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4)

見魯能從門外經過。一看時鐘,下班時間到了。想着明日一早的巴黎之行,必須早些回去休整。我已經與安德魯捐贈的巴黎流浪動物之家聯系上,約了明天前去拜訪。負責接待的義工是一個年輕的在讀大學女生,叫做詩林。

詩林是這個動物之家的主幹事,不想她年紀輕輕地,對整個組織機構的管理打理得井井有條。

為了表示支持,我決定以U集團的名義捐贈一些寵物用品給予支持。

“喔,你在U集團裏任職?”詩林的兩眼滿是好奇,“我家附近也有U零售門店。”

“既然如此巧合,你現在回家嗎?我可以順路送你回家。”

“哦,我今天約了媽媽到她家裏吃飯。”詩林表示很遺憾,看了看我身後的魯能,說:“那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我呵呵一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小姑娘的手機鈴聲響起化解了尴尬。她接通電話,聽着聽着不大高興起來,只說了一句‘好的’便挂上電話,剛剛的神采飛揚消失無蹤。

“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我媽媽臨時有事取消了今晚和我一起吃飯的計劃。”

我感到詩林身上濃厚的失望,開車送她回家的路上,聽她說起她正在巴黎的一家投資行當實習生。這讓我想起了我的實習日子,才兩年以前的事情,怎麽好像上輩子似的。送詩林回家以後,正想着要不要找巴黎的老朋友尼可拉斯聚聚舊的,手機忽然響得厲害。

現在已經是中國的淩晨時候了,爸爸怎會在這個點打來?

“綸綸,你在哪裏?”爸爸的聲音有點焦急。

“我現在在巴黎啊。”昨晚不是在視頻通話裏告訴他我今天到巴黎嗎?

“現在,馬上和魯能一起回去裏爾,不要在巴黎或巴黎附近再停留。”

☆、危險的巴黎

爸爸聲音裏的緊張讓我心頭一緊。

“魯能和我在一起,發生什麽事情了?”

“巴黎一家報社剛剛被襲擊了,兇徒還沒落網,聽說有□□在手,整個大巴黎的軍警都出動了。趕緊的,馬上回北法去。”

我說不出的震驚,或者說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還沒有反應過來。魯能聽到我剛剛的法語談話裏提到他,大概是瞧我臉色有異,自動地把我換到副駕駛座上由他開車駕駛。我放下電話,用中文告訴他剛剛在電話裏得到的消息。他一言不發,左右觀察着路面狀況,小汽車一溜煙地駛上了回裏爾的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上已經有法國警察架起了臨時路障檢查所有離開巴黎的車輛,等待檢查的車龍約有兩百米長度,一副現場版的‘逃離巴黎’就在眼前。我翻動手機查閱新聞,果然,頭條上全是早上突發的巴黎報社遭遇襲擊的新聞,已經确認十人死亡。根據網絡媒體的最新消息,襲擊者劫持了一輛汽車逃跑,法國警方已經內三層外三層地将大巴黎和巴黎鄰近地區的所有通道卡得嚴嚴實實。

我看新聞看得心驚肉跳,但瞧了瞧身旁沉默的魯能,人也跟着安定下來。在車上輪候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輪到我們接受檢查。我們被要求下車等候并提供居住證明,兩名身穿防彈服的警察開始檢查我們的汽車,連爆炸探測儀也出動了。可能因為卡宴是兩廂SUV形汽車,車裏的情況一目了然,車輛檢查很快結束。一個警察問我們要去哪裏,我告訴他要回裏爾,警察便告訴我們可以繼續行程。

汽車行駛了一段路程後,我才總算松了口氣。滾動新聞顯示法國警方通過現場初步證供分析,已經将這起槍擊案定義為恐怖襲擊,并鎖定了疑犯的身份,開始在巴黎及巴黎周邊地區全面通緝。各大法國媒體都在人肉搜刮疑犯的資料,更有媒體聲稱疑犯曾在恐怖基地接受訓練,在數年前便讓美國政府列為恐怖嫌疑人被列入美國的禁飛黑名單。

還有媒體推測疑犯的逃跑路線,建議所有巴黎和巴黎附近的居民無論在家裏的或者在路上的都要小心警惕。威廉已經通知集團在巴黎及周邊地區的所有非食品門店提前三小時下班,集團的食品門店提前兩小時休業。

我們在傍晚前回到了裏爾的公寓,魯能什麽也沒說,只是把自己關在公寓裏埋頭苦幹,估計在加強公寓四周的安防。我打開冰箱,悲催地發現連過期面包和泡面都沒有了。明天又是周日,附近的食品商店都不營業。不知道現在外出還能不能買到食物,正想着要怎麽開口和魯能說我要到外面去,門鈴聲突然響起。我朝大門的貓眼看出去,來人正是歐力衛。

歐力衛提着兩大袋子的食物進來,說:“我剛剛購買日用品回來……想想還是有點害怕,覺得和你們待在一起可能會安全一些。”

我仿佛見到了救星,自告奮勇地和他一起準備晚餐。不知道魯能今晚一個人在他的公寓裏吃什麽,不過歐力衛也很記挂他,特意做了三人份的食材給他送了一些。周到細心的歐力衛把睡袋也帶過來了,九點一到便鑽進睡袋裏在客廳當起廳長。

第二天,法國警方鎖定了巴黎東北部地區并投入了兩千警力追捕疑犯。可法國南部的一個小城市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另一起槍擊事件,其中一名傷者送醫後傷重不治。法國人民還沒有開始恐慌,遠在中國的家人已經電話微信輪番叮囑我務必小心好好保護自己。

我翻看手機新聞,這家遭遇襲擊的可憐巴黎報社,只因為諷刺□□教而被極端宗教勢力血腥報複。為這些筆墨口頭之氣相争甚至殺人流血,值得嗎?

在客廳過夜的歐力衛已經做好了早餐,煎餅配太陽蛋加熱紅茶。生活如此美好,我不想再看這些殘忍的社會新聞,便開始專心享用早餐與歐力衛聊聊其他的話題,但他貌似不太自在的模樣。

“是不是昨天在客廳裏睡得不好?”我問。

“不是……只是今天沒有外出跑步,有點不習慣。”他這一說,讓我想起了做運動汗流不已的魯能,說不準魯能此刻正在隔壁自己的公寓裏一邊做運動一邊提防四處的情況。想到此,我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來。歐力衛以為我在笑他,臉噌地紅了起來。

自從搬進了公寓,我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閑下來過。一時半刻,還真不知道要幹些什麽。茶幾上擱着的一本《漢語基礎1》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随手翻開,裏面是密密麻麻的筆記。

“這一本書都學完了,看來漢語水平可以與人對話了。”我笑眯眯地看着歐力衛,他似乎很不好意思,我決定要考考他,便開始用中文和他說話。

“你說慢一些,我沒有跟上你。”歐力衛用法語低聲地抗議。

第一次做老師輔導中文的我,感到特別有意思。歐力衛的漢語拼音記得很牢固,但發音總是不标準,我一遍又一遍地帶讀,一聽到他的發音不正确便馬上糾正。他常常用漢語拼音記中文詞語,一遇上同音不同字的漢語便會混亂。

“拼音只是幫助你學習中文的發音,你要學的是漢字,記詞語要用漢字記,不能用拼音來記。”負責如我翻出了一本新的筆記本,開始一筆一劃地教歐力衛。小歐同學學得很認真,大臉蛋紅撲撲的還不時皺起眉頭。我們的這一天便在教習與學習漢語中度過。

第三天起來,晨間新聞報道法國警方在淩晨攻入了疑犯在巴黎東北部的藏身處,兩名疑犯被當場擊斃。歐力衛大概很早起來看到了這則新聞,餐桌上留下了他回去的小紙條。門外的門把上已經挂着一袋新鮮面包——鹹奶酪蒜面包,一定是歐力衛同志早上去戶外晨跑時經過那家方圓三公裏唯一的面包店順道帶回來的。

收拾妥當,出發上班,為了減少碳排放,我已經在複活節假期前開始讓魯能和我坐同一輛車去辦公室,現在又多了一位歐力衛同志。三輛汽車變成了三人拼車,感覺自己對地球的環保事業做出了實質性的貢獻。

我瞅了眼魯能,盡管還是別人問一句他回答一個字的節奏,但聽着歐力衛同志和他的中文對話練習,我的心裏有那麽一絲的愉悅在升騰,但愉悅的心情很快被那些讓人焦頭爛額的工作郵件給澆滅——那些被替換崗位的法國采購職員在集團工會的組織下聯合起來準備集體罷工抗議。

☆、商業應酬

很多法國企業每年都會預留一個罷工預算以支付社會各界層出不窮的罷工潮所帶來的額外費用。法國人罷工不是躲在家裏玩,他們喜歡上街去玩,心情好的時候像開派對一樣地歡鬧折騰,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燒傷打砸與暴徒無異。至于罷工的理由,總是多不勝數。我就聽說過曾經有低收入的法國居民因為聖誕節收到的饋贈禮物質量不佳而上街抗議,只能說法國人都知道全法國人民已經養成了凡事不滿都要鬧一鬧,即使不一定有結果,也要來個轟轟烈烈鬧得個衆所周知的臭毛病。所以在得知這些被替換崗位的采購人員,即使福利沒有被削減,依然準備罷工反對企業的重組和運營時,我心裏的那團怒火很快便被壓抑了下去。

與威廉商讨後,我們決定聽取精英律師托馬斯的建議對采購部的不滿職員采取冷處理,并着手制定與他們開展商讨會議的計劃。另一邊,采購部的重組與改革如期進行,為了加快統一采購的整合步伐,誰來領導權利一統後的采購中心是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威廉開始忙于面見候選人。

沒有了威廉,我的辦公室變得異常冷清。翻查日程表,下一個業績總結會議訂在了周五,閑下來的我終于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清理郵箱裏的未閱郵件,然後,我發現了一封陌生的郵件。郵件是法國北部省工商業發展促進會發來的五月節祝酒會邀請,我差點就把它當作垃圾郵件一眼略過,但想想又不對,郵件裏已經把我的工作職位和姓名性別都打得清清楚楚,我不禁懷疑自己的個人信息洩露了。

我問歐力衛同志是不是可以讓IT部門加強反垃圾郵件的過濾設置,他頓了頓,說:“這個應該不是垃圾郵件,确實是有這麽一個工商促進會組織,你不想出席?”

真的有這麽一個工商促進會……那我去看看他們有個怎麽樣的工商促進辦法!但是,祝酒會……我想了想我的衣櫥,好像沒有适合的禮服。

五月的法國高地北風依然清涼,身穿意大利(尚未成名)設計師禮服的我,步姿優雅(不習慣高跟鞋而不得不一步一拍)走進祝酒會充滿青草氣息的花園會場。在場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但所有人見到我都十分友善地報以微笑。我依着工作人員的提示,在長餐桌上找到了豎立着我名片的識別卡。

喔,終于可以坐下來了,這細跟高跟鞋真的太高了。

長餐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坐着,其他人都三三兩兩地站在一塊說笑聊天。百無聊賴地我,正準備刷手機,忽然有人朝我喊話:“嘿嘿,小妞,你還記得我嗎?”

我擡頭,看見一位紅光滿臉的法國中年大叔朝我傻笑。腦海裏的引擎飛速搜索,想起了這位便是在白飯巴黎慶祝宴會上碰到過的那位要給我推薦合适工作的布氏集團代表菲力大叔。

我連忙站起來與他握手問好,菲力拿起我桌前的名片識別卡,啧啧搖頭:“小妞原來是U集團的執行董事長!唉,我當時在巴黎還想着要給你介紹工作,真是眼神不佳,自作多情了。”

“不是的,我當時剛剛失業,還不是U集團的正式員工。”

“哎呦呦,你這小姑娘就是低調。”菲力大叔道,“接掌這麽大一個集團,那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喂,你就老實地悄悄地告訴我,是不是壓力很大啊?”

“可不是嘛,這不就是過來參加祝酒會向大佬們取經學習。”

菲力哈哈大笑,開始為我介紹在場他認識的工商企業老板,“那是多明尼Y,北地農牧業巨頭,但很怕老婆。那個是日化品先生安東尼X,你待會和他說話要保持距離,他可是出了名的風流,女朋友多得數都數不清。”

我們倆說得太投入了,以至于本來坐在我鄰座上的客人不得不站在旁邊發呆以提醒我們把位子讓回去。

“抱歉至極,先生,你不介意我和你換個座位吧?” 菲力也不等人家答應還是拒絕,硬是把自己座位上的識別卡和別人家的對換。對方很是無奈地朝他原來的座位上走去,菲力這才朝我露出了一個得勝的誇張笑臉。

別看菲力一副老頑童做派,聊起生意來可一點都不含糊,“我聽說你們在瓦茲省那裏的地皮正準備開發,要不要考慮和我們一起合作?你知道建築一直都是我們布氏的強項。”

U集團在早期屯了不少地皮,但我并沒有聽說有瓦茲省開發的項目計劃……我不動聲色地說:“瓦茲省的地皮開發還在研究中,如果定下了,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

餐宴正式開始,衆人落座,主辦方一一介紹到場的與會者。在我的認知裏,這些商貿促進會一般都會在座位上巧妙安排,好讓有潛在合作關聯的企業者坐在一塊相互認識好好聊聊。現在,我的右側坐的是菲力(在他的胡蠻調換下),我的左側坐的是發展銀行的首席副執行官紀東Z。零售業與銀行業的關聯,說大也大,說少也少,主辦方把我們安排坐在一處,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拉米東小姐,真榮幸能認識你。”與我聊得熱烈的菲力要上洗手間,一旁的紀東終于找到了搭話的空檔。他看着很年輕,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衣着光鮮,搭配得體,一看就知道身上的行頭都是精品,“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漂亮。”對于法國男性的贊美,我漸漸開始把他們視作一種打招呼般的平常。

“謝謝你。”我對這種社交和應酬總是無所适從,視線開始尋找不知藏在哪裏的魯能。

紀東沒有被我的冷淡吓退,反倒越挫越勇似的,說:“很感謝你對巴黎流浪動物組織的慷慨資助。”

我愣了愣,側着腦袋打量他:“你是怎麽知道的?”

紀東笑了笑,說:“詩林是我的外甥女,她告訴我前些日子U集團的老板在巴黎順道開車送她回家。”還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又接着說:“那天是巴黎幾十年來治安最糟糕的一天,竟然有殺人犯拿着重型武器槍支在街上逃竄,無論如何,我和我的家人都十分感謝你把詩林安全送回家。”

我們又聊了一些南法與北法的各種差異,餐宴到了上甜品的時候,這說明大家吃飽了,可以繼續散散步聊個天地應酬。聽說我喜歡馬,紀東邀請我到他在默倫的莊園騎馬游玩。默倫在巴黎的附近,但巴黎才剛剛平靜下來,不要說巴黎附近了,估計只要我離開裏爾,遠在國內的家人就會呱呱不滿。

“過些日子吧,最近我在忙着公司的一些項目,暫時不能走開。”當時,我只是想找個婉轉的理由拒絕紀東的邀請才說出這樣的話,沒想竟一語成箴,好事沒來,壞事偏偏一大籮。

☆、暗處的敵人

正當我們以為那些換崗的采購部員工正在與集團代表洽商之際,一個震驚的消息傳來——一名冷凍食品的法國采購經理被家人發現在家中割脈身亡。法國警方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正在調查死者的自殺原因,派出了兩名警察到U集團的總部大樓問話調查,卻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說這名員工是因為U集團的架構重組引起的心理壓力而自殺。輿論壓力頓時鋪天蓋地壓來,作為集團總裁的威廉首當其沖。集團內部流言四起,三天後,竟然有媒體記者要求U集團的管理層代表就此事做出回應。

威廉有點無精打采,說:“我還是在家待幾天吧。”

“威廉,你并沒有做錯事,U集團也沒有任何法律和道德上的責任,這是無中生有的惡意留言,我們不需要理睬,只需要等待警方把死者的自殺原因調查出來就可以。”

我揣着‘越描越黑,清者自清’的想法希望事情被被慢慢淡化,但還是低估了法國輿論的影響力。

幾天後,U集團的內部工會聯合了外部的一些非盈利法律顧問再度向U集團施加壓力,要求對員工自殺一案做出道歉和賠償。我們還沒有給出正式回應,媒體已經大肆報道此事。在媒體的描述中,U集團的管理者是一個為了運營改革而不斷逼迫員工的冷酷剝削者。

集團的零售業務公共關系部門馬上發表聲明強調自殺原因還有待警方查證,希望社會各界與U集團一起為逝世者祈禱。但這份聲明似乎無法覆蓋媒體的不滿與市民的公憤,甚至有激進人士在網上發起要求‘兇手威廉’得到懲處的倡議。

可憐的威廉,一時間成為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連走出家門口也遭到鄰居的白眼。他手上的集團改革項目被迫暫停,與他通電話,聽得出他心中的委屈與壓力,似乎隐隐有辭職的打算。

“威廉,不要想了,你去放個假吧,事情由我來處理。”我寬慰他,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事,在集團裏除了歐力衛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

當我在家裏發愁之際,手機響起了爸爸的視頻通話邀請,看來麻煩的事情已經傳到他那裏了。

“綸綸,和托馬斯商量一下吧,你需要一起作戰的隊友。”爸爸說,“中秋節回來中國一趟吧,北京的房子快要裝修好了。”

“嗯。”我突然很想念中國的米飯,雖然國外也有米飯,但沒有國內的粘香。我也想念京菜,想念粵菜,想念川菜,鼻子突然就酸起來,只好借故遁逃。

第二天去托馬斯的辦公室拜訪,他的辦公室位于裏爾老城商業區裏的一座新式辦公大樓內,雖然說是新式,但也是八十年代的建築物,室內的現代感十足,到處洋溢着律師事務所裏的年輕和專業氣息。托馬斯一直替我和爸爸的私人業務提供法律服務,這還是我頭一回請他在集團事務上出謀劃策。

“U集團的法務部不能提供意見嗎?”托馬斯挖苦道。

“我不想找他們,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直覺吧。”

“看在你親自到訪我的辦公室,那我就說說看吧。”托馬斯不無得意地說,“你有沒有發覺整個事件發展得太猛烈?”

“是的,媒體把事情鬧得太快太大。”

“這就對了,如果工會想替死者索賠,他們是不是應該向仲裁機構提出申請?”

“我們沒有收到仲裁機構的任何通知,卻不斷地被媒體征伐……你是說他們在做show?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通過媒體和輿論向我們施壓索要賠償?”

“那現在的結果是什麽?”

“我們沒有賠償……”我的心頭一個激靈,估計瞳孔都收縮了,“他們想打擊威廉,讓他停止集團改革。”

我心亂如麻,頭腦卻異常清明。隐藏在暗處的敵人開始用無形的雙手向我們伸來,我要如何應對?從托馬斯辦公室出來後,我一直思索這個問題,身後的魯能突然擋住我要打開車門的動作。

“你在想事情,讓我駕駛吧。”

我感激地把車鑰匙交給他,默默地坐到副駕駛座位上,腦海裏卻不斷重複着爸爸的話:‘你是船上的船長,你不但要指出船只的航行方向,而且要讓船上的每個船員按照你的意願發揮自己的作用讓船只安全而快速地朝着目的地進發。’

我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發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擡起頭,看見歐力衛同志提着一個紙袋進來。

“吃塊草莓拿破侖吧,你……中午都沒有吃午餐。”

我機械地接過,在酥軟的煎餅層夾着奶油和草莓的拿破侖餅上咬了一口,美味讓我從呆滞中醒來,原來我已經餓了,只是沒有察覺。我像個再次得到能源而重新轉動的機器人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歐力衛同志,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臉噌地紅了起來。

“歐力,小歐力,我有個艱巨而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說完,不知道歐力衛有沒有起雞皮疙瘩,反正我自己的兩條手臂都起了。

另一邊,我開始着手處理威廉中斷了的改革項目。例如,他已經選出來的新采購部門的領導班子,我安排了和他們每人一對一的面談。威廉把人力資源總監也換了,我與新上任的人事總監羅文H讨論後,決定馬上發布新的采購部門人事任命通知。

下完了這步棋,便要等待對方的下一步,我開始盤算接着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辦公郵箱忽然收到一封來自菲力的新郵件,主題是問候。

‘小妞,聽說你的公司最近遇上了些麻煩,你一切安好嗎?需要幫忙的時候務必告訴我。你的超級英俊大叔菲力。’

我嗤笑一聲,心裏說不出的溫暖。繼續清理了未閱的舊郵件,突然發現一封來自紀東Z的私人邀請郵件。

‘拉米東小姐,得知你的集團最近遇上一些麻煩,正好我們這個周六有一個私人沙龍,相信我這裏有不少的朋友與你有或多或少相似的煩惱,歡迎你的參加。’

我想了想,欣然接受了紀東的邀請。

周六,我依照邀請的地址來到了紀東在巴黎郊區的房子。哇哦,房子充滿了現代藝術感,無論房子內外的哪個部分都是視覺美感的享受。房子入口的臨街小道上已經停滿了汽車,我們正準備進去,忽然叫門口的保全人員給截住了。

“抱歉,這位先生沒有出現在受邀者名單上,他不能進去。”

☆、銀行家的沙龍

紀東大宅門衛對魯能的攔阻讓我充滿了詫異,還有一絲的不滿。即使巴黎在剛剛過去的幾天裏發生過恐怖襲擊,但紀東也只是個銀行家,為什麽要把私人府邸的安保設置得如此緊張?

“他是我的同行安全人員,他不能進去,我也不能進去。麻煩你和主人說說,如果實在不方便,那我們回去吧。謝謝你了。”門衛對我婉轉的強硬略有遲疑,稍一則頭,說了句‘請稍侯’,便對着線控對講機報告。

過了十來分鐘,大門打開,紀東從裏面出來,對我笑道:“很抱歉,我忘了提前準備你的同行人員名單。”他瞄了眼我身旁的魯能,笑得無比真誠,“請進去,我們到屋裏說話。”

我們随着紀東進入他的大宅,大客廳裏沒有人,倒是客廳落地玻璃窗外的花園裏有好些人在談話。紀東指了指客廳旁的一扇門,說:“那裏有随行人員的休息區,我們去花園吧,我急不可待地要把你介紹給大家。”

我才走進小花園,便聽到一個少女的呼喚聲靠近:“拉米東小姐,真高興在這裏見到你。”定眼一看,是紀東的外甥女詩林。一番擁抱碰面禮後,詩林高興地拽着我說話。紀東無奈地拉開她,說:“寶貝,讓我先把客人介紹一下吧。”

紀東把我逐一介紹給他的客人,轉了一圈,除了詩林的媽媽和繼父,我沒有記住其它人別的名字。詩林全程跟在我身旁,完全把我當成了她的好閨蜜。

“叫我綸娜敖娜吧,詩林。”

詩林笑得更高興了,說:“謝謝你,綸娜敖娜。那天要不是有你送我回家,估計我爸媽又要争吵一番看誰來接我。”

父母離婚的孩子總是比較敏感的吧,這讓我想起了巴黎的老朋友尼可拉斯,不知他現在在大學的生活過得怎麽樣。便對詩林說:“我也很高興,你是我在巴黎認識的第二個朋友。”

話音剛落,詩林的媽媽娜塔莉便朝我們走來。一番寒暄過後,娜塔莉對我笑道:“我聽說U集團最近遇到了一些煩心的事情。雖然我不了解具體的情況,但我一直對工會的人沒有好感,他們常常會把事情放大兩三倍的來說話,有時侯甚至會串通新聞記者來煽動民衆的情緒,為的就是在幫助員工得到企業的賠償後好分一杯羹。”娜塔莉同情地看着我,“如果需要幫忙,盡可要告訴我。我認識巴黎的一些頂尖專業的公共關系咨詢公司,也有一些認識的律師與工會打交道很有成功經驗。”

我謝過娜塔莉的好意,感嘆道:“法國的勞動法對企業來說太嚴苛了。”

“你說的很對。”紀東不知在什麽時候來到我們旁邊,和他站在一塊的是娜塔莉的現任丈夫費德勒。“現在的法國社會失業率已經在往百分十的關口突破。企業需要年輕有想法的新鮮血液,但陳舊的血液卻日積月累地成為腫瘤一樣吸收着企業的養分。法國的勞工法卻讓企業不能去腫瘤,不能自救,難道大家要眼看着自己的企業一步一步走向衰敗嗎?”

紀東的發言已經引起了在場客人的注意,衆人一臉的贊同之色,更有人大聲回應“不能這樣。”紀東略有深意地看了費德勒一眼,後者朝他微微一笑,說:“我每天都深有此悟。為什麽現在的企業明明需要很多專業人才卻不敢招聘,為什麽很多有才華有抱負的年輕人卻一直失業在家中?法國現在的勞動法已經不合時宜了,老員工想離職卻沒有法律規定的補償金支撐他們找到新的工作,企業要計算用工成本卻沒有法律指引。勞工法的改革刻不容緩,我們必須要讓雇主與員工都能得到保護與發展。為此,我已經寫下了我對改革具體措施的見解并印刷成書。若對我的這本書感興趣,請随意取走。”

哦,原來今天是費德勒的新書推介會。我對這類學術書籍并不感冒,但為了給個面子,反正又是贈書,便一臉興致地收下。在我看來,今天最大的收獲是認識了不少法國商界人士。即使我只是安靜地聽着他們說話,也從中得到不少的商業情報。

沙龍在晚餐後結束,紀東笑着對我說:“這麽晚了,你打算回裏爾還是在巴黎過夜?如果你願意,我會很高興你留在這裏過周末。你都還沒有看過我的馬哩,我們明天可以一起到附近的森林騎馬溜達。”

詩林滿臉期待地看着我。想起騎馬的快樂,我欣然同意了紀東的提議。

紀東養了幾匹很漂亮的純種法蘭西塞拉馬。他把溫順的母馬讓給我和詩林,自己騎着公馬,一邊回頭一邊說:“你的騎術很厲害嘛!”我才第二次騎馬,哪裏有騎術可言,對紀東的恭維也只是一笑回應。回頭看,魯能和紀東的兩名安全人員正乘坐着後勤汽車在後頭遠遠地跟着。

我們騎馬沿着小徑在森林裏穿越,午飯在森林休息區裏野炊。一路上,風趣的紀東總是變着法子逗得我和詩林哈哈大笑。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我們不能繼續穿越森林,必須要往回走回到現實裏去。

紀東顯得更加彬彬有禮,還親自扶我下馬,說:“這只母馬懷孕了,你願意收養未來的這只小馬嗎?”

我想了想,終究不敢答應。

紀東也不在再勉強,問:“現在回裏爾嗎?”

我搖頭。我要去巴黎。

星期一早上,當我在巴黎寇毅叔那間塞納河邊的公寓起床後,手機收到歐力衛的一條微信信息。

-早,調查報告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請查閱。

我從床上一躍而起,連廁所也沒上便沖到手提電腦前翻閱郵件。喔,我顫抖着手把歐力衛的郵件轉發出去。

“菲力,你好嗎?我是綸娜敖娜。”我拿起手機給布氏集團的菲力打電話。

“小妞,你起得夠早的。”菲力呵呵笑道,“聽說你的公司遇到了麻煩,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告訴我吧。”

“現在就有一件事需要請你幫忙。”

☆、誰可以幫忙

星期一早上,U集團工會向雇主發出正式通知,要求集團總裁威廉*道格在三天內就采購部員工不堪壓力自殺一事給予正式回應,三天內若沒有得到合理答複,法國全體采購部員工将會從當天起罷工抗議。

歐力衛把這事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坐在巴黎右岸一家臨河餐廳裏與寇毅叔的法國紅顏知己伊莎貝拉一起吃午餐。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我極力裝出平靜的模樣,但還是讓伊莎貝拉看出了端倪。

“你看着有些蒼白。”她擔憂地看着我,“說說看,怎麽回事?我可不想讓你舅舅質問我看顧不力。”

“和工會的腐敗勢力鬥争。”我挽起笑容。“不用擔心,我們會找到解決方法的。”

午餐結束後,魯能直接開上了高速公路回裏爾。我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兩手緊緊地拽在一塊。

就在前幾天,歐力衛以舊同事的身份去慰問自殺員工的伴侶,并試圖試探對方在撫恤金額上的看法。對方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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