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7)
了酒店房間,瞧見茶水櫃裏的零食與酒水,又餓又渴,決定放縱一下自己。泡面,雞翅,花生,巧克力,啤酒,白酒,全都被我一一灌進肚裏。
隔壁房間裏傳來一男一女風流快活的□□聲,聽着叫人厭煩,氣得我拍床大罵:“閉嘴,你們這對狗男女!我哪裏不好了?我明明有顏值有身家有三圍有背景有良心有氣質,你TMD狗眼是瞎了還是腦子進水了!我這麽好的一個女人你為什麽不喜歡?你為什麽不喜歡?你憑什麽不喜歡?你說……我哪裏不好,我改總行了吧。你們一個又一個地放棄我,都不要我,為什麽都不要我?你們都是瞎了眼睛的傻子……嗚嗚嗚……”
罵累了,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醒來地球依舊轉動,又是新的一天,我還活着,只是頭還有點沉,心還有些痛。窗外的天很藍,靠近遠眺,只見酒店對面有一雙巨大的青銅手掌,手掌握着一幅巨大的畫框,畫框後是湛藍無邊的大海,遠處白雲朵朵,海鷗絮絮,此地此景,足以慰療情傷。若能配上一碗湯面,再來碗紫金醬鳳爪或陳皮牛肉球,那就更完滿了。
我撫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大步走出房間。酒店走廊有不少同樣準備退房的客人,瞧見我路過,眼神變得頑劣而灼熱。一個白淨的小青年在我身後揮手說:“我也有顏值有身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我的眉頭上下打結,選擇性失聰,大步離開尴尬現場。在威海的某家餐廳裏面朝大海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午餐後,我踏上了返回北京的歸程。
回到頤和原著的大屋時,已經将近晚上十一點了。主客廳裏靜悄悄的,廚房裏卻燈火明亮,往裏一瞧,黑壓壓的一群人正在吃小龍蝦夜宵。
爸爸和歐力衛兩個法國大男人剝小龍蝦的樣子實在很滑稽,媽媽笑眯眯地問我要不要一起吃。我頂着巨大的誘惑堅定地拒絕了,再待下去,他們一定會問我這兩天過得如何。既然已經走出了最難過的時刻,那些沒有将我打敗的傷害,只能讓我更強大,那些傷痛也不足與人道。
周一醒來,渾身都是勁。下午要去一趟上海參加一場中國供應鏈交流會,小甲與小丙依然被留在北京和小徐一起厮混。上海算是歐力衛的地盤,他駕輕就熟地拉着輕便行李在機場出口處排起人龍,原來那是等侯計程車的隊伍。
“你在上海有不少朋友吧,如果晚上有約會,不用管我。”我笑笑,對小歐同志說。
歐力衛神秘一笑,并不答話,連帶一旁同行的U集團中國業務總裁梅蘇也在抿嘴偷笑。梅蘇是一名法國大叔,原名米歇,能說一口流利的京味普通話,讓帶着南方口音的我有些自愧不如。
在場的與會者很多,工作人員核對了我們的身份後,領着我們來到一張靠近主席臺的大圓桌旁。桌上已經有人落座,我感到一道犀利的視線快速掃來,循着視線看過去,我看見了一張熟悉而好看的臉孔。
☆、最熟悉的陌生人
棕黃頭發,精致的輪廓,如星星般閃耀的眼睛,那個曾經與我在長春滿皇宮裏相擁的青年,那個曾經與我計劃一起游歷歐洲各國的男生,那個曾在廣州向我求婚的人,此刻正坐在圓桌的對面定眼看着我。
我的內心波瀾起伏,最後就只有一句獨白:一年未見,你好嗎?
我愣怔的瞬間,歐力衛已然為我拉開了座位。我朝對面的馬苕點了點頭,快速坐下。沒多久,大會正式開始,主辦方安排了國內各大供應鏈集團逐一上臺介紹自家的服務特色與遠景規劃。我認真聽了一會,心裏盤算着是不是可以将集團在中國的物流倉儲外包給專業的供應鏈服務商。
這走神的一會兒,我感到了對面朝我投來的視線,我撇過頭與梅蘇說話,故意視而不見。午餐結束,正要離開會場,馬苕已經站在門口。借故避開是不行了,我硬着頭皮上前。
“你好嗎,綸娜敖娜?”馬苕就在我跟前,但我無法讓自己像久未見面的老朋友那般與他抱抱親親。
“我很好,謝謝。你在W集團還習慣嗎?”每個人的桌位上都有名片顯示牌,W集團亞洲事業部副總經理的頭銜很難不讓人注意。
“還行。”馬苕的雙眼還是那樣的水靈,但已經不能在我心湖泛起漣漪。
“再見。”我點頭一笑,別過身離開。
“保重,再見。”他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我的眼底有一些濕潤,只是很快又散去了,心裏的那些微疼還是能忍受的,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綸娜敖娜*楊,現在的我是綸娜敖娜*拉米東。
口袋裏的手機悠揚地叫喚,是寇毅叔。
“你今天幾點結束工作?”他老人家已經提前和我說好了今晚會有一場酒會。
“剛剛結束。”
“這麽快?我現在趕不及去接你。你先到我家裏裏休息一會吧,這邊結束後我再去接你。”
“我沒有你家鑰匙,怎麽去你家裏?”
“我會讓助手過去送鑰匙給你。”
梅蘇要回辦公室,與我們不同路。我和歐力衛乘坐計程車來到寇毅叔在上海陸家嘴的高檔豪宅,小區保安很嚴格地核查了我們的身份資料才讓我們進入,歐同志很好奇地打量住宅裏的一切,對于很少有高層建築的法國來說,上海的摩天大樓總是讓他充滿了好奇。
這麽多年了,我對寇毅叔的偏好還是有些了解的。他這個騷包,喜歡黃金地段,熱衷高層公寓,陽臺窗戶必須要有城央璀璨夜景,眼前的這棟湯壹住宅完全符合他的矯情審美。
我按響門鈴,門打開,我愣了愣,對方也愣了愣。眼前這女生很眼熟,腦海在奮力搜索。對方已然吶吶地說:“楊綸?”
我張嘴,終于想起了她的名字:“沈蘊!”我滿臉驚喜,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兼舍友沈蘊。
沈蘊的驚訝褪去,對我笑了笑,讓我進屋裏。
“鑰匙給你。”對比兩年多前的模樣,沈蘊一身職場精英的套裝打扮很是高雅,“那時候開路虎車到學校接你放學的那位是寇先生吧?”
“嗯。”我點頭,“沒想到你現在和他是同事。”
“他是我老板。”沈蘊糾正道,“聽說你去法國工作了,你這次回國是打算在上海發展嗎?”
“不是,我只是出差路過而已。”我瞄了眼竄到陽臺看無敵黃浦江景的歐力衛,拉着沈蘊坐下說話。
“我要回去了,公司裏還有工作。”
“我們明天一起吃飯,好好敘敘好嗎?”
沈蘊欲言又止,在門口停下,問:“你今晚和寇先生一起參加晚宴吧?要不要預訂發型師化妝師的?”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謝謝你。”送走了沈蘊,我走到陽臺邊上。
歐力衛看着繁華熱鬧的黃浦江兩岸,慨嘆道:“人站在高處,才能看到更好的風景。”
“你的中文越來越厲害。”我笑道。
歐力衛害羞地轉過頭看我,轉回法語頻道:“魯能會回來嗎?”
“他不會回來了,他說他回中國成家立室。”我換了別的話題,“今晚要自己尋樂子哦。”
晚上的酒會在外灘的一家私人會所裏舉行,明智如我早已從北京帶來了兩件媽媽替我精心選購的晚裝,雖然沒有首飾,但上了裸妝畫了口紅的我還不至于太瘆人。
寇毅叔看見我後,砸了砸嘴,說:“法國的水土還是挺養人的,連帶品味也提升了不少。”
我得意地朝他笑了笑,樂滋滋地翻看菜牌,說:“還是你點菜吧,你來過這兒,肯定知道哪些好吃。”
“這裏的本幫菜不錯,先來一盤東坡肉和小黃魚。不用吃太多,你待會去了酒會看見好吃的肯定不會放過。”
說得人家好像那種很沒有形象的吃貨似的,我努了努嘴,問:“什麽是本幫菜?”
“上海菜叫本幫菜。”寇毅叔翻了翻白眼。
這位中年大叔,人前人後仿佛精神分裂的兩人,在家裏待人總是不厚道,到了外邊那可是儒雅的不行。瞧,他和酒會上的那些淑女名媛貴婦女總混在一塊,都把人家奉承到天上去了,卻把我扔在一群男人堆裏。
”楊小姐,又碰面了。“一位很有朝氣的男青年和我搭話,”我是內人集團的孫佑,今天早上在供應鏈交流會上見過。“
我呵呵直笑,心裏卻怎麽也想不起對他的印象。他不會是來和我推銷內人支付或者游說我到內人的平臺開網絡旗艦店的吧?
“楊小姐聽說了富氏零售準備與葡萄藤集團聯手開發國內零售業務的消息了嗎?”葡萄藤集團是國內兩大互聯網巨頭之一,而富氏零售是U集團多年來不斷交手的歐系競争對手。這兩方在華合作,一個有實體店和供應鏈,另一個有互聯網流量和技術,這必将會對U8在國內業務造成不可預估的打擊。
我暗暗抽了一口冷氣,困惑地搖頭,這位孫佑成功引起了我的關注。
“我知道8集團的黎總正在開發自己的網絡銷售平臺,但一個人關門研究是一件耗時耗錢的工作,不知道楊小姐會不會考慮和有網絡資源和經驗的內人一起探讨國內的新零售發展?”
我眯縫眼睛重新打量這位孫佑,他是有備而來,有的放矢,應該事先花了不少時間研究我們兩家集團。我從手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笑道:“要不我們另外約個時間聊聊?”
孫佑在內人集團負責對外投資研發,聽說與內人的陳總舵主關系很親厚。我們約了第二天中午到內人集團的上海辦公點碰面,孫佑看見和我同行的歐力衛,眼神閃爍,呵呵地笑問:“我們要用英語對話嗎?”
☆、合作夥伴
歐力衛聽了孫佑這話,笑着用中文說:“沒關系,我是楊小姐的助理,我們可以用中文開會。”
孫佑朝他豎起拇指頭,開始為我們介紹內人集團的網絡資源與零售數據。國內的商業氛圍向來比歐洲積極,對于內人集團的經驗沉積與創新探索,我由衷欽佩的同時也為國內有這樣強大的企業而感到自豪。
我對內人集團與U集團的合作充滿了憧憬,但U8零售的在華業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必須要與黎安商量決定。黎安也剛好在上海,兩人一起吃飯談論這個計劃,他似乎有所顧慮。
“黎叔叔若有其他想法,不妨說出來。”
“8集團已經投入了探索網絡零售的人力與資金,如果現在加入新搭檔,一來前期的投入等于打水漂,二來後期如何磨合發展,也需要多方探索,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
晚上與爸爸通話談起這事,他說:“黎安有顧慮是對的。你對一個人沒有完全了解,貿然讓他進入家裏一起生活,難保有朝一日他不會反占家裏的一切成為你家的主人。”爸爸說起當年泰喜*拉米東與黎安合資在香港上市,便是憑着手上多出來的百分之二的股權,讓8集團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服從U集團的決定。
上市公司雖然容易吸納資金,但相對也要接受管理權被框制的條款,還要定期向各大股東彙報公司業績與發展策略,凡有重大決定也需要董事會通過才能執行,企業的領導人更有随時被趕下決事議席的可能。內人集團那邊的人事情況還真要再細細了解。
正想得入神,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亂了我的頭發。我幽怨地瞪着肇事者——中年大叔寇毅。
“在上海多待幾天吧,下周和我一起回北京過中秋。”
“每次去應酬都拿我擋你的那些爛桃花,為了我的人生安全,我需要考慮收取服務費購買人身保險。”
“你每次應酬都認識很多人,人脈可是無形資本,我都沒有收取你中介費哩。”寇毅叔觑了我一眼,“你該不是趕着去會你的那個意大利男朋友吧?”
我含到嘴裏的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出來,嚷道:“你胡說些什麽!”
“全家都知道你帶了一個意大利男人回北京還到家裏頭住。”
“拜托,是我爸邀請的好嗎?”
“你爸那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對方是不是适合做女婿吧。”
“我和安德魯之間只有惺惺相惜的純潔友誼,不是你想的那些。”
“單憑那人的背景和相貌,我覺得他和你挺般配的,至少比你和你那小助理要般配。”
我以沉默抗議,第二天也不參加他那些拓寬人脈的應酬。我約了沈蘊聚餐,地點訂在了她的公司附近,事實上,寇毅叔的公寓離他們的公司很近,只有十五分鐘的步行距離。
席間,沈蘊說的話不多,常常定眼打量我,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你還有聯系大學的同學嗎?”
“沒有。”沈蘊自嘲一笑,“我忙得連和家人問候的時間都沒有。”她頓了頓,“你……會為了寇先生留在國內發展嗎?”
我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我和他是什麽關系啊?”
沈蘊莫名奇妙地看着我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他是我親舅舅。”
“他是你舅舅?”沈蘊一臉震驚地看着我,“那他和中制集團皇太女的那些傳聞……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我聳了聳肩,“我舅舅他這人呀,你別看他好像很解風情的樣子,其實只是一個攢錢機器,和他待久了,會日久生厭的。”
沈蘊愣了愣,撲哧笑了一聲,說:“你們家人的關系真好。”
“沈蘊,你要不要考慮到U集團這邊工作?”
我把工作名片遞給她。我的這張工作名片,從做威廉的助理開始使用,直到現在也沒有标注工作的職位。沈蘊捏着名片前看後看,不解地看向我。
“內人集團想和我們合作新零售,我知道你在晨興負責企業股權買賣。如果這項股權買賣成交,不但只是股權所有人上的文字數據變動,還涉及到實體企業的整合。如果你感興趣,U集團歡迎你加入。”
“你為什麽選擇我?只是因為我是你同學?”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是同學,我也不可能知道你是一個怎麽勤勉優秀的人。”
沈蘊的眼底升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暮氣,她呼了一口氣,說:“謝謝你,我會好好考慮這份邀約。”
我把兩人的聚餐合照發到朋友圈裏,立刻引起了大學同學的圍觀和留言。身處嘉興的範俊同學馬上在同學群裏給我留言:“小綸綸,你在上海離我那麽近,過來嘉興玩兩天吧,你的住宿食用,哥哥我全包了。”
範俊這一留言,很快受到了其他同學的關注。鄧兆欣馬上報名,李文熙說要帶小孩一同出席,不明就裏的李英勳被點名參加。我笑得開懷,歐力衛好奇地看我,我說:“你想去看看中國的水鄉古鎮嗎?”
周六,我強行借走了寇毅叔的一輛小車開往嘉興。這老男人真是越老越吝啬了,不住地叮囑我要小心駕駛,不要碰花了他的愛車。本宮對自己的駕駛技術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這小歐同志不正一臉快樂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哪有他老人家說的那麽不堪。
李文熙最終不能成行,鄧兆欣和李英勳昨晚已經抵達嘉興西塘。鄧二小姐看見我,笑嘻嘻地說:“遲到了,要……” 這‘罰’字沒出口便住了嘴,眼珠子直盯着我身後的歐力衛看。
“這是我朋友兼同事。”
歐力衛又開始大飙中文,把大家逗得笑不攏嘴。鄧兆欣拉着我問:“真的還沒有發展到超友誼階段嗎?”
“真的沒有,你可以好好考慮。”我笑道。
這位鄧二小姐,上年終于開始辦起了房屋租賃管理公司,專替土豪管理出租屋面向租客。李英勳沒有什麽變化,倒是範俊長了不少肉,招呼着我們到他家裏坐下準備開飯。他爸媽都很熱情,看見歐力衛還特意添了一套刀叉。
“可惜少了李文熙。”範俊舉起手中的酒杯,不無嘆息。
“我聽說她現在辭職在家帶小孩,幸福的少奶奶生活。”鄧兆欣附和。
“沈蘊沒有一起過來嗎?”很少發言的李英勳終于說了一句。
“她說她要加班。”我想這只是一個婉拒的借口,寇毅叔說晨興很少會有周末加班的習慣,因為周末都是員工拓展私家人脈的時間。
大家紛紛談起自己畢業後的生活,我沒有什麽好說的,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再有的只是失戀。
午飯後到鎮上閑逛,傍晚胡吃海喝一頓後,大家圍在一起鬥地主。我趁機尿遁,靠着臨河的小軒窗看夜幕下寧靜的小鎮,有一種偷得浮生的趣味。
一個人影從客廳靠近,平實的聲音響起:“我領導說公司收到一筆來自法國的投資,是你嗎?”
☆、誰才是适合的小夥伴
李英勳清亮的明眸在昏暗的燈光下尤自生輝。
我朝他一笑,問:“你為什麽覺得是我?”
“動力電池的投資風險很大,願意投資的企業不多,你……曾說它是很值得研發的項目……”
“你覺得這個項目值得研發嗎?”
李英勳肯定地點頭。
“既然有研發價值,自然會有投資。”
他深呼了一口氣,鄭重道:“謝謝你……”
我向他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二人各自立在小軒窗的兩旁看窗外的夜景,隐隐有河水流淌的聲音傳來,古老的小鎮寧靜而美好,這是一個惬意的周末。
一周後,我接到沈蘊的電話,她答應加入U集團。寇毅叔想必是聽說了這事,不陰不陽地和我說:“你要和內人集團合作,卻把我培養的人挖走,這是什麽道理?”
我呵呵賠笑:“咱們一家人還分你我嗎?”
“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公私分明的好。”
“上海到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火車票。”
“人才對企業來說是最大的無形資産,培養一個新人那得花多少時間和精力?”
我豎起四根手指,“四張軟卧票,剛好一個包廂。”
寇毅叔悲嘆地扶額:“你這是強搶行為。”
……
沈蘊對內人集團的調查很透切,作為國內兩大互聯網巨頭之一,多年來與另一巨頭葡萄藤不斷地在各個行業領域裏争奪市場。葡萄藤開始涉足實體零售業,內人也絕對不會輸在起跑線上。一個互聯網巨頭要大力開發實體零售業,與現有的傳統零售企業合作是最有保障的策略。
縱觀國內各大零售商,中資零售走實業收購路線擴充地盤,并不急于與互聯網企業抱團。擁有跨國背景的零售商在國內的多年搏殺後依然存活至今的寥寥無幾,葡萄藤既然選了富氏做小夥伴,內人就只剩下純美系的W,歐亞系的U8,和純亞系的小太陽可以考慮合作。
越早達成合作意向,對U集團越有利。我絞盡腦汁地想方法說服黎安,黎安總是一副不答應也沒有拒絕的态度,也許老姜們做事大多喜歡走這種叫你猜不透摸不着的路線吧。為了沉住氣,我索性把這個項目先抛到一邊做些其他別的事情,例如放假。
我每天早上起來陪外爺打理花園裏的蔬菜,上午和外婆一起做瑜伽健美,中午吃李嫂和賀閱斯做的中法大雜彙,下午看小甲小丙跟小徐學中國功夫,晚上和爸媽到人間餐吧看現場演唱。快活逍遙的假期,小歐同志也一起受用。安德魯直接從華西回意大利,寇毅叔也回上海了,我仍然待在家裏舒坦。
我的心在吶喊,不想回去工作,不想離開家裏,但假期終歸有完結的時候,正要計劃回法國的日程,沈蘊忽然給我打電話:“內人開始和W集團那邊聯系了。”融資界有這麽一句話,你不把投資者的手牢牢握住,他們便很有可能會和你的競争者握手。我們不能錯失先機,可黎安依然不為所動的态度,我好生憂愁。
“我們和8集團的總裁況天佑談談?”沈蘊在旁邊試探着問。
我搖頭,“我不想黎安心裏落下疙瘩。”
事情一時半刻沒有眉目,而我們卻要踏上法國的歸程。來時的五人回去只有四人,我的心也好像落了一個缺,微微有些苦澀。
“你看這裏。”歐力衛指着他手提電腦屏幕上的資料,“第三季度的U8財務報告出來了,8集團的線上零售雖然有大幅度提高的營收,但負債依然高居不下。”
我聞言細看,核查現金比例數據,攢錢的速度還是遠遠低于燒錢的速度,心中嘆息。黎安,你還要堅持嗎?
十一月初,法國街頭各處開始布置聖誕裝飾,我則躲在寇毅叔的塞納河公寓裏一邊看窗外的風景一邊畷着溫暖微甜的果子酒。剛剛和詩林聊了一個上午,這個善良的女孩不但要照顧流浪的動物,還開始為流落法國的敘利亞難民奔走。她提出了一個給難民供應廉價必需生活食用品的計劃,希望我可以同意U集團加入合作。這是一群無國無家的可憐人,作為企業,我們不能源源不斷地捐贈,但以接近成本價把必需品賣給他們,我們還是能夠做到的。
詩林前腳離開,紀東的電話便打過來邀請我和他一起吃晚餐。我婉轉地推掉他,擡頭便瞧見玻璃窗裏倒映着的小乙的鬼臉。從北京回巴黎後,小甲與小丙便休假回家,剛剛銷假回來的小乙便一個人挑起了安保的重擔,他對于我用層出不窮的各種理由來拒絕飯局酒會一類的應酬感已經見怪不怪。
巴黎的治安一直讓人憂心,再加上上一次恐怖襲擊的陰影,爸爸在我回法國前再三叮囑我無論走在哪裏都必須要有保全人員在身邊。以前的我喜歡人多熱鬧,現在卻渴望有一些私人空間。人啊,總是缺什麽喜歡什麽,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傷春悲秋一番,認命地開始換衣服化淡妝,準備下午的約談。
這是我第一次與外星文集團歐洲站的副站長本傑明見面,他是一個三十出頭程序員出身的波蘭人,其貌不揚,個子偏廋還有些駝背,但言辭精确,情商極高。剛剛回歸U集團的老尼可拉斯在一旁不時地發問,他對本傑明所描繪介紹的庫存數據信息系統充滿了熱情向往。
本傑明離開後,我們倆坐在會議室裏愁嘆。老尼愁的是如何在等待新系統上線的時候,以最有效的辦法清理庫存。我嘆的是系統雖好,但費用龐大,又繞回到老問題上,系統代替人手,集團要如何處理企業的剩餘勞動力?我已經可以想象威廉否定這個計劃時搖頭晃腦的模樣。
一直保持沉默的歐力衛試圖讓氣氛變得輕松一些,他瞧了瞧辦公樓對面讓人心焦的擁堵馬路,說:”這些人都是準備去法蘭西足球場看今晚的德國隊對陣法國隊。“
“年輕人,好好享受你單身的快樂。“老尼拍了拍歐力衛的胳膊,“現在的我最多只能在家看付費電視的現場直播。”
兩人同時瞟我一眼,我矜持一笑,“明天見。”趕走了這兩名要看足球的男士,我靜下心來繼續清理放假期間堆積的工作郵件。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響起,我擡頭,看見一名門店辦公室員工燦燦地看着我:“拉拉米東小姐,我…..我準備關門,你……你大概幾點離開?”
“抱歉,我馬上收拾。辛苦你了,謝謝。”
那名員工愣了愣,面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與我道別。而他并不知道,看到員工勤奮盡職的我,內心也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一旁等候多時的小乙看到我出來,馬上默默地跟上。附近就是法蘭西足球場,球迷觀衆的歡呼掌聲不時地傳來,讓大門邊上等侯着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倍顯孤獨。
☆、巴黎的噩夢
我有瞬間的錯覺以為那裏站着的是魯能,但很快便分辨出那立在大門邊上的是歐力衛,不免驚訝地問:“你不是去看足球賽了嗎?”
“門票已經售罄了。”
我忍不住笑起來,“一起吃晚飯吧,趁着大家都去看球賽,附近的餐館應該用不着輪候位子。”
兩人在附近一家小餐廳坐下,一邊閑聊一邊用餐,倒也很是愉快。我搓了搓吃得鼓脹的肚皮,覺着最近又增重了好些,打算游說小歐同志一起散步消食。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劇烈的響聲伴着突然而來的巨大沖力向我們掃來,餐廳的玻璃窗瞬間被震碎,我耳腔疼痛,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有人大喊:“炸彈,快逃。”
下一個瞬間,我已經被歐力衛拉着手快步往馬路上狂奔,緊接着是一聲接着一聲的巨響傳來,街上一起逛奔的幾個人忽然倒地流血。我馬上意識到這是槍響聲,驚慌地四處張望,看見一個年輕的少數裔男子手持着槍枝立在路口冷冷地看着我們。
我的心一沉,眼前不是夢魇也不是電影,這是一場真實的血腥屠殺,先是爆炸然後槍擊,兇手似乎沒有特定的目标,而且不止一人行動,簡直就是逮見哪個就對付哪個。
我和歐力衛都不由得駐足停步,身旁的一個路人看到這情形,連忙往回奔跑,後背立刻中槍,撲倒地上。下一刻,槍手的槍口指向了我們,跑是來不及,躲也躲不過。我的血液在瞬間凝固到了奇點,我這一生太短暫了,才剛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事業正開始上手,還沒有結婚生小孩,還有很多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身旁的歐立衛突然一個箭步上前,高大的身軀猛然把我擋在了身後。又是一聲槍響,一個貌似垃圾桶的物體扔向了槍手。槍手反射性地朝那垃圾桶射擊,不想子彈已經打完了,槍手連忙閃身躲避,一個人從側旁猛地沖向他,拳頭朝他的頭上猛錘,再一拳,槍手被打倒地上不能動彈。這斜刺出來的正正是小乙,他死死地用身體壓住槍手,檢查兇徒身上是否藏有炸彈或其他武器。
我長長籲了一口氣,淚眼婆娑地看向歐力衛,“你這傻瓜,為什麽要擋在我前面,你不怕死嗎?”
“我怕死的。”歐力衛皺眉朝我苦笑,“但我喜歡上你後便成了傻瓜,這可怎麽辦?”話剛落音,人便摔倒一邊。我連忙扶住他,手上摸到濕漉漉一片,湊近眼前一看,全是鮮紅的血。血腥味夾雜着寒夜的氣息猛烈地向我撲來,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有淚水嗖嗖不停而下。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六神無主,眼瞧着歐力衛被擡上救護車,又送進了手術室。我一直坐在手術室前等候,有警員與護士過來問話,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我,又走開了。往後的事情我很模糊,只記得自己一直坐在手術室的門口旁邊等歐力衛出來。
再張開眼的時候,跟前只有爸爸和媽媽憂心的注視。我渾身酸軟無力,想起了那些可怕的噩夢,急忙問:“歐力衛呢?他在哪裏?”
媽媽的眼睛紅了,淚水怎麽也止不住。爸爸說:“綸綸乖,先喝點暖湯。你一直高燒不退,已經昏睡了五天。”
我聞言,聽話地喝了一碗奶油雞蓉湯後,安靜地聽爸爸講述:“這是極端宗教組織為了報複法國而發動的恐怖襲擊,那晚在巴黎各地連續發生了多起襲擊,共有幾百人傷亡……總統已經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态。”
我默默地聽完,咽哽地問:“歐力衛呢?”
爸爸嘆了口氣,說:“他……還沒有醒過來,爸爸……陪你去看他。”
窗外的冬日陽光如此明媚,高大健壯的歐力衛此刻卻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氣息虛弱,臉色如紙,人中插着氧氣管,一袋接着一袋的點滴,床邊的心測儀上不時地跳動着數值。我鼻頭一酸,淚水如泉湧般掉落。
“你好,拉米東小姐,你轉醒過來,我真高興,相信歐力衛也會為此感到高興。”病房裏還有一位大叔,神色疲倦卻不失溫柔,瞧我呆呆地看着他,又說:“我是歐力衛的爸爸易安牟律。”
“你好,許察先生。”我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地聽他們解釋歐力衛的狀況。兇徒的那一槍擊中了歐力衛的肺部,需要切除左下葉,所幸手術及時,但因為術後出血等并發症,至今還沒有醒來。
爸爸與許察先生談論醫生的治療,我虛弱地靠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手指輕輕撫摸歐力衛那紮着針管的大手掌。原本應該溫暖的手掌此刻卻冷冰冰的吓人,我握着他的手指,輕聲地說:“為什麽還不醒過來?你這個傻瓜!你要這樣睡到什麽時候?”
一向有問必答的歐力衛此刻卻緊閉着眼睛,怎麽也不回應我。往事如畫,一幅又一幅地在腦海裏翻動,飛機上的初識,裏爾的相遇,北京城的見面,他每天早上送來的新鮮面包,他做的一道又一道的菜式,他替我計劃和安排的工作行程和項目,他在我饑餓時遞來的零食點心,他在我疲倦時替我解圍分說……我的心仿佛被針尖一陣猛戳,又酸又疼,無法釋懷。
幸好有爸爸媽媽替我擋去了那些探視與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