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近的溫斯年
“呵呵。”叢笑笑學着溫斯年的語氣,睨了一眼他已經放下的褲腳嘀咕一句,“死鴨子。”
溫斯年臉色變了變,唇角微抽:“你說什麽?”
叢笑笑端起空碗向廚房邊走邊說:“我是說,還是鴨湯好喝,尤其是嘴硬的死鴨子。”
“……”
“有洗潔精嗎?”
“櫃子裏。”
……
叢笑笑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溫斯年剛從溫展的卧室裏出來。
溫斯年用眼神問她去不去睡,叢笑笑吓得一個激靈連忙拒絕,她還沒膽子大到在一個男人家就這麽睡了的地步。
溫斯年沒再管她,他披了一件外套拉開陽臺的門。
他燃了一根煙,修長的食指間一點星火閃耀。
叢笑笑跟了過來,溫斯年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偶爾彈兩下煙灰,淡漠得比夜幕星輝還要遙遠。
好像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撕碎了他藏在表面的皮相,冷淡疏離漠視他都毫不遮掩,完完全全是他本來的樣子。
陰冷狂嚣還伴着點邪魅的帶感。
叢笑笑看着他褲腿上一片暗紅色的血漬,完完全全猜不透‘溫斯年’這三個字。
一個曾經在律政界掀起狂風浪潮的人物,卻會和她在這種地方相遇。
他們明明站在一起,她卻好像隔了千山萬水,看不透溫斯年的心。
他是不疼的嗎?流血了也不用管的嗎?
叢笑笑差一點快控制不住這被調起的好奇心,可這種好奇心在溫斯年身上卻半點也沒有。
他夾着半截煙,半靠在窗臺上,眼裏的虛焦拉得很長,像是在欣賞一處很遠的風景,又像是他什麽都沒在看。
一個人沒完沒了地抽着煙,伴着偶爾長長的嘆氣。
男人心事重重,卻一點不願意說,一顆心被銅牆鐵壁禁锢得死死的。
叢笑笑覺得他甚至會從頭到尾不打算跟她說一句話。
“你就這樣對待剛才幫過你的人嗎?”叢笑笑假裝輕松地開着玩笑。
空氣像凝了一層冰霜一樣,溫斯年一言不發抽完一支煙,末了單手掐滅了眼底,疏離玩味地看着叢笑笑,唇角一抹邪肆陰郁的笑。
“你喜歡這個味道?”
“什麽?”
“煙味。”
“啊……當然,”叢笑笑邊說邊捂起鼻子,“當然不喜歡。”
溫斯年冷哼一聲:“我都抽完了。”
“……”那你還故意這麽問。
叢笑笑只好讪讪地放下手,有點尴尬地站着,尋找着窗外斑斓。
可惜哦,天目公館望不到璀璨星空,萬家燈火,只有入眼的破舊的屋檐,入眼的漆黑。
不曉得溫斯年要待在這個地方多久,她站得腰都要直了。
他腿上不是有傷嗎?為什麽不進屋子裏坐一會兒呢?
注意到叢笑笑一直望着他的腿,溫斯年冷漠地笑了笑,偏頭看着她。
盡管叢笑笑迅速收回眼神,然而依舊聽到溫斯年拖着音調的聲音:“對我很好奇嗎?”
忍住心口撲通通一陣狂喧之後,叢笑笑捏着衣角擡起頭望着溫斯年。
她一字一句地反問:“難道不應該好奇嗎?”
溫斯年怔了怔,唇角微微一勾,半晌無語視線再次轉向窗外。
“……”
溫斯年家是未封閉的陽臺,偶爾陣陣夜風拂面,帶着點透心的爽意。
如果不是跟溫斯年一起,叢笑笑覺得這種夜晚會容易讓人心動。
竟有點戀愛的甜味。
溫斯年喜歡站着裝惆悵,叢笑笑卻不打算陪着他在這裏苛待自己的老腰。她這種坐辦公室可不容易了,頸椎加腰肌勞損禁不住這麽自虐。
她轉身擡腳剛走一步,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
“車禍。”
她險些沒有聽清楚,還以為是幻覺,因為她轉過身的時候,溫斯年依舊面朝窗外看都沒看她一樣。
“嗯?”
“你不是好奇嗎?”溫斯年終于側轉過頭,修長的雙腿湮沒在愈來愈濃的夜色裏。
沒有月光,他隐在最濃的黑處。
溫斯年淡得像說別人的故事:“車禍,瘸了。”
叢笑笑愣了愣,半晌才想起來接話:“現在醫學條件……”
溫斯年打斷了她:“沒得治,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
叢笑笑放棄了,無奈苦笑:“為什麽要耽誤治療時間呢?”
而且不僅如此,直到現在她也沒看出來溫斯年對他的腿傷有在乎的感覺。
她就是脫口而出的感慨,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決定,她又能影響什麽,更沒有想到溫斯年會回答。
他卻好像瞬間卸下一道傾訴的閘門。
“因為展展。她媽媽想要回展展,我必須帶着他離開。時間很緊急,很多安排不過來,我們只好分開走。這是展展第一次離開家,離開我這麽久……”
說到這裏溫斯年頓了頓,向溫展卧室的方向望過去,那裏一片寧靜。
“他睡得很好。”叢笑笑安慰道。
溫斯年‘嗯’了一聲,收回目光繼續:“沒有時間住在醫院,神經壞死了,以後不能好了。”
他說得沒頭沒腦,似在跟叢笑笑解釋,但是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語。
她只能‘哦’了一聲。
當一個聆聽者,有時候會比較重要。
然而傾訴者再次關了閘門,溫斯年推開拉門,進了卧室裏,反身等着叢笑笑也進來。
她跟着進門的時候,溫斯年忽然在她耳邊道謝:“今天謝謝你。”
叢笑笑愣了下:“啊……其實……”
然而溫斯年已經轉頭走了。
叢笑笑:“……”
溫斯年一會兒時間打了一個地鋪。
他這裏家居不多,但是他那幾個大行李生活用品俱全,什麽都有。
像多啦A夢的口袋嗎?
叢笑笑在邊上看着,突然冒出這個萌萌的想法。
她嘴角不經意地咧了一下,偏巧被回身的溫斯年撞了個正着。
溫斯年面色清冷,淡淡地問:“我很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