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8)

研究旅游路線,對吧,小和尚?”西文娜給我起了個新昵稱,還煞有其事地看着我。

這是傳球游戲哦,我只能接口問:“你們有沒有什麽好的參觀建議呢?”

這對青年兄妹推薦我去參觀米蘭的新地标——垂直森林。垂直森林其實是米蘭市區的兩棟樹樓,大樓表面滿布露臺,露臺上種滿了灌木和蔓藤類植物。兩棟樹樓在現代水泥森林裏很養眼,但我并不是因為它們才特意去那裏的。事實上是威廉說有一間本土零售商——L集團在最近幾年裏發展的勢頭很猛,它的新穎獨特經營方式很值得我們去參觀。離我們最近的一家L門店就在垂直森林的附近。

這家時尚的L門店不但是一間食品零售商店,還是一間餐廳和書店。精致環抱的裝修設計,你知道和不知道到的意大利食材都可以在店裏買到。雖說目标顧客是全球各大城市裏的中高端消費者,但年毛利率将近30%的業績引起了零售界的高度關注。

我一臉好奇地四處張看L門店的運作,滿臉嚴肅的威廉推着我和我的輪椅在店裏瞎逛悠,影子似的小徐像跟蹤狂一樣貼在我們的身後。

“你是不是有一種想要購物下廚的沖動?”我問威廉。

“是的。”威廉喃喃地說,“但我不會做菜……”

“你看那,還有真人版簡易烹饪方法,即使我不會意大利語都能看懂……”

參觀了一趟L門店,我對U集團在意大利的業績前景更加沮喪。就在我們準備回法國的前兩天,威廉臉色鐵青地遞給我一份文件。我翻閱了幾頁,是觸目驚心的貪污受賄調查報告。

“你打算如何處理?”

“交給法務部和人力資源部,這種醜聞不能公開處理。”威廉咬牙切齒地說:“每年都虧損,還要向總部要錢,就是養出這麽一堆蛀蟲!”

“為什麽不能公開?”

“意大利的灰色地帶太多了,稍有不慎,可能會挖出其他更多的問題。如果只是U集團的內部問題,那也沒什麽,就怕挖出了其他企業和意大利職能部門的問題。要是把他們得罪了,難保不會被意大利黑手黨找上門來。”

威廉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管理者,連他都忌偎的潛在風險,我也要小心注意。

那個晚上,爸爸察覺到我的心事重重,柔聲問:“為工作煩惱嗎?”

“是的。”我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很不了解意大利人和他們的處事方式。”

“他們也奉行和中國一樣的腹黑信念,不對家人以外的人透露心中真正的想法。”爸爸摸了摸我的刺頭,“但他們是歐洲大陸上最古老和最聰明的民族之一。”

“意大利的業績這麽多年都虧損,為什麽……還要堅持下去?”

“因為很多人都在明裏虧錢,暗裏攢錢。”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那你……為什麽不阻止這些有害行為?”

“我年輕的時候嘗試過,然後他們制造了別的問題吸引我的注意力,後來,我又借助這裏的人脈幫我尋找你和你媽媽,這些虧損就當是我支付給他們的酬勞。”

我完全呆住了。

爸爸又輕輕拍了拍我的刺頭:“綸綸,大膽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夠把它處理好。集團在意大利的業務問題解決了,就再也沒有人會質疑你接管U集團。”

聽了爸爸的話,我從心底感到一陣高興。雖然我認為那只是爸爸安慰和鼓勵我的虛話,但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從哪裏生起來的信心,我好像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能解決它。

這趟意大利之行的最後一天,我跟着威廉參加當地職能部門舉辦的一場頒獎活動。所有當地的優(納)秀(稅)企(大)業(戶)都會被授予榮耀表彰。U集團的CEO威廉和U集團意大利分公司的CEO馬裏奧一同出席表彰活動并上臺領獎。

出發前,威廉就嘟哝着讓我上去接受表彰。

“就我這殘疾人模樣還上去?咱們不能丢公司的臉面。再者,你才是核心人物,我只是你的助理,不能混淆視聽。”

威廉謙讓不成功,便大方地上臺接受榮耀。正當他和馬裏奧在臺上帥模俊樣地接過表彰時,我連忙掏出手機“噠噠噠”地拍下這一幕。忽然手機一滑,我的二代白飯手機“啪”一下摔在地上。我趕緊俯身去撿,這差那麽一丁點就能夠到了,可旁邊的椅子擋着我的輪椅不能靠近。然後,我便看見地上的手機被人撿起,遞到我跟前。

“……”我看着眼前的好心人,忽然驚得說不出話來。

☆、意大利男神

替我撿起手機的人朝我一個眨眼,白淨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怎麽會在這?”不對,我不應該說法語,連忙換回中文,“歐巴,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吅九歐巴坐在我旁邊的觀衆椅子上,低聲解釋:“老先生老太太擔心小徐一個人看顧不過來,特意讓我來歐洲。”

我心裏一陣嘀咕,卻見威廉大步回來,把手上的獎章給我把玩。他疑惑地看了眼吅九歐巴,正要發問,卻被幾個圍上來打招呼的客人給截胡了。那都是些意大利本土供應商,一旁的馬裏奧連忙引薦并幫忙翻譯。大家都知道眼前是U的CEO威廉,卻對輪椅上把玩着獎章的我充滿了好奇。

“這位是威廉道格先生的助理綸娜敖娜楊小姐。”馬裏奧很有眼色地幫威廉擋掉這些客套應酬,“他們要準備趕去機場回法國了,我們下次再暢聊吧,失陪。”

吅九歐巴很自然地推着我的輪椅要往出口走,我用中文輕聲說:“慢一點,跟在他們後邊。”

話沒說完,便有兩個人迎着我們的方向走來,威廉不得不停下腳步與他們交談。我的視線被威廉高大的身型擋住,只聽對方用标準的英語自我介紹:“你好,我是L集團的法比奧拉卡斯,幸會。”

兩人握了握手,各自離去。我也跟着威廉繼續往外走,經過這位L集團的領軍人物時,我帶着心中的好奇向右上側方瞄了一眼。我的個神,西裝得體的羅馬男神,這麽好看不犯法的嗎?慢着,我愣了愣,這男神好像哪裏見過。然後,男神朝我暧昧地眨了眨眼。我想起他是誰了,不過已經錯過了說話的機會。

在機場見到爸爸媽媽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說道:“爸爸,原來我們在科莫湖度假屋的鄰居,竟然就是L集團的老板。”

爸爸也有點意外,沉吟半分,說:“回到裏爾,得約個時間去德尼斯醫生那裏看看你腳上的石膏什麽時候能拆掉。”

呃,我們剛剛好像不是在說這個話題吧。然後,我發現爸爸的視線不時瞟向媽媽和正在和媽媽用中文敘舊的吅九歐巴。好吧,我識趣地轉去和威廉聊天。我可愛的威廉是個二十四孝老公和父親,行李箱上是兩大袋子買給太太和子女的意大利名牌手信。

好吧,我也捎帶了不少禮物,給賀閱斯的,給外爺外婆的,給寇毅叔的……

時間也踏入了十二月,聖誕促銷全面開始。

我給寇毅叔打了個視頻通話,懶洋洋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在意大利混得怎樣了?今天什麽日子,大小姐居然想起我這位老人家。”

我在心裏發笑,青年美男被稱為小鮮肉,像他那樣的中年美男也就成了老臘肉了。

“瞧我給你買了什麽禮物?意大利山羊毛圍巾,你看這顏色多好看,是不是很感動?”我把羊毛圍巾從袋子裏取出,在攝像頭前揮舞,那紫藍色的圍巾仿佛魔法般顯現出一個身着長絨西裝外套的挺拔男子,他立在民國中西式建築前,紫藍色的圍巾系在他脖子上,他扭頭看了我一眼,消失在時間的盡頭。

為了不再想他,我開始和寇毅叔熱烈地探讨U集團的意大利業務。

“你還想挽救它嗎?”寇毅叔問,“它值得你再花錢花時間和精力去救活它嗎?即使救活了,你還能讓它多活幾年?”

我沉默。

“其實你有過這想法,只是不敢操作而已。”寇毅叔冷靜地分析,“我只能給你分析和建議,你必須自己下決定。”

我陷入了思考,一天、兩天……複診的日子到了,德尼斯醫生那優雅變态吃人的醫生形象又出現在我眼前。腳上的石膏可以清除,已經愈合了的傷腳可以踩在地上慢慢行走,但不能走快,不能長時間走。能自由站立行走的感覺真好。

媽媽高興極了,見我能慢慢起來走路,說:“綸綸的腳傷好了,媽媽也要回去了。”

“回去哪?”爸爸用突兀的中文問,他的中文沒有吅九歐巴的流利。

“當然是回中國。”看到爸爸的黑臉,媽媽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那個……意大利……”

“綸綸,你現在才是U集團的執行董事,你做任何決定,都會得到我的支持,但你不需要我的批準。你只要覺得可行,就放手去做。”爸爸溫柔地說。

聖誕節到了,我們一家人在安圖大宅支起聖誕樹挂裝飾,一家人在屋子裏吃平安夜晚餐。沒有聖誕老人,但有爸爸媽媽為我準備的聖誕禮物。爸爸送的保時捷SUV汽車,媽媽送的意大利盲人男高音歌手——安德烈*波切利在米蘭舉辦的情人節音樂會。

我高興壞了。終于有一臺屬于自己的汽車,終于可以去現場感受安德烈波切利那被上帝問過的聲音。

新年的第二天,媽媽決定訂機票回北京,周末就出發。爸爸那毫不在意的樣子看得我心慌。果然,他也定了同一班去北京的機票。

“北京的那座屋子應該裝修完了吧,我要去看一看。”這麽牽強的理由也能說得出口,爸爸現在的智商堪憂啊。

吅九歐巴也要随媽媽回北京,偌大的安圖大宅就剩下賀閱斯,我和小徐。聖誕新年假期也結束了,我要回去工作,但我不要小徐開車接送,也不敢開那輛保時捷去辦公室。正在愁苦之際,老朋友歐力衛給我發微信。

-那個……你知道可以到哪裏買摩托車?

我虛心請教。

-摩托車?你騎嗎?

-是呀。

-你的腳不行吧?

-我的腳好了。

直到看見我本人活脫脫的沒有石膏站在眼前,歐力衛才終于放心帶我去選購摩托車。

我的頭發長了,一股腦地耷拉在頭上,所幸天冷帶了帽子,倒也沒有什麽。三個月沒見,歐力衛好像曬紅了一圈。

“聖誕節假期,我去了埃及的紅海潛水……”歐力衛撓了撓腦袋。

法國人的皮膚不會曬黑,只會曬紅,掉了皮,沒幾天又會重新恢複白皙,這讓我嫉妒得不行。

“你選這款摩托,會不會太重?”歐力衛對于我選的摩托跑車表示懷疑。

我一看價格,這也太貴了吧,連忙表示對他的意見很認同。本來想挑一款和湯告老斯在《職業特工隊》裏同款的摩托車,想想我一身皮衣騎着機車在法國街頭上疾馳,一定酷到沒有朋友。可是幾十萬人民幣的價格實在超出我的預期,只好退而求其次入手了一臺标致衛星踏板摩托車。

為了熟悉上下班路況,歐力衛特意帶我騎了一圈——他騎車,我坐後座。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的總重量超出了車子的承受,機車子一路慢行。怎麽覺得別人騎自行車都比我們快!?雖然覺得主要重量還是出自歐力衛,但我很誠實地開始檢讨自己的體重。

“你有沒有留意到身後那輛标致小汽車?”歐力衛突然回過頭對我說,“他已經跟着我們走了好一段路,看着不大對勁……”

☆、來自意大利的壓力

我朝身後不遠處的老舊标致小汽車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我請你吃飯,我們別管它。”如果去餐廳吃飯,歐力衛一定會搶着結賬。思來想去,還是回家裏吃自做餐吧——自己動手做的晚餐。賀閱斯被我撚回房間和小徐一起吃二人套餐,但他已經把我需要的食材都整整齊齊地放在餐桌上。

第一次被邀請進入安圖大宅的歐力衛很是拘謹,但很快,他的眼睛在看到餐桌上的鴛鴦火鍋後馬上亮了。鴛鴦火鍋和中式香料調料是賀閱斯與小徐一起到裏爾的中國超市買的。小徐是川漢子,對香料調料很熟悉,這個辣椒取香味,那個辣椒取辣味,聽得賀閱斯神魂颠倒。現在兩人吃火鍋都不碰沒有紅油的那邊,直接支起單鍋來麻辣湯底。說不準這兩人現在就在房間裏開吃。

“你……現在一直住在安圖大宅?”歐力衛紅着臉問。

“是的。”

“你介意我問拉米東先生……和你媽媽是情侶關系?”

“哦,不介意,他們好像還不是。”

歐力衛瞪大了眼睛,“就是說你媽媽還沒接受拉米東先生?”

“我媽媽對他不冷不熱的樣子。”我回憶着。

“哦,我明白了。”歐力衛籲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馬上又問道:“你是不是也準備回中國了?”

我想了想,心中沒有答案。

“下個月吧,我會回中國過春節,半個月以後再回法國上班。”

長假結束後的第一個工作天總是特別有幹勁,我哼着曲騎上新入手的摩托車去上班,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便抵達辦公室,完美穿越了所有的堵車。只是……沿路的冷風倒灌進脖子,現在全身冷飕飕的,明天得帶上圍脖。

一路走進辦公室,衆人都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這是怎麽啦?

“綸娜敖娜?”威廉的小秘芳喜驚訝地看着我,“你不坐輪椅,剛剛第一眼我沒有認出你。”

威廉抿着嘴看向我,吩咐芳喜送一戶咖啡進去。一戶咖啡,這是全天會議的先兆……

我走進威廉的辦公室,他迅速把門關上,說:“意大利的供貨商在流傳一個消息,他們說U意大利分公司資金短缺,有拖延貨款的可能,都紛紛打聽我們的財務狀況。”

“U意大利的業績本來就虧損,每年幾乎都是集團總部在補貼它。供應商有擔憂情緒,那也正常。只是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成為了關注?”

威廉的目光一寒:“那些壞蛋知道我們要行動,他們也開始行動!”

“威廉,我想告訴你我的一個想法,這暫時只是一個想法。”我試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凝重,“我想放棄U集團在意大利的業務。”

威廉的眼圓了圓,馬上又恢複平靜,果然是見慣大場面的高級管理人員:“拉米東先生……”

我點了點頭,問:“趁着它還有活力,能賣出個好價錢。你覺得如何?”

“這是一個辦法……我會全力配合集團的決定。”威廉在這件事情上很謹慎,不肯再發表意見。

一番商量,既然要賣,總得要知道身價,首先得通過會計師事務所盤點意大利分部的財務和資金,一邊盤賬還可以一邊尋找可靠的企業轉讓代理。

轉讓計劃完成初步大綱後,天已經黑透了。外面正下着細雨,我沒有雨衣,衣服也不是防水面料,這樣冷的天冒雨騎摩托車回去,不生病才怪。算了,跟小徐的車回去吧。正要給在停車場等候的小徐打電話,微信突然收到了歐力衛的信息。

-下雨了,你帶了摩托車雨衣嗎?

-沒有,我昨天忘記買雨衣了。

-我在U集團總部的附近,我開着車,順道接你回家吧。

我欣然接受了歐力衛的好意,才走出辦公大樓,寒風夾着水汽向我迎面潑來。天啊,裏爾的冬天下雨,太冷了。正要躲回辦公樓裏等歐力衛的時候,一輛小汽車打着雙閃燈靠近,我連忙跳上車,頓時感到溫暖無比。

歐力衛把車裏的溫度調整到最高點,自己卻脫下外套,沒多久,竟然發現他在出汗。

我把車裏的溫度調低,手背不小心碰到他操控擋位的手。他的手是暖的,一對比,我的手就成了冰塊。

“你的手很冷。”

“大概是餓了,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我又開始想那滾燙的火鍋。

歐力衛搖了搖頭,“我要趕去巴黎,這一周都要在巴黎出差,下周要去南特和波爾多,可能要等你從中國回來才能看你。”

我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叮囑他一些小心駕駛的話。

“進去吧,別冷着了。”

這是一個溫暖細心的朋友。

吃了賀閱斯準備的晚餐,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小客廳的壁爐前看木枝燃燒。賀閱斯和小徐都回自己房間了,空蕩蕩的客廳裏只剩下我一個,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明天還要和托馬斯律師一起去警察局辦理居留申請。好心的托馬斯提醒我,法國的律法規定證件照片不能化妝不能美顏。他的原話還有一句“晚上敷個面膜,早些睡覺,美顏功效不錯的。”

說的什麽鬼話!拍的什麽鬼照片!照片裏的我醜死了!

帶着滿腔怨氣的我與托馬斯在餐廳裏一起共進午餐。

“你聽說了嗎?”托馬斯一邊吃一邊擦嘴,“那個L集團和老佛爺(法國奢侈品零售集團)在巴黎合資的高端超市開業了。”

L集團的發展勢頭這麽迅猛?!我們都還沒從意大利退出來,人家已經在法國拉着小夥伴上岸了。

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了,眼睛兇狠地掃了掃托馬斯。

“要不要一起去巴黎看看這家高端超市?”

“我不喜歡坐火車。”托馬斯幽幽地說。

“我開車去。”

“起碼要坐兩個小時的車程吧,當日來回很累的。”

“我親戚在巴黎有一處物業,在塞納河旁邊,坐在窗前能俯瞰巴黎景色,我們可以在那裏過夜。”

“我是一個很注重私人空間的人,睡覺必須要有一間獨立卧室。”

“沒問題。”

兩天後的早上,我駕着爸爸送給我的那輛白色混和動力小汽車往巴黎方向進發。

☆、戲夢巴黎 上

裏爾的天空,一會雨一會晴。肉眼可見的一塊烏雲正在我們前方不遠處,一束頑皮的陽光透過烏雲折射到地面,好像很歡快的樣子。

當我的小夥伴托馬斯把他的28吋行李箱塞到車尾廂時,我驚訝得合不攏嘴。只住一個晚上,有這麽多行李要帶上嗎?

托馬斯戴上墨鏡坐進副駕駛座,随意問:“新車哦,開得還順手嗎?”

“今天第一次駕駛。”我一邊說一邊把腳踩在油門上,車子加速起步很敏捷,“呼啦”一聲沖上路面,果然是日用款的跑車。

托馬斯的身體随着我的加速和剎車,也一起往前拽往後撞,他的聲調有點提高:“你的駕齡多長了?”

“四年了,今天第一次上高速。”想了想,覺得不是很精準,又補充道:“第一次上法國的高速。”

托馬斯一臉鎮定地舉手抓住車頂的扶把,笑道:“你專心駕駛,我不打攪了。”

今天的巴黎,陽光明媚。

兩個多小時候,我循着導航來到第4區和第3區交界的一棟古老建築前。純白而富有現代氣息的白色落地門窗鑲嵌在歷史厚重的大理石建築上,L集團的标識低調而不含蓄。L集團在的法國第一間門店,占地兩層,另有地下酒窖與餐廳,與其說是高端超市,不如說是一個美食沙龍來的更貼切。

托馬斯酷愛奶酪,看着滿櫥窗不同種類的奶酪,他咽了一口唾沫,問:“你餓了嗎?”

我十分體貼地說:“餓了,咱們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法國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當顧客合上菜譜的時候,侍應生會接收到這個暗示前來下單。所以,當你打開菜譜呼叫侍應生的時候,通常是不會有人過來給你下單的。弄懂了這個道理,點菜下單就會效率倍增。托馬斯要生牛肉配芝士,我不吃生肉,便點了個千層意粉。正當兩人讨論飯後要到地下酒窖挑選那種酒的時候,侍應生過來了,手裏還端着一瓶琥珀色的酒精飲料。

“我們沒有點這瓶酒吧?”托馬斯滿臉笑意地盯着年輕的侍應生男孩。

年輕人挽起得體的笑,說:“先生,女士,這是我們老板特意為你們準備的,他已經付過錢了。”

托馬斯瞪眼,順着侍應生的手勢看向牆邊站着的兩個人,我也跟着看過去。我的個神,那其中一個就是大名鼎鼎的L集團的小老板——法比奧*拉卡斯。如羅馬男神的法比奧朝我們優雅一笑,我有一種被敵人識破計謀的感覺。

托馬斯用只有我倆才聽到的低聲說:“我讨厭那些英俊得自以為是的小白臉。”

我皺了皺眉,他也算是小白臉好不好。

法比奧走到我們旁邊的空位上,十分有禮地問:“我可以坐這兒嗎?”

“你自便。”我搶在托馬斯拒絕前發出許可,他大概還不知道這位金貴人物的真正身份。而我,必須要秉承那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中國老話。同行如敵國,現在,敵人的頭子就在旁邊,我要把握所有了解他的機會。

“你好,法比奧,很高興再見到你,你家人都好嗎?”

“都好,你爸爸媽媽呢?噢,你的腳好了,真替你高興。”

托馬斯聽到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用“原來你們是熟人”的眼神看向我。

一番寒暄過後,我說:“抱歉,法比奧,我今天開車,不能喝酒。”

法比奧眨了眨迷人的眼睛,抿嘴道:“這是意大利南部的檸檬酒,幾乎沒有酒精含量。你若是擔憂酒駕,我可以讓代駕送你們回去。”

這樣一個美男子在跟前勸酒,我有點暈乎所以,便十分給面子地抿了一口酒,清香的檸檬帶着後勁在喉嚨上輕撫,很好喝。我點了點頭,拉起了家常。

法比奧加入了我們的午餐,向我們介紹了今天的主廚推薦菜,飯後還陪我們到酒窖裏挑酒,全程五分好評的職業導購。我一下子入手了四瓶檸檬氣泡酒,回過身看托馬斯,他正推着裝滿了酒,奶酪和火腿的購物車,還不住地往車裏添加貨物。

我嘆着氣扶額。

法比奧笑吟吟地說:“我可以幫你安排快遞到家。”

幸好,L集團走的是高端路線,法國U門店面向的是人民大衆,U和L不在同一個食物層。這樣想了一下午,心中的憂慮才總算褪下。也許,可以考慮把意大利的業務轉賣給L集團,他們這麽雄心勃勃地擴張,如果他們的資金投進我們在意大利抛賣的資産,他們還會有精力繼續在意大利和其他歐洲地區擴張嗎?我被自己的厚黑想法給吓着了。

托馬斯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拉米東小姐,別沉浸在自己的臆想裏,那個意大利小白臉可不是你可以輕易駕馭的。”

我翻了一個白眼:“我想男人不是為了色情,你不要往歪裏琢磨。”

“你一見到那個小白臉就沒有挪開過眼睛。”

“托馬斯,你不要像個閨蜜那樣在我耳邊唠叨男人的事情,好嗎?你是個精英律師,在塞納河邊一邊品味美食一邊觀賞風景,我覺得那才是你的興趣愛好。”

口才極佳的托馬斯想要反駁,卻在進入寇毅叔的巴黎公寓後只剩下口呆。

“這裏太TMD的美極了。”托馬斯笑道,“但我記得拉米東先生名下沒有這棟物業。”

“是我借住親戚的屋子。”

我掏出手機,給我可愛的巴黎小夥伴尼古拉斯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到巴黎了。尼古拉斯高興極了,但他已經約了家人朋友,不能趕過來。我又想起了在巴黎出差的歐力衛,便讓托馬斯幫我拍了一張巴黎鐵塔作遠景的單人照片,給他發過去。

歐力衛表示非常驚訝,我用中式火鍋引誘他。他在微信裏無奈地表示今晚要參加商會活動,不能應約。

好吧,我得繼續和托馬斯結伴吃晚飯。

誰料他說:“我要去巴黎夜店,要不要一起去?開上你那輛白色油電混合車。”

和托馬斯一起在巴黎逛夜店,這個想法有點怪異,天知道他會不會去同志酒吧。

“你瞧你,別一副大齡單身狗的怨氣,把自己打扮美麗,男人都撲過來圍着你。”

我翻了個白眼,在托馬斯的惡趣味慫恿下,換上了夜場女王晚裝,來到了今晚的目的地——瘋馬夜店。這是一個以香豔作為永恒主題的音樂舞蹈世界,身材性感的舞蹈演員在不同燈光的照映下,展現出最優美最夢幻最撩人的靈魂之舞。

“這不是小和尚嗎?”在我看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女百合的時候,一個嬌媚的聲音喚起了我的注意。回頭一看,頓時愣住了。喊我的人正是今天上午才見過的L集團的小老板法比奧的妹妹大美人西文娜。

☆、戲夢巴黎 下

西文娜身着緊身裙裝,傲人的曲線一點也不比臺上的舞蹈演員遜色。

“小和尚,真的是你嗎?我差點認不出你。”我朝附近眼掃了一圈,沒有看見她兄弟。

“你怎麽到了法國也不告訴我一聲?”我悻悻地說。

“法比奧說他今天看到你了,但來不及問你要聯系信息,你便急沖沖地離去。”

呃……今天确實有從L門店落荒而逃的感覺。

“哈哈,真沒想到你們一起過來觀看演出!”

“我是一個人過來的,法比奧已經看過了,沒有興趣再來,。”西文娜鼓着嘴嗔道。

既然如此,我便邀請她坐下,三個人一起吃喝看表演。席間,我以柴可夫斯(司)基(機)自居堅持不沾酒精飲品。到末,托馬斯喝了個醉紛紛,西文娜喝得辨不清方向。我用西文娜的手機給她兄弟打了個電話要地址,親自駕車把人送回去。

他們兄妹倆住的酒店離我們的公寓不遠,當我開車來到酒店大門的時候,法比奧已經在那裏候着。乍一見到他,我心裏的那個魔便搖旗吶喊:‘接觸他,把意大利業務轉手給他!’

“謝謝你。”法比奧用肩旁挑起醉醺醺的妹妹。“你的車真好看,你住在巴黎?”

“不是,我住裏爾附近。”

“對哦,U集團的總部在裏爾,你怎麽會住巴黎?你瞧我,真是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也不是這麽說。現在交通方便,很多人在一個城鎮工作,卻在另一個城鎮居住。”

“那你現在是和父母一起住還是已經搬出來住了?”通常,法國人不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因為大部分的法國人都會在成年後搬出去獨立生活。但意大利人在家庭觀念上與中國人很相近,很多子女成年後會繼續與父母同住。這個意大利男人向一個在法國工作的女人問這樣一個問題,是随口問問還是另有別的意思,讓人難以琢磨。

“我和父母住在同一個屋子。”

我的話音剛落,醉醺醺的西文娜便開始酒後吐真言。

“你們哪來這麽多的廢話?總之,大家都沒有另一半就是了。”

“你好好照顧她,我們先回去了。”幸好車裏的另一個醉漢只是睡覺,沒有大吵大鬧。

法比奧尴尬地朝我揮手道別,聲音通過車窗傳來:“過些天見。”

我納悶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的話,過些天我要回中國,怎麽會見到他?又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托馬斯,心裏暗想,待會他要是叫不醒,就讓他在車裏睡過夜。

第二天醒來的托馬斯,發現屋裏只有他一個人,給我打電話:“你在哪?”

“我在公寓附近的咖啡店吃早餐。”

“能幫我打包一份咖啡早餐嗎?”

“我和朋友在一起,沒有那麽快回去的。”挂上電話,朝對面坐着的尼可拉斯做了個鬼臉。

長得比我還高大的小屁孩尼可拉斯腼腆地看向我,問:“你……男朋友?”

呷了一口咖啡的我被嗆到,苦笑道:“只是個臨時室友而已……他是個男同志。”

尼可拉斯臉色漲紅,現在的他總是很容易害羞。“我…我考進了巴黎第十一大學……”

我愣了愣,雖然對法國的大學不是很了解,但從尼可拉斯那有點羞澀又帶點驕傲的神色中可以判斷,這所巴黎第十一大學的名頭可能不小。

“你真能幹,我為你驕傲。”又問:“你打算搬出去住嗎?”

“嗯,我已經開始看房子了。”尼可拉斯觑了我一樣,“馬苕的一個朋友在巴黎有一所公寓在學校附近,他前幾天才到的巴黎,剛好經過,正要去中國。”

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過他的名字了,我的心不由得一顫,心中說不出的苦澀。他回中國了?我也要回中國了,我想念爸爸媽媽,想念外爺外婆,想念寇毅叔,想念在中國的小夥伴。我得趕快回去收拾工作,我要放假回中國。

意大利那邊的審計進行得如火如荼,威廉依舊不變的一臉嚴肅。

芳喜朝我使了個顏色,問:“到底怎麽了?老板一臉肅殺。”

“威廉一直都是這個表情,你看到了他臉上的肅殺?”我一臉茫然。

“我可是一個稱職秘書,老板心情如何,我自然是能分辨出來的。”芳喜努了努薄唇的大嘴,笑嘻嘻道:“你放假是不是要回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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