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過多久,剩下的人也回來了,身後還跟了一大群。
賴傑和王洋點了點,一共四十六,其中有兩位帶着孩子的媽媽,孩子只有五六歲的樣子,被喪屍吓得哇哇大哭。
小均躺在歐澤洋旁邊,抱怨道:“小孩子真吵啊!”
歐澤洋贊同道:“讨厭熊孩子!”
一旁的吳雙雙樂了,笑道:“你倆別說別人,自己不還是熊孩子麽?”
王洋走過來看了看,說:“一會兒給那兩個小孩子騰個位置睡一會兒,那倆孩子被喪屍圍攻吓得兩天沒睡好。”
小均道:“那睡你床上吧!我可不想熊孩子在我枕頭上流口水。”
歐澤洋:“也別睡我的床。”
王洋看了看他倆,很是無奈地走了。
賴傑等人在外面挨個檢查完,萬幸沒有感染者。
賴傑喊道:“按我分配的小組上車!別擠別擠,都有位置!”
四十多個人擠上了六輛車,頓時擁擠的像公交車一樣。賴傑安排好人,對歐澤洋道:“老小,你看着點,有什麽情況跟我說。”
車開動了,小均照例跑來和歐澤洋坐在一起,抱怨道:“小孩子真是吵,我還是躲開好了!”
車裏沒有那麽多位置可以坐,年輕的男人都拉着把手站着,把座位讓給了女人和年老的人。
歐澤洋和小均蹲在角落,捧着電子地圖看。
歐澤洋點了點地圖放大看,說:“已經進入湖南省境內了。”
小均道:“嗯,邵陽這邊……”
歐澤洋小聲道:“這些人準備送到哪去?”
小均:“王洋說送到信號塔附近,這裏不是我們的搜救範圍,而且也不可能帶着他們去搜救的……嗯,就是這裏,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旁邊站着的一個男人看了小均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一個大媽樣子的女人問道:“小夥子,你們也是搜救隊的?”
歐澤洋點了點頭:“我們是技術人員。”
大媽和善道:“看你還小,今年多大了?”
歐澤洋:“十七歲,快成年了。”
大媽笑了笑,嘆氣道:“和我兒子差不多大,不過我兒子可沒你有出息,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
小均好奇道:“阿姨你兒子做什麽的?”
大媽道:“做生意的,哎,管不了他,成天在外面混,也不知道賺到錢沒有,壞毛病倒是染上不少,又抽煙又喝酒的。”
歐澤洋問道:“他在哪做生意?”
大媽愁容滿面:“廣州……常年也沒個電話的,聽說那邊病毒最先蔓延的,也不知道現在……”
大媽嘆了口氣,沒說下去。
一邊的年輕嫂子安慰道:“也別太擔心,我丈夫在部隊當兵,病毒剛爆發那會兒,他打過電話給我,說他們正在想辦法救人去公海,說不定你兒子已經去了公海呢。”
大媽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道:“但願如此……”
小均道:“放心,現在搜救隊全國都在進行搜救,已經救了很多人回公海了。等去了公海,阿姨你到幸存者名單上找,如果被救回了,就有記錄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媽連連點頭,安心了些。
歐澤洋起身從床底拖出準備好的礦泉水和餅幹,每人發了一份。
有個年輕的小姑娘湊過來,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小均說:“去附近的信號發射塔,接下來的事我們隊長會安排的,大家放心。”
聽到這麽說,大家都安心了些,都看着窗外的風景,急切地盼望着快些到達目的地。
很快,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高聳的發射塔。
賴傑開着車,打開通訊器道:“在附近找個安全點的建築。”
王洋的聲音傳來:“那邊的小工廠不錯,去看看麽?”
吳雙雙:“我和李岩先下去看看,你們在車裏等着。”
車停了下來,吳雙雙和李岩端着槍出去了。
車裏的人有些奇怪,開始竊竊私語。
遠處傳來槍聲,不一會兒,吳雙雙的聲音在通訊器裏說:“安全了!”
“收到!”賴傑起身,對車裏的人道,“大家都下車!”
歐澤洋和小均跟着下了車,看到其餘幾輛車的人都下來了,聚集在工廠前的空地上。
王洋和手下幾人跟着吳雙雙進了小工廠,繼續搜尋殘餘的喪屍,賴傑找到人群中領頭的男人,小聲說着什麽。
人群有些躁動,其中幾個男人警惕地盯着他們。
大媽問小均道:“我們不是要去公海麽?”
“現在還不能去。”小均解釋道,“搜救隊都是有一片搜救範圍的。只有把這片範圍內所有的幸存者都找到,才能向總部發出訊號,每個地區總部只會派一次人過來。”
這時候,旁邊的人也圍了過來,問東問西。
“那我們要到哪裏去等?不會準備把我們扔在這個小工廠裏吧?”
“現在外面都是喪屍,能去哪裏啊?”
“就是,而且也沒有吃的用的,睡覺都沒有地方……”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小均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解釋了幾句,結果問的人更多了。
“總不能讓我們自生自滅啊!”
“你們救援隊幹什麽吃的!”
歐澤洋被吵得頭疼,大聲道:“大家先靜一靜,聽我說!”
人群靜了下來,都望着歐澤洋。
“我……”歐澤洋被這麽多帶着怒氣的人看着,頓時有點傻了眼,在人群中搜尋賴傑的身影,竟然沒看見。
小均用眼神示意他快說快說。
歐澤洋頓時在內心大叫,要我說什麽啊?!
這時候,那個大媽在一旁鼓勵道:“小夥子不怕,有什麽就說。大夥兒也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惡意。”
“我……是這樣。首先,我向大家保證,我們絕對不會不管你們的!”歐澤洋有些緊張,在腦中飛速思考着,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道,發生這麽大的災難,大家心中都十分害怕和焦慮,巴不得馬上到達最安全的地方,我非常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希望大家也能夠想一想,現在,在同一時刻,還有千千萬萬的和我們一樣的同胞,在危險中掙紮,他們也需要我們去救。耽擱一天,可能就是很多人的性命。這些人,可能會有你們的朋友,甚至兄弟父母。每個人的生命在這個時候都是平等的,我們需要把生的希望帶給更多人。”
之前比較激動的幾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其中一人小聲問道:“可是你們走了,我們保護不了自己可怎麽辦?不能讓我們等死吧?”
“當然不會。”歐澤洋道,“你們看看我,我只有十七歲,可是為了我愛的人,雖然我什麽都不會,都還在努力奮鬥,想要活下來,你們為什麽不行?在危難的時候,人需要自救,往往是這種人,才能更好的活下來!”
“說得不錯。”賴傑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歐澤洋的背後,吓了他一跳,“國家沒有抛棄你們,也不會抛棄任何一個人,我們搜救隊每天都救出了成千上萬的幸存者,也有無數人為此而犧牲。我們希望每一個人都活下來,但我們也是人,不是神,很多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會面臨着兩難的抉擇。而我們唯一的信念,就是盡一切可能,救出更多的同胞。并且,不放棄任何一個!”
賴傑身邊的男人此時也開口道:“同志們,不用擔心,我們當中這麽多身強力壯的男人,難道還會怕那些無腦的喪屍怪物?!小嚴,你不是學過跆拳道麽?現在不應該挺身而出保護隊伍裏的女人?還有小王,你不是籃球打得最棒麽?到時候把喪屍的頭當球投了!”
人群中傳來陣陣笑聲,凝滞的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
賴傑道:“我們會給你們一些槍圌支彈圌藥和食物,保證接下來一個月的口糧。相信我,搜救隊很快就會來的,我們沿路開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爆破的痕跡了,他們正在向這邊搜尋。”
王洋和吳雙雙等人這時也出來了,王洋道:“樓裏已經徹底搜查了一遍,安全了。”
賴傑道:“大家跟我們來。”
安置好了一群人,天色已經晚了。衆人在工廠前做好飯,圍坐着吃飽了,開始分配床鋪。工廠旁邊就是宿舍,剩下了不少麻煩。賴傑和王洋把青壯年的男人叫來,教他們使用槍和□□,協助他們安排好每夜的執勤,築好必要的防禦工事,小均和歐澤洋還制作了一些簡易的警報器交給他們。
休息一晚後,兩隊人第二天啓程了。物資車後的餅幹、罐頭和食物幾乎全部留給了他們。歐澤洋和小均算了算,剩下的只夠他們一群人吃兩天,不過也不要緊,沿路經過超市,還可以搜刮一些的。
“馬上就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小均在車廂裏大聲吼着,把歐澤洋緊緊抱住,“嗚嗚嗚,阿小我好舍不得你!”
歐澤洋拍了拍小均的背,道:“好了啦,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的!”
小均點了點頭,道:“那說好了,你可不要食言!”
歐澤洋:“那當然!”
正午時分,車隊接近了長沙,兩隊人停下車,以水代酒,吃了頓散夥飯。
賴傑和王洋碰了碰杯,說道:“不多說了,慶功宴上等你!”
王洋:“彼此彼此!”
大家都沒多說什麽,吃完飯收拾好裝備,互相拍了拍手,算是告別,上車各奔東西。
小均隔着玻璃朝歐澤洋揮了揮手,歐澤洋做了個OK的手勢,對着他笑了笑。倆人互相對着傻笑,直到再看不到對方的基地車……
天氣越來越寒冷,只是十一月中旬,卻似乎已經到了寒冬臘月。
歐澤洋把圍巾裹了裹,縮着脖子看着窗外呼嘯的寒風。
小均走了之後,突然感覺空蕩蕩的,這才感覺到,那個随時随地都在耳邊聒噪的家夥,其實也挺可愛的,閉上眼,似乎都還能聽到那個說個不停的嘴。
歐澤洋嘆了口氣,回到床鋪上躺着翻畫冊,翻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丢到一邊去。拿出厚厚的理論公式書,看了一會兒又犯困了。
時間真難捱啊……
歐澤洋不由感嘆道。
終于,在天黑之前,車隊到達了武漢附近。
賴傑下車去整理從超市搜刮來的食物,寒風凜冽,從車門的縫隙裏打着唿哨鑽了進來。歐澤洋被凍得一個激靈,跑去把門掩上。
不一會兒,賴傑、吳雙雙和李岩都上車來了,賴傑丢給歐澤洋一包真空裝的雞腿。
李岩叫道:“頭兒,自從老小來了你就偏心了,為什麽我沒有?”
賴傑斜眼道:“總共也沒拿幾個,誰叫你比老小大?你要是比老小年紀小,雞腿就給你了。”
歐澤洋拿着雞腿,心裏美滋滋的,拆開來享受地吃了。
入夜,歐澤洋翻出和小均在超市裏拿的蠶絲被,心想小均還是有先見之明的,這被子睡起來就是比棉被暖和,手圌感也很舒服。他長這麽大,還沒蓋過這麽高檔的被子呢!
早知道給小傑哥也拿一床好了……
歐澤洋縮在被子裏迷迷糊糊地想。
熄燈後,歐澤洋很快地進入了夢鄉,可能是這兩天胡思亂想沒有睡好,困意來得很快。
他做了個夢,夢裏是滿地鮮紅的鮮血和屍體,四周都是面目腐爛的喪屍,接二連三地朝着他撲來!
他大叫着踹開一只,慌不擇路地跑着,迎面又撲來一只喪屍!他驚恐地伸手抓圌住喪屍腐爛的頭顱,把喪屍的眼睛扣了出來!那死灰的眼球微微顫動着,似乎還在死死盯着他。他後退着甩掉眼珠,喪屍還沒有死,張着血紅的嘴巴要咬他!他驚恐地大叫着,發瘋一樣把喪屍的臉抓地稀巴爛,把頭顱挖穿,露出紅黑色的腦漿!喪屍不再動彈了,可他卻停不下來,繼續挖着拽着!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毀掉他毀掉他!鮮血濺了他一臉,他的手發着抖,渾身都發着抖,想大吼卻吼不出聲來。
對面有撲過來幾只喪屍,他摔倒在地,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恐和絕望!
不要……不要!
不要過來!
歐澤洋猛地睜開眼,還是在基地車裏。
是夢……是夢……沒事了沒事……
歐澤洋急促呼吸着,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深吸了幾口起,身子還是不住地發抖。
剛才的夢太真實,真實到他幾乎能感受到那粘圌稠的鮮血,帶着微微的溫度,像跗骨之蛆,滲入到皮膚裏,怎麽擦都擦不掉。
歐澤洋把被子裹緊,一陣陣的發抖,過了很久,那種恐慌還是褪不去。
他又想起了賴傑。
賴傑睡在下鋪,歐澤洋幾乎能想象他平穩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歐澤洋翻來覆去,還是忍不住爬了起來,微微發抖地爬到下鋪。
當他鑽進賴傑的被子裏時,迎面而來的溫暖讓他又抖了抖,打了個寒戰,這才發覺自己全身冰涼。他感覺得到,賴傑在他爬下來的時候就醒了,他發着抖抱住賴傑的腰,聞着熟悉的氣息,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直到賴傑翻過身來拉開他的手。
賴傑低聲道:“怎麽身上這麽冷?”
歐澤洋聲音發着抖:“冷……”他想說做噩夢了,可是又怕賴傑笑話他膽小,忍住沒有說。
賴傑沉默下來,歐澤洋數着賴傑一下下的呼吸聲,緊張地不得了。
似乎過了很久,賴傑說:“你睡我的床。”然後起身下了床,把被子攢了攢,又把歐澤洋床上的蠶絲被扯下來蓋在上面。
歐澤洋道:“那你睡哪?”
賴傑:“我睡上面。”
賴傑爬到上鋪,把歐澤洋的哆啦A夢被子蓋着睡了。
賴傑的被子裏很溫暖,歐澤洋蓋着兩床厚被子,很快就暖和了,可是心裏卻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酸楚卻又透着苦味,可是卻不想哭了。
歐澤洋睜着眼望着黑暗的天花板,似乎能感受到一種麻圌痹圌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