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西都曲(訓誡)

作者:鹡鸰于飛

文案

和所有的高中生一樣,路楠設想的未來,無非也就是高考,上一所好大學,找份安穩工作,當白領,娶妻生子,踏踏實實過一生。

然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進了一家茶樓,親眼目睹了一個如同古董般存在的社團,從此,認識了一群最不可思議的人,因而也有了同他們一樣荒謬的夢想,展開了另一種嬉笑怒罵的人生。

他們是最傳統的人,他們又是最求新求變的人。

他們臺上無大小,一條舌頭縱橫上下狂妄無邊;但他們臺下立規矩,師承祖傳社規家法不容亵渎,

他們給別人的是最快樂的世界,他們給自己的是最悲哀的內心。

相聲,一門漸趨式微的傳統曲藝,在西北這篇貧瘠而又古老的土壤上,是否能在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手裏,再一次開出希望的花?

聽的是說學逗唱,看的是發托賣相,品的是遲急頓挫,笑的是世态炎涼。

內容标簽:歡喜冤家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三教九流

搜索關鍵字:主角:謝杉沈瓊 ┃ 配角:路楠魏暮黎 ┃ 其它:翟岳樂昕常博雅常浩宇等

(一)

六月打頭,西都的天兒已然燎燎地熱了起來,正到了大街小巷裏涼粉冰峰賣得熱鬧的時節。放眼望去,你會發現學生娃好像一下子多起來了似的,小吃攤、網吧,甚至幹淨點的酒吧裏,擠擠攘攘多了好些尚顯稚嫩的面孔,仿佛一道開閘的河水傾灌而來。再算算日子——哦!明白了。高考剛過了。

對于憋了三年的學生們而言,這是一個最美好的暑假。

路楠也在這些大街小巷裏胡亂轉悠着,卻絲毫如沒有同齡人那樣放松消遣的心情——他是來尋摸份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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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楠老家是山溝溝裏的,他是跟随進城務工的父母才在這裏勉強讀完了中學。他的成績一直很好,這也是家裏不舍得讓他放棄讀書的最主要原因,否則以他們家的家境,他早就該辍學打工了。如今高考也考了,雖說成績還沒出來,但憑感覺上個好大學是沒問題,問題就在錢上頭。

據說上大學一年的學費加生活費,少說也要一萬塊。這實在是為難他的父母。所以高考完第二天,路楠不用家裏出聲,極其自覺地就開始滿大街溜達着找工作,想的就是無論如何要掙點生活費,盡量不向家裏多伸手了。

可是這年頭,連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更別提一個剛出中學校門、身無長技的學生。路楠倒是不怕吃苦,願意去什麽超市、倉庫幹搬運貨物的粗活重活,可是人家一打量他那紙片兒似的小身板,便立刻皺着眉搖頭,甭管他怎麽解釋他其實還練過兩招拳腳功夫。

兒子這樣懂事又這樣辛苦,當爹媽的哪裏看得過眼,當即把路楠找工作的事兒透露給了同在西都的親友。路楠的表舅很快就找到路楠,向他提供了一個去處。

西都城中心最熱鬧的一個地段,有一家極大極高檔的茶樓,叫壽春閣。表舅一說到這裏路楠便連連擺手,“這樣的茶樓若要招服務員,肯定得懂得茶道。我平常連茶葉都喝不起,要喝也只喝涼白開……這麽風雅的地界兒哪裏是我該去的!再讓人瞧不起。不去不去。”

表舅瞪了他一眼,“瞧你這露怯的樣兒!怪道找不着飯碗。你倒是聽我說完啊。我不是叫你去壽春閣打工。我熟識一個相聲班子,他們如今借駐壽春閣的地兒,辦得還算紅火熱鬧。那班主人不錯,我是想介紹你去他們班子做個學徒,也就是平常幫他們撿撿場,拾掇拾掇器物,給晚上聽相聲的客人們添添茶水,打個雜什麽的。又輕省,又幹淨,還能免費聽相聲,開開眼界,多好!那班主心又善,好說話,你只要勤快點,決計虧不了你的。”

相聲?

這好像是個離他們這一代人很遠很遠的東西了。最多也就是每年春晚能看到一眼叫不上來姓名的相聲演員,說一段不怎麽可樂、事後也再想不起來的段子。西都居然還有活相聲班子,就在自己身邊,這倒是讓路楠感到十分震驚。畢竟是少年心性,出于好奇,路楠沒多思量便應了下來。

第二天,表舅就領着路楠去了壽春閣。相聲場子是在晚上,白天去茶樓是靜悄悄的,人也閑散。壽春閣門面大,喝茶的雅間在前頭和二樓,相聲場子是隔開的,得繞到後頭,小小一隅。路楠拿眼草草一掃,估摸着也就能坐三四十人了不得了;臺子跟下頭觀衆的座兒擠得也近,估摸演員在臺上說話的勁兒大點,唾沫星子都能直飛頭排觀衆的臉。小小的臺子上頭挂着的那方匾額倒是筆力不凡——“長緣社”。

路楠在心裏默默念了幾遍,覺得這個社名取得很是情深,仿佛有許多故事在裏頭。

表舅顯是同這個相聲班子熟絡得很,帶着他兩步跨上臺子掀開“入相”的門簾直入後臺。一進後臺一股濃煙撲面而來,差點嗆路楠一跟頭。表舅卻很高興的樣子:“好!今兒來得算巧,謝爺肯定在,瞅這煙子,吓死人。”

謝爺想必就是班主。路楠皺了皺眉,據他的經驗,這人少說有三十年煙齡,也不知是怎樣一個滄桑佝偻的老頭子。

後臺倒很寬敞,只是正堂的陳設吓了路楠一大跳——但見那黑沉沉的老酸棗枝八仙桌上,累累擺着一排祖宗牌位,叫人恍惚以為進了哪兒的祖廟呢!

表舅瞧見路楠的臉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謝爺這人,腦子裏就是有麽老氣橫秋的規矩、尊重,現如今這世道可是少見了。”

路楠越發開始懷疑這老頭子是不是真的如表舅所說的那樣“和氣”“好說話”了。

敲開拐角一個房間的門,路楠終于見到了謝爺的尊容。

路楠這一驚吃的不小。

一位面相不過三十歲左右,個頭不高、身量瘦小、臉上棱角分明,唯獨一雙眼睛神采奕奕的男子出現在他們面前。男人穿着黑罩褲、白內衫、圓頭布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還夾着燃了半根的煙,腕子上纏着兩串沉甸甸的菩提子。

年紀不大,江湖氣十足。這是路楠對謝爺的第一眼印象。

“喲,周兄今兒這麽早就來了?評書場都還要等好幾個時辰才開呢。您這是……?”謝爺一面往裏讓,一面客套地跟表舅搭話,目光很快掃到了路楠身上,便非常有分寸地頓住話頭,等着表舅開口。

“嗨,這是我外甥。這不剛高考完嗎,放假了閑得慌,想出來找點事做。我想着剛出校門的小孩子能幹啥,不幹淨的場所哪兒能讓孩子去,幹淨的地界兒活也不是他一個五谷不分的學生娃能幹的。整好,這娃又喜歡傳統曲藝,我想就叫他來給您們幫幫忙。您也不用操心,這娃心眼實在,家裏情況也不好,到您這一是家裏放心,二來能給他爹媽省一口飯。您看……”

謝爺沉默了。

路楠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來之前表舅可沒跟他對過口,他哪兒想得到表舅他們這種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張嘴就是虛虛實實。什麽熱愛曲藝,萬一問起來,他可是半段相聲都不懂啊!

謝爺把煙頭摁進缸裏,沖表舅笑道:“周兄這是看得起我。讓我跟這孩子聊兩句,好吧?”

表舅笑呵呵地出去了,留下跟被遺棄的小狗崽似的路楠,滿心絕望地僵在原地。

(二)

謝爺溫和地招手讓路楠坐下,“還沒請教尊名?”

路楠覺得這個人很怪。第一眼就覺得此人氣場不凡,舉手投足之間自有那麽一股老成硬朗。年紀輕輕擔一班之主,想來應當是傲氣拿架的,可是他偏偏又極其謙和,甚至都有些謙卑了。總之這人像一個巨大的謎,身上有太多太多矛盾的氣質,讓路楠心生好奇。

“呃……不敢。我叫路楠,馬路的路,楠木的楠。謝叔叔好。”

謝爺忍不住嘆了口氣,“我今年二十七歲,就是長得着急了點。你大可不必叫叔。”

路楠的臉立刻漲的通紅。很想急忙找補點什麽,又不知如何措辭。而且不知怎麽,面對謝爺,想叫聲哥是無論如何張不開嘴的。

其實倒也并不是謝爺長得有那麽着急,只是謝爺身上的傳統氣息實在太濃厚,又過于老成,怎麽看都不像是同輩的年輕人。

“小楠,我聽你舅的音兒,是有心讓你跟我學藝。但我瞧着……你的本意好像不是這樣,對吧?剛剛考完,想找份暑期工,是吧?很懂事,很有志氣,好孩子。你要到我們這兒來,不是不行。但你要考慮清楚,是單純做點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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