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了解顧哲的人
顧東林一愣:“什麽?”然後拿回來看看,只能承認弄巧成拙,“我也不知道,我沒注意。應該不是我幹的吧?”
說完還很游移地回憶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說對,不是我,你可別冤枉了我。
女人氣也氣不起來,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
女人若有所思的時候總是很可怕的,不需要理智就能用敏感的第五感摸出一條來龍去脈,讓一切科學理性集體跪拜。她搶過來撥了一號鍵,屏幕顯示撥出段榕,沒一會兒電話接通了,段榕在對面陰森森不說話。
女人也不說話,靜靜地耗着。女人能跟顧東林耗上十年,當然不會沒有耐性。顧東林一直覺得他的女人是個非常深沉的角色,怎麽都摸不太明白的感覺,這種時候尤其如是。
段榕卻很失态。顧東林其實心裏很明白的,段榕的脾氣有點暴躁,遠不及他表面的風度翩翩春風化雨。他是裝出來的。沒有一個真正深沉似水的人會如此粗疏地冒進。而一旦他演不好自己的角色,顧東林就覺得他逾矩。每個人一出現在他生命裏,他就會給他們以固定的角色,他可以通融地決定升級或降級,标尺在他心裏。這看似非常圓融公平,其實殘酷得要命。老實說,女人現在也讓他覺得逾矩,但是他是願意寵她的。
段榕沒過多久就在那頭低問:“不就是一個吻麽?至于麽?”
雖然不是外放,說得也不甚大聲,但現下的手機都有這毛病,聽着聲兒大。顧東林坐在對面聽得一清二楚,只覺得毛骨悚然,還很有點莫名其妙,愣了一愣。
“喂?”女人瞪了他一眼,說話的聲音成熟性感,又公事公辦,“請問是段榕段先生麽?”
段榕似乎愣了愣,然後簡短地嗯了一聲:“請問你是……”
女人果斷收線,然後把手機一拍,倨傲地盯着顧東林。他們還沒談成功,就意味着她有這個任性的資本。顧東林不會來責備她,也不敢,她很明白。但同時她也模模糊糊明白另一點,就是:這不意味着在他心裏自己有多了不得。他給予了她這個權柄,卻對更深的東西持一種若有若無的心态。
女人想,如果有什麽詞語可以形容她的外子,那就是絕對的隔岸觀火。
而這時的顧東林忍不住要樂。他是沒什麽意願剖析自己的愛情觀的,他對自己非理性部分不太待見。此時此刻他坐在這家咖啡館裏,看着眼前氣呼呼的女人,女人還跟前幾天剛跟他接過吻的男人打了電話,他真覺得這狀況特別可喜,頗有點意料之外神來之筆的感覺。他可是從來沒有被女人抓到過這種把柄。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歡用手機……”他低頭。
“胡扯!”女人罵人也和她男朋友一樣體面,“人家換了你女人的壁紙,換了你女人的快速撥號,你居然不知道!你敢說你不知道?不是你幹的就可以了麽!還有,你頂着這麽張嘴來吻我,成心膈應我,是麽,什麽居心?!我看你自己也是成心不想處了!”
“喂喂喂講點道理啊。我們來理理思路。你看,你來跟我談分手,那就不應該與我在這上頭生氣啊。你生氣就是成心不想分,別說我沒有,就是有你也——我是真沒有。”顧東林适時打住話頭,摸了摸鼻子,“我以為已經看不大出來了嘛……反正就是一次意外,根本沒影的事,你要用這個要挾我,我是不答應的。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也得相信麻倉優嘛……我跟男人,我圖什麽呀?”
女人冷笑:“我看你是誰都沒問題。要我是你,有個段榕這樣條件的男人追,也早就答應了。”
顧東林覺得荒唐,挺不明白這不是他們之間的事兒麽,非得扯上個段榕是為哪般。這一慌張起來,本性就暴露了:“我是男人啊,我也是有把基因千秋萬代遺留下去的本能的呀!光你的生殖系統就甩他好幾條街了,你為他跟我鬧什麽呀……這要是擱在以前,他要真進我家的門,大概就被我爹揪去浸豬籠了,你慌個什麽?”
女人亦是覺得他荒唐,但聽了還是不由得大笑,笑得都快哭出來了。她嘆息地搖了搖頭:“我看哪個浸豬籠,你都無所謂。”
“夫人,我只要跟你好端端處着,就不會去找別人。我真找了,還會這麽正大光明設成壁紙等着你來查啊?我這裏要不就是處,要不就是不處,處了好好處,清楚明白,腳踩兩條船那種腦子不清醒的事,我不會去做。”
“你做了也一定瞞得我好好的。”女人攪着咖啡,“這個我信你。你聰明得要命。”
顧東林不置可否:“我如果做了,就沒瞞你的必要了,我的太太。我沒那些男人那麽有精神,我做不到一心兩用滴水不漏同時待兩個人好,這福氣我還消受不起。”他覺得話說到這份上很可以了,但不知為何女人跟他之間有巴別塔,溝通很有點困難,不由得擰了擰眉心,換了話題。“我們是來談內政問題的太太,這個屬于外交問題。
外交從屬內政,你不願意,我以後絕不跟他來往。這個問題過——還有別的什麽不滿?”
顧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我也知道你不會在外頭亂來,但是我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東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邏輯來解決的。”
“好。”顧東林低頭枕在手上,可憐巴巴地望着她,“你是我最喜歡的人了,我很好的,你早點嫁過來吧早點嫁過來吧。”
女人看着他那張臉,然後嗤了一聲別過頭去,微微勾了勾唇角:“連套房都沒有……”
顧東林很是驚訝:“我家可是有宅基地的哦,桑基魚塘千裏良田再加一個長滿竹林的山頭,嫁過來就是地主婆哦……”
女人白他一眼:“我們都在這裏,你老家的地有什麽用?難不成一起養魚養蝦去?”
顧東林終于忍不住說了出來:“太太!房不是你有麽?”把女人逗得哭笑不得,直說你該現實一點的。你這樣簡直像個小白臉。
顧東林很不明白:“小白臉就小白臉啊,反正你的我的都一樣。你看,你雖然在外企混得風生水起,但畢竟那是給萬惡的資本家打工,是體制外,很不保險的,一旦上了年限沒有爬到一定地位,就很糟糕了。我這種男人呢,雖然事業剛起步,但搞學術的多晚都無所謂。提副教授也是一兩年的事情,工資雖然不及你,但畢竟福利好,有成體系的腐敗,可以提供相當體面的生活。何況我三觀很正,從不亂花錢,專心為咱們改善生活,若是嫌棄我不會理財,大不了工資上繳。你嫁個事業有成的資本家,難保他不會亂來,但是嫁給一個學者,那立馬就不一樣了。”
女人很溫柔地看着他。
“我十分感動。”她審慎地說,“也明白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我想我真的沒有辦法跟你再在一起。我懷孕了,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