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個半死,葛清孫英他們從此搶着攬權,不叫謝爺再插手社團任何財務、管理、協調運作的事;對外交際方面除了最高級別的曲藝行高層領導,其餘都由專門負責調劑的經理人出面,輕易不敢再放謝爺外出做交際花,就算一定要去也派人跟着擋擋酒;在社團內部,平常三天兩頭鬧騰得謝爺一個頭兩個大的少爺們,如今看謝爺的眼神跟看玻璃人兒似的,但凡謝爺想喝個水換個衣裳,少爺們都緊趕慢趕地搶着替他幹完,決不讓他親自動手,甚至于謝爺想多上幾次臺多返兩回場子都有人攔着,憋得謝爺都快要“恨臺”了。
長緣社上上下下自覺自發地展開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搶班□□運動,大家夥團結一致,卯足勁要把謝爺閑成一只空有班主之名的吉祥物。
謝爺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摩拳擦掌地想着把進京彙演的計劃提上日程。沈瓊瞅着他那個作死的勁頭,怎麽看也不像是被醫生下過“活不過四十”考語的人,簡直毫無心肝——這貨但凡能蹦跶,就絲毫沒有顧忌地一路奔着作死去的。
沈瓊就笑笑不說話。畢竟出這麽大事兒的時候,他們家大哥陳正晖正好出門在外,謝杉恐怕早就忘了還有根家法板子懸在頭上呢。謝杉舍得死他就舍得埋,坐等老陳回來吧。
不過真到大哥要回來的時候,沈瓊還是沒忍心,提前預警了他家不省心的爺。“你是不是都忘了咱還瞞着大哥你差點見閻王的事兒啦?大哥一回來啥都知道了,你還這麽不開眼地折騰進京的事,上趕着往槍口上撞是不是?”
謝爺頓時被雷劈了一樣,一陣陣地體似篩糠。
“內什麽……我這幾天就不來上班了,大哥回來就說我還沒好,且将養着呢!”
沈瓊狐疑地看着他,“好使嗎?裝病這麽幼稚的伎倆,你覺着能瞞過大哥去啊?”
謝爺極為自信地一拍胸脯,“你開玩笑!什麽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什麽叫梅蘭芳什麽叫布萊希特,演技這種東西還有比我更拿手的麽!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你幫我兜着點,沒問題!”
誰知陳正晖回來了三天都沒動靜,謝杉悶在家裏都快長草了。就待沈瓊打算解除警報召喚謝杉回社玩耍的時候,陳正晖卻突然拎了一堆東西叫上沈瓊:“聽說小七病了,走吧,陪我去看看他。”
沈瓊全程幹坐在陳正晖身邊,連掏手機報信的機會都沒撈着。
到了家門口,沈瓊故意在衣兜裏一陣亂翻,說出門忘帶鑰匙了,然後使勁拍着門朝裏喊:“正竑!大哥來看你啦!我沒帶鑰匙你趕緊出來開門!”
陳正晖似笑非笑看着沈瓊垂死掙紮,沒吭聲。
裏頭一陣拆房子的動靜,足足五分鐘才消停。沈瓊背上的汗都下來了。好容易才等到謝杉過來開門,可門一開沈瓊就絕望地閉上了眼——屋子裏的煙味一時半會是散不盡的。
謝杉穿着白褂,披裹着一件風衣,一副扶病而出的樣子,有氣無力地向陳正晖問好,“哥哥終于回家啦?沒能去接您,實在對不住。”
陳正晖擡眼看了看開的四仰八叉的窗子,撚了一把謝爺的手:“病着怎麽還把窗子開那麽大?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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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爺面不改色心不跳:“哥哥有所不知,您之前剛有幾個朋友來看我,坐了一會兒,抽了幾口煙。我想着醫生囑咐的心髒不好不能見煙味,這不,他們一走我就把窗子打開透透氣。”
沈瓊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就差給他叫個好了。要麽怎麽這位爺逗哏呢?救場端的是一把好手!
陳正晖贊許地點點頭,又催促他趕緊回床上好好休息。謝杉讓了幾句,拗不過便當真躺回去了。
陳正晖坐在他床邊,認真詢問:“到底是哪兒不好啊?”
謝杉不假思索地答道:“其實也就是感冒發燒引起的,輕微有點腸炎。您別聽他們傳的吓人,其實沒什麽大事。”
陳正晖伸手探他的額頭,“似乎不燒了?”
謝杉捂着肚子哼哼道,“燒是不燒了。就是一直還有點肚子疼,上吐下瀉。”
陳正晖讓沈瓊把自己帶那個大黑包拎過來,變魔術一樣從裏頭取出一個醫藥箱。謝杉猛然想起大哥年輕時候是學醫的,只是年頭久遠知道的人不多,他雖聽師父說過但從沒往心裏去。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
陳正晖手法娴熟地打開箱子取出消毒包裝的注射器和藥瓶。沈瓊腿都軟了,慌忙攔道:“哥!這不是開玩笑的!哪兒能随便自己個兒看病呀!”
陳正晖揮開他的手,“你嫂子和侄兒平常有個小病小痛都是我直接在家料理好的,像拉肚子這種最常見的,這也算個事兒?屁股上紮一針立刻止吐止瀉。你們還不相信大哥?大哥能害你們嗎!”
謝杉和沈瓊見他是來真的,全都慌了神。眼瞅着他把藥水吸滿了一針管,已經在彈氣泡了,謝杉連忙抓住他的手腕磕磕巴巴道:“內個……哥,我其實也……也沒怎麽拉肚子了……”
陳正晖手舉着寒光閃閃的針,冷冷地看着他,“那謝爺到底是哪兒不舒服啊?”
謝杉頭上冒着汗,不敢同他對視,“大約……大約就是身子虛。”
陳正晖放下這支針劑,又取出另一瓶不同顏色的藥水,“好,那就打營養針吧。”
就是傻子也知道西洋鏡早已被拆穿,謝杉哪裏還躺的住,掀開被子趕緊下床,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陳正晖一指房門,“正昇門外跪着去!一會兒甭管聽着什麽,敢動敢起來敢給我耍心眼,只管試試!”
(二十一)
沈瓊跪在門外,顧不上膝蓋硌得生疼,屏氣凝神注意力全在房門裏頭。
起初還能模糊聽見大哥嚴厲的訓斥和謝杉斷斷續續的報數聲,然而沒過多久,謝杉不知被怎麽拾掇了,好像完全失控了似的,只聽他不停地哀叫求饒,聲音越來越凄惶,到後來幾乎是在痛哭流涕。
沈瓊一陣一陣心驚肉跳,實在忍不住了,帶了一絲哭腔高聲道:“哥!他心髒不好!”
裏頭動靜停頓了一小會,倒不再聞笞責之聲,可是卻聽見大哥同謝杉說着什麽,謝杉的哭聲一直延續了很久很久。
沈瓊的心揪地緊梆梆的,眼眶也不自覺地跟着發酸。
這麽多年了,他從沒見謝杉在挨家法的時候掉過眼淚。他記得以前老爺子在的時候還特意說過——小七這傻孩子就是太實心眼兒了,讓怎麽樣就怎麽樣;人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挨打都不知道哭不知道耍賴撒嬌,那可不活該回回讓你哥痛痛快快往死了打嘛!
今兒謝爺竟然哭了,還哭得這般傷心,叫人聽了都忍不住跟着難過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大哥終于打開房門踱至沈瓊身邊。沈瓊紅着眼擡起頭望他。
“昇兒,”陳正晖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蒼老疲憊,“我替整個長緣社謝你,救他一命。”
沈瓊苦笑,根本說不出話。
“起來吧,好好陪陪他。你們調整一段時間。進京的事我和正竑談過了,再放一放。事緩則圓。”
陳正晖走後沈瓊迫不及待沖進房間去看謝杉。謝杉仍然保持着蜷縮的姿勢半趴半側窩在床上,兩只手虛虛地抱在懷裏,眼睛緊緊閉着,滿臉都是淚水,胸口還一抽一抽地,沒有完全平複下來。
沈瓊趕緊先拽過毯子小心地搭在他身上,“傷得特別重嗎?到底怎麽樣了,讓我看看吧。給上點藥,好不好?”
謝杉還是不想說話,把臉稍微往枕頭裏埋了埋。
沈瓊決定暫時放棄溝通,拿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伸進他脖領子去探了探後背,全是汗,遂起身去打溫水弄毛巾來給他擦身子換衣服。結果給他脫上衣拉袖子的時候,謝杉突然一聲慘叫,沈瓊吓得渾身一抖,這才發現他兩只手從掌心到手指都是血檩子。
“天爺呀!大哥拿什麽東西打的?怎麽還打了手?”
這樣的傷不像是扇子戒尺之類的東西打出來的,沈瓊沒有經驗,一時有點發懵。
謝杉總算稍微配合一點,勉力撐起半邊身子,讓他順利避開傷處把衣裳褪了下來。收拾爽利了,沈瓊小心捧起他的手仔細端詳,眉頭攢成了疙瘩,“連指縫都傷到了。骨頭沒事兒吧?你手還能動不能?”
謝爺的一雙手非常漂亮。雖不比沈瓊的手修長,但尤為比例協調、骨肉勻稱,有時候在臺上唱送情郎,那小蘭花指翹起來,比女人的手還要嬌俏妩媚上三分。
如今這手都腫得沒有形狀了。十指連心,難怪先前疼成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