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妄想給他一束光
門外愈漸愈雜的腳步聲,保镖的威吓聲……
當金燕聽到這些救命信號的時候眼角那抹狡黠無恐的笑意,像一根帶着倒刺的芒紮進溫斯年的眼中。那股有恃無恐,那視人性無謂惡意的熟悉感鋪面而來,所有的一切讓溫斯年忽然喪失了再下手的沖動。
一股強烈的厭惡感讓他似被電擊般迅速抽回了手。
在金燕訝異迷惑驚喜的眼神下,溫斯年卻掏出了一張紙巾開始反複擦着剛才碰過她脖子的手。從指尖到指根每一個地方都不放過。似乎是剛剛碰過什麽肮髒的東西似的,他眉頭緊蹙帶着強烈的陰鸷之氣。
金燕在他這種神情之下幾乎要瘋狂。
在那群保镖們闖門而入之前,溫斯年已經開始舒緩地活動手腕,然後冷冷地看着金燕扶着牆根拼命地咳嗽。以至于在溫斯年拄着拐杖走到門口給過來保護她的人開門的時候,金燕甚至想讓他停手。
她的臉色因為剛才的缺氧變得通紅,衣衫以為掙紮出現了褶皺,滿身都是狼藉之态,就這樣子出現在一頓威武雄壯的漢子面前。
“溫斯年你!你故意的!”
她說話還只能帶着氣腔,指着溫斯年的指尖強烈地顫抖,已然被氣到了極點。
她絲毫不能明白曾經那麽輕易受他控制的溫斯年,怎麽一瞬間像變了個人似的。他骨子裏面傲氣還在嗎?難道在金家這麽多年還沒有被剝骨抽絲?
不對,他現在不是已經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連普通人有的兩條腿都不能擁有?查到他回到杭城之後,他不是在那個破公寓門口生生挨了她一巴掌沒有絲毫反抗嗎?
金燕被抑制不住的咳嗽弄得只能半弓着腰,而然她卻想竭盡全力擡起頭沖到那個一步之外千裏之遙的男人面前,狠狠地掰過他的臉好好看個清楚。
金燕身邊的保镖有沒眼色想拍馬屁上來關心的:“大小姐,你沒事吧。”
金燕一個大巴掌反手就沖着個一米八幾的大汗抽了過去:“滾。”
跟着那群人沖進來的同時還有遲美他們,金燕一個巴掌打下來的時候,他們剛好也趕到門口不偏不倚看到這一幕。
剛到門邊看到這副光景,不光是遲美連丁飛都有點目瞪口呆。外界傳言的金家大小姐不是自幼多才多藝,是上流交際圈裏面每每提及的一段佳話嗎?
遲美的目光從金燕移到溫斯年身上的時候更是大驚。
這是溫斯年嗎?那個素年冷靜表情從來沒有起伏波瀾,沉穩平靜的溫斯年嗎?
他像一匹被激怒的餓狼,站在風口的懸崖邊仰頭紅着眼。
不知道叢笑笑看過這樣的溫斯年嗎?剎那間遲美雙手緊握在一起,手心裏面已經全部都是冷汗。她突然間對擅自魯莽地給閨蜜穿針引線的沖動做法有點懊悔。
溫斯年這匹狼是叢笑笑那樣的小綿羊能降得住的嗎?
只有阿毛反應最快,他撥開人群來到溫斯年身邊,背過身去給溫斯年展示手機裏面畫面:“年哥,別沖動,剛搞到的。你看。”
在數十年前多少次與生死命運抗争的時候,溫斯年暗夜狠絕的模樣只有阿毛看過一遍又一遍。曾經他欣慰這樣一個孤獨堅毅的靈魂終于有一個琉璃豔展的女人撫慰。
他們也的确甜蜜幸福過短暫的時間。在那段歲月裏面,阿毛親眼見到溫斯年怎麽一點點剖開自己堅硬的心,捧出來給金燕。同樣他也是親眼見證了那個溫熱的心是如何被作踐傷害。
阿毛新得到那段視頻裏,溫展被個大男人夾在臂彎間粗暴地腿上了車。
溫斯年掌心攢拳壓抑顫抖,他已經很快認出了那群人,當他的視線剛剛想移開的時候,忽然被屏幕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勾住。
那是個瘦小的女人,她跟在身子後面拼了命的喊叫,捶打着跟她力量懸殊百倍的生猛壯漢。
那群人被弄得不耐煩了便把她推到在地上,後面氣喘籲籲跟上來的老人溫斯年見過。
李梅珠扶起叢笑笑,又急又怒地罵:“你個死丫頭不要命了?那是人家一家的家勢,孩子也是人家媽親生的,帶回去連法律都管不着,你瞎摻和什麽。”
從地上連滾帶爬站起來的叢笑笑瘋了一樣掙開李梅珠的手再次扒緊車門:“媽,你放手!”
李梅珠哪裏肯放過女兒,死死拽着她一個胳膊:“你個死丫頭你給我回來。你在幹什麽你知道嗎?這要是有人報個警,你現在的行為人家能反咬一口說你是拐賣!”
叢笑笑拉着車門死命敲打,泣不成聲喊着展展的名字。
然而車裏面的人哪裏還會管她,車身啓動很快就開始正常行駛。
女孩子依舊不放棄,抱着車門的身子被甩開了很遠……一直滾到了路邊。與此同時那小小的車後座玻璃上,明明該是什麽都看不清看不見,可溫斯年卻好像分明看見了一張滿臉是淚的臉。
是展展被人抱着身體,小小的臉倔強地昂着頭對着摔在路邊的叢笑笑哭喊:“姐姐。”
溫斯年閉上眼睛推開手機畫面,沉聲問道:“什麽時候?”
阿毛反應很快,當即回答:“半個小時之前。”
說完之後他掃了一眼金燕:“應該不是她。”
溫斯年只道了一句:“我知道。”
阿毛愣了愣,剛想再問點什麽,只見溫斯年已經用拐杖挑開了門縫,頭也不回地出了去。
金燕好半天才回過神,幾步躍過衆人率先追上去。
溫斯年步子再急也走不快,金燕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幹什麽?是我爸嗎?是我爸的話,他要回孫子有什麽不對?我們是一家人骨血相親。”
溫斯年頓住腳步,狠狠地一眼看過去,唇角譏笑冷淡:“你們怎麽有臉,在我面前談孫子?骨血?相親?”
金燕被溫斯年的眼神吓得下意識退後一步。
溫斯年咬着牙關狠狠地看着她,那眼神裏面的殺氣再一次湧現。
金燕連呼吸都屏住了。
其他趕上來的人也像着了魔似的,隔着跟溫斯年數米遠的距離卻沒有人再上前一步。他周身的冷氣像是一道弧光,迸射出萬裏隔絕人身的屏障。
正值僵持的時候,溫斯年口袋裏面傳來手機的震動聲。
十幾個居然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聽着溫斯年手裏面一聲聲的震動,看着他怎麽用冷傲鄙視的眼神對着他們,然後接起那個電話。
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帶着深深的暗啞:“喂。”
電話那頭一陣泣不成聲:“對,對不起,我把……”
說到這裏的時候,叢笑笑真的已經跟不上氣息,她竭力去平息氣息可以仍然話不成句。旁邊李明珠的嗓門卻已經大得過她的嗚咽之聲。
“瘋丫頭,你在流血,你摔傷了!還打什麽電話!”
叢笑笑不管不顧抱着從李梅珠手裏搶來的手機,慌亂之中她連自己的手機哪裏去了都找不到。溫斯年一共把溫展交付給她兩次,一次在家裏被李梅珠吓到臉色蒼白,一次還是在家裏卻被跟蹤李梅珠的人生生搶了去。
她該死。
那股悔恨捶心的感受讓她感覺像是墜入深水,即将一秒沉沒。
她攥着手機的手指恨不得把機殼摳穿,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忍了幾下咬着唇角控制情緒。
“溫、溫斯年,我把展展弄丢了!”
所有抑制的情緒在說出這一句話之後傾瀉而出,她嚎啕大哭地坐在路邊,突然間有撕心裂肺的感受。
她想溫斯年罵他吧。
她想溫斯年要恨死她了吧。
那是他心頭骨血,他那麽執拗去保護的人。
可是叢笑笑根本沒想到,在她歇斯底裏絕望的泣啼聲中,溫斯年的聲音像撥開雜亂紛擾的佛陀鈴。
他沉靜的聲音像一雙溫柔的手按着她撕裂的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斯年手裏面沒有拐杖,他甩開了所有人的追随,只帶了阿毛一個人。
他當着衆人一瘸一拐地跑到了車邊,冷傲的眼神逼退所有想要再繼續糾葛的人,唯一默許了阿毛給他開車。
溫斯年握着手機聽着那邊的哭聲,良久只是低聲地道:“我知道。”
又過了很久,當她哭聲間歇,他才又說:“他們不會傷害展展,已經發生了你別太內疚,不是你的錯。”
她怒氣止住哭聲,不想像個廢物一樣的沒用。
溫斯年卻又說:“你摔傷了別動,我一會兒就到了。”
這句話之後,叢笑笑鼻子酸得不行,想哭卻真的哭不出了。
溫斯年的聲音像隔着光年的曼陀鈴,他說:“丫頭,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