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知道結果的霍非很無言,明明帶他去看風景,結果他畫了人物,難道畫畫的人都有一顆匪夷所思的腦袋?
等霍非到了書畫展廳見過此畫,才恍然大悟,周呈星的确畫的是那天在山上看到的景色,一個少年倚在樹下靜靜酣睡的景致,只不過風景被模糊了而睡著的人卻如此的清晰。
霍非摸下巴,站在畫前一臉深思,每個走過此畫的人都不約而同看看畫裏的人再驚訝地望望站在畫前的人。
不知何時走來一個人站在畫前半晌,忽然道:「畫得真像啊。」
霍非聞言擡頭一看,瞳孔在這一瞬間收縮,過大的刺激導致腦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雞站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止了。
比霍非高出二十多公分的男人朝他不解地微微一笑:「怎麽,你認識我?」
張了張嘴,卻始終沒出一點聲響,良久後,霍非僵硬而艱難地搖頭。
男子不以為然地笑著:「那你怎麽一副見鬼的表情?」
霍非覺得自己忽然忘了該怎麽說話,逼迫自己開口的結果是聲音格外的艱澀:「你……你……很好看……」
男子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有點意外,仍禮貌地點頭,「謝謝。」随後指著挂在他們面前的畫問,「畫這畫的人是你朋友?」
「……啊?」
「水平不錯,老練的手法,看不出來是高中生畫的,再過幾年,恐怕畫壇裏又要出一位大師了。」
聽到他這麽說,霍非仿佛被人用一根木樁猛然釘進身體,幾乎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你──」你想幹嘛,難道你瞄上了呈星?
不知道面前的霍非警惕心暴漲的男子随口丢下一句:「不過還有些早,希望他真有站在畫壇頂端的實力,我拭目以待。」
說完男人越過霍非邁著優雅的腳步走離,留下霍非在原地承受驚濤駭浪。
因為蝴蝶效應的原因,霍非不再遵循上一世的道路把周呈星視同玩物,因此這一世的變化根本不是霍非能夠預料的,但他仍盡量避免,比如與這個人的相會。
這個人僅從長相來看根本不是什麽兇神惡煞,他儒雅英俊,是一個看過一眼絕對會留下深刻印象的完美男人。
上一世與這個人的初次相見霍非記憶猶新,在一個齊聚大腕名媛的酒會上,他與一個高貴美麗的女人攜伴出場,瞬間吸引全場人的注意力,包括一心想擠入上等社圈的他。
也是這個男人的出現,令霍非對金錢的欲望更是膨漲,為了能夠有足夠的資格站在他的身邊,為了能吸引他的注意,霍非用盡一切手段。
而在男人知道有這麽一個蠢蛋癡癡愛慕著自己時,沒有浪費任何可以利用他的機會,很多時候稍稍給個好臉色,就能讓霍非這個愚不可極的混蛋歡心雀躍無怨無悔地遵從他的吩咐,直至最終為此丢掉性命。
這個男人是個真正的商人,一個投機者,就像他利用霍非的感情實現他的目标一樣,他會選中一些他認為值得利用投資的人,盡量以最小的付出收獲最大的回報。而當他覺得對方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時,他會立刻收回慈善嘴臉加倍收回在這些人身上的投資,不給對方留下方寸餘地直至把他曾經一心拉攏的人逼得退無可退家破人亡。
當初他在霍非身上投進的是假情假義,而霍非付出的,是他的一條命。
原以為此生避開這男人最經常去的場所此生此世就能不再相見,沒曾想蝴蝶效應的結果不僅提前與他相遇,而且他似乎還對呈星起了興趣?
如果呈星真的在繪畫才藝方面大跨步走下去,這男人一定會極盡所能招攬他,屆時呈星只會成為一個為畫畫而畫畫的機器,不止不息的為這個男人賺取更多的利益。
怎麽辦?
從上一世遺留下來的對男人條件反射性的恐懼令霍非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咬住大麽指,就算咬破皮膚滲出血來也無任何感覺。
已經死過一次,霍非對男人的感情早已在那艘安置炸彈的船上随著身體的粉碎化為虛無,若不是今日忽然相遇,霍非恐怕老死也不會有再會這個男人的念頭。
但是如果他瞄上了呈星──
霍非用力咬牙,忽略手上的刺痛,冰冷而憎恨的陰翳覆滿一雙原本明亮的眼。
「小非,你快撒開!」
領了獲獎證書就立刻跑來找霍非,沒想到他一臉黑暗站在他的畫前,麽指被他咬得鮮血直流,周呈星吓一大跳,臉色霎時變白,二話不說沖上來拉開他的手,同時抽出紙巾小心覆住傷口。
剛剛裹起傷口的紙巾不一會兒就被鮮血染成紅色,周呈星臉色鐵青,再抽出一張紙巾裹住。
「你瘋了啊,再咬下去你手指還要不要!」
這次周呈星第一次這麽嚴厲地對霍非大聲指責,說完也不等霍非回應,直接扯著他找能包紮傷口的地方。可這裏是展覽廳哪裏會有什麽醫療室,還是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暫時用幾張創可貼先貼上止血,随後周呈星帶霍非走出展廳,攔下出租車,一路不停趕到醫院。
約半個小時後,霍非被自己咬破的麽指被包紮成一個白色的小粽子,已經感受不到什麽痛感的霍非還頗覺得好玩的朝坐在一邊擺出各種手指,臉色未平的周呈星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霍非笑嘻嘻地坐過去,用手肘撞撞他的腰側:「別擺這麽難看的臉色啊,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雖然看起來恐怖些,實際上連縫針都不用,醫生見了也只是用點消炎藥止血包紮。
周呈星沒怎麽搭理大,兀自悶了半天,終於吭聲問道:「幹嘛要咬自己的手指頭,剛剛在展廳時遇到什麽事了?」
霍非用力咬牙,忽略手上的刺痛,冰冷而憎恨的陰翳覆滿一雙原本明亮的眼。
「小非,你快撒開!」
領了獲獎證書就立刻跑來找霍非,沒想到他一臉黑暗站在他的畫前,麽指被他咬得鮮血直流,周呈星吓一大跳,臉色霎時變白,二話不說沖上來拉開他的手,同時抽出紙巾小心覆住傷口。
剛剛裹起傷口的紙巾不一會兒就被鮮血染成紅色,周呈星臉色鐵青,再抽出一張紙巾裹住。
「你瘋了啊,再咬下去你手指還要不要!」
這次周呈星第一次這麽嚴厲地對霍非大聲指責,說完也不等霍非回應,直接扯著他找能包紮傷口的地方。可這裏是展覽廳哪裏會有什麽醫療室,還是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暫時用幾張創可貼先貼上止血,随後周呈星帶霍非走出展廳,攔下出租車,一路不停趕到醫院。
約半個小時後,霍非被自己咬破的麽指被包紮成一個白色的小粽子,已經感受不到什麽痛感的霍非還頗覺得好玩的朝坐在一邊擺出各種手勢,臉色未平的周呈星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霍非笑嘻嘻地坐過去,用手肘撞撞他的腰側:「別擺這麽難看的臉色啊,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雖然看起來恐怖些,實際上連縫針都不用,醫生見了也只是用點消炎藥止血包紮。
周呈星沒怎麽搭理大,兀自悶了半天,終於吭聲問道:「幹嘛要咬自己的手指頭,剛剛在展廳時遇到什麽事了?」
霍非眼睛盯著包紮起來的麽指,手上動了動:「這是以前的習慣,我一遇上難以解決的問題就會不由得咬手指。」
「以前?」周呈星側頭一想,「你什麽時候有這個習慣的,我怎麽一直沒發現?」
「很久了。」霍非仰頭靠在牆上,莫名一笑,「很久很久。」久得他都快忘了上一世的自己還有這個毛病,要不是今天遇見這個男人,這些老毛病也不會再出現。
這一世霍非總是在努力避免,避開上一世種種埋下隐患的因,企求一個自己和珍視的人都能善終的果。其中就包括他的無數壞毛病。
只是很多習慣都是根深蒂固地,他可以避免,卻難以根除,不自不覺間,還是出現了。
當然咬手指也不是什麽要不得的毛病,不過會讓霍非更容易聯想到以前的種種惡果罷了。
一直沒聽見身邊的人說話,霍非疑惑地扭頭去看,只見周呈星正擰著眉臉上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見他看來,立刻氣鼓鼓地撇過臉去。
「怎麽了?」霍非有點好笑,不知道這小子又使什麽性子了。
「我覺得小非有很多事情在瞞著我。」
霍非忍不住笑:「拜托,從七歲起我就和你在一起了,我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啊,還用得著瞞嗎?」
「不是這樣。」周呈星很認真,「小非,我覺得很多時候,你看起來很……心事重重的樣子……」豈止這些,很多時候霍非都會陷入一種他怎麽也看不透的失神當中,那一瞬間,他不像個僅比他大一歲的男生,更像是一個經歷滄桑面色凝重的老人。
今天也是,雖然第一時間被他麽指上的血液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可等冷靜下來才憶起來當時霍非的臉色,陰沈得近乎猙獰──在他到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有什麽事物足以讓一向開朗的人露出這樣憎恨的神色?
周呈星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從霍非七歲起可以說除他之外再沒有像這樣能夠親近的他的人,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不夠懂霍非,霍非自己也瞞著他不少事情。
很多時候周呈星都不禁懷疑,他所看到的霍非,是真正的霍非嗎?
霍非一怔過後,不由失笑:「你說什麽啊,心事重重?我經常會這樣,我怎麽完全不知道?」
周呈星眼睛不眨一下地盯著他,霍非倒也坦然地回望,半晌,周呈星收回視線,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光看他的樣子真猜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相信霍非的鬼話。
霍非忽然有點不爽地掌了他一個大鍋貼:「喂,你這小子給我擺什麽臭臉色啊,從遇見你的時候起,咱們分開的時間有超過一天過嗎?你自己想想,我能有什麽事情好瞞你的啊,你再這樣疑神疑鬼地小心老子不理你!」
也正是這個原因,很多時候周呈星也懷疑是自己胡思亂想,所以一直沒問出口,可是──「那今天是怎麽回事,你幹嘛要自虐啊,和你在一起這麽久我都沒發現你這破毛病,還說很久以前,難不成是我認識你之前,這麽久的事情也能稱之為習慣嗎?」
「你──」霍非被他伶牙俐嘴堵得一口氣險些接不上來。
「對了,剛剛我沒回來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斜了一眼不太目的不罷休的某人一眼,霍非信口拈來:「你沒來之前我遇見了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壞人。」
每當人用負面的詞彙去形容另一個人,可見對方肯定是幹了什麽令此人極度不痛快的事。周呈星順著他的話往下問:「他惹你了?」
霍非雙眼一耷,悲憤地往周呈星身上靠:「他調戲我!」
周呈星一陣沈默後,問:「你能就這麽讓他調戲?」
上一秒還弱風扶柳的某人立刻雄起掐人:「你知道得太多了!」
周呈星配合的翻白眼:「然後呢?是不是那人不要臉的段數更高,你反調戲不成還讓人占了便宜?」看霍非氣成那樣,八成是。
霍非這一下真是下死手掐人了:「你才不要臉,你才被占便宜!」可惜手指受傷中使不上多大力,沒一會兒他自己倒先有氣無力了,只得怏怏撒手。
「說了你可能不信,那人讓人感覺真不舒服……」霍非擺擺手,一臉郁郁。
周呈星揉著脖子,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他湊近霍非,低聲問:「他真調戲你了?」
霍非沒正回答,只哼哼。
想了想,他最後總結道:「反正那家夥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以後見了一定要避開。」
周呈星眨眨眼,一臉無害的表情,「可是小非,你不跟我說清楚,我怎麽知道這個人是誰啊?」
霍非擺擺手:「現在說不清,等以後見了我再告訴你。」
周呈星撇嘴,感覺自己被敷衍了,可又沒膽子抗議,也只能這麽算了。
霍非原以為這件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沒曾想還不到兩天,周呈星便從展廳負責人那接到電話,說有人打算買他的那幅畫,價格由他開。周呈星沈吟一陣,問對方知道買畫的人是誰嗎?
一說到這,展廳負責人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知道啊,國內很有名的企業家,年紀輕輕就當大老板了,經常上報紙雜志的,我想你可能也知道,他姓徐,大名宇澤。」
周呈星沒直接說明這畫要不要賣,思索片刻後提出想和這個人見一見,親自答複。
負責人有些為難,最後仍說會盡力而為,讓周呈星等候消息。
挂上電話後周呈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此時霍非正靠在床邊玩Game Boy,見他回來稍稍賒了個眼神給他,又接著埋首於游戲中随口道:「你媽的電話?」
周呈星坐到他身邊,看他操控著游戲人物過關斬将,「是展廳負責人的電話。」
「怎麽?是不是忽然決定要發獎金了?」
「是告訴我有人打算買我展出的那幅畫。」
「買畫?」霍非似乎是想到什麽,連游戲也顧不上了,猛然擡頭看他,「是誰?」
周呈星因他的過度反應怔了下:「沒……我沒問……一聽說要買畫我直接就拒絕了,那畫我可是要留下自己收藏的給再多的錢都不賣。」
霍非先是松一口氣,忽然又擡頭,再次把周某人吓一跳:「收藏你個頭,展覽結束後那張畫你馬上給我交上來!」
周呈星立刻哭喪著臉:「為什麽呀?」
霍非露出猙獰的笑,放下掌中游戲機雙手握在一起發出咯吱響:「因為我喜歡。」
被威脅的某人撲到床上大哭特哭,卻沒能引來獰笑的人的半點同情:「裝哭也要抹點唾沫,這麽假誰信啊?」
下一刻,趴在床上的人驀地往霍非身上撲來,直接把他壓在地板上。
身下鋪的是地毯這麽一撞不是很痛,卻惹火了正想接著玩游戲的霍非,剛想罵人嘴巴就被堵住,想咬住直接探入口腔中的舌頭,又舍不得,於是乎也就只能任這混帳為所欲為了。
周呈星不同以往的溫柔,上來就啃啃,等霍非被啃得雙唇紅腫眼看就要發飙他才識時務開始循規蹈矩憐惜而執著地繼續親吻。
霍非從來都是個享受派,等人被伺候舒服了,也就心滿意足地從奸了,吻到興頭上還壓著人的腦袋由被動轉主動,這一下不火上澆油幹柴烈火老天都不答應,一吻結束,兩個少年人都氣喘籲籲,可依然死死盯著對方,似乎誰也不服氣誰。
氣息稍稍一平穩,霍非拍拍依然壓在身上的人的臉:「寶貝兒,吻夠了還不快起來,想壓死我不成?」
「小非,非非,我沒力氣了……」周呈星一副有氣無力地樣子直接整個人趴到他身上,八爪魚似地牢牢纏住別說霍非,十頭牛都拽不開。
霍非嘴角抽搐:「你這個樣就不像是個沒力氣的。」
「就讓我抱抱嘛!」周呈星耍賴。霍非拿他沒辦法,拍拍他的腦袋,任由他了。
徐宇澤沒想到買個畫對方還提要求。
或許是這份意外讓他起了興致,也就答應見一見這幅畫的主人,反正他之前也對這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細膩畫風的少年有些好奇。
「你就是周呈星?」
在約定的一家私人會館裏,徐宇澤端坐在椅子上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微微一笑站了起來。
「果然是年輕有為啊。」
周呈星也露出得體的一笑:「您就是徐先生吧?久仰大名。」
徐宇澤略一點頭,示意他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請坐。」
「謝謝。」
周呈星沒有半分扭捏,坦然地坐到徐宇澤面前。
徐宇澤随之坐下,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往往只在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鮮少有能如此鎮定的,更何況面前這人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
徐宇澤拿起放在桌上的Menu遞到他面前:「要喝點什麽?」
周呈星接過随意看了眼放下:「來杯蘋果汁吧。」
「要不要吃些點心?」
「不用,謝謝。」
徐宇澤随之打了個響指,服務員立刻湊上前來:「徐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
徐宇澤笑道:「給我對面的小畫家來杯蘋果汁。」
「請稍等。」
等待的過程中,徐宇澤一直沒有說話,嘴邊挂著一抹不濃不淡的笑對著周呈星不停看。也許是長相優勢的原因,外貌出色氣宇軒昂這種行為非但沒有讓人感覺不悅,反而産生不知道有沒有哪一處不得體讓他看笑了去的尴尬。
卻也不知道周呈星此時的想法,因為他從頭到尾也同樣是一抹禮貌的笑容,由始至終不曾有半分變動。
兩個相視約過了半分锺,周呈星主動開口道:「真沒想到徐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出來見我。聽說你想要買我的畫,這是對我的一種肯定,所以才想要親自過來表示一下對您的感謝。」
徐宇澤手指支在臉頰上,笑吟吟道:「我雖是個商人可好歹還算懂得些這方面的知識,你在畫展上展出的那幅畫我能看出來你的用心,心之所至總能使人動容,畫是好畫,值得我收藏。」
「徐先生能這麽說我真是很高興,您可不是一般人,很多時候您一句話頂別人百句千句。」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縱然從來不少拍他馬屁的人,可這回徐宇澤還是挺受用地笑了:「你家教不錯,看你這舉止,真不像是才十五六歲的。只是不知道多少錢你才能割愛呢?」
周呈星正要回答,服務員在這時端上了他剛才點的果汁,似乎是口渴了,他拿起果汁喝下一口才道:「徐先生,這回親自來找你也是想對您說,這幅畫無價。」
徐宇澤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不賣?」
「對。」周呈星點頭,「很抱歉,這幅畫對我的意義非凡,我不會轉讓給他人。」
徐宇澤稍稍思索片刻後,道:「那真是很遺憾了,那幅畫的确畫得不錯,把人物活靈活現地定格在了畫上,每一分神韻都拿捏得相當準确。我敢說,如果不是你還年輕又不是名家,這幅畫一定會造成不少的轟動。」
這也是一開始徐宇澤會對周呈星産生興趣的原因。當然今天所言所語,也不乏當初霍非所憂慮的,對周呈星的才賦有所圖。
「徐先生,聽您這話……您認識我這位朋友?」不然如何知道神韻都畫出來了呢?如果沒有對比,不會說出這番話。
「之前在展廳時有過一面之緣,他正好站在畫前,我還和他随便聊了幾句。」徐宇澤回憶著那一日的情形,「我想你和這位朋友關系一定很好,畫中的人物之所以看起來這麽溫暖,和畫畫的人無意中流露中的感情也脫不了幹系。」
周呈星聞言,只一笑。
徐宇澤看他低下頭去,握著杯子安靜地笑,那一刻陽光灑在他身上,金色的光芒恰好停留在他展露出來線條細致且潔白的頸項之間,反射出點點光暈,美不勝收。
達到來訪的目的,周呈星便不再久坐,随便找個借口就離開了。那日霍非的從未有過的異樣讓他難以心安,而霍非提到的那個「調戲」他的人更讓他無法不在意,恰好這時徐宇澤要買畫,周呈星莫名把他與霍非口中提到的人聯系上了,特地過來見一面,就是想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能讓霍非露出如此陰郁的神情。
然今日這一面,提起霍非時徐宇澤平靜的态度讓他更為疑惑,難道那日霍非提到的男人并非徐宇澤?
若不是,那能讓霍非那日變得那麽奇怪的人是誰?
這麽想著的周呈星徑直走到會館大門前推開高大的玻璃門走了出來,沒過多久清瘦高挑的身影便消失在街道上。
徐宇澤慢慢收回視線放在被放置在桌上的淡綠色果汁,忽然一笑,覺得這小男生挺有意思的。
不僅是他的畫,還有人。
想著陽光照在他纖細脖子上的那一幕,他嘴角的笑容加深:不僅有才能,也許還可以打發時間。
「一只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蝴蝶效應不單單止於氣象學,若人間百态,一個人不經意間一個小小的舉動,甚至可以牽扯到無數個人。
霍非清楚知道,在他不願重蹈前生覆轍決心守護周呈星并走進他生活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就已經不是他之前知道的那個世界。
無法預料未來,處於被動的境地唯一可行的就是對可能或曾經已知的危險進行防衛躲避,他現在極力的守護著他想守護和珍惜的人,深怕他們再經歷前一生的種種磨難,小心著防備著守護著疼惜著甚至日夜恐懼著,原以為只要這樣就能相安無事,還沒來得及放心,今天周呈星的一番話就讓他動了雷霆之怒。
「你說什麽?你他媽的和徐宇澤那王八蛋見過面了!」
這是周呈星第一次見霍非這麽生氣,死死瞪著他的眼睛泛著血絲,怒極之下連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清晰的露了出來,臉上是各種失望無奈悲憤等等交雜在一起,顯得如此的猙獰,讓周呈星頓時手足無措,他知道自己錯了,不是錯在把這件事告訴霍非,而是錯在背著霍非去見了這個人。
「小非……」
「你給我滾!」
剛要開始說話就被打斷,失望至及的霍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背過他走進房間呯地用力把門甩上,緊接著又聽房間裏的桌子被狠踢一腳就無聲無息了。
周呈星上前,想敲門又有點不敢,躊躇半晌最後額頭頂在門板上,就這麽守著,張了張嘴默默地叫了聲小非就不再說話,也不離開。
房間裏的霍非坐在床上,氣得雙手都在不停發抖,好半晌雙手才不再抖得這麽厲害。
之所以這麽生氣,不全是對周呈星,更多的是對自己已經下了這麽多功夫,卻敵不過命運糾纏的無能為力。
徐宇澤生來就是個立於頂端的人,霍非自認自己重生十次也不是對方的對手,因而寧願躲著避著也不欲與他杠上,可這時候命運卻對他開了個大玩笑,今生的特意避免卻導致最想守護的人與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來了個直接交鋒。
霍非苦苦一笑,疲憊地倒在床上。
想起方才怒極之下叫周呈星滾時,他那張震驚又畏怯的臉又是一陣苦澀,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又似乎什麽都沒改變,周呈星這樣的神情與前一世每次被霍非抓弄嘲笑的樣子重合,讓他心疼之餘,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一嘟嚕從床上爬起來,一打開門就看到周呈星那張欲哭無淚的臉,「小非……」
霍非深深看他一眼,問:「知道錯在哪了麽?」
周呈星把臉垂下,「不該瞞著你去見徐宇澤。」
霍非雙手抱胸,「為什麽要去見他?」
「你那天在展廳的樣子……我想知道是為什麽……」
「你怎麽把他和我那天的情形聯系上的?」
周呈星擡頭快速地掃了他一眼,「……直覺。」
霍非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說這家夥的直覺真他媽的準!就算周呈星去見徐宇澤後沒問出個所以然,剛才他的表現則是坐實了他的猜測。
「就因為我不能告訴你,所以你就想自己去調查?」
周呈星擡頭看他,「小非,看你那天的樣子,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又不肯告訴我……小非,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也很怕你出什麽事……」
霍非看著他一陣沈默,最後上前抱住他,臉埋進他肩膀裏深吸一口氣,随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抱歉,我剛剛沖你發火了。」
周呈星的臉在他的脖子間蹭了蹭,「我不會怪你的,小非。」
「小非,你能告訴我,你和那個徐宇澤到底有什麽過節嗎?」
撫著他腦袋的手一頓,霍非推開他,低頭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他們從他七歲起就在一起,基本上他的事情沒什麽是周呈星不知道的,而這一生,霍非與徐宇澤別說有半天聯系,展廳的那一面更是唯一的一次相遇。若真要說,那就要談及前生今生了,別說說出來周呈星信不信,霍非自己也不想說,不想說自己上一輩子如何混帳,不想讓面前這個人知道他是為了彌補而來,更害怕說出來之後,他與呈星之間的關系就不再像現在這麽純粹了。
是的,他自私,可他也無奈,有誰知道他是多麽的珍惜現在的一切啊。
「小非?」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霍非低頭喃喃地,聲音輕得讓人有點聽不清,「呈星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什麽?」周呈星不理解為什麽忽然扯到這個話題。
而霍非卻自嘲一笑道:「也許我和徐宇澤上一輩子是死對頭吧,不知道為什麽,一見他我心裏就自然産生厭煩的情緒,條件反射地認為他是個披著羊皮的狼,應該躲得遠遠的,甚至看他笑聽他說話,心底由衷地感到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奇怪……」
霍非說著,身體不由得僵硬,似在證明他的話一般,而周呈星不由地再次抱住他輕撫他的身體讓他放松下來。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他反應這麽大……呈星……我真的是打心底不喜歡他……」
上一輩子的霍非就是個沒有道德底線的混蛋,這一輩子說謊可謂信手拈來,雖然不想對周呈星說謊,可有時候說謊并不見得全是壞事,并且這是善意的謊言,讓周呈星不再執著於他為什麽讨厭徐宇澤,也讓周呈星能聽他的話不再理睬這個惡毒手段比他高出不止多少個段數的男人。
「……我知道,這個理由很奇怪,所以我才說不出口……呈星,你想笑我就笑吧……」
「不!」周呈星緊緊地抱著他,「小非既然讨厭他那就肯定是他的錯,對不起,小非,僅此一次,我不會再不顧你的意願去見任何你不喜歡的人了!」
聽到他的保證,臉枕在周呈星雖然不夠厚實卻已算結實的肩膀上,霍非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