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成宇喆分手,并不是唯一糟糕的事情。
先前便有征兆,所以當公司晨會上宣布劉總為總經理,李總依舊是副總時,我并未如其他同事般訝異。
我和劉總的關系用平淡如水來形容再合适不過了,我想和我受的傳統教育有關,我更欣賞李總這樣儒雅溫和的領導,劉總行事果斷甚至有些□□,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想,用四個字形容,霸氣十足。
其實一開始劉總對我不錯,經常在各種場合表揚我,有時出差回來還會給我帶點當地的土特産,我就算再笨也知道他在對我傳達善意,我本可以安心接受他的好意,至少不必做得過于明顯,不過我牢記自己是李總的人,對劉總的友善視而不見,且刻意保持着适度的距離,劉總是個聰明人,幾次下來,便對我轉了态度,雖然表現得并不明顯,不過身為當事人的我很清楚,我把劉總給徹底得罪了。
人事任免宣布後沒兩天,李總便開始休假,劉總也開始了大刀闊斧的人事調動,整個公司人事大調動,大清洗,被公認為是李總親信的人,不是被降職,就是被調離要害部門,只除了兩個人。
一個是喬南。喬南大學畢業後便分配在李總的部門,是李總一手培養和提拔起來的,是大家公認李總最親近的人。很奇怪,他在這次人事清洗中不降反升,總助升為副總,讓人大跌眼鏡,直呼看不懂。
還有一個人是我。我沒有被調離秘書崗位,相反還升了職,跳過副主管,直接升了主管,我不以為是劉總健忘或是胸懷寬廣,這種出乎意料的行為,背後必然有陰謀,只是,這陰謀到底是什麽呢?
我很快有了答案,不過沒想到給我答案的人竟然是喬南。
與成宇喆分手後,我的日子過得很潦草,每日裏渾渾噩噩,像是個患了老年癡呆症的垂暮老人,時常記不得昨天甚至剛剛發生的事情,卻偏偏又不能全部忘記,和許廷筠的那一夜,成宇喆求婚的場景,以及那天臨別時那哀傷的眼神,總是交替在我腦中盤旋,讓我夜不能寐,整個人便像是孤魂野鬼,失了魂魄,卻怎麽也找不回來。
那晚,公司有點事,我加了會班,并不太晚,卻難得肚子覺得餓,這些日子,我一直不覺得餓,吃得很少,少得我以為自己快要成仙,可以不食煙火了。難得覺得餓,我大喜過望,連忙沖到附近常去的茶餐廳,選自己平日裏愛吃的,點了好幾樣,眼巴巴地等着上菜可以大快朵頤。
很奇怪,之前還是饑腸辘辘,可菜上來之後,我卻突然又沒了胃口——我将其他吃食讓服務生打包,只留下湯河粉,強迫自己一定要吃一點,我用筷子一根一根地撂着河粉,吃得很辛苦,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我對面坐了下來,我擡眼一看,竟然是喬南。
自從上次大鬧一場後,我和喬南交惡,雖然沒有确鑿的證據,不過我被貶去客戶服務中心,喬南一定脫不了幹系,背地裏不知使了多少陰招,我因禍得福,成為總裁秘書後,他幾次主動想要修補和我的關系,我經過之前的挫折,脾氣收斂了很多,多少也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不過對喬南,因為實在厭惡,所以只維持着最基本的禮貌。喬南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知道與我的關系不可能改善,也未再上演些惡心的戲碼,從此倒也天下太平。
喬南最近風頭正勁,工作上迎合劉總搞了不少新創舉,應該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怎麽會招惹我這個閑人?難道是見我升職,也覺得奇怪,所以找我探聽虛實?
在摸不清喬南的用意前,我不動聲色,淡淡地打了聲招呼:“喬總。”
喬南初時并不說話,只是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望着我,我并不理他,只是專心吃河粉,喬南明顯有話要說,我偏不問他,他還當我是一年前那個沉不住氣的黃毛丫頭?那他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果然,喬南率先沉不住氣。他緊盯着我,突然開口說道:“你知道李總為什麽會輸?”
關于李總這次失利有很多種說法,有說李總得罪了董事會的幾位要害人物,有說董事會對李總主持工作後業務發展不力不滿意,當然還有種說法李總遭小人陷害,有一些工作上的失誤被捅到了董事會,至于這位小人是誰,除了不降反升的喬南,還有可能是誰呢?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劉總為什麽給我升職突然有了答案,我自己知道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李總的事,但別人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出賣李總的話,不只是喬南有嫌疑,甚至我的嫌疑更大,畢竟喬南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而我,至今在很多同事眼裏是花瓶,唯一的技能便是賣弄色相。我突然明白了劉總的陰毒,他是存心陷害我,我對李總忠誠,他偏要将我陷害成賣主求榮的小人,難怪這些天公司同事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多輕蔑不屑,我這些日子渾渾噩噩,竟然沒有往這方面想,原來是這樣。
想不到我竟然成了這無恥之人的最好掩護,還要替他背黑鍋,我心裏憤恨到了極點,冷笑了一聲:“應該是誤信小人吧?有些人有奶便是娘,根本就是禽獸不如。”
我言語粗俗惡毒,饒是喬南臉皮厚,臉上也變了顏色,不過他旋即冷靜了下來,亦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李總失敗是因為我出賣了他?不是,是因為你。”
我冷笑:“你我心知肚明到底是誰出賣了他,不是我,至于是不是你,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根本沒有人出賣李總,那都是公司人瞎傳的,李總之所以失敗,是因為董事會幾個資深董事轉而支持劉總了——”喬南話鋒一轉,突然問我:“你還記不記得方文生,方董?”
方文生?我自然記得,,公司的董事之一,來公司視察時,我随李總接待過幾次,不過都是在公司,并無深交,我對他的印象模糊,只依稀記得他戴着一副金邊眼鏡,很斯文的樣子。他轉而支持劉總,是因為我?怎麽可能?
見我臉上露出困惑之色,喬南得意地笑了:“這人根本是個斯文敗類,最是好色,曾幾次向李總暗示晚上吃飯應酬的時候要你作陪,不過都讓李總推了,想不到這位方董真是個小人,竟然在這次董事會上聯合其他幾位董事彈劾李總,而且事前一點風聲不露,李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在董事會上表現得極為糟糕,這才給了劉總翻盤的機會——”
喬南說完停了停,看了看我的臉色,見我半信半疑,苦笑道:“你一定覺得我又在騙你,自從上次你那麽一鬧,反正我的名聲已經壞到了極點,再背負一個背信棄義賣主求榮的名聲,也不算什麽,我沒有必要撒謊,我只是想告訴你真相,說起來李總對你真的不錯,甚至不惜自己的前程保護你。”
我的腦子轉得飛快,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喬南為什麽要告訴我所謂的真相?他的目的是什麽?他說李總對我不錯,是在試探我和李總的關系?還是出于其他目的?我仔細打量着喬南,雖然他極力想裝出一副真誠的樣子,不過怎麽看都充滿了狡诘與精明,我的心一動,喬南一向是小精明,并非大智慧,他出于什麽居心,只要從告訴我這件事對他有什麽好處就可以了,我忽然便想明白了。
我忍不住輕輕笑了,我看着喬南,眼神中充滿了輕蔑:“你就這麽怕我?”
喬南的臉上掠過一絲慌亂,不過很快神色如常:“我怕你?夏淇,你未免高估了自己。”
喬南的表情,說明我是對的,我微微一笑:“你告訴我李總因為我而失敗,無非是想激起我的愧疚心理,目的是想要我辭職吧?”
喬南臉色大變,強作鎮定:“我為什麽要你辭職?更何況,你剛剛升職,怎麽可能輕易辭職?”
“我原本就認定李總對我有恩,一旦知道他的事因我而起,以我的個性,一定會辭職——”我擡頭看了一眼喬南,看着他眼中掠過一絲慌亂與驚懼,我微微笑了笑:“李總不願意我做的事情,劉總必定不會阻攔,我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領導對我有心,偏偏你又和我交惡,你自然是不希望有我麽一個敵人的,喬總,我說得對不對?”
被人看穿的感覺不好,喬南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我以為他會拂袖而去,卻不想只一會兒的功夫,他也笑了:“夏淇,雖然我的用意被你看穿了,不過以你的個性,還是會辭職,是不是?”
這下輪到我被人看穿了,喬南這人雖然可惡,不過看人倒是有一套,難怪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将劉總搞定,他說得一點都不錯,就算知道喬南的用意,也對這個小人厭惡到了極點,甚至有過就算犧牲自己也要将他踩到塵埃裏的念頭,不過只是想想而已,我知道,自己不會,就算再恨一個人,我也不會用放棄自己的方式去報複他。
既然彼此都将對方看透,也沒有必要再做糾纏,我揚手招呼服務生買單,喬南也起身離開,不過走了兩步,他突然又轉過臉來,凝視着我深情款款地:“夏淇,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們似乎注定只能是敵人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顯得極為遺憾:“你不知道,我多麽害怕和你成為敵人,你知道你最大的魅力在哪裏嗎?”
喬南的話我只當耳邊風,并不回答,喬南也不覺得尴尬,很快自問自答道:“你最大的魅力就是你對什麽都不在乎,明明有捷徑,你也知道,可你偏偏不走,這樣的純良、天真,卻又固執到了極點,充滿誘惑,讓人欲罷不能,以後你若能善用你的魅力,一定大有可為。”
我不明白喬南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話,也沒有仔細聽,更沒有細想,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想一件事情,李總因為我而辭職,我要怎麽辦?能為他做些什麽嗎?
至少,我應該對他說對不起,還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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