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雜的工作,還是過來當學徒。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如果只是想要份工作,其實我覺得沒必要困在我們這兒,我們這薪酬不怎麽樣。你如果為難,我甚至可以幫你去打聽打聽更好的工作。”

路楠心裏掙紮良久,終于鼓起勇氣開口了:“謝先生,我其實……不太懂相聲。”

謝爺絲毫不意外,靜靜看着他,等他說下去。

“我非常需要工作,因為我如果想上大學,就需要掙夠我的生活費。可是,從今天來的那一刻起,我就非常想跟您……我很想在這裏。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是想當學徒還是只想打雜,可是,我很想在這裏……”

若幹年後路楠回過頭想今天的事,都仍然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簡直是不忍直視、愚蠢到家。大約最糟糕的應聘者也不會比自己更窘了。

謝爺聽他颠三倒四地說完,點點頭:“那這樣吧,你先來我們社感受兩天,看看相聲到底是怎麽回子事。過兩天你真正想清楚了,來和我說,我來給你安排,好不好?”

路楠雞啄米似的點頭。

謝爺領着他認了一圈人,邊認人邊給他介紹社裏的情況。他們社是三年前,謝爺帶領一衆師兄弟搭班子建起來的。西都的相聲都沒落好多年了,遠遠沒有京津那邊的熱鬧氣氛,所以一開始他們連固定的演出場所都沒有,就像過去的老藝人一樣,城牆根兒底下撂地畫圈;後來慢慢開始進校園,去西都各大高校義務演出,招攬些名氣,然後租下來壽春閣小小一角,算是有了窩子。

如今社裏鎮臺子的是謝爺的師父和幹爹,兩位年逾七十的老先生,陳小川和陳如意。倆老是親兄弟,算是西都相聲圈子裏僅剩的在世名家了。陳小川先生收徒七位,謝爺是老七,關門弟子。陳如意一輩子只收了一位徒弟,叫沈瓊,謝爺一提到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卻不多說,只告訴路楠“這貨是個脾氣大的,你惹誰也別惹他”。

老先生們、謝七爺的師兄們,路楠連看都不敢多看幾眼,更別說搭什麽話了。謝爺知道他性子腼腆,也不勉強,轉悠一圈就把他丢進了年輕人的窩裏,讓他們小孩子自己玩去。

這時候路楠才終于不那麽緊張了,笑着跟大家打起招呼來。最打眼的一位個子高挑,身量挺拔,一張臉活脫脫的玉面郎君,路楠都不敢相信這是說相聲的;他叫常浩宇,是陳小川先生二徒弟許伯松的高足。緊挨着浩宇的那位長着一副娃娃臉,卻竟然是他們這一群人裏排行最高的,因為他是陳小川先生大弟子陳正晖先生的大弟子,論起來在場所有人都要叫他師兄;這位也姓常,叫常博雅。

另外兩個同常浩宇、常博雅年齡相仿,一個又高又胖,叫魏暮黎,是謝爺的高足;一個瘦瘦小小,叫樂昕,是博雅的師弟。這四位都是二十郎當歲,貧嘴賤舌鬧騰得緊。

還有一個看上去粉嘟嘟的、稚氣未脫的小孩子,大家都喜歡跟捏小寵物似的捏他的臉。路楠估摸着他比自己還小,一問果然,才念完高一,只有十六歲。這孩子叫翟岳,是浩宇的小師弟。

聽他們練功、對活兒,路楠心裏突然油然而生一種慚愧之情。他們比他大不了兩歲,已經都有了一技傍身。不知是不是說相聲特別能把人壓得沉,他們身上都有種同齡人沒有的成熟和擔當在。就連小翟岳,一旦拿起板,那稚嫩的臉上立刻就有了超乎尋常的老成,凜凜不可犯。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路楠一向自認為是懂事明理的,可是如今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全然不同于象牙塔的世界,他看到了一群完全異于身邊同齡青年的人。此刻他心裏模模糊糊的,還并不能完全明白觸動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但他知道,他們這群人,甚至比那遙遠的大學生活對他有着更加強烈和致命的吸引力。

他突然覺得,能不能掙到生活費,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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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中午在社裏吃了工作餐。午飯之後,謝爺命徒弟徒侄們趕緊把後臺所有門窗都打開透氣。孩子們互相交換眼色,憋着笑。陳正晖無奈地笑着搖搖頭:“敢做不敢當。你有本事抽,你有本事別遮掩啊。”

路楠一頭霧水,旁邊魏暮黎忍着笑指了指牆上貼的鬥大的字“後臺重地,禁止吸煙”,附在路楠耳邊輕聲說,“再過會兒你就知道了,能管師父的主兒馬上就要來了。師父這會子心虛得緊,這後臺禁煙的規矩可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只見謝爺這會兒笑得跟狗腿子沒有二樣,扒在陳正晖身邊擰次着,“大哥,我的親哥哥诶!你老可千萬別賣了我。今天我在改本子,太費神了多抽了兩口,保證沒有下次!可千萬別告訴那位!”

他一湊近,那身上的煙味兒直沖陳正晖的眼。陳正晖冷笑兩聲,“我看你也是有日子沒挨打了。今天老爺子們都在,你還這麽不知收斂!我家法管不着你抽煙,沈瓊就該好好正正社規了。”

謝爺見大師兄是真動了幾分氣,忙斂了神色,垂頭不吭聲了。陳如意擡眼掃了掃一桌子的娃娃們,不願兒子在人前落謝杉的臉,咳嗽了一下,朝陳正晖開口:“正晖,送你師父和我回家吧。”

謝爺連忙跟着起身,同陳正晖一人攙着一位,将兩位老人慢慢送出了大門。

路楠這才敢喘出大氣來,虛怯怯問常博雅他們:“你們師父陳先生看着那麽溫文爾雅一個人,說話也帶笑,怎麽一撂臉子,連謝先生都好像吃不住似的?”博雅笑着拍拍他的肩:“吓着了?別怕,以後見多了你就知道,這再尋常不過了。我師父脾氣好得很,唯獨對謝杉和沈瓊嚴得不得了。因為老先生們年紀大了,謝杉和沈瓊主要是我師父拉扯的。長兄如父,代拉師兄身上有責任,比師父還要手狠的多呢。”

路楠似懂非懂,琢磨了一陣又問:“沈瓊到底是什麽人?謝先生嘴裏好像很忌憚的那位是不是就是他?”

暮黎哈哈大笑:“就是他!那是我師娘!師父怕誰都是假的,怕他才是真的!”

所有人都笑起來。博雅捶了暮黎一拳,笑罵道,“少在小朋友面前胡說八道。路楠你別聽他胡咧,沈瓊是謝杉搭檔,倆人發小兒。他是咱們社秘書長,社裏大小事務基本是他操持的。下午書場他負責,所以一會兒你就能見着了。”

路楠此刻對長緣社的一切都充滿敬畏之心,故而立即又在腦內妖魔化了沈瓊。

要說這世上有個墨菲定律呢!自從沈瓊定了後臺禁煙的規矩以後,謝杉都還是比較小心的,只要沈瓊在,謝杉想抽煙都會躲到隔壁超市附近去。今天沈瓊上午沒來,謝杉才敢放心大膽肆無忌憚地抽。本想這會兒散幹淨了煙味,等沈瓊下午來看評書場子的時候自然什麽事都沒有。誰想沈瓊偏偏剛過了飯點就來了。

人證物證俱在,謝杉沒有懸念被逮了個正着。

所以路楠很不幸,在第一天就見識到了沈瓊的暴走狀态。

原本沈瓊剛從門外進來的時候,路楠是眼前一亮的。都說敢剃光頭的人多半是美人,這話放在沈瓊身上再合适不過。沈瓊的頭型非常圓融平整,一副清瘦的瓜子臉,臉頰卻帶着一點飽滿的嬰兒肥;皮膚極好,水嫩光滑,白得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戴着金絲眼鏡,眉眼彎彎,秀氣又斯文。

看到沈瓊的一瞬間,路楠腦子裏竟然莫名蹦出了:“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父削去了頭發。”

然而當沈瓊聞到一屋子煙味,臉色突變的時候,路楠腦子裏所有關于美人的绮念登時就被吓得灰飛煙滅了。

謝杉讪笑着湊上去,路楠幾乎能看到他身後那條隐形的搖成風扇狀的尾巴:“昇,這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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