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叔……聾了瞎了跟聞不着也沒關系呀,鼻子堵着才聞不着。”

謝杉的表情此刻就如吃了屎一樣。衆師兄們都拿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魏暮黎。

果然,沈瓊徹底炸了毛,拿扇子狠狠一敲桌子:“我讓你量活啦?我讓你量活啦!魏暮黎你行啊!臺上不見你量活這麽瓷密!你還長臉了是不是?”

謝杉見事不好,趕緊上去呼嚕,“正昇,昇,別跟倒黴孩子置氣。是我錯了,我今兒改本子,沒留意就抽了煙。你該怎麽罰怎麽罰,好吧。暮黎,去黑板寫通告去。”

沈瓊擡眼瞪着他:“你抽多少根?”

“三……五根。”

沈瓊環顧了一下開得四通八達門和窗,冷笑:“三五根兒值得你把個屋子恨不得搗騰漏了,散這麽久還能叫我聞着味兒?”

“六七根。”

“謝正竑,你可別逼我真發火。”

“一包。”

沈瓊一口氣頂在胸口兩眼直發黑:“一上午你抽一包!你想死這一屋子的人還不想跟着死呢!一根五十,魏暮黎,寫上!罰一千塊錢!”

謝杉苦笑,“好麽,我白幹一個月,還得倒貼。”

沈瓊拿扇子一指門外:“門口站着去!站到書場開始。”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下不能再愉快地看熱鬧了,徒弟徒侄們趕緊上前拉勸,怎麽說謝杉也是一班之主,站在茶樓門前罰站,這人來人往的,一會兒熟客都來了,看着要問可怎麽說呢。

“照實說。犯了社規受罰呢,有什麽不好說?謝班主,謝爺,您貴為班主,是不是跟咱小老百姓不一樣,能不理會社規啊?”

謝杉看着一屋子的年輕孩子,肅容道,“胡說。規矩就是規矩,犯了規矩理當受罰,沒什麽可說的。”說罷,雙手捧着紙扇轉身就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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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瓊目送謝杉出去,回過頭來看着這些已經傻了的小孩,“咱們社要想好,要想站得住腳,就得自個兒逼着自個兒,自個兒摟(1聲)着自個兒。行了,該備書場的備書場,該練功的練功去。你,跟我來。”

沈瓊突然點了路楠,路楠的心差點跳出來。

(四)

沈瓊只簡單問了路楠兩句,便拿出一副板兒給他,“試試。”

路楠接過竹板,連怎麽拿都不知道。

沈瓊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麽,手把手地交了路楠拿板兒的姿勢。路楠也沒顯出有什麽天賦,擺弄半天也只是勉強拿得住板,離打響還有甚遠的距離。

沈瓊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這不知又是承誰的人情弄來的。謝杉這人就沒有過原則底線這種東西。

“沒事兒,什麽功夫都是慢慢磨出來的。你看翟岳,內小胖子,原本是個大舌頭,不相信吧?現在口齒多清晰。你的先天條件已然很好了,看看,四肢健全口齒分明。嗯,不錯,好苗子。”

路楠簡直哭笑不得,乍着膽子問了一句:“沈老師,那什麽樣的才算壞苗子?”

沈瓊頭也不擡:“你們謝爺有教無類,前不久還打算收個啞巴。與天鬥其樂無窮!”

跟小孩兒掰扯一陣,沈瓊擡頭看看鐘,估摸着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往門外走去。

門口,謝杉仍然老老實實雙手捧着紙扇,面着門面,筆直筆直地站着。中午的日頭毒,這麽一會工夫,謝杉背後都已經濕了一大片了,臉上的汗也還在時不時往下淌,顯得十分凄慘。

見沈瓊出來,謝杉眨巴着眼睛向他望去,無聲地搖尾哀求。

“散德性!得了別現了,趕緊進來收拾收拾。你改的本子呢?我看看。”

謝杉知道這嘴硬心軟的家夥已經不生氣了,心思立刻活泛起來,一擡腿身子直晃,引得沈瓊趕緊一把抄住他,聲音不知軟成了什麽:“哪兒不舒服?是不是有點脫水了?”

謝杉的心髒不好,身子骨向來不結實。此刻沈瓊嘴上不說,心裏卻是後悔得要死。謝杉觑着他臉色,見好就收:“不至于,不至于,就是站久了有點暈乎勁兒。歇過這口氣就好。”

兩人順道聊起路楠。“哎,不是我說你,現在壽春閣抽咱八成的利,社裏的錢一分錢掰成兩分使還不夠,你怎麽還那麽沒邊沒坎地往家扒拉人?你今兒收的這孩子,我剛試了試,連板都不會拿,多早晚能上得了臺子啊?”

謝杉都沒敢說人孩子還不見得能來當學徒,人只是想來蹭飯吃的。“是這,咱一個老觀衆把孩子領來的,你說咱哪個社員不都是七朋八友薦的?你說今兒我要是拒了,傳出去以後沒人來踏我們社的門檻,咱社還發展不發展?單靠我們哥幾個是支不起一個正經相聲社團的。”

沈瓊不說話了。

他不得不承認,在大事的眼界和魄力上,謝杉遠勝于他。當初為着進壽春閣的事,他跟謝杉争執了好久。壽春閣霸道跋扈,要盤剝他們八成的利,收那麽高的租金,還起口就是五年以上的租期,違約金高得吓人。這種純粹的霸王條款,對于沈瓊這樣一身傲骨的文人,錢還在其次,卻無論如何忍不下這口氣。但是謝杉卻堅持,哪怕簽下這麽喪權辱國的條約,咬着牙也要先進茶樓,站住腳跟再說。壽春閣幾乎是西都最大的茶樓,再沒有比它更好的起點了。他們這群人想要真正把長緣社的牌子打起來,就必須從這裏起步。

最終沈瓊也沒犟過謝杉,他們低頭進了壽春閣的屋檐。

如今長緣社營利雖少,卻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已經打出了名氣,這對于一個相聲社團來說堪稱奇跡。因此對于謝杉的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沈瓊還是全心全意相信的。

“還有個事兒,我憋了很久了。牛向騰和錢曉聰他倆每次演出都遲到,你留意過沒有啊?我私下裏提了曉聰好幾回,好像也沒見多大起色。你不管管啊?”

牛向騰和錢曉聰并不是他們師門裏的人,是一對借駐他們社裏登臺演出的成熟演員。錢曉聰為人和氣,跟他們關系都很好,玩成一片;可是他搭檔牛向騰就不好說了,照謝杉的玩笑話,這人活脫兒一個“反||社會焦躁臆想症”。演出總遲到,多半也是此人仗着自己算個“腕兒”,有意拿喬。

謝杉沒有特別在意。他這人本來就不太抹得下面子跟人較真,更何況牛向騰又不是家裏人,他覺得也說不着人家,因此只是随口含糊了兩句,就沒再理會這事。

“我明天要夠奔津門,爹讓二哥捎口信過來,說謙祥益有事要我們幫點忙。這兩天家裏辛苦你看着了。”

沈瓊點點頭,“應該的。”

謝杉嘴裏的這位爹,是津門的相聲名宿許國瑞老先生,他和沈瓊是許老爺子的幹兒子。許先生的公子正是謝杉的二師兄,許伯松,也就是他提到的那位“二哥”。

照沈瓊打趣謝杉的話來說,謝杉這人啥都不襯,就襯爹。沈瓊的師父陳如意老爺子是他幹爹,許國瑞先生是他幹爹,還有相聲宗師侯麟友先生的關門弟子石潔生先生,也是他幹爹。遠離京津相聲窩子,能在西都這塊窮壤上拉起旗幟來,可以想見謝杉磕了多少頭吃了多少苦,要不怎麽那麽一堆子的爹呢。他們雖然偏遠一隅,卻時刻跟京津的圈子連着筋骨,交流、學習、幫忙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誰也沒想到,謝杉這一趟差還沒出完,社裏就出了大亂子。

(五)

沈瓊停了牛向騰和錢曉聰的場。

這是僅次于逐社的處罰,對于一對兒業已成名、攢底的角兒來說,這已經太嚴重了。謝杉還是從小師哥葛清那兒知道的。沈瓊壓根沒跟他商量。

謝杉一宿沒睡,第二天向幹爹許國瑞告了罪,心急火燎地往家趕。

其實沈瓊執行社規,他一向是不幹涉的。誰都知道謝爺心軟臉薄好說話,一個屋檐下,謝爺都是當家裏人的,顧着人情就不怎麽顧原則章法;要是沒有沈瓊一直以來一是一二是二、不偏不倚的立規矩,他們長緣社不知道要成什麽樣子。所以這一次,牛錢二人長期遲到,沈瓊停他們的場是照章辦事,理論上來說并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牛向騰其人,心思多脾氣橫又極要面子,謝杉覺得沈瓊這麽硬碰硬的,未免有些急躁冒險。

“……正昇,咱現在正是人少單薄立足不穩的時候,首先咱最起碼要保客源保口碑。牛向騰這對兒是攢底的,觀衆要是長時間見不到會不滿;更何況我們攏共能登臺的就不多,如果停了他們,每周幾十場恐怕連節目都不夠排,這怎麽能成呢!”

“你立社的時候說咱們社理念是啥?不捧角兒,捧長緣這個牌子。既然不捧角兒,那所有社員都必須一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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