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問一句,兄臺是否不便講話?”
聽到白羽秋這樣的問題,眼前的年輕人眼睛似乎沉了下去,更黑了一些,他頃刻便明白了答案。
他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徑自從懷裏拿出火折子,又從廢宅裏拾了些稻草朽木在身前的地上點燃,形成火堆後便席地而坐,擡頭笑着對站在身旁的年輕人說:“兄臺你瞧,白日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如今在這裏遇見,之後還一起擊退黑衣人,也算共患難,如此緣分,在下可有資格與兄臺結交?”
他講這些原本是沒什麽底氣的,畢竟一直是他在自說自話,雖然年輕人冷漠孤僻,但白羽秋又隐隐希望年輕人能回應他的提議。
年輕人看着白羽秋帶着笑容的臉龐,在躍動的火光中明明滅滅,冰冷麻木的心間,忽地竄出一股微弱的火苗,讓他想起,長久黑暗的小屋裏,偶爾點亮的蠟燭,雖然短暫,卻照亮了他視線所及的狹小範圍,每當有光亮起,他會獲得片刻的休憩,那是他每日每時每刻的期盼,雖然他知道這并不屬于他擁有的,他也不該有獲得寧靜的時刻,可那依然讓他眷戀不已,足以讓他鬼使神差的坐在了火堆旁。
白羽秋見他坐下,就開口自報家門:“在下白羽秋,駱溪白家門下弟子,羽是鳥類的羽毛,也是白家羽字輩,秋便是我生在秋日。”
他一邊誠摯的解釋,一邊用剛撿來的木棒将自己的名字寫在地上。都說人如其字,白羽秋三個字被他寫的剛勁挺拔,氣韻生動。
“在下請教兄臺姓名?”白羽秋将手裏握着的木棒遞給年輕人,看他接過木棒,在地上寫着字。
年輕人俯首一筆一劃的認真寫着,白羽秋歪着頭随着他的右手移動,年輕人的右手也十分蒼白,在火光中甚至可以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但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不知為何,白羽秋卻想起剛才打鬥之時,他無意間瞥見的這只手扼住黑衣人喉嚨的模樣,瞥見他執着彎刀的模樣,明明蒼白卻泛着血色,明明帶着溫度卻令人心寒。
他又将視線放在年輕人那把漆黑的彎刀上,那是一把通體烏黑的短刀,約有兩尺長,刀鞘上有着繁複的花紋,并不像中原之物。他陷入沉思,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
白羽秋見年輕人停下手中動作,也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年輕人的名字與他的名字并排,呈現在眼前。
年輕人的字規規矩矩,方方正正,與人不同的是,像練過很多遍。
“林——峤——。”白羽秋輕聲念着:“兄臺這名字,好聽,又好記。”說完他又将這名字重複念了幾遍,反複咀嚼着。
“林兄。”
年輕人用木棒在名字上點了點。
白羽秋會意歡喜道:“看你我二人年紀相仿,不如你叫我羽秋,我叫你林峤。”
這是他入江湖以來結識的第一位朋友,雖然來歷不明,但林峤畢竟在剛才還救過他的性命,無論如何也不像對他有歹意之人。
然而內心喜悅不過片刻,他記起黑衣人的事,清了清喉嚨,正色向林峤請教。
“你與剛才的黑衣人有何恩怨?”
「殺人」。林峤面無表情的在地上寫到。
白羽秋看着他寫出這兩個字,有些發涼,可這年輕人周身也散發着不似活人的氣息,倒也并不意外。
他小心翼翼開口問道:“你是殺手?”他雖想結交江湖豪俠,卻沒料到第一個便是這般兇惡之人,可這年輕人似乎又有些不同之處。
年輕人不答,只是用漆黑的眼眸盯着他。
殺手?林峤不懂,他只知道他背負着血海深仇,他為複仇而活,他服從師父,執行主人的命令,去殺掉所有該殺掉的人。
白羽秋又問道:“剛才那黑衣人是你要殺的人?”
「不是」。林峤寫到。
“那你為何要為難他?”
白羽秋見他不說,也不勉強,又道:“你不想回答不說便是。”
他撥弄着面前的火堆,哀嘆一聲:“雖然我們并沒有想殺他,他卻還是死了,而我正在追查的線索也就此斷掉。”
林峤看着身前的火焰,白羽秋也不管他是否願意聽他說這些事,自顧自的開口。
“你可知楚州江家江老家主遇害一事?這黑衣人我懷疑與兇手有關,所以才追他到此,豈料被一群黑衣人襲擊,還殺他滅口,想必也是怕他洩露了真相。”
林峤聽罷,轉頭瞧他一眼,又在地上寫道:「為何」?
白羽秋不明所以,但他微微愣怔後,突然明白過來,林峤是問他,為何要說與他聽。
“我也不知為何,明明才見過兩面,卻将心中困惑說與你聽,許是因為你是我第一位結交的朋友罷。”
而且還是位殺手。這話白羽秋沒有說出來。
林峤看着白羽秋撥弄着面前火堆的雙手,火光映照下泛紅的微笑臉龐,連帶着耳朵也開始發紅,他又将視線放了回去。
白羽秋悄悄地将目光移到林峤臉上,那蒼白的面頰在火的溫暖下,變得柔和起來,不再棱角淩厲。只見林峤拿着木棒,盯着火光,凝思一會,在地上寫出兩個字:「向蒼」。那字像是胡亂寫的,又像是寫給他看。
9第二夜之回府
白羽秋見林峤寫了字,向那探頭望去:“這是?你是說黑衣人與一位叫向蒼的人有關?既然如此,江老家主的事或許與他也脫不了幹系!”
未解的事情有了眉目後,他激動的将手搭上林峤的手臂:“那你可知這人在哪?”
林峤不動聲色地将手臂抽出,又寫下個:「梅」。
“梅?詠莊梅家?!”
白羽秋十分驚訝,他不知林峤此話是真是假,詠莊梅家是江湖五大世家之一,怎會殺害江老家主?但不論真僞,還是需要盡快告知江厲,讓江家有所防備才好。
他想到此,立刻起身,之後又想起什麽,不自然的撓了下頭:“多謝你告訴我這個重要的線索,我得快些回去做一些準備”。
他躊躇片刻輕聲問:“你在這裏歇腳?明日我再來找你。”
林峤微微揚起頭,白羽秋看着他的頸箍發出銀色的光。
白羽秋離開後,林峤獨自坐在火堆前,天已快亮,曙光趕走了皎月,從遠處的天邊慢慢升起。一位頭戴面紗的紅衣女子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那人是誰?”女子語氣輕佻問道。
林峤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
“你似乎很中意他?”女子朝他靠近過來。
他聽到女子問話,突然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等她下文。
“你別這麽看着我,我只是怕你認識的‘朋友’會破壞任務的執行罷了。”紅衣女子來到林峤身邊,纖細白皙的手指劃過他的頸箍,停留在他的胸口打着轉。
“可別忘了你的身份。”紅衣女子告誡道。
随後又暧昧的說:“我雖然不會像師父那般對你,頂多就是……”她手中多出一個細口的小瓷瓶,被她把玩着:“讓你難受一段時間而已。”
可惜她這話并未對林峤造成任何影響。
“啧,你的表情可真是無趣的緊,今日就是初七了,本想着現在給你,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來看看你吧,如何?”
紅衣女子說完,便如來時一般,極速隐了身形,消失不見,廢宅中只剩林峤寂寥的站在那裏,空洞麻木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羽秋辭別林峤後回到江府。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遠處天邊的一抹紅色也泛着光亮。
白羽秋趕往江府的途中回想,不知不覺就和林峤聊了那麽久的話,雖然是他一人在發問,勉強林峤作陪罷了。即使一夜未眠,白羽秋作為習武之人也絲毫感受不到疲憊,加之還有那個重大的線索,令他精神為之一振,但也有随之而來的疑惑。
疑慮暫且擱下不提,江府已經恢複成冷清蕭索的模樣,但白羽秋還是能感覺到江府的守備已經比之前更加森嚴。
他本想回房梳洗,夜間一番打鬥,身上衣衫已是沾染塵土和血跡,但他卻見江厲在正廳坐着,白羽秋知禮守禮,躬身給江厲打招呼,可江厲見他平安出現在江府,立刻站起身迎了上來。
“白賢侄,你可無事?”江厲看他白衣已經被染上顏色,擔憂問道。
“晚輩無事,感謝江前輩挂念。”白羽秋客氣道。
江厲見他除了身上衣衫有打鬥的痕跡,身體其他各處确實安然無恙,便放下心來,關切地說:“白賢侄孤身一人追出去,萬一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可怎麽辦?”
“是晚輩魯莽了。”如果是前世,白羽秋已經命喪黃泉,但這輩子重新來過,在他有了心理準備和應對策略後,對方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