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也知道,社裏現在缺攢底的演員都缺急眼了!”
謝杉被這孩子擠兌得額角青筋亂跳,卻還得沉下心來說服他:“正因為我沒讀書,我才比誰都知道讀書的重要!要是沒有你沈老師,以我的底子,這條路早就走到絕路上去了!你有條件讀書為什麽不讀?就報本省的大學,你每天上完課都可以來,兩不耽誤的事兒。我也告訴你,你那點子讀書的錢,對社裏的窟窿而言是有它不多沒它不少,屁用都抵不上。至于說缺演員,你想要上臺,少說還要幾年的功夫,哪裏是一朝一夕就能說起的事?你少扯這些有的沒的,該幹啥幹啥!”說罷不由分說把信封掖進路楠褲子口袋裏。
路楠望着謝杉,眼睫毛緩慢地眨了兩眨,大顆大顆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謝老師,您就是把我當外人,您一直就把我當外人。”
謝杉腦漿子都差點要爆出來,終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攥住路楠的胳膊,邊扯着他往外走邊咬着牙道,“倒黴孩子,今兒讓你真正當上‘裏人’,你可別後悔!”
(十二)
這是路楠頭一回進祠堂。這也是他們社搬了家後重新安置的祠堂。
謝爺雖是一時被激憋着氣,但拜師是他們這樣人入行最要緊的一件大事,該有的謝爺一樣都不肯馬虎。兩位老先生自然是要請來壓場子的,社員們能來的都來了;孫英做的主持人,引師是陳正晖,保師是鄭昭彥,代師自然還是沈瓊。
長緣社“正”字輩收徒弟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代師一律是沈瓊擔着。這也是那些小家夥們背地裏都偷偷管沈瓊叫“師娘”的來由。
原本拜師是該給師父和引保代都送點禮物的,全當束脩。但是謝杉一再跟路楠說千萬別弄這些了,一套煙酒茶下來幾百塊,加起來就是一兩千,瘋了才在現在這種時候花這些冤枉錢。因此路楠的拜師儀式十分樸素,主持人引導着向引保代行了禮,這就來到師父跟前要磕頭了。
謝杉端坐在古老的木頭椅子上,微笑着擡頭看路楠,“可想好了。這條路子有多辛苦,你是看在眼裏的,別後悔。”
路楠的心跳得像要蹿飛起來。這樣正式莊嚴的場合在他十七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如今這樣的時代,即使面對親生父母,他也沒有屈過膝下過跪。
但是面對眼前這個人,路楠即将跪下來,将生命中極其重要的東西交給他,并且一生不變。
仿佛一場盛大的冒險。
路楠卻并沒有什麽難受的感覺,看着謝杉笑得牙不見眼,“餘心之所善,雖九死而未悔。”說罷跪在謝杉面前的墊子上,虔虔誠誠磕了三個頭。
謝杉受完他的禮,立刻就站起身,将他扶了起來,順手一個紅包就遞出去了,“進師門都有的,你問暮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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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楠大急:“謝老師……”
“哎哎哎,要打嘴了啊!這孩子頭都磕了怎麽還不改口呢?”沈瓊坐在一邊的代師位上含笑斥道。
“師父……說好的。我都沒有送束脩,怎麽反而叫您給紅包?!這不妥!”
謝杉無奈地沖沈瓊笑,“你看我收的這,進門就是欠揍的樣兒!這牛心犟勁的。”沈瓊瞥了路楠一眼,又朝陳正晖擠擠眼,“不愧他師父的親徒弟。”陳正晖忍不住笑噴了,繞過中間鄭昭彥伸手去擰沈瓊的臉。
暮黎趕緊上去幫忙把紅包先揣進路楠懷裏,小聲安撫道,“這是師門的慣例了,又不獨你一個。甭管什麽話回頭再說,哪兒有在正日子跟師父推推搡搡的。快別現眼了,收好,聽話。”路楠這才委委屈屈看了謝杉一眼,收起紅包道了謝。
在社裏最低迷的時候添新人,大家的精神都格外振奮。尤其孩子們,原本和路楠就朝夕相處玩了那麽久,如今總算名正言順是自家人了,更是叽叽喳喳鬧騰到不行。謝杉是對孩子最寬容最心軟的,早先對路楠攢的火這會兒早不知散到哪去了,也懶得再跟小孩計較。
只是路楠的執拗和作死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路楠第二天就把撕碎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和那沓錢拿到了謝杉的桌子上。
“師父,反正學是上不成了,錢您看着辦吧。”
謝杉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迸,稍微穩穩心神仔細看了看,通知書上的大學名字正好還是沈瓊畢業的那所名校,登時心髒就是一陣絞疼,差點嘔出血來。
(十三)
謝杉的臉黑得跟鍋底沒什麽差別,添上個月牙就能去唱包公了。
路楠頭回看到謝杉這麽生氣的模樣,一時間心裏也打起鼓來,倒不像方才那麽楞了,臉上帶出些害怕的神色。
謝杉從腰間抽出竹骨折扇,點了點房門,“把門關上。”
路楠依言關了門,謝杉拍了一下大腿,“你過來。”
路楠這會兒是真的怕起來了。他和師兄弟們在一起待了那麽久,對曲藝行當挨打的事是略知一二的,但從前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概念而已。
“師父……”路楠張了張嘴,又不知該怎麽說。
“滾過來!”謝杉是真怒了,直接一嗓子吼道。
路楠一個激靈,再不敢磨蹭趕緊過去。謝杉伸手用力一拽,路楠站立不穩,一下子就撲倒在了謝杉腿上。謝杉将他長衫挑起來,要扯他褲子的時候,路楠突然開始劇烈掙紮,翻過手要擋他師父:“師父不要!”
謝杉一扇子就狠狠抽在他手背上,“還反了你了!手拿開。”
路楠手疼的一縮,一松勁的工夫褲子已經被扯下去了,登時感到下半截一涼,巨大的羞恥感漲得他腦子嗡嗡直響,他什麽也顧不得,本能地又伸出雙手擋住了光溜溜的屁股。
謝杉也不廢話,“啪啪”就沖着他手心狠狠地打。沒挨兩下路楠就受不了了,想把手縮回去,謝杉卻不讓了,反剪着他的手就這麽摁着打了十幾下手心,直打得路楠高聲亂叫求饒。“以後再這麽沒規矩,手打不折你的!”
路楠帶着哭腔應了,把火辣辣疼的手慢慢收回來抱在胸前,委屈地小聲抽抽。此時趴在謝杉身上,兩只腿基本拖跪在地,手疼又使不上力撐一把,那姿勢別提多難受了。謝杉卻再不等他調整,一手牢牢箍着他的腰,一手揚起扇子就開始打屁股。
路楠打小兒懂事又上進,爹媽從來沒這麽罰過他,這樣的挨打是他人生中頭一遭。盡管扇子對于謝杉他們而言已經是很溫柔的刑具了,但對于路楠來說,那疼的真是驚天動地死去活來。謝杉正在氣頭上,打得又快又急,很快路楠就撐不住了,只覺得屁股上跟着了火一樣,疼得他想跳起來跺腳。
“師父!師父!別打了!哎呦~我不行了!”路楠的身子拼命想擺脫謝杉的桎梏,使勁向外蹿,幾乎要滾掉到地上去。
謝杉用力把小孩揪回來,重新摁住,“這會兒知道求饒,早前主意怎麽那麽正呢?把你能的!叫你不上學!叫你先斬後奏!今兒說什麽也沒用,屁股先打開花再說!你給我撕通知書!”
“師父我錯了!啊!哎呦!別打了~師父!我不敢了!……”
“你還不敢了?有你不敢的事兒嗎?你撕通知書你爹媽知道嗎?”
“不……不知道。”
“更該打!待會兒我就給你爹媽打電話,回家還該再挨頓揍!熊孩子不聽話,多半是作的,打兩頓就好了。”
路楠本來正哭鬧得厲害,一聽謝杉砸哏,一個沒忍住竟然噴笑出來。
“哎呦呵!你還樂?可見認錯服軟是裝的,這打壓根就沒挨夠!”
“師父不要!挨夠了!挨夠了!師父……求你別告訴我爸媽,我……”
路楠說着忍不住心裏一酸,當真哭了。
謝杉停了手,把孩子往懷裏又抱了抱,任他趴在腿上先哭着。“這會兒知道難過害怕了?你也知道你父母能供你讀書到今天不容易,幹什麽做這樣任性的事呢?你能上大學不上,出來做事,怎麽跟父母交代?長輩的心都是一樣的,不需要你過早去挑什麽擔子,只要我們還有能力,都希望能給你們最好的。從今以後不許再提不讀書的事了,你給我老老實實去報道,再出幺蛾子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路楠抽搭着擡起頭,兩手無意識地抱住了謝杉的腿,“可是……可是通知書都沒有了……”
謝杉翻了個白眼,“一張紙而已。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也就你這樣的小傻子覺得撕了通知書就能不去上學了。你的檔案什麽的早調到學校去了,這些你沈老師最清楚,回頭讓他給你弄,找幾個人的事兒。”
路楠呆了半晌,突然扭過頭幽怨地望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