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9)
”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笑着更正道:“是回中國。”
“中國?中國好啊!我好想去中國旅行。”
我們的CEO辦公區旁是會議室,會議室再過去是財務和行政辦公區。我要回中國的消息便從CEO辦公區傳到了財務和行政那邊。傍晚,路過茶水休息間的時候,我聽到有同事在竊竊低語,雖然聲音很小,但個別字眼還是跌入了我的耳朵。
“她是中國人啊?還是中國大陸來的?我以為她是越南人哩。那個袁淑就曾經說過,中國大陸人都很壞,但我瞧着她一點都不壞。”
“袁淑是臺灣人,她一向都不喜歡大陸人。”
“你說她們倆碰面會不會掐頸?”
這麽一聽,倒好像想起財務部有個亞裔女孩子,原來是臺灣同胞。往日坐輪椅上,都沒怎麽出來跟別的同事社交一下,居然讓大家都以為我是越南人,多可悲啊。
但是明天就可以放假回中國了,我心裏說不出的快樂,下班的腳步都特別歡快。電梯裏遇見同事,我一個勁地露出笑容。
沒想到對方用溫柔的普通話說:“你是中國人?”
我愣了愣,認出了對方是財務部的那位臺灣同胞,便用京味十足的普通話說:“是的。你打算春節放假嗎?”
“放呀。你是北京人?”
“算是吧。”
“為什麽說‘算是吧’?”
“我在廣州長大。”
“那你為什麽來法國?”
“工作啊。”
“你也很厲害,這麽年輕就幫咨詢公司和老板一起工作,你一定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
“不是,只是普通大學,我要去停車場,再見。”再不離開,只怕這位姐姐要問起更多的私人問題。既然她不喜歡大陸同胞,為什麽還要和我套近乎?人真是一個奇怪的生物!
從裏爾只有直飛上海或香港的飛機,我還是選擇從巴黎起飛。歐力衛已經去法國南部出差了,他發微信給我,讓我告訴他回法國的航班信息。
-說不準我那天在巴黎,可以和你一起回裏爾。
他口中的陽光燦爛,溫度宜人的法國南部一直刺激着我的向往。
-複活節假期時,我們一起去法國南部吧?
我想了想從二月開始的出差計劃,心裏又變得沉重。
-到時候再計劃吧,我很期待。
又是十多小時的長途飛機,還有裝滿了一大箱行李的禮物,幸好有小徐同行。爸爸媽媽就在出口候着,一看到他們,我馬上秒變成超齡少女,愛跟父母撒嬌的那種。
“綸綸,有一個事情……”爸爸說得吞吞吐吐。
☆、春節假期
我心中打了個突,爸爸這是怎麽了?爸爸看了看媽媽,說:“那個……屋子裝修完工了,我們一起去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就為這事情?嗯,反正在倒時差,大白的天不能睡覺,去看屋子倒也不錯。媽媽也不說話,上了車便直接往城西方向開。橫越了半個北京城,終于來到了爸爸的那所億級超豪宅——頤和尚府。上一次匆匆地來,都沒有好好細看,現在心情放松,踏着鋪了一層薄雪的小區路面,擡頭仰望融合現代氣息的仿古建築,紅牆宮燈,飛檐石壁,心裏竟飄蕩起一股深冬的詩意,莫不是我穿越到了大唐長安?
“這是主客廳,飯廳,小客廳,茶室,宴會廳。二樓是卧室套間,還有運動室。”爸爸一路介紹,“地下兩層也有客廳和套間卧室,雖然在地下,但地庫式的設計可以防禦導彈與核武器。你看看喜歡住哪間卧室?”
我看得眼花缭亂,一間卧室少說也有一百多平米,卧室帶有客廳,書房,收藏間,衣帽間,寝間,感覺可以讓人迷路。我不喜歡這麽大的一個空間,太大了。可看到爸爸一臉獻寶的懇切表情,不喜歡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樓上的卧室好,哈哈,可以看窗外的風景。”
“那……我們一起搬進來住好不好?”
我快速地瞄了眼媽媽,她好像沒有看見我求救的眼神,我只能頂着頭皮說:“剛剛裝修完成,需要些時日透透氣……”
爸爸看向媽媽,媽媽說:“今天是除夕,晚上要回香山小區吃年飯守年。綸綸待一周便要回法國,搬家的事情,你自己操辦吧。”媽媽這是同意的意思嗎?
我瞟了眼爸爸,他高興地說:“除夕團年晚餐好。”我後知後覺地發現,爸爸一會說中文,一會說法語,兩種語言互換交替,普通話都帶上了京腔,一副出神入化的雙語境界。
爸爸很高興可以跟着我和媽媽一起到、回外爺家裏吃年飯,雖然外爺不怎麽搭理他,但他一直跟在媽媽身後,自得其樂。外爺和外婆兩位老人家看見我,眯縫着眼睛笑得如同中了彩票一樣的快樂。久未露面的寇毅叔也回來了,饒有興致地看向我爸爸和吅九歐巴,嘴角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谑。
一屋子的人都圍在客廳裏看《春節聯歡晚會》,寇毅叔和我這個另類則躲在飯廳裏等待子夜降臨。才十一點剛到的光景,我已經從瞌睡中驚醒過幾趟,這一會還是寇毅叔把我給叫醒。
“你看看你,在歐洲待了幾個月,頭發都沒有以往那樣黝黑!”
“我這是心力絞碎,營養供應不足導致頭發枯黃,先生您能贊助一下頭發養護費嗎?”
“我估計你現在的身家比我還多,你繼續裝窮呗!”寇毅叔皺起眉頭,“你那裏的意大利業務很棘手嗎?”
“是的,你能接盤嗎?”
“不能。”
“我不和你說話了,拜拜。”
“我不接盤,但我可以考慮投資接盤的公司。”
“如果你投資,總要考察一下對方吧?”
寇毅叔抿嘴笑起來:“白飯要開發法國市場,我打算一個月後去巴黎看看白飯的成績。”
我頓時睡意全消,寇毅叔的形象馬上變得光輝宏大。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雖然我知道我很帥。”
我……
初二,表舅一家帶着女兒翎翎前來拜年。翎翎朝我做了個鬼臉,問:“那個老外是你爸?”看我點頭,又問:“聽說你爸是邂逅餐廳的老板?下次能不能幫忙預留窗景位?順便打個折扣”
“可以的。”想起她上年暑假大學畢業,問:“你現在工作了嗎?”
“當然工作了。”翎翎噘起嘴,“大學一畢業,我爸就不給我生活費。我想留在上海,一直都找不到工作,只能回北京了。”
“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在一家便捷連鎖酒店當人事行政經理。”
“你都沒工作經驗,怎麽會有公司聘你做經理?”
“我爸是酒店的股東之一嘛,我好歹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就算沒有經驗,像我這麽聰明伶俐的人,怎麽就不能當經理了?”
翎翎說得理直氣壯,我放棄與她争論。想想自己,當初選擇給威廉當助理,就是怕自己經驗不足。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有威廉在前面開路,我在旁邊能更容易看清在集團裏誰是助力,誰是阻力!
春節假期在吃喝玩樂中過得特別快。外婆和媽媽生怕我在外國想念中餐,特別給我裝了一個大行李箱子的吃食回法國。外爺叮囑我要拍多些外國的風土人情照片和視頻給他看。爸爸神秘地一笑,說他會把咱們在中國的家裝修好等我回來。我們在中國的家,聽着很新鮮,我卻感到鼻子有點酸。
這會輪到寇毅叔送我去機場。
“這是一個我在紐約認識的意大利裔美國人,他做并購生意。他的一個大學同學是意大利C集團某個股東的兒子。我感覺他很想促成U集團與C集團的轉讓業務。”
C集團?上次在意大利米蘭的時候,我們就曾經路過C集團的購物商場。爸爸說C集團是意大利的零售業老大,市場份額占據了百分之三十三。他們家也是走自我物業的路線,地皮和房産都是自家的,生活娛樂業務一條龍。
“他們會願意接手?”
“誰會不願意?關鍵只是價格是不是能談妥。”寇毅叔勾起一抹冷笑,“不要太主動,身段放低了,別人就會看輕你。”
寇毅叔這是在提醒我要吊高價格來賣。我秒懂,向他眨了眨眼睛:“你談生意怎麽像在談男女關系?”
寇毅叔騰出右手來拍我的腦袋:“你談男朋友也有這樣子!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矜持,不要像外國女人那樣奔放得吓人。”
我好奇地問:“你遇到的那些外國女人是怎樣奔放得吓人?”腦袋又受了一掌,忍不住咕哝道:“你都奔四的大叔一枚,還不娶老婆!你不會是喜歡男人的吧?”
☆、向姜太公學習釣魚
可能是我的問題太尖銳了,寇毅叔駕駛的車子抖了抖。
“不要編排長輩!”長輩回答不上的問題,好像通常都是用這樣的話搪塞過去……
到機場的時候,小徐已經在那裏候着,兩個30吋行李箱子,看得我眼珠子瞪得老大。
小徐呵呵笑道,“都是些生活必須品,在中國買比法國便宜。”
回到裏爾,我痛苦地領悟到一個深刻的道理——每逢佳節胖三斤。回到法國減肥,更是困難重重。
賀閱斯在一旁高興地翻看着小徐給他帶回來的中國特産,很向往的樣子:“我也想去中國看看。”
聽他這麽一說,我突然有了個想法,為什麽不讓賀閱斯去中國住上一段時間?我把這個想法委婉地向賀閱斯表述,他愣了愣,不确定地看着我。
“你是想辭退我嗎?”
“當然不是。”我急忙解釋,“你看我爸爸他在中國,他想念你,你也想念他。你們相處了這麽久,你最了解他的生活習慣了,有你在他身邊,我也放心呀。”
“可是拉米東先生讓我照顧好你……”
“你瞧我,都忙得很少有在家的時間。你看,你去中國住一段時間,要是不習慣,那就回來法國好了,我和我爸爸都不能沒有你。”
賀閱斯老臉一紅,遲疑地說:“安圖宅子還是要有人看着的,我這就去給物業管理公司交代一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在歐美國家有一些專門的物業機構替私人客戶打理房産的日常管理和保養。嗯,這個可以引薦給房叔寇毅。
再次回到公司的時候,向來嚴肅的威廉一臉愁容。
“意大利分部在催問集團的補貼資金什麽時候到位。”我能體會他的難受,U集團在歐洲各國才剛剛攢到的聖誕節盈收,馬上又有去補貼意大利業務的虧損。
“你批吧。”把意大利的虧損補上,才好找買家。
“上周你剛開始放假,L集團那邊便聯系我們的會計公司,他們對我們的意大利業務有興趣。”
我的腦海想起了那個帥到不行的意大利男神。上次見面,他曾說過幾天見,難道說那時候的他就已經知道我們要轉賣意大利業務?
“那我們再走一趟意大利?看看會計事務所審計的財務結果?”
威廉沉吟了半響,說:“我想,最好還是你過去一趟,我繼續留在裏爾。我才剛剛從意大利回來,再過去一趟,怕會引起別人的猜測。而你的身份還沒有對外公布,你的行動暫時不會引起外界的其他想法。”
姜還是老的辣。我聽從了威廉的建議,訂了第二天下午去意大利米蘭的機票,同行只有對外自稱是助理,實質上是保镖的小徐。小徐現在随身帶有兩本書,《法語零基礎》和《一起學意大利語》。自從上次來了一趟意大利,小徐比以前更講究打扮,看來是被追求外在美的意大利人給刺激了。
從米蘭機場出來,我們租了一輛平實的大衆小汽車代步。寇毅叔介紹的那位美籍意大利人邁克也特意從美國飛來,我們約好了晚飯在他下榻的酒店餐廳裏碰面。邁克是一個其貌不揚的西方人,但眼睛裏閃爍的銳利讓人不容忽視。我和小徐一進酒店的餐廳,他便在臨窗的座位上向我們招手。
我笑着問:“你又沒見過我,怎麽一眼就能認出我?”
“大概是你和寇毅有點相像吧,他很英俊,走到哪都是焦點,你也很美麗,也是一個發光體。”他的美式英語很流暢,但這話有恭維的意思。外爺閑來的時候就常教我,當你手上握有資源的時候,很多人看到你都會刻意奉承,但他們只是想和你手上的資源做朋友,而不是想和你本人做朋友。
“你說話真是風趣幽默。”我們介紹了彼此,拉了一些客套的話題,然後便直奔主題。
“我已經和我的大學同學奧蘭度透露了你們的意願,他想和你私下見個面,你願意嗎?”
我點了點頭,有何不可?見面安排在後天,而明天晚上便是意大利盲人男高音歌手安德烈*波切利的情人節演唱會。在演唱會前的白天,我需要到U集團委托的P會計師事務所聽取審計報告。
P會計事務所的項目高級經理羅拉小姐負責接待和講解報告,她長得很好看,一身職業穿扮,英語流暢:“你就是綸娜敖娜?歡迎,哈哈,我們和道格先生往來的郵件裏常常看到你的名字出現在抄送人一欄,今日能看見你真高興,請問你在U集團負責的是?”
我把我的名片遞過去,但名片上的職位是空白的。
“我是威廉道格先生的助理。”
羅拉用疑惑的眼光打量我的名片,又看了看我,很快恢複了職業人的标準笑臉,然後又看向一旁的小徐。這時候的小徐完全是一個聾子與文盲,對于羅拉的外語問候一概只是點頭沒有微笑。按照小徐的說法,酷到爆的職業保镖都是不怎麽說話的,而且不應該露出笑容讓周圍的人感到他們是可以接近的。
“他是我的助理。”我向一臉尴尬的羅拉解釋,“我們可以開始了。”
羅拉和她的團隊工作很專業,真不愧是世界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把U集團意大利分公司的財物與業績審計完成。
“每年的運營都有虧損,但名下的物業卻每年都在升值。綜上概括,保守估計轉讓價可以達到23億歐元。”羅拉頓了頓,問:“按照道格先生的要求,我們已經在替U集團物色買家。不知道你對本土食物零售商L集團可有了解,基于我們的分析和了解,L集團會是一個不錯的買家。”
“我們樂意和任何有意向的潛在買家接洽。”我打了個官腔。
“如果你方便,我會盡快安排你和L集團的負責人會面。”羅拉很專業也很細心,她親自送我們離開,卻看到小徐在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她愣了瞬間,馬上反應過來,把我們送到地下停車場。
“如有任何問題,請随時問我。”羅拉和我道別,眼睛快速瞥了瞥提車開車的小徐。
小徐依舊是他說的那副酷到生人勿近的表情。待到我們的小汽車在路上疾行的時候,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別裝了,累不累?”
小徐馬上松懈,換了個嘻嘻笑臉:“是有點累,不過比起你上次不帶我去巴黎,那幾天的心比現在更累。”
“好了,我今晚帶你去聽意大利演唱會當補償,你就別叽叽歪歪個沒完。”
期待已久的安德烈*波切利演唱會,我們來也。
華麗的演唱殿堂,專業的播放音響,被上帝親吻過的男高音,動聽的音樂旋律,一身标準西裝行頭的小徐,卻在和瞌睡做天人交戰。中場休息的時候,我獨自立在走廊感嘆對牛彈琴的無奈。
“嘿,綸娜敖娜。”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私下會面
我循着喊我的方向看過去,全是陌生的觀衆人群。有一點失落,我心裏盼望的是哪個人在不期而遇?
“綸娜敖娜。”一個聲音再次在身旁響起,然後,一張英俊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我以為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又一次遇見你了。”那個讓人過目不忘的意大利男神朝我露出迷人的笑,讓我想起了那個人和我分手時說過的話,那個人他其實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真高興能在這兒遇到你。”
“我很高興你也喜歡安德烈*波切利,你這會過來意大利是出差還是度假?”
“為了工作。”我回了法比奧一個笑容。
“你的同伴呢?還是說你一個人過來的?”
我瞥見從洗手間出來的小徐,他看見我身旁的法比奧,迅速疾步過來。
“我和我朋友一起過來的。”
法比奧抿起一個優雅的笑,“演唱會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喝杯怎麽樣?”
“太晚了,我明天還要工作哩,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邀請。演唱會要開始了,回頭見。”我從法比奧身旁離開,看見一個明麗動人的女子朝他走去。待回到自己的的觀衆席位上,我瞧見了不遠處坐着的法比奧和他身旁親密的女子。法比奧看到我在看他,向我做了個鬼臉。他的女性同伴看向我,眼光裏全是猜忌。
小徐順着我的眼光看去,低聲說:“那個意大利人若不是個花花公子,那就真的愧對了他那張桃花臉。”
“你覺得他好看?”
“好看啊,女人喜歡的臉相。”
“我覺得你才是女人喜歡的類型,想想今天的那位女會計師不是對你另眼相看嗎?”
小徐的白皙臉剎時漲得通紅,讷讷道:“我覺得她是在笑我哪來的中國土包子……”
第二天,我和C集團某位股東二代奧蘭多安排了私人約見。見面的地方是米蘭市區一家私密度很高的餐廳,小徐的職業病馬上發作,眼睛耳朵像是活動的偵測雷達一樣360度無死角安全探測。奧蘭多看着他覺得很有意思,笑問:“你的這位保镖真是盡職盡責。”
我笑道:“閣下怎麽一眼就看出他是保镖?”
“C集團的大老板阿歷山度*康納每次出現都會有類似這樣的人圍在身邊,看多了,自然便能分辨出哪些人是保镖。”奧蘭多笑道,“你的商業名片上沒有列明你在U集團的職位,恕我冒味,你的直屬老板是哪位呢?”
“閣下有敏銳的觀察力,讓人敬佩不已。”我說:“我的直屬老板有兩位,一位是威廉*道格,另一位是冉路易*拉米東。”
奧蘭多鼻翼翕動,說:“太好了,我希望你可以替我傳達些信息給他們,我願意促成U集團和C集團的這樁買賣,但前提是我會得到合理的報酬。”
我臉上無波,心裏卻打了個寒顫,勉強笑道:“請問閣下可以給一點明示,合理的報酬大概是多少金額?”
奧蘭多豎起三根指頭,臉上綻開了笑容:“百分之三的成交額。”
百分之三的成交金額大概是六千九百萬歐元,我的心結起了冰霜,如果不給報酬,可以理解買賣會被惡意阻攔嗎?
這是一次不愉快的面談,幸好我的臉上始終沒有洩露心情。這條路還沒開始,便已經标明了過路費,路費很貴。
我想和爸爸聊一聊,但現在已經是中國的午夜時間,還是明天吧。手機忽然在這個時候震動,一條來自歐力衛的微信。
-我剛剛回到裏爾,你回法國了嗎?
心裏暖暖的,回複他:現在在意大利出差,大概下周才能回裏爾吧(苦逼臉)。
-(錯愕臉)那你周末在意大利渡過?(披薩?)(豔羨流口水臉)
-不想吃披薩了。(哭笑臉)我要吃海鮮,地中海海鮮。(狂笑臉)
深夜聊食物,第二天醒來特別有饑餓感,才吃完一頓面包配奶茶的早餐,威廉的清早電話便打進來。
“L集團想約你見面。”
“我怎麽有一種剛到達意大利便被他們盯上的感覺……”
“他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
“應該是的,我們上次來意大利的時候,在米蘭郊區遇見了L集團的小老板法比奧*拉卡斯,昨晚又遇見了他。”
電話那邊是一頓沉默,過了一會才問:“你願意和他們見面嗎?”
“我覺得現在不适合,還是走正常程序讓他們開價吧,我現在只是你的助理,親愛的,而且,P會計事務所已經給出了估值價,我想在米蘭看看有沒有別的買家。”
電話裏傳來了威廉的低笑聲。
結束與威廉電話,我迅速連通與爸爸的視頻通話。
“寶寶,你終于給爸爸打電話了!”
“爸爸,你現在方便聊公事嗎?”
“只要是和寶寶談,什麽事也行。”
我把C集團奧蘭多要收受報酬的事情告訴他。
“綸綸,意大利人,特別是意大利商人一點也不傻,他們會輕易讓人從中賺取巨額利潤嗎?而且,我們還可以對比一下其他買家的意向買價,不是嗎?”爸爸很認真地說:“不過,你需要記住一點,你在公司作任何的決定都會得到我的支持,你在公司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我的授權批準。但如果你需要和人聊一聊,或者需要些建議,爸爸永遠在你身後。”
我的眼睛立刻潤濕,鼻酸充斥,只能點頭回應。今天暫時沒有任何行程計劃與約見,在屋裏閑着也是閑着,便沿着屋外的街道毫無目的地游蕩。小徐很有眼色地一直跟在後面。大概走了一個小時,看到一條小河,兩岸全是閑逸別致的臨河建築,翻看手機地圖,才知道這是米蘭運河,是類似于北京什剎海的一個米蘭悠閑商業中心。
我沿着運河的一岸随意走走看看,被牆上的一副立體街畫吸引了。畫上是兩只巨大斑斓的蜥蜴在城市上爬行,感覺像是Q版《哥斯拉》。大概是步行了一些時間,傷愈的腳隐隐有點赤痛,擡頭看見巷角的咖啡店标識,便大步往那裏走去,但在進入咖啡店前,我停住了腳步。
☆、意大利的商業老大
在進入咖啡店前,我被咖啡店旁的一間貌似是古董店的雜貨鋪給吸引了。這家雜貨鋪的店面很小,大概十來平方的模樣,店裏挂滿了雜物,雖然繁雜得有點過分,湊在一起卻又充滿了和諧的藝術感。一個仿佛是店主的青年男子正坐在店裏,往一個發黃了的塑料外殼上塗抹膏劑。這個熟悉的畫面讓我想起了老同學李英勳同志從前在學校改造廢棄物品的場景。
店主感到有客人進來,擡頭向我笑了笑,樣子長得很大衆,青澀的臉上滿是年輕的膠原蛋白。他手上忙碌着的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只見他把膏劑均勻抹在塑料外殼後,用透明保鮮紙裹上,放在店面能曬到太陽的地方。
店主看了看想發問卻又不發話的我,笑着用英語解釋:“我在翻新這臺廢舊的游戲機殼,染發劑可以把發黃的塑料外殼給漂白。”
我眨了眨眼睛,聽他接着補充說:“染發劑得使用雙氧乳含量度為12%的那種才能體現出漂染的效果。”
“閣下從前在大學修讀的是化學專業?”
“不是的,我修讀的是工商管理。”店主一陣嘆息,“很多廢棄物其實還能使用,丢了怪可惜的,修整以後,它們便能在人間重獲新生。”
這話聽起來詩意十足,哲理感滿滿。但和店家聊了這麽多,不買點東西好像過意不去……于是随意挑選了一枚雕刻着歐洲古代女性頭像的銀質吊墜。
店主拍了拍後腦勺,說:“哦,這枚銀幣吊墜我要問一下店主是賣還是不賣。請你稍等一下。”
我一臉黑線,原來大哥你不是店主……店小二掏出手機說了一通意大利語,然後一臉正經對我說:“店主他說賣,但必須要收現金。”
估計店小二認為我們亞洲人在外購物都習慣刷卡,只是我最近一直住在法國北方,當地的現金支付率還是比較高,我也開始習慣往身上帶紙幣。
店小二做成了買賣,想來心裏痛快,開始給我科普這枚銀幣的來歷。“這吊墜是一枚古希臘敘拉古錢幣的仿制品,雖然是贗品,但手工很好,把當年雕模大師尤安尼托斯的月亮女神複原得十成十的好看。”
看到我一臉懵逼狀,熱情的店小二繼續為我介紹:“敘拉古,那是我們意大利西西裏的一個古代城邦。你看,這月亮女神雕刻得多好看,面容豐潤,線條流暢。女神上方有‘敘拉古發行’的古希臘文字,銀幣的下方有‘尤安尼托斯’的刻字。尤安尼托斯哦,他可是我們意大利古代最偉大的雕刻藝術家哦。”
正聽得聚精會神的我,被急切的手機鈴聲所打擾,手機來電顯示威廉。
“L集團發來了協約要價。”威廉說,“21億歐元。”
我聽到自己的牙齒在咬得嗞嗞作響,看來敵人早就對我們作出過評估,這是在趁火打劫。
“你是法國過來的?”店小二見我挂上電話,好奇地問我,看我點頭,笑道:“意大利擁有很多歷史名勝和藝術珍品,希望你的旅途愉快。”
悻悻地離開雜貨店,剛點了杯熱巧克力才坐下,又來一個電話接入。
“楊小姐,你好,我是奧蘭多,我的世叔,C集團的阿歷山度*康納聽說你到訪米蘭,很希望能邀請你到他們家裏作客。”
我欣然答應了康納家族的邀請。
第二天早上,康納家族派了一名司機開着一輛黑色奔馳過來接我們,小徐不是很同意乘坐陌生人的汽車。
“我們只是一塊小土豆,誰人會對我們動刀動槍的?《教父》的黑手黨系列電影看多了吧?”
小徐說不過我,只得從背包裏掏出一支疑似為手槍的物體連同兩把雙節棍塞進背心褂子裏。
我頓時吓呆了,口吃地問:“你……你這是槍嗎?哪裏來的槍?”
“這是□□,我昨日在古董市場買的。”
我扶了扶額角,無力地帶上了那枚新入手的敘拉古月神銀幣吊墜。
康納家族的小汽車載着我們往米蘭郊區駛去,沒一會便到達一座充滿田園色彩的古老大宅院。小徐環顧一周,用中文低聲道:“這個屋子連熱感雷達都裝上了,防禦能力比得上軍事堡壘。”
主人一家已經站在主屋大門前等候,人群裏的奧蘭多朝我投來了一個媚眼。
“你好,楊小姐。”家主阿歷山度率先用英語向我表達歡迎。這是一位成熟的意大利大叔,臉上的皺紋褶子裏沉澱着歲月的智慧,優雅的談吐使人如沐春風。
我把爸爸藏在米蘭屋子地窖裏的波爾多紅酒帶來作為見面禮。康納家裏有很多人,一番寒暄,總算記住了阿歷山度和他的太太芭芭拉,他們的大兒子基斯天奴和太太,小兒子丹涅奴和太太,阿歷山度的侄子多明尼戈和太太,奧蘭多和他的父母。
阿歷山度看了看我身後的小徐,風趣地笑道:“你的這位保镖一定在中國武藝上有很深的造詣吧。”
“武學造詣還算不上,但他在中國的軍隊裏待過,安保方面還算有經驗。”我沉吟半分,“我曾經被人推進湖裏,家人為了确保我的安危,堅持要有安全人員全天跟在我身旁。希望閣下不要介意他随我一起到訪貴府。”我吩咐小徐到一旁休息,小徐看了我一眼,默默地離開。
“年輕美麗的女孩,獨處的風險總是比常人要高。”阿歷山度領着我參觀了他的家族豪宅,他的和藹可親超出了我的預期。“你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怎麽不一樣了?”我好奇地問。
阿歷山度笑得很有意思,“你很內斂,很低調,作風更像是一個傳統女性,而不是一個商人。”他緩了緩,又說:“當奧蘭多告訴我,你可以代表U集團和我談收購的事情時,我就想你是一個很精明外露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這是在拐着彎子說我不精明嗎?
“但看見你後,我就知道我想錯了。”阿歷山度看着我,眼中竟然是暖洋洋的猶如一灣溫泉,“我好像在看到年輕的自己,沒有任何經驗,卻要承擔家族企業的重擔。”
阿歷山大的話仿佛電閃一般劈中了我的心窩。
“你是一個女孩子,讓一個女人站在男人們的跟前沖鋒陷陣,這是男人的無能。”阿歷山度的話鋒一轉,“我很高興你打算出售U集團的意大利業務,這樣我們就能成為合作夥伴而不是競争者。”
“但是,閣下,你還是會壓低買價吧?”我笑嘻嘻地問。
☆、見面過招
阿歷山度聽了我的話,縱聲大笑。
“我終于明白為什麽U集團會讓你一個小女生來和我們談生意!”他勉強止住笑,說:“這樣一個直率坦白的小女生,會讓我們松懈甚至是大意。”
“但事實上,我并沒有讨到便宜。”我嘟嚕道。“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合夥來欺壓我們。”
“你已經和法比奧*拉卡斯見過面了,但願你沒有被他的美色所迷惑。”阿歷山度抿着嘴說:“畢竟,我這種糟老頭子和他那樣一個美少年相比,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
我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說:“但我個人還是覺得成熟的人更懂得照顧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