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開始在許廷筠的公司上班。

我慢慢了解到,這是許廷筠從事游戲開發的全新子公司,剛剛成立不久,是許廷筠公司全方位發展的重要一環。公司由王征,也就是上次面試時我見過的王總負責,許廷筠雖然在此有辦公室,不過并不經常來,這倒是遂了我的心願。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怕見他,面試那天他真是氣勢驚人,我算領教了他的苛刻,難怪王總他們在他面前也是噤若寒蟬,我總懷疑那天他和我一起喝酒是不是我一廂情願的想象?這個男人,怎麽會和我一起喝酒,而且還不受控制地說了那麽多秘密,不可思議。

如果想在這家公司混下去,千萬不要招惹許廷筠,更不可提那晚的事情,這是我對自己的忠告。每次見着許廷筠,我都恭謹有加,盡可能不與其眼睛對視,無論他說什麽,我都微笑着說是,看得出好幾次他都在發作的邊緣,不過我都沒有給他發作的借口,我越來越有對付他的心得了。

公司男女比例嚴重失調。除了安靜,辦公室的玲姐和前臺的李豔,清一色的男性,據說總公司的情況與這裏差不多。按照王征的說法,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清一色的男員工,不利于員工士氣的鼓舞和保持,所以他瞞着許廷筠讓安靜在我們學校找兩個女生面試,之所以找我們學校的女生,是因為他們知道許廷筠對學校感情深厚,愛屋及烏,一旦東窗事發,也不至于做過火的事情。沒想到事情還沒辦成就被許廷筠發現了,好在過程雖然曲折了一點,不過結局卻是他們所樂見的。

我并沒有去辦公室,許廷筠給我安排了據說更重要的工作,新游戲的測試,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游戲,然後寫心得,玩家感受,缺點、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平日裏除了看書就是打游戲,這項工作倒是對了我的胃口,不過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游戲,也太怪異了吧?許廷筠明明很不情願留下我,現在待我這麽好,不會有什麽陰謀吧?我覺得自己應該未雨綢缪。

在幹好本職工作的同時,我什麽活都搶着幹,尤其是一些大家都膩煩的事情,譬如複印、泡茶沖咖啡、中午吃飯占座位,雖說是些瑣碎的小事,不過我勤快熱情不計較的形象卻是漸漸樹立起來了,且漸漸有口皆碑。

好心總是有好報。一個月後,臨下班,王征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神秘兮兮的,我一進去便關上了門,讓我有些惴惴的。關于新游戲,我剛剛上交了一個綜合報告,為了表明我有努力工作,我對新游戲下了狠手,提了很多意見,從玩家感受,游戲速度,到人物形象,場景設計,我放了不少厥詞,是不是寫得太過分了?

沒想到王征的第一句話卻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報告,許總和我都很滿意,所以決定縮短你的試用期限,從明天起,你就是公司的正式員工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點呆,過了良久才确定王征不是開玩笑,我欣喜若狂:“真的嗎,謝謝王總,謝謝。”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自己,你的報告簡直一針見血,當局者迷,我們一直覺得游戲很不錯,經你一提醒才發現有這麽多問題,真是出了一身冷汗,應該是我謝謝你,否則上線以後出了纰漏,許總還不殺了我。”

我自然不敢居功,一直謙虛着,王征鼓勵了我兩句,我正要離開,王征卻突然說道:“這次你能夠轉正,主要是許總的意思,下午他正好在公司,你要不要去謝謝他?”

應該的。我以為許廷筠一定會在我轉正問題上設置障礙呢,卻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給我提前轉正,看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覺得應該去說聲謝謝,順便修補一下兩人的關系,不過想想他冷冰冰的臉,就發憷,有點怕。

王征看出了我的顧慮,給我鼓勵:“沒事,許總是比較嚴厲,不過人是極好的,尤其是對女孩子,絕對是紳士。”

不會吧?我聽到的可正相反,就是這個被王征形容為紳士的許廷筠,可是罵哭了不少女孩子,據說完全不留情面,反倒是更加刻薄,否則,以許廷筠的賣相身家,公司的女孩子早就前仆後繼将其拿下了,他的壞脾氣,吓跑了不少女性,剩下的,也完全不敢對他有非分之想。

我猶豫了一下,不管了,去就去,免得許廷筠以為我不懂禮貌,不懂得感恩。

我點了點頭:“好,我去。”不知怎的,總覺得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我好像不是去刑場啊?

剛走了沒兩步,王征突然叫住我,有些吞吞吐吐的:“其實許總對你很不錯,他甚少誇獎女孩子——”

這話怎麽不對勁啊?我連忙聲明,義正言辭:“王總,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王征怔了怔,突然笑了起來:“夏淇,你想什麽呢,我的意思是許總對你的工作很滿意,你要繼續努力,不要辜負他的期望。”

原來是這個意思,我大窘,尴尬得要命,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麽好,王征揮了揮手:“得了,別解釋了,快去吧,免得許總走了。”

我退出王征的辦公室,隔壁就是許廷筠的辦公室,我深呼吸,一次兩次,這才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許廷筠的聲音平和,聽不出心情好壞,我輕輕地推開了門,站在門口,低聲叫了聲:“許總——”

許廷筠正埋首看文件,聽到聲音擡起頭,見是我,有些困惑,不過并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反正就一句話,說完就走,我剛要開口,許廷筠卻沉聲說了句:“進來。”

啊?我無奈,只得磨磨蹭蹭地走了進去,許廷筠皺了皺眉:“什麽事?”

我真懷念那個有些許醉意的許廷筠,眼波柔和,溫潤如水,眼前這個冷漠如冰的男人,什麽時候才能變回去?我口快,呼出的竟然是:“師兄——”

眼見許廷筠的眼神冷漠如霜,我連忙改口:“許總,是這樣的,王總說我明天起就可以轉正了,要我來謝謝許總——”

“哦?”許廷筠斜睨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你奉命而來,其實你并不想來?”

這個男人,反應怎麽這麽快?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偏偏要曲解。我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也覺得應該謝謝許總,謝謝你給我機會,而且相信我,讓我這麽快轉正。”我終于找回了正常的思維,口齒也伶俐起來:“我以後一定努力工作,不會讓你失望的。”

許廷筠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言簡意赅:“好,我拭目以待。”

可以走了吧?我又說了聲“謝謝”這才往外走,想了想,又走回來了,許廷筠見我去而複還,有些奇怪,不過依舊沒有做聲,只是看着我。我想了想,覺得還是難以啓齒,于是飛快地說了句“沒事了”,說完拔腿就跑。

“站住,回來。”四個字又将我硬生生地拖了回來,許廷筠的臉色陰沉,處于發作的邊緣,不過還是極力控制着自己:“到底什麽事?”

“其實也沒什麽——”我磨磨蹭蹭,許廷筠突然大吼了一聲:“轉正的事當我沒說過!”

“我覺得師兄幫了我很多,想請你吃晚飯。”被許廷筠一吓,我整個人一激靈,憋着的話自然沖口而出。

許廷筠怔了怔,凝視了我良久,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個怪物,不該請他吃飯嗎?我的想法單純,他幫了我很多,陪我演戲,請我喝酒,又給了我一份工作,還讓我提前轉正,古人說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抱,我請他吃個飯不過分吧?

我的想法并不過分,就怕有人多心,許廷筠看得我幾乎靈魂出竅,怎麽請人吃飯倒像是逼人吃毒藥,那就不吃呗,我還省錢呢。我連忙擺手:“我也就随便說說,師兄忙,那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我身子朝後退,卻不想聽完這句話後許廷筠突然站了起來,并且朝我走了過來,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身子微微前傾,他的眼眸冰冷,如千年的寒冰,遠遠地就感到了一陣寒意,他瞪着我,怒氣沖沖:“你什麽話都是随便說說嗎?說過就忘,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

此話怎講?我随便說過什麽話,許廷筠怎麽這麽生氣?我有些害怕,嗫嚅着:“師兄,我到底說錯過什麽?你直接告訴我,我向你道歉。”

“你!”許廷筠盯着我,一副完全不知拿我如何是好的表情,終于,他揮了揮手:“算了,你去吧。”我如蒙大赦,連忙就跑,剛跑到門口,卻又被他叫了回去,他這時的臉色已緩和下來,輕描淡寫地:“不是說晚上請我吃飯嗎,定在哪裏?”

我恨自己多事,沒事幹嗎要請吃飯,看許廷筠剛才的樣子,只怕要吃的是我,而我,卻連他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這不是鴻門宴嗎?而且還是我自己挖的坑,我只有閉着眼睛往下跳。我一個字一個字,像背書一樣:“樓下吃豆撈,如果許總忙,或者不喜歡吃火鍋,我們下次好了。”

“半個小時以後到我辦公室來,我們一起下去。”許廷筠說完後便專心看文件,再沒看我一眼。

我覺得自己是絕對的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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