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早上一睜眼,我便頂着熊貓眼卻了菜市場,買了十斤排骨,殺氣騰騰地沖回了家。

我決定改變從糖醋排骨,江如許最拿手,也是成宇喆最喜歡的菜開始。我嘗過江如許做的糖醋排骨,不得不承認,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糖醋排骨,要超過她的水準,我信心不足,但做出一份像模像樣,能入得了口的糖醋排骨,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出于幾次進入廚房,都搞得天翻地覆,甚至差點将廚房燒起來的經歷,我頗有自知之明地買了十斤排骨,如果用盡十斤排骨,我還是做不出一份像樣的糖醋排骨,我覺得我應該承認自己的廚藝上沒有天賦,還是在其他領域謀求改變的好。

我還是低估了廚藝的技術含量,也低估了自己的笨拙程度,以為僅憑網絡上打印下來的菜譜,和锲而不舍的精神,便能燒出像樣的菜來,事情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樣子。

我的手被油濺到,燙起了好幾個水泡,衣服頭發上粘了很多東西,又髒又油,自己看着都覺得惡心,廚房裏一片狼藉,仿佛巨大的垃圾場,連下手的地方都幾乎沒有。這些還不要緊,最要命的是我的十斤排骨,九斤半躺在垃圾桶裏,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麽東西,最後半斤在鍋裏,黑呼呼地粘在鍋底,多少還能看出其生前的樣子,我壯着膽子吃了一口,接下來就是劇烈的嘔吐,恨不能将膽汁都吐出來的惡心,這讓我失去了再嘗試的勇氣。我現在已不指望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只求能端得出手,嘗得過去,可掃一眼廚房,我勇氣頓時,突然覺得有些絕望。

我關緊廚房門,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方萌,不過很明顯,我的動作不夠輕,當我無奈地将最後一盆排骨扔進垃圾桶欲哭無淚時,方萌頂着一頭亂發出現在廚房門口,她初時睡眼朦胧,不過看到廚房的景象後立刻瞪大了眼睛:“夏淇,你大清早地折騰啥呢,好好的幹嗎拆我廚房——”

我立刻向發現了親人般撲了過來,用力抱住方萌,挫敗與屈辱感讓我恨不能嚎啕大哭:“方萌,做糖醋排骨,怎麽就這麽難呢?”

方萌拍着我的肩安撫我的情緒,不太明白是什麽狀況:“夏淇,好好的做什麽糖醋排骨折騰自己?饞了想吃了?告我一聲,我做給你吃是了,幹嗎折騰自己折騰我的廚房?”方萌很快“咦”了一聲:“不對,你最不喜歡吃糖醋排骨了,哦,我知道了,給成宇喆做的吧?真不明白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麽喜歡這種甜膩膩的東西,你也命苦,這道菜很有挑戰性,以你的智商,很難啦。”

連方萌都這麽說,我徹底絕望了,癟了癟嘴,真的很想大哭一場,方萌看出我情緒不對,不敢再開玩笑,連忙哄我:“跟你開玩笑呢,怎麽就當真了?你聰明能幹,糖醋排骨,還不是小菜一碟?”見我沒什麽反應,方萌大手一揮:“好了,就算你對自己沒信心,也該對我有信心啊?不就是糖醋排骨嗎,你放心,我保證教會你,保管比江如許燒得還好吃。”

方萌大概忘了,當初她在嘗過我燒的炒雞蛋後,便将我徹底趕出了廚房,她當時也是一陣猛吐,并且從此看到炒雞蛋就不由自主地反胃。不過既然方萌敢誇下海口,應該有對策了,我覺得有了希望,整個人也振作起來,立刻松開了方萌,擦了擦眼睛,不想讓方萌看見自己沒出息的樣子,不過方萌還是看到了,有些奇怪:“你怎麽了?至于嗎,還哭了?真的哭了?”

我連忙展開笑顏,不讓她細看,推着她朝外走:“你先洗漱,電飯煲裏煮了粥,我給你盛,出來就能吃了,我去菜場買排骨,你覺得五斤夠不夠?”我想起先前十年斤排骨的遭遇,有些不确定起來:“我看還是買十斤好了,要不——”

“十斤排骨?”方萌驚呼:“你剛才買了幾斤?都糟蹋完了?”

“十斤。”我老老實實地答道,心裏暗自慶幸只買了十斤,若不是拎不動,少買了五斤,只怕方萌的樣子更恐怖。我帶着方萌看了垃圾桶裏排骨的屍體,方萌的表情更為驚嘆,不過在看到油膩得讓人惡心的水槽,黑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平底鍋和牆上的油漬後,方萌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我連忙動手收拾,先洗鍋,不想手剛碰到水,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痛得我根本忍不住叫了出來:“媽呀,疼——”

方萌一把抓過我的手,仔細瞧了瞧,忍不住皺起了眉:“怎麽弄成這樣?不過是炒個菜,你也太有才了。”方萌随手關上了龍水頭,拽着我出了廚房,将我按在沙發上坐下,很快去裏屋找來了藥箱開始替我上藥。

方萌給我上藥的時候,我疼得龇牙咧嘴,方萌白了我一眼:“現在知道疼了?你怎麽回事,一大早就折騰,傷成這樣也不自知,出什麽事了嗎?”

我搖了搖頭,低頭小聲說道:“成宇喆喜歡吃,我想燒給他吃。”我停了停,繼續說道:“我想對他好一點。”

“那也不用這麽急,長城又不是一天堆成的,慢慢來——”方萌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是不是知道了?”她擡頭看了看我,試探地問:“你知道他也在名單裏?”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方萌看了我一眼,沒有做聲,埋頭替我擦藥,過了良久,她才問:“所以你才想對他好一點,希望他不要去?”

“不是的”我再次搖頭:“江如許說他放棄了這次機會。”

“什麽?”方萌的手下意識地加大了力道,正好戳中我的傷口,我忍不住呼痛,她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地松開了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一臉的不敢置信:“你說他放棄了?你知道這對他是怎樣的機會?你怎麽可以要他放棄?我雖然和你一樣的想法,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你——”方萌很快搖頭:“不對,他放棄這件事是江如許告訴你的?那麽,你不知道?你也沒要求他放棄?他為什麽要放棄這次機會,為了你?可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想是因為我吧,否則他沒有放棄的理由。”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水泡戳破後有些猙獰,不過在我看來,卻似一朵朵的小花,可愛又溫情,至少,我為他做過些什麽,這讓我心裏好過了些許。

方萌替我擦完藥,放開我的手,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有羨慕,由衷的高興,還有一種我不明白的情緒,她沖我笑了笑:“他主動放棄不是很好嗎?也不用像我這般煩惱了。你該知道江如許也在名單裏,兩人異國他鄉,朝夕相處,誰知道會生出什麽變故,自私,就自私一次吧,以後彌補就行了。你不是正在努力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燒出世界上最美味的紅燒排骨來。”見我蠢蠢欲動,方萌很快加上一句:“不過等你傷好之後,在傷好之前,我禁止你進廚房。”

方萌站起身,想去将藥箱放好,卻因為我的一句話站住了,我說:“我不想他放棄,哪怕會因此失去他。”

方萌呆了呆,很快重新坐了下來,扳住我的肩膀,直視着我的眼睛:“夏淇,別傻,這時候不用裝大度,也不要講什麽義氣道義,既然成宇喆沒有說,你正好裝傻,感情這種東西,很脆弱的,就算兩人在一起,還随時能發生變故,何況隔了整整一個太平洋,別忘了,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情敵在身側呢。不要覺得自己自私,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不要因為一時的心軟,将來後悔,這個男人,真的很好,千萬不要放棄。”

方萌說的,我豈能不知,昨晚我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未眠,考慮了很多,最後才得出這樣的結論,我輕輕地搖頭,再搖頭:“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如果真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我明明知道。江如許,她說如果我忌諱他們兩個,她可以放棄這次的機會,她能為他做到這一步,我又怎能裝不知道?”

“這個江如許!”方萌氣得直跺腳:“夏淇,你可別上她的當,她怎麽可能放棄這次機會。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知道,以你的驕傲,你不會讓她這麽做,這是她的策略,你千萬別遂了她的心。退一步,就算你說服成宇喆去美國,也千萬不能讓江如許同去,她不是說放棄嗎,你正好将她一軍,你看她會不會真的放棄。”

以江如許對我的了解,自然知道我不會真的讓她作出這樣的犧牲,她可能只是想激我說服成宇喆,我當時被她一激,亂了方寸,未往這方面想,經方萌一提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可是,就算江如許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我也無可奈何,我不可能要求或是請求江如許不要去美國,我的驕傲,我的自尊都不允許,比起可能會失去成宇喆,似乎我的自尊心更重要。

我沒有做聲,方萌看起來比我還要着急,我感謝她的好意,卻還是不能按她說的做,我覺得有些抱歉:“方萌,我恐怕做不到,我想把這次的機會,當做是我們的考驗,如果我們連這點考驗都經不起,就算我這次留住了他,終究是不能長久的。”

我以為方萌會生氣,因為我不開竅又很固執,不想方萌凝視了我良久,卻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你這麽想也沒錯,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我只是怕你以後會後悔。”

“不怕——”我勉強笑了笑,用我最常用的話激勵自己:“就算後悔也沒關系,我還年輕,可以從頭來過。”

方萌似乎沒有這麽樂觀,她搖了搖頭,正要開口,門鈴去突然響了,我連忙跑去開門,趁機擺脫了方萌的說教,一開門,我愣住了,竟然是成宇喆。

我又驚又喜:“你不是出差要明天才回來嗎,怎麽——”我看他手上還提着行李,立刻反應了過來,見他一臉倦容,不免有些心疼,連忙讓他進屋,小聲問道:“這麽早到,是不是淩晨就出發了?怎麽不回去好好睡一覺呢,來這裏做什麽?”

“想你了呗。”成宇喆還未做聲,一旁的方萌搶着答道,說完白了我一眼,湊近我耳邊,小聲嘀鏡潰骸霸偎擔饫锊豢梢運穑磕惴判模衣砩銑鋈ィ裟忝嵌聳瀾纭!

說完不待我反應,方萌便迅速地鑽進了房間,她進去的時候蓬頭垢面,出來的時候妝容精致衣冠楚楚,一出來便和我們告別,我攔都攔不住。方萌走時一臉的偷笑,弄得我和成宇喆都有些不自在。很自然地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我的臉不自覺地有些發燙,偷眼朝成宇喆望去,他也正朝我看過來,兩人視線一碰又倏地分開,似乎更不自在了。

直到兩人坐下來吃早飯,有了事情做,這種不自在才漸漸淡了些,我心裏有事,食不知味,一心只想着怎麽問留學的事,成宇喆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吃了兩碗後,又去盛了一大碗,我是知道他的飯量的,因此有些奇怪:“今早的粥很好吃嗎?還是你餓了?”我有些心疼:“吃完了早飯再出來多好,火車上沒東西吃嗎?”

成宇喆并不說話,只是埋頭喝粥,這粥到底有什麽魔力?我連着喝了好幾口,仔細品了品,很一般,還有股子糊味,成宇喆竟然喜歡這種口味,太怪異了吧?

我看着成宇喆,百思不得其解,成宇喆很快吃完了第三碗,站起身要去盛第四碗,我終于忍不住問:“你到底要吃多少碗,不怕撐到了嗎?”

成宇喆沒有做聲,盛好粥坐下,喝了一口,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後,才緩緩地答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喝到你親手煮的粥,我知足了,不過你今天竟會大清早起來煮粥,而方萌又會準你進廚房,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成宇喆說完裝模作樣地朝窗外看了看,一本正經地:“沒有啊,很正常啊。”

成宇喆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一次我進廚房炒雞蛋,幾乎将整個廚房燒着後,方萌便給我下了死命令,在有生之年,絕不允許我進她的廚房,當時方萌如臨大敵,表情語氣都讓我覺得特別可笑,所以原原本本說給成宇喆聽,記得自己當時說這事的時候眉飛色舞,更笑得前仰後合,現在想來自己真是缺心眼,這麽丢臉的事,我卻當做英雄事跡般到處宣揚,還是在成宇喆面前,我之前是不是瘋了?

我正在為之前的行為痛心疾首,成宇喆卻突然問我:“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突然大清早爬起來煮粥,你不是周末一向睡懶覺的嗎?你以為我還在出差,應該不是為我煮的——”成宇喆突然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夏淇,你很可疑,不會是有外遇了吧?”

我驚得幾乎跳起來,成宇喆也太扯了吧,竟然想到外遇,他不會是當真的吧?想想我的行為也的确有些怪異,難怪成宇喆要生疑,現在是關鍵時期,我可不想因為這樣的小事再生罅隙,我剛想解釋,一仰臉,卻發現成宇喆正促狹地沖我笑,原來他是在捉弄我。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心情輕松了很多,我覺得現在是個機會,我可以和成宇喆好好談談,有些糊味的粥,似乎別有風味,倒也吃得津津有味。飯後,成宇喆雖然被廚房的壯觀景象震到了,卻還是很紳士地和我一起洗碗收拾廚房,直至廚房铮亮如新,我倆才攤倒在沙發上相視而笑。

兩人靠在沙發上,誰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享受着這靜谧的一刻。最後還是牆壁上的挂鐘聲驚醒了我們,我看了看鐘,已經十點了,應該讓他休息一下,我剛要開口,成宇喆卻突然站起身,說了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走吧。”

我怔了怔:“去哪裏?”

“你不是說想去看展覽嗎?”成宇喆一臉的詫異:“今天是最後一天,人一定很多,早點去排隊。”

是一個攝影展,那人以拍攝人物,尤其是情侶而著稱,我在畫冊上看過那些照片,仿佛有一種能讓人從心裏笑出來的力量,所以,我一直想去看,和成宇喆一起。

而現在,我差點忘了那個攝影展。我終于明白成宇喆為什麽急急地趕回來,一臉的風塵與倦容,他一定是想陪我去看那個展覽。雖然那個展覽我很向往,很想親眼目睹,不過我知道,我不會去了,至少今天不會。

成宇喆見我不動,有些奇怪:“你怎麽了?不是很想去嗎?我在網上查過了,人很多,再不走,就真的晚了。”

我賴在沙發上不動,懶懶地答道:“不去了,不想去。”

“怎麽突然不想去了?你不是說就算下刀子你也要去嗎?”成宇喆不解:“還在怪我之前說不能回來陪你去看?我這不是來了嗎?”成宇喆伸手拉我:“好了,別鬧別扭了,走吧。”

我知道我若說出不去的真實原因,成宇喆一定會堅持去看攝影展,每次和他起争執,多半是我敗下陣來,這次我不妨換個策略,我很快找到了個妥當的借口:“我不想去了,十點半有個我特別想看的電視劇,我要留下來看電視。”

我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看電視和打游戲,電視甚至排在打游戲之前,他半信半疑:“電視劇可以去網上下載,可展覽今天就結束,看不着了,還是去看展覽吧。”

“可我真的很想看這部片子,我一定要現在看,否則我渾身難受不得勁。”為了不給成宇喆機會,我飛快地打開了電視機,選了個民國苦情戲的頻道,告訴成宇喆這就是我一定要看的連續劇,說完便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機,對成宇喆再說的話充耳不聞。

成宇喆無奈,只得作罷,不過我讓他去裏屋休息,他卻不肯,堅持陪我在客廳看電視,不過只看了幾分鐘,便按捺不住批評我:“夏淇,你竟然為了這種垃圾——”在我的眼神逼視下,成宇喆将垃圾兩字生生地吞了回去,卻還是堅持将話說完:“放棄了攝影展?”

我承認自己有些失策,選中的這部民國片,看了一刻鐘完全不知所雲,卻又極為煽椋潭碳阜種櫻擾目蓿倌械目蓿詈罅餃艘黃鸨吠純蓿蛑蔽蘩逋返攪思恪2還攪蘇飧鍪焙颍抑荒苡滄磐菲せ鴉傲骸拔揖醯煤芎每窗。喔腥稅。庋哪兄鳎萌恕

我實在說不出昧着良心的話,只得以幹咳結束了這段謊言,成宇喆一副完全無法理解的樣子,搖了搖頭,很快又全身心地投入電視中,似乎一定要把這部電視劇吸引我的原因找出來。

大概是太累了,沒過多久,成宇喆的頭便垂了下來,又很快驚醒,然後又很快垂了下來,我趁機勸他:“別陪我看了,你又不喜歡,去房間裏睡會吧,看完了我叫你,我們出去吃飯。”

“也好”這一次,成宇喆答應得很痛快,我心裏一松,正要起身去裏屋收拾一下,成宇喆卻拽住了我:“你看電視,我就在這裏躺會兒。”

“那怎麽行?會吵到你的。”我不同意,成宇喆卻已側身躺了下來,我知道不可能說服他,想了想,去裏屋拿了床毯子替他蓋上,又将他的頭扶至我的腿上,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将聲音調至零,成宇喆原本閉着眼睛,這時突然睜了開來:“沒聲音怎麽看?我現在在工地上都能睡着,這點聲音不影響我。”

我搖頭:“我也沒事,有字幕,女主角的聲音好尖,看字幕更好。”

成宇喆沒有堅持,重新閉上了眼睛,靜靜躺了幾分鐘後,突然開口,聲音竟是出奇地溫柔:“夏淇,你今天好像特別體貼,特別溫柔。”

“溫柔體貼不好嗎?”我摸了摸成宇喆的頭發,幽幽地:“你對我這麽好,我再不懂事,也知道投桃報李,我若再不對你好,我怕會失去你。”

想起江如許的話,我還是心有餘悸,如果我再像以前那樣任性妄為,只怕真的會失去成宇喆吧?

聽了我的話,成宇喆倏地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好好的怎麽說我對你好?”他的眼睛突然一亮,飛快地坐了起來,瞪着我,有些不确定地:“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雖然極力克制着自己,還是有些生氣:“這麽大的事,你也不告訴我,還一個人做了決定,你把我當什麽?”

成宇喆見我生氣,有些底氣不足:“我沒存心瞞你,其實我不是很想出國,你知道我不是很能适應環境,又很挑剔,這次的機會,對我未必是好事,所以我放棄了,之所以沒有告訴你,不是因為你不重要,而是我覺得事情本身并不重要,不告訴你也可以,如果知道你這麽在意,我一定會事先告訴你的。”

我知道成宇喆說的都是謊話,雖然他說的跟真的一樣,我知道他沒太大的野心,也的确不是很能适應新環境,但沒有一個男人會為了這樣的理由,放棄這麽好的機會,我無法相信這樣的理由,他不過是為了讓我安心而已。

成宇喆見我很久都沒有做聲,不免有些緊張:“怎麽不說話?不告訴你真的這麽嚴重?我真的只是覺得這是小事情,不是因為你不重要——”

“成宇喆——”我凝視着成宇喆,努力讓自己鎮定,我說得很慢,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經過深思熟慮,有說服力:“你去美國,一定要去。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我承認,這段時間我有點過于神經質了,所以總是抱怨,其實我現在在公司越來越重要,很快會升職,也會越來越忙,就算你在身邊,可能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在一起。反正你只是去兩年,不如你在美國,我在這裏,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會比你留下來要好。”我抓過成宇喆的手,握得緊緊的:“兩年很快會過去,現在通訊工具這麽發達,跟在一起沒什麽兩樣,你去美國,一定要去。”

“不要!”我以為我說得動情動理,卻不想成宇喆一口回絕,毫無商量的餘地。

“為什麽?”我忍不住叫:“你難道真想讓人誤會我拖你後退?我可擔不起這罪名。”

“有誰說了什麽嗎?”成宇喆問我,見我不答,低聲嘆了口氣:“是江如許嗎?你不要聽她的,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在你身邊更重要了,這就是我不能去美國的理由。的确,兩年的時間不長,而且,雖然現代通訊工具這麽發達,可我還是不想離你那麽遠——”成宇喆湊近我,嬉皮笑臉地:“你就當我膽小,害怕失去你好了,或者,就當我離了你,不能活。”

又不是演電視劇,這世界涼薄,少了誰地球都照樣轉,憂傷兩日,照樣過得鮮活滋潤,世界上的人都是這樣過的,哪有誰離了誰不能活的道理?

成宇喆不肯說實話,而且為了不說實話,連這麽不着邊際的話都說出來了,我還有什麽辦法?不過事關他的前途,我不肯放棄,試圖說服他:“成宇喆,你聽我說,就算你離了我不能活,但兩年的時間真的不長,一眨眼就過去了,這麽好的機會,以後再不會有,放棄太可惜了。”

“你也很好,放棄了更可惜。”成宇喆對答如流。

“不過分開兩年,怎麽能算是放棄呢?”我苦口婆心:“我不會變的,你該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成宇喆答得很流利:“不過卻不相信別人,你這麽受歡迎,我離得那麽遠,當然不放心,又怎麽可能安心工作?”

“我哪有那麽受歡迎?”我覺得成宇喆簡直是胡攪蠻纏,無理取鬧,卻不想他很認真地舉證:“還敢說,大學裏的就不說了,出來工作才幾天,我知道的就有許廷筠,喬南,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的成宇喆絕不是小氣,秋後算賬的人,這時候搬出許廷筠喬南,無非是證明自己先前所說的可行度,卻讓我更确定,他說的話一點都不可信,可我拿他的嬉皮笑臉,左碩運廖薨旆ā

我很想放棄投降,可事關成宇喆的前途未來,我不得不做最後的努力,我仔細想了想,決定順着成宇喆的話往下說:“如果你真的擔心,我們可以訂婚,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們可以結婚。”

我的提議出乎成宇喆的意料,他似乎吓了一跳,許久沒有說話,我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我到底說了什麽,他的臉色像是見鬼一樣變得慘白?結婚,這麽可怕嗎?

大概是成宇喆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連忙攬過我的肩,低聲哄我:“你不要誤會,我并不是不想和你結婚,只是,不想因為這樣的原因倉促結婚,有一天,當我們都準備好了之後,我會向你求婚,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讓你成為最幸福的新娘。”

我不知道成宇喆還要做什麽樣的準備,是心理還是物質上的。不過我卻知道,不管真實的理由是什麽,我已經不可能說服他了,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我又輸了。

很多年以後,我回憶起今天的事情,忽然發現,今天關于婚禮的讨論,是以後所有事情的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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