~爺爺,您多給我點兒錢吧,反正我又不會管理什麽公司,我就想玩兒~”

“多大了還整天想着玩兒,跟你的哥哥姐姐們學學。爺爺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開始和朋友搞投資了,那會兒窮,哪像你現在要什麽有什麽。”

“知道啦……”

說的都挺好的,三太仔細回想着,沒有人說錯什麽,都實際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和需要。

這種老頭子主動詢問的情況,直接表達就好,不需要裝成什麽都不要,所以,沒有人說錯,都表述得很好,尤其幽莉,真是充滿了魄力。

可她總是覺得老頭子的情緒不太好,一副不怎麽高興的樣子,或許……或許還是身體問題吧,這次這麽直接地提了以後的事兒,看來應該時日不多了……

樓上,清香淡雅,許清清睡得昏天黑地。

“這孩子是真的心大……”隔壁卧房,一滿頭銀絲的老人由衷感嘆道。

一旁,剛剛給許清清開門的傭人伯伯,笑眯眯地接話道:“是,讓她坐那兒就坐那兒,也不問,也不緊張,也不害怕,比回了自己家還放松。”

“像是裝出來的嗎?這孩子是從外邊兒接回來的,說是根兒不正。”

“這……您自己看吧,我老眼昏花的,看不出來。”

“你這怎麽又躲了,從來不幫着我分析分析,唉,都怪我快不行喽,身邊沒人陪着喽。”

“……”

銀絲白發的老人,便是許老太爺許豪,年輕時響當當的商界霸主,可人不得不服老,終究也有倒下的時候。

這一趟從醫院回來,老人的心态就有了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繼續掌握着這個大家族,他想适當的松松手了,雖然醫生說他這病只要保養得當就要不了命。

“遲早有一天我也得走啊,可是這家裏居然沒有撐得起來的人,真就這麽分了家嗎?啊,老石你說呢?”

“您是家主,您心裏都有安排。”

“你覺得幽莉那孩子能擔得起來嗎?還是讓她和老二家的那個一起試試?”

“凱少爺……和幽莉小姐,好像不怎麽對付。”

“是啊,老二家、老三家、還有其他幾家,就沒有不鬥的時候,所以我才累得很,累得很呀……罷了,分就分吧,分了家各過各的去,誰有本事誰過好日子,我是不管了。這許家,早就不是原來的許家了,白幹,我這一輩子就是白幹。”

老人閉了閉眼睛,掩起渾濁雙眼裏的無奈,招了招手,道:“把那孩子叫進來吧,既然要分家,總歸有她的一份。外室不外室的,跟孩子也沒什麽關系,叫進來吧。”

傭人應聲:“是,我去叫人。”

這一覺,許清清睡得相當舒服,雖說只是坐着,腰不太得勁,可架不住腦袋清醒了很多,原因她想了一下,應該歸功于這個房間的味道,果然有些香味能精心養神助睡眠,真好~

她是被那個傭人伯伯叫起來的,醒來後,安安靜靜跟在後面,出了這個屋子,又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

終于,見到了那位老太爺——

白發蒼蒼,然而精神矍铄,五官周正,體形偏瘦,一身灰料布衣,端坐于榻上,身上披着薄被,不怒自威。

把嘴裏的哈欠咽回去,許清清恭敬道:“爺爺好。”

“嗯。”

簡單的問候完,卧房便陷入了沉寂。

于是,一老一小,一坐一站。一上位一下位,一沉穩一淡然。

一不茍言笑,一面色平靜,都不說話,都無動作。

半晌後,老太爺開口道:“你叫許清清?”

“是的。”

“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八周歲。”

“念……高中?”

“是的。”

“在哪個學校呀?”

“利島域高中部。”

“成績怎麽樣?”

“一般。”

“是嗎……得好好學習呀。”

“知道了。”

一問,一答。不快,不慢。

許清清沒覺得有什麽,這老人問的問題都挺正常,什麽身份身世都沒有提,對她這個“外來的”晚輩算非常尊重了,起碼比樓下的那群人尊重得多。

而老太爺卻是越問越詫異,這孩子,未免太沉穩了,真就一點兒緊張的情緒都沒有嗎?其他所有來的人,沒有一個像她這麽毫無波瀾的。

帶着一分好奇,以及一分試探,老太爺緩緩開口:“什麽時候回來的?”

許清清這下沒法對答如流了,回憶了一下,說道:“大概……一個月前,左右吧,不記得了。”

“是嗎,那是……因為什麽回來的呢?”

來了,終究還是來了“有深意”的問題,許清清抿起了嘴,想了一下,笑着說道:“不知道,我是被接回來的,原因您得問您兒子,是他讓我回來的。”

“……”

這是一個沒有預想到的回答,老太爺一時間居然接不上話,而旁邊的傭人伯伯更是一言不發低頭看地,只不過向來慈和的臉上隐約帶了一絲笑意。

老太爺在怔然了片刻後也笑了,指了指許清清身後的座位,道:“先坐下吧。”

“好。”

讓坐就坐,絕不推辭,許清清滿意地靠在椅子裏,再次收到了打量的視線。

問題還在繼續。

“所以你其實并不想回來是嗎?”

老太爺看人心思也挺準确,讓許清清不由得想起某個就像是住她腦子裏的牲口。然後,她走神地感嘆了一下,心說不愧都是商界的大佬,心理分析能力真叫強。

她斟酌了一下,才說:“也沒別處可去了,所以不算不想回來,只是當時不是我自己找過來的而已。”

她不能承認她不想呆在這兒,萬一這是個随心所欲的主兒,真的就坡下驢把她轟出去了,她反而麻煩了。

現在她不僅內憂,還有外患,昨天晚上剛剛得罪了翟生他後媽,把人家的計劃破壞,提供武器并且叫來幫手把人家派來的殺|手團滅。

這件事兒還沒結束呢,以後的危險有很多,所以要說她剛來那會兒還不想留在這兒,那麽現在是妥妥的不想走。

老太爺不繞彎子了,“那你知道你爸為什麽接你回來嗎?”

許清清也不繞了,“因為您。”

“……”老太爺樂了。

心道這孩子說話是真的不同于其他人,可是不知怎麽,他就是不覺得不好,反而能聊得下去,或許,是因為真實?

他繼續問:“哦?為什麽是因為我?”

許清清有點兒郁悶了,她覺得這老爺子應該是很精明的那種,想也是,年輕時候叱咤風雲,雖說現在老了,可又沒有老年癡呆,怎麽會看不明白這些事兒呢,偏偏要問她。

那她是說還是不說呢,真說出來的話,後果會是什麽呢。

她垂着眼簾,思忖了片晌,直言道:“因為您前些日子病重,但家産還沒分,這是所有事情的源頭,至于其他的原因以及我爸他們的想法,我不敢亂說,畢竟不是本人。”

那些對她的惡意,還有想要拿她當靶子的計劃,還有別的更多的打算,她拿不出錄音,沒有證據,因此也就不随便說了,省的不被相信。

老太爺點點頭,問出了最後的問題:“那你對家産的分配,有什麽想法?”

有什麽想法……能有什麽想法,她沒有想法。

許清清張了張嘴,無話可說,于是又閉上,仔細想了想,還是沒什麽可說的,便直言道:“因為不了解,所以沒有想法。”

“那你想去了解嗎?”

“不想。”

“為什麽呢?”

“……沒有為什麽,就是……沒時間吧,那什麽,作業挺多的。”

好歹是長輩,許清清沒有說“你管太多了”,而是找理由搪塞了一下。

其實她覺得這老爺子還挺能刨根問底的,然而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嘛。

不過,事情往往是這樣,她覺得沒道理問的,對方反而更加好奇,“你不想分得屬于你的那份家産嗎?”

所有人,他所有的兒孫,沒有一個不惦記這家産,只想越多越好,沒有不想要的,一個都沒有。

許清清笑了一下,在老人的注視中,一字一句表态,擲地有聲——

“那不是我的,沒有哪一份屬于我,我一分錢,都不要。”

————

“出來了,出來了。”

“她手裏拿着什麽啊,進去的時候沒拿東西吧?”

“許清清,爺爺跟你說了什麽?”

“你說了點兒什麽?沒亂說吧。”

“你手裏拿着什麽東西?”

這種剛下樓就被包圍起來的架勢,讓許清清有點兒懵,她爹家的這幾口子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恨不得把她進去發生的事問個底朝天。

許清清歸納了一下,回答道:“我在書房等候的時候,爺爺正巧不舒服,所以我多等了會兒,然後不小心睡着了。後來才去了卧房,随便聊了聊,問了我一些基本信息,讓我好好學習。最後問我怎麽睡着了,我說書房的熏香催眠,所以……”

她擡了下手裏捧着的小香爐,聳聳肩,繼續說完:“送我了。”

衆人皆驚。

懶得再說更多,許清清沒等他們更加詳細地問,便瞅了個空鑽了出去,向外面走去。

回喽,回她的小家家過周末去喽。

手裏的香爐雖然很小,卻挺沉的,青銅鑄感,厚重古樸。

其實,她剛剛說謊了,這香爐不是因為她說了一句催眠就送給她的,而是——

“一分錢都不要?真的?”

“哦,真的。”

“行,有志氣,希望以後不會改變主意。”

“嗯。”

“那你……選一件禮物吧,随便什麽都可以,就當爺爺送你的見面禮了。”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什麽都不缺,所以不需要禮物。”

“說給你你就拿,這有什麽好推的。小姑娘都喜歡什麽,首飾那些的是嗎?那誰,老石,去櫃底把老婆子以前的嫁妝翻出來,給清清拿上。”

你可拉倒吧!!!!!許清清差點兒厥過去,趕忙攔道:“別別別,我不敢拿奶奶的嫁妝,我……我要那什麽吧,就書房裏的香薰,聞起來很舒服,我要那個。”

“香……爐吧。”老太爺想了想,應了,“好,那你就把香爐拿走。”

終于圓滿解決問題,許清清準備告別,臨走之時,老人給她留了句話,“一定要好好念書。”

“……嗯,知道了。”

這老人挺好的,許清清想。話說家産這事兒她已經推幹淨了,以後誰再提的話她就有底氣說沒她份兒,不要帶她玩兒了,如果不信,就去問老太爺去。

那麽也就是說,她可以不用再畏畏縮縮的,可以大大方方的生活。

“一定要好好念書”,這句話真的很對她的思想,一直以來,她最不爽的事就是裝差等生。

現在好了,可以不用裝了,反正她已經完美退出家産争奪的舞臺,成績好壞都對其他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回家回家,回去計劃一下以後的生活,就算是在rpg,也得好好過,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別等回去以後,學過的東西全忘了,那可就虧大了。”

————

樓上卧房,老太爺喝着茶,臉上滿是笑容。

傭人伯伯終于沒忍住,詢問道:“……真的一分錢都不給?”

老太爺哼了一聲,回答得模棱兩可。

“可是我看您,好像挺喜歡那孩子的。”

咽下嘴裏的茶水,老人的笑意猶在,“嗯,是個非常獨特的孩子,不過還不怎麽了解,我想再考察考察,看她是真不想要還是假不想要。順便再等等看她的成績,要是真的不貪那些東西,只認真學習,那我到時候就……”

他停頓了一下,在傭人老石急切的目光中,又喝了口茶,這才慢悠悠說完——

“就給她最多的那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