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心

江以寧自有記憶開始, 身上便聚集了許多目光。江家的族人将她當成光耀門楣的寶貝疙瘩,萬峰閣對她既有培養倚重之意,但也提防她。

她是被人在意的。但那種“在意”跟如今從蘇先歸口中聽到的“在意”似乎不一樣。

除了父母與師姐, 蘇先歸是第一個向她表達這種情緒和真實想法的人, 也給她帶來了不一樣的感覺。

這種心境之下, 她也生出了坦誠的心思, 道:“你猜的沒錯, 我确實有些介懷。你不信任我的實力是其次的……我以為經過那近兩年的相處,我們應該成為朋友了。但你不信任我, 也沒有将我當成朋友。”

江以寧的為人其實很簡單, 對她付以真心,她便會回以真心。縱使她們在東谷森林的那近兩年的時光裏也曾鬧過不愉快, 但最後都以她們都能接受的方式解決了問題, 并形成默契。

她将蘇先歸當成朋友,并且對她們的實力和默契都有信心。奈何蘇先歸并不相信,才會做孤注一擲的選擇。

“朋……友?”蘇先歸喃喃自語, 旋即粲然道,“我信任你,也相信你有實力。但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受傷的可能, 我也不願意讓你涉險。且不說他本來就是沖着我來的,我沒必要讓你受牽連。這世上還有一種‘寧願自我犧牲也不願意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的自私的感情, 而我恰巧是擁有這麽自私的感情的自私的人。”

江以寧沉默。目光沉沉地看着蘇先歸,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青木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 它歪着腦袋看二人:“啾啾?”

江以寧擡手摸下它的腦袋,羽冠壓不住又翹了起來, 讓它顯得越發呆滞。

“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的人,太愚蠢了。”江以寧緩緩說道。

“又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這麽做。”蘇先歸目光灼灼, 把一點小心思表露在眼神中。她道:“為了你,我願意愚蠢一回。”

“……”江以寧只覺得渾身的溫度越來越高,面上的溫度尤甚,她甚至想戴張面紗,不給蘇先歸看見自己的失禮。——是的,在江以寧看來,自己不敢直視對方是很失禮的行為。

她上輩子或許真的是欠了蘇先歸的,否則情緒不至于會被她如此左右。

蘇先歸得不到她的回應,又湊近些,賤兮兮地問:“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了?你看青木還這麽小,我們吵架對它不太好。”

江以寧覺得她後半句有些怪怪的,但說得又确實在理,她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到底哪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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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我瞧你那些年也有奇遇,我不在場也好。”

蘇先歸道:“我是被我師娘救走了,不過她是玄扈宮的人。”

這件事她沒跟任何人提過,甚至先前向江雨透露自己這些年的遭遇時也沒透露過這一點。江雨雖然是江以寧的姐姐,對她也有恩,但還不足以讓她告知這點。

江以寧想起自己那時候殺的兩個魔修。本以為蘇先歸會有危險,沒想到她跟玄扈宮的人竟有關聯。

“那你查出令師尊的死因了?”江以寧問。

“查出來了。修仙之人縱使身死、元神消散,天地之間也總會留下一絲痕跡,但是我師父身體沒多大異常,倒是元神消散了,還不曾留下一絲線索。我在書院的書籍裏查出來世上有一種香叫‘滅魂香’,顧名思義便是能泯滅人的神魂,不管是凡人的靈魂,還是修仙者的元神,在此香的作用下皆逃不過消散的命運。”

說到香,江以寧便想到了制香世家陳家。她道:“目前廣為人知的香有十餘種,其中以制香世家陳家的‘十香’最為出名。但不管是陳家,或是其餘制香師所制造的香,皆沒有‘滅魂香’。”

“這等陰邪的手段自然不容易為世人所知曉,就跟壞人不會往自己的臉上寫‘我是壞人’一個道理。而不為人知曉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掩藏的手段高明,能遮蔽一部分人的雙眼罷了。”

“那你有何頭緒?”

“陳家。”

江以寧道:“陳家作為發明并将制香術發揚光大的世家,确實有嫌疑。”

“我懷疑陳家并非是它是最有名的制香世家。我翻閱一本記載修仙界誕生的史籍時意外發現,原來制香術并非陳家發明獨創的,在那個元氣還很稀薄、秘境也還沒有人知曉的時代,就已經有人将一些天材地寶運用在制香上。

“起初他們只是為了敬奉神明,另外芳香能陶冶情操,也成為一種禮儀。只是後來焚香者發現用那些天材地寶制作的香能令身體發生一些細微的變化,如精神更加飽滿、身體更加康健。

“只是随着元氣越來越濃郁、能引氣入體的修士陸續被發現,人們的重點便都轉移到修煉上去。焚香能讓身體更健康,卻不可能比修煉以獲得更長的壽命、更強大的體魄來得實在。

“于是制香術便漸漸沒落了。

“我打聽了陳家的發家史,——本來陳家從不對外宣揚家族的歷史傳承,為的就是防止別人從中窺探陳家的隐秘。但偏偏陳家現任家主陳貫仲,——就是那個兄長走火入魔死了,還強娶了嫂子的家夥。——他剛任家主,為了名聲,特意編纂了一本書,從陳家‘發明’制香術的那位老祖宗到他自己,都誇了一遍。

“我從中發現了一些事情,猜測那位發明制香術的陳家老祖或許不是真正發明制香術的人。他曾經去過一個秘境,回來後便制作了有助于修士修煉的香。其中有人追問他哪裏來的機緣,都被他敷衍了過去。他本身也是有修為的修士,別有用心之人都奈何不得他,他最終将制香術作為家族的傳承一代代地傳了下來。

“縱使後來有人偷學了制香術,卻始終無法掌握陳家‘十香’的制作秘法,都說只有陳家的下一任家主才能知曉,所以壓根就沒有傳出去的機會。

“我不否認世上有許多天才,或許除了陳家之外,有制香師能突發奇想、或者尤為天資聰穎,發明了邪香。但,滅魂香既然會在古籍上留下記錄,說明早就存在,只是罕見,知道的人甚少罷了。”

蘇先歸的這一番線索推理下來,确實是陳家的嫌疑最大。可問題是她沒有确鑿的證據,無法因自己的推斷便認為陳家在制作邪香。

古籍中提到的滅魂香也只大概地形容了下,就跟史書上記載一個人“某某,美人也。”怎麽美、美到哪個程度那樣,模糊、朦胧。

所以蘇先歸得先弄明白滅魂香的制作材料、方法,才能确認業天涯是否為滅魂香所害。等調查出這些,便有證據證明陳家是否參與其中。

江以寧眉頭深鎖:“以前确實不曾聽聞世上還有如此陰詭的手段,莫非是近些年才出現的?若真如此,日後該提醒宗門有所防範才行。”

蘇先歸聞言,便知道即便自己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滅魂香的存在,江以寧都相信她。她的心如獲至寶,霎時間滿心房的歡喜。

江以寧看她:“你笑什麽,莫非我說的不對?”

“你說的很對,我笑是因為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江以寧:“……”

她沒有八卦的心思,但二人之間的氣氛确實因為蘇先歸的這番插科打诨輕松愉悅了起來。她們把話說開後,距離又拉近了許多。

“你這些年呢?”

江以寧道:“修煉。”

蘇先歸震驚:“除了修煉沒別的了?”

江以寧遲疑了下,回憶自己過去十多年裏似乎除了修煉以及完成宗門的任務之外确實沒發生什麽趣事。她搖頭,青木反而在旁邊啾啾叫,顯然有不少話要說。

蘇先歸道:“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青木過來,我教你說話。”

江以寧不在意青木跳到她的肩上去,問:“你如何知曉我的事?”

“當年我虎口脫險,在書院養好傷後也曾打聽過你的下落……我怕範百年回頭去找你傷了你。好在你沒事,又因為修為大為精進,在修仙界聲名鵲起,站得越穩當。縱使我不去主動打聽,茶餘飯後也總能聽人提及你的事情。”

蘇先歸沒說的是她這些年一直都在默默關注江以寧,那是一種區別于對待朋友的心情。她隐約明白自己的內心,但又生怕沒有結果。為了防止心境的動搖影響了修煉,她只能不往深處想。

而不想不代表不存在。

被誇獎的江以寧并沒有因此而驕傲自滿,神色平靜地道:“那些不過是些虛名。”

“你越發有隐世高人的氣質姿态了。”

江以寧疑惑:“這又是‘有點羨慕’嗎?”

蘇先歸一噎,道:“還是跟從前一樣,一根筋。”

這不是什麽好形容詞,但江以寧沒有被她用言語刺到的感覺,反而覺得她還有後半句。

果然,蘇先歸又笑吟吟地問:“人家常說我少根筋,而你一根筋,你說我是不是少了你這一根筋?”

江以寧:“……”

蘇先歸少的那根筋怎麽會在她這兒呢?她沒拿過別人什麽筋骨呀!

嗯?

嗯?!

意識到蘇先歸說的話有多暧昧之後,江以寧某根弦險些崩了。渾身的元氣加速運轉,以至于心口撲通直跳。

“你——”

江以寧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想問蘇先歸那是何意,結果扭頭看見她正在教青木:“孩子牙牙學語時,先叫的一般是媽媽,也就是娘。你媽是江以寧,所以,喊她媽。”

江以寧:“……”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讓她更無言以對的是青木在她的教導下,發出了它孵化至今蹦出來的第一句人話:“喊她媽!”

雖然有些不清晰,但江以寧跟蘇先歸都聽懂了。

“喊她媽!”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青木為啥從不喊江大佬嗎?

沒錯,因為她叫“喊她媽”。

蘇鹹龜:你喊我什麽?

青木:我是你爹!

江大佬:你喊我什麽?

青木:……。乖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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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龜土味情話傳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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