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未眠之夜
許清清慌了。她被這個人奚落、戲弄、欺負、教訓、折騰、甚至掐着脖子戴狗鏈子的時候, 都沒有像現在這麽慌過。
她不明白這人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親她的手,這是什麽意思?
男人的嘴唇冰涼無溫度, 在觸碰到肌膚的那一瞬間, 許清清幾乎感覺到冷意從手背順着胳膊迅速湧進了心髒,激得她顫了一下。
一吻輕碰,點到為止,在她的心髒停滞的前一秒, 陰冽離開了她的手背,然而親的位置正巧有剛剛流到她手上的血,将某人的嘴唇染成殷紅一片。
“你……”許清清已經無力追究這個莫名其妙的吻了, 她眉頭緊鎖着,忍不住說道,“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太可怕了,哪裏都是血,你去醫院吧,咱們不要互相傷害了, 行不行?”
她累了, 她怕了, 她從沒跟人打過架, 見不得這血跡斑駁的場景, 雖然沒有她的血。
此刻別說和解, 就是讓她道歉,讓她示弱,把今晚所有的錯誤都算在她的頭上,她也認了,只求這個人趕緊去醫院, 檢查一下他的臉以及身上的傷,最好再查查腦袋,看是不是哪根神經有點兒問題。
“你擔心我?”陰冽還是沒有松開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可能嗎?許清清默默地翻個白眼兒,心說我是害怕好嗎。
大概是把她的沉默誤會成默認了,陰冽眼神溫柔了很多,居然還反過來安慰她,“沒事的,別擔心,這點兒傷不算什麽,我以前……反正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麽。”
這幾句話是真的溫柔,語氣也溫柔,讓許清清大為感嘆:原來你也會用正常口吻說話啊。
話說聽多了他的頤指氣使和陰陽怪氣,突然正常了,還挺不習慣。
“……總之,去醫院吧,有什麽矛盾我們可以完後再說,最好不要再這樣了,有道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對吧?”
她始終沒搞明白事情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她好像就是下來給清寶換個狗鏈子而已,結果鏈子沒換成,淨打架了,發生這麽多事,還得去醫院,她後背還疼。
委屈加生氣,心酸加難過,許清清一時沒忍住,掉了兩顆淚。
想回家了,她不想在這破rpg裏待着,成天擔驚受怕不說,還挨罵挨打。她的适應能力已經夠強了,頂着漫天罵名和各種針對,安穩活到現在,甚至還養了狗狗、交了朋友、賺到了勞務費、撿起了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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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麽都不搶,什麽都不要,只想平平安安地宅在她的小房間裏,為什麽這樣都不行。
正所謂,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許清清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淚水再也憋不回去,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她低下頭用力咬住嘴唇,卻怎麽都忍不住。
直到抓在她手腕上的大手猶豫着松開,陰冽遲疑地詢問:“手抓疼了?”
何止手,她哪兒哪兒都疼!尤其是後背,越哭扯得後背越疼,越疼就越想哭,硬生生把守在外面的清寶哭得汪汪叫了起來。
陰冽被逗笑了,看着她的眼眸黑如深海,似要将她溺斃,聲音沙啞道:“走,我叫醫生給你看看,不用擔心,我下手有輕重。”
??!!你下手有輕重?真是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
許清清氣得哭不出來了,惡狠狠瞪着他,怒火快要化為實質。
她很郁悶,又有點兒疑惑,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個牲口貌似正常了不少,忽略臉上猙獰的血痕,已然完全是原本貴族公子的模樣,言談舉止少了很多戾氣。
所以,這是觸到哪根弦了?能讓這變|态有這麽大的變化。
沒等她想明白,陰冽已經由坐變為半跪,一手穿過她的膝下,一手攬在她的後背,語出驚人:“來,我抱你。”
???!!!
許清清做夢都不敢這的做,一時間活活愣住了,等到被打橫抱起來,才反應過來,“不用!!!”
喊破音了。
但是沒有被搭理。
男人穩穩抱着她,步伐也很平穩,看上去不怎麽費力的樣子,這麽幾秒鐘,已經走出了雜物房。
月光傾瀉而下,空氣微涼,男人的下颌線很漂亮,許清清仰着頭,不可置信地看着。
不懂,她看不懂這個人,這是一個令她費解的人物,比可惡要多一點,但是比可恨要淡一點。
看不懂,也就不看了,世界上的難解之人、難解之事何其多,她懶得費那個工夫深究,反正目前唯一能夠确定的是,她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這麽被抱着。
當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她忍了忍,到底沒忍住,不滿道:“後背疼,不要碰。”
其實她這麽抱怨一句,本意只是撒撒氣發洩一下,卻沒想到某人給了回應:“好,不碰。”
說的同時,陰冽攬着她後背的那只手臂稍微往上移了一些,改為抱着她的肩膀,完全避開了她後背受傷的位置。
夜風徐徐拂過,許清清無話可說了,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已經不在別院。
要抱着她去哪兒呢?這許氏莊園裏有私人醫院嗎?
話說調整之後的姿勢還挺舒服的,她幾乎是躺在某人的懷裏,不颠簸,也不搖晃,然後,在微風的輕撫中,她不知不覺地,合上了眼睛……
————
一棟位于許氏莊園南區的獨立別墅,在陰冽進來前已經有人開門迎接。
這棟獨屬于陰冽的個人住所,雖然位于許氏地段,卻是在他名下。
原因很簡單,當初許三爺跟他談投資方面的合作時,就打了招婿的心思,巴不得親近點兒,這種“放在身邊、招入旗下”的做法,如果能用一套房産解決,簡直求之不得。
因此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說這個地方用來辦公不錯,第二天,名字就已經換成他的了。
只不過啊,這個讓三爺高興了好一陣子的決策,到底是“收入囊中”還是“引狼入室”,那就不得而知了。
陰冽抱着人進了屋子,身後一群傭人随侍着。
私人醫生着急趕來,見此情景,大為驚訝,“您這是……”
“噓。”某人皺着眉頭打斷醫生的話,放輕動作将懷裏睡着的人安置到他的床上。
陰冽沒有讓許清清躺着,他先把人側身放下,接着一手扶着許清清的肩膀,慢慢将人擺成趴下的姿勢。
然後,壓低聲音跟醫生說道:“她的後背應該是淤青了,拿點兒化瘀膏或者貼敷的膏藥過來。”
這一下,醫生清楚看到了他的左臉,吓得差點兒扔了手裏的醫療箱,“您的臉!這是怎麽……”
“再叫喚就滾,換別人過來。”
不耐煩的語氣、陰沉的視線。戴着眼鏡的男醫生不敢再多話,依言把話題轉到床上那個女生的身上:“膏藥有,但是我得先給這位小姐檢查一下,看看傷處的嚴重程度。”
陰冽蹙起了眉頭,“這有什麽可看的,你把藥給我,其他的不用你管了,到外面等着,我一會兒出去你給我把臉和胳膊處理一下。”
“……”
雖然十分不贊同,卻不敢違抗,醫生把貼敷的藥膏留下,擔憂萬分地出去了。
把卧室門關上後,陰冽先去洗漱間清洗了一下手上的髒污,他的胳膊不出血了,不過痛感清晰。
那瘋狗還真是忠心護主啊,想到剛才他抱着人要離開的時候,那狗還想跟着,卻因為某人輕輕搖了下手就停在原地。呵,太聽話了,也太傻了,兩個都傻。
這兩個傻得要命的小東西永遠不知道他把人抱回來,是想做什麽。
清澈的水流沖刷在手上,刺激着幾處細小的傷口,有點兒疼,又有一種不便言說的酥麻感覺。
嘴角噙着微笑,陰冽擡起頭,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臉。
動作僵住。
“啧……”他怔愣片刻,随後笑了出來,咬牙切齒道,“未免太狠了點兒,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把這賬,算到你主人的頭上。”
他關了水,擦幹手,走了出去。
卧室的燈光柔柔的,安安靜靜,床上趴着的人還是原來的姿勢,沒有動過。
陰冽拿着膏藥過去,坐到床邊,打量了半晌後,把藥放在一旁,從抽屜裏拿了把剪|刀過來。
他先看好角度,才小心的把剪|刀靠近許清清後背的衣服,從下往上,剪了下去。
單衣不算厚,剪|刀很鋒利,一下一下,衣服逐漸被剪開——
“幽莉小姐,您不能進去,陰總留過話,誰也不能不通報就進他的房間。”
“那是對別人!我是誰你們不知道嗎,我還用通報?”
“幽莉小姐,還請您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并不是我們想要攔您……”
“那就別攔着啊,就你們這兒的人厲害,別的院子裏的誰敢這麽跟我說話!”
“請您見諒,實在是不得不通報,因為……”
“因為這家裏還有別人對不對!我都收到消息了,陰冽抱着一個女人回了這裏,對不對!”
吵吵鬧鬧,亂七八糟。
陰冽冷着臉看向門外,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