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眼珠裏透着看不清的深沉，雖然并未回答他的問題，但不知為何，白羽秋卻好似能猜到答案，也能感受到林峤即使不言不語，但能迫使自己不得不答應他提出的要求的力量。

白羽秋思索片刻，将心中疑問問出了口。

“你們有何恩怨？”白羽秋的視線從林峤臉上，轉移到林峤寫的字上，問道。

「小心。」

林峤又寫道，但之後不再多說。

白羽秋雖然知道林峤是關心自己，可這般不明就裏的警告，着實讓他無法認同，但他也知道要讓林峤說出內心的想法，怕是十分困難，于是他反而笑道：“我知你是關心我，但我總也不能無緣無故就與他人結怨，況且紅虞姑娘于我也沒有怨。”

之後他又解釋道：“紅虞姑娘就是今晚遇見的那位女子。”

林峤似是早已知曉她叫什麽名字，僅僅只是抿了一下好看的唇，又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羽秋見他對紅虞似有成見，又想到自己前世也是少不經事，生性單純才中了招死了一次，這一世自己怎能再次重蹈覆轍，林峤的提醒也是讓他多加小心。

想到此，他面上不動聲色，笑道：“你說的對，确實應該遠離這些來路不明之人。”

而後他看着林峤點點頭，雖然面上還是冷冰冰的表情，但眉眼之間皺着的地方已然松動，一副放下心來的模樣。

瞧見林峤這般關心自己，又想起晚間在小樹林裏他尋自己的模樣，俨然帶着殺手的氣息，白羽秋與他相處的時日，林峤總是收斂起這樣的感覺，反倒讓他忘記了林峤的身份。他又看着自己手腕，林峤握住這裏将他帶回客棧，白羽秋當下不由心念一動，伸出手直接握住林峤放在桌上的右手，輕聲問道：“那你呢？”

17第三夜之心事

林峤看着自己的右手，正被白羽秋握在手中，握住自己的手纖細修長，白白嫩嫩，除了指腹有些薄薄的劍繭之外，可以稱之為美好的一只手。這只手的主人此刻在燭光下，正面帶笑意注視着自己，那眼神認真且專注，又帶着些許仔細探究。

他是在等自己說些什麽嗎？林峤心想，但是他什麽也說不出來。他有太多想告訴白羽秋聽的事，可百轉千回後只能将之一一吞下，那許許多多的話語就埋藏在他的內心深處。

林峤脖頸處能感受到頸箍所帶來的壓迫感，除了沒有将呼吸剝奪之外，其他都随着頸箍而被鎖住了。

他原本是可以說話的，可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久到他都快忘記了說話這件事。

林峤有一位十分嚴厲的師父。從他有記憶開始，師父就在他的耳邊對他訴說着血海深仇，而他是為仇恨而誕生的，将來活着的意義也是為了複仇。

在他的印象中，師父對他的教導永遠都是殘忍的，不管他做到什麽程度，師父仿佛都不會滿意，他只能拼命的做到師父要求的那樣，才能換取片刻的喘息。

“為什麽你連這個都做不到！”師父的話猶如惡鬼之聲在他耳畔響起，在說出這句話時，落下的還有抽在自己身體上的鞭子。

那個時候林峤剛學着用左手練習刀法，可是顫顫巍巍的左手并不能向右手那般靈活。

“你果然是個廢物，幹脆把你這只左手也一起廢掉好了。”

聽到師父這句話，林峤瞬間驚慌失措，他跪在地上，想抓住師父的衣角，不住哀求道：“不要，師父，我一定會認真練習的。”

他的師父看也沒有看他，只是嫌棄的拂開他伸出的手，從鼻腔中冷笑一聲：“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下次見面如果毫無長進，後果你是知道的。”

這句話後，師父離開了，林峤又回歸到黑暗之中。那時的他年紀尚幼，不過六七歲光景，無論白天黑夜，都在不斷地練習，他知道師父言出必行，如果左手不能靈活自如用刀的話，就會受到不可逆的懲罰。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握緊了拳，卻已經無法用力。

不久之後，師父帶着師姐一起來檢驗他訓練的成果。

也是在那時，他看見師父對待師姐可以那麽溫柔，甚至還帶着笑容。那是林峤很陌生的情感，但他在看到那一刻，內心開始渴求，希望師父對待他能像對待師姐那般。

所以他更加拼命的練習，為了成為師父心目中，完美的殺人工具。也許是他的努力終于讓師父滿意，也許是嚴苛的訓練令他忍耐到了極限，有一日，林峤終于忐忑地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

“師父，我左手也可以做到了。”他的內心驚慌又帶着期盼看着師父，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一些誇獎，如同對師姐說的那些話語。

但師父那雙好看但狠厲的眼睛卻盯着他說：“這樣就讓你沾沾自喜了嗎？”

他連忙埋下了頭，小聲說：“沒有。”

師父随時攜帶着的那條鞭子，她用鞭柄挑起林峤的下巴，用一種冷漠又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說：“你這樣弱小，我用一根手指頭都可以把你殺死，你別忘了我留你活命到現在的用處。”

林峤雖然頭被迫仰着，但是他的眼神裏的期待卻在這時暗了下去。

“是，師父。”他聽到自己這樣答道。

師父放開他，遠離他，直到他又回歸黑暗與寂靜，他的滿腹話語無人訴說。

直至有一日，他帶上頸箍之後，再也無法将這些說出口。

他腦海中回想起那時師父的話語：“不要再講多餘的話，明白了嗎？”

那時他快要暈厥，但這句話卻深刻的印了下來，他只是複仇的工具罷了，有些話不說也罷。

但眼前的白羽秋，卻是不同的，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溫柔，他握住自己的手，都是不同的。

林峤心中生起了對白羽秋的親近與戀慕，但卻又想遠離，會讓他受到傷害，紅虞接近他，也許就是對自己的警告。

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中，在白羽秋柔柔無言的目光中，林峤莫名生出了些許想傾訴的欲望，白羽秋面前，自己仿佛總是會忘記身份，命令和未來。

他的手沒有動，也不想動。

白羽秋原本想試探一下林峤，但他卻見林峤盯着自己，目光沉沉，思緒已然放空，但那只手卻任由白羽秋握住并沒有抽離。那只手比晚間在小樹林裏似乎暖和了一些，沒有那麽冰冷，也許是被自己握得久了，将溫暖傳遞給他了罷。

他不知林峤想到了什麽，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白羽秋還是察覺到了他些微的情緒改變，那些情緒裏有痛苦，有迷茫也有暗自的期待。看着這樣的林峤，白羽秋心中忽地柔軟起來。

他松開握住林峤的手，轉而将手心向他攤開，又輕聲問了一次：“你是什麽樣的？”

這動作的意味明顯，白羽秋看着林峤，見他的反應。但林峤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只攤開的手掌，目光久久地落在上面，并未做出進一步的行動。

就在白羽秋覺得有些尴尬想收回手掌時，林峤卻一把握住了那只手。冰涼的指尖劃過掌心的皮膚，有些癢。但林峤卻一筆一劃認真的寫了起來，他寫的很慢，一字一字，讓白羽秋慢慢的理解之後再寫下一個字。

白羽秋原本還因為掌心的癢帶着笑意，可待林峤寫完之後卻滿心只剩下難言的心情。

林峤寫的是：「希望你平安，不論是誰，包括我都不能傷害你。」

林峤寫完後，沉靜的瞧着白羽秋，将他的手掌合在一起。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這是他十六年人生中唯一的自我，心中所想，所念，所思之事，皆因眼前這人而起。在這之後，也許他們終将陌路，可是他還是想保護好白羽秋，保護好這一點點溫暖。

18第三夜之晚膳

白羽秋第一次見林峤一口氣寫下那麽多，平時與他的交流總是寥寥數字，便也不再多說。如今他告訴自己這些，算是透露出一些小心思了嗎？

他看着包裹住自己的手，蒼白又輕柔，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兩人之間都沉默着。那些林峤默默劃過的字仿佛還在他的掌心裏游動，酥酥麻麻的感覺，也在白羽秋的心裏跟着劃上了一些東西。

這時，敲門聲打破了房間內的沉默，白羽秋從林峤的手中抽回手，起身去開門。

店小二将兩人點的吃食送了上來。

“兩位公子，打擾了，這時您二位點的晚膳，小的給您送來了。”

店小二帶着谄媚的笑将林峤和白羽秋的膳食放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桌上，并将它們一一擺放好，又道：“您二位慢用，如果還有需要，吩咐我就行了。”

白羽秋帶着和善的笑，感謝店小二：“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