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載重逢(七)
南碧笙頹然地閉上了眼,靜候着死亡的來臨。
電光火石之間,她感受到一陣猛力,狠狠抓住她的衣角不讓她下墜。她原本,是可以松開他的手的,只是雙手被反剪,她無法。
她無奈地笑了笑,原來,終究是死不成的。她有些後悔,方才她就不該眷戀的,如若不曾回頭,她必定已是了結了所有。
無奈,世上沒有假設。
蕭承軒深邃的側臉浮現在她的眼前,絕世到一如過往。漆黑的發絲垂落在空氣中,随風飄揚,空洞的零亂。
他緊攥住她衣角的手,微微發紫。南碧笙可以看出,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攥的多緊。
蕭承軒自認不知畏懼為何物,但他此刻卻心生恐懼。他怕衣闕脆弱,她就那麽直直地掉下去,死在他的面前。他只能緊緊地攥着,也不敢使力拉扯,他會怕衣闕崩斷,她會殒命。
他有太多的恐懼,太多的不敢,他只能僵持着,賭氣似的命令她:“南碧笙,我不準你死。”
騰空的女子,沒有表情,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雙目澄澈。
南碧笙終究是被他扯了上來,被他牢牢的禁锢在懷裏。像是過往的一切從未發生一樣,他緊緊的抱住她,紫檀香氣萦繞周身,如同彼時深愛。
城牆腳下的南景堯早已将一切收入眼底,當南碧笙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時,他差一點就崩潰了。
幸好,幸好,蕭承軒扯住了她。隐隐地,他竟然有些感謝蕭承軒,感謝他沒有罔顧南碧笙的性命,感謝他救了她。
蕭承軒将南碧笙橫抱在懷裏,緊緊地擁住,像是要将她揉進骨血一般。南碧笙沒有再掙紮,她知曉,她喪失了那一次絕佳的機會,便不會再有,再也不會有。
“迎戰!”蕭承軒啓唇,沉斂的聲線回蕩在城牆之上。
轟隆一聲,伴随着沉郁的黯啞,城門洞開。整齊伐一的玄軍宛若一條沉黑的長龍,從城中逾越而出。肅穆的黑,死寂的黑,殇殘的黑。
軍靴頓作,百萬雄獅蜂擁而上。南碧笙隐約可以感受到,身下的城牆隆隆震動,以及士兵們聲嘶力竭的吶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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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漫天,生靈塗炭,這是戰争賜予世人最好的回答。如若可以,她想要一世安穩,不想有戰争,不想有失望,只想要安穩。
蕭承軒成竹在胸,這一仗是南景堯送上門的,勝敗早已分曉。他迎戰,不過是因為他賭不起了,再也賭不起南碧笙的命。
當她毅然決然地跳下去時,他已知道,她不給自己留活路了。她并非佯裝,而是真的一心求死。
他一步一頓地橫抱着她,走下石階。城外戰事荒涼,他卻安靜地出奇,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回去。
一路上,南碧笙黯淡地垂下眼簾,如同累極了一般。任由蕭承軒抱着,即便此刻她一心求死,一心逃脫,蕭承軒也不會讓她死成。
因為,他是那般固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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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碧笙被蕭承軒狠狠地摔進床榻中,綿軟的衾被瞬時凹陷成一團。脊背鈍痛,她卻未有動作,只是傲然地躲閃着他的目光。
蕭承軒薄唇輕抿,怒火沖天的征兆。雙拳收緊,一室死寂中,南碧笙居然能聽見他的骨節,咯吱作響。她偏頭不去看他,卻被一陣強力扭轉過來。
他欺近她,緊緊地握住她的下颚,不讓她再躲閃半分,聲音中像是醞釀着滔天的怒意:“南碧笙,你居然敢死!”
他一點點的收緊指節,南碧笙幾乎覺得,下颚都即将被他拗斷。
“你居然敢死!”他重複着,恨着。
南碧笙不知為何,竟硬生生的笑了起來:“陛下敢以我威脅兄長,那我必定不會茍且偷生。我寧軍将士為我而死,我南碧笙定然也會以死謝罪。”
“以死謝罪?”黑眸凄清,蕭承軒無力地自嘲:“當年,你殺穆羽,利用我時,為何不以死謝罪呢?你可知,這些年,我多麽希望你已經死了。可惜,你沒死。”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南碧笙,你為何不去死?為何?”
南碧笙冷哼一聲,笑的諷刺:“今日我一意求死,陛下可莫要忘了……是您救了我。”她緩緩啓唇,給予他心上致命的一擊:“自當年起,我便說過,我南碧笙從未愛過你,從未。”
“蕭承軒,如若要跟你糾纏一世,那我寧可即刻死去”話語輕易地從南碧笙的口中溢出。
眼前的蕭承軒卻有些幾近癫狂,他朝着南碧笙,笑的猙獰:“南碧笙,半年之內,我會滅了你寧國。只消半年,我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所有的,你需償還的,一分一毫都不會少。”
“蕭承軒,我厭惡你——自始至終。”
瘋狂中的蕭承軒一把擒住南碧笙的下颚,黑眸中有熾烈的怒火在轟然湧動,他輕蔑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不妨讓端瀾公主,再嘗嘗這厭惡的滋味!”
語畢,他猛然拖拽起南碧笙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她甩進裏榻。只聽哧喇一聲,衣襟被瞬間撕裂。
她幾乎意識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只得默默地垂上眼簾,無聲無語,任由清淚滴落沾濕枕巾。
蕭承軒已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執起那一方斷裂的衣襟,一端将她反手綁住,另一端系在床闌上。
“南碧笙,我要你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一陣猛烈的刺痛自身下傳來。她疼到不能自已,卻不願向他展現出分毫的懦弱,貝齒狠狠地咬住下唇,腥血的氣息陡然濃郁。
她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任由身上的男人盡力地釋放着濃烈恨意。許久未經人世,下身撕裂般的疼痛傳來,她宛若置身煉獄,動彈不能。
蕭承軒在她身上賣力地馳騁,絲毫不顧她的隐忍的痛意。待他饕餮過後,看見女子沁血的唇角,以及枕巾下的那一灘朦胧的濕意時,竟生了些悔恨。
不過頃刻間,他又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她待他殘忍如斯,他為何要有悔恨,他不該的,不該的。
整個過程中,南碧笙一直緊閉雙眼,她整個人如同一把繃緊的弓弦,毫不動彈。她像是死了一般,任由他的發洩。
衣衫除盡,全身酸痛,她不忍看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那般的凄楚,蒼涼。
他再一次攥住了她的下颚,逼迫她直視着他。而後,毫不留情的話語脫口而出:“記住,戰俘——只配供人床上取樂。”
她緩緩睜開眼,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她緊緊地盯着他沉黑的瞳仁,她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情感,只看到了平靜的憤恨,那是恨。
“謝陛下,賜教。”
自帳外傳來恭謹的聲線:“啓禀殿下,我軍大捷,寧軍已敗退至十裏之外。”
握住她下颚的手指松了松,朝外朗聲道:“好,重重有賞。”
“謝陛下!”帳外的将士伏地謝恩,而後徑直離去。
蕭承軒看着身下衣衫不整的南碧笙,倏然地笑了起來:“南碧笙,你聽見了嗎?南景堯敗退十裏外,不日,這天下也會是我蕭承軒的。你寧國,也逃不過。”他不屑地挑起南碧笙的下颚:“到時,你寧國男為仆,女為奴,你可要記着,那些人都是為你所累的……”
南碧笙沒有回答,蕭承軒徑自道:“南碧笙,你恨嗎?”
“我南碧笙不會恨,昔日我利用你,達到了我的企圖。而今因果輪回,我不悔。”她頓了頓,眼神如同利刃,直射到蕭承軒的黑眸中:“而你蕭承軒即便得到天下,亦是永生都不能得到我南碧笙,永生。”
“陛下欺我寧人,起因不過是因我,那我定然不會茍活。自問,我南碧笙只有私心私利,小國小家。如同我當年殺穆羽,原因不過就是他礙了我的道。”
聽她嘴裏輕易地吐納出那麽殘忍的話,蕭承軒幾近瘋狂。當年她殺穆羽,他私心裏總是不願承認,想她必定是有苦衷。眼下,聽她一番話,不禁自嘲。
原不過,他一直在為她辯白。即便,辯白是那麽無力。
“你,當真殘忍。”蕭承軒神色黯淡。
南碧笙無畏地望進他的眼裏:“我并非殘忍,只是看的通透。南碧笙與陛下你,終究隔着難以逾越的鴻溝。舊時騙你傷你,不過是為了複仇。而今,大仇已報。陛下恨我,怨我,殺我,我南碧笙也認了。但求陛下莫要牽連于他人,一切皆由我一人來償。”
“你一人來償?夠嗎?”蕭承軒勾唇莞爾,君臨天下的眉宇中,滿含失落之色:“南碧笙,你可知,我曾是托付了一生情愛于你。”
黯然的話音,讓南碧笙陡然鈍痛。說不清道不明的疼,如蝼蟻鑽心。他曾托付一生情愛,她又何嘗不是。只是,若是結果雙傷,還不若讓她一人承擔。
眼下,寧北開戰,她無法踏着國人的屍體跑向他,更無法愧對故人的囑托。
且讓情愛生分,永世含恨罷了。
蕭承軒重新恢複了冷漠的模樣,眼中有南碧笙看不懂的陌生:“南碧笙,自今日起,往日諸多譬如昨日死,我絕不會再憐你半分。你且記住,一切不過是你咎由自取。”
“謝陛下成全。”她回的幹脆利落。
“來人!将她帶戰俘營,好生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