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夜無夢,肖宇哲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這麽舒服地一覺睡到天大亮。身邊已經沒有人,可那種有個人陪着自己睡了一晚的充實感依然存在。

屋子小的好處,是不用過多尋找,就能找到想見的那個人。

李景慕正在陽臺晾曬昨晚他們換下的衣服,一大早他就拿出來洗了。今天陽光很好,洗衣機甩幹的衣服不用半天就能晾幹了,他在肖宇哲這裏就這麽一套衣服,換下後不趕緊洗好曬幹他就沒衣服換了。

感覺到身後有人,李景慕回頭,看見是肖宇哲,不由就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溫暖的陽光之下,他溫和的笑,在對方心底烙下上一個永不抹滅的印。

肖宇哲沒出聲,李景慕也就含着淺淺的笑繼續晾曬換下來的衣物,包括他們的貼身衣物。

等他忙完朝肖宇哲走來,肖宇哲才開口道:「起得很早?昨晚睡得不好?」

「不是,起得比平日都要晚了。」這倒是大實話,李景慕的生理時鐘很苛刻,平常每天早上六點半他總是能準時睜眼,今天醒來一看時間都快八點了,真把李景慕吓一跳,沒想到會起這麽晚,也不知是不是在這個人身邊身心都能放松的緣故。

想到這兒,李景慕嘴角的笑不由加深,他望着對面的男人,說:「我本來想熬點粥,可你這什麽都沒有,我就下樓買了小籠包和豆漿,今天早上就吃這些,你不介意吧?」

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肖宇哲終于有點忍不住,右手按住他的後腦攬到自己面前,先是與他額頭緊密地貼了一下,接着是鼻子與鼻子相互磨蹭磨蹭,最後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怎麽會介意,只要是你準備的,我都喜歡。」

等他放開被他的親昵行為弄得有點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人後,看見他這副呆呆的樣子,忍不住又傾過身去親了一遍。

李景慕讓他鬧得酡紅着臉,半天才吭哧出這麽一句:「在國外待過的人就是不一樣。」

肖宇哲手還按在他後腦上,聞言右手直接在其間揉了揉,把他一頭短發揉亂,只笑不語。

并不是在國外待過,表述情感就都會這麽直接,其實這是他的習慣,曾經面對那個傾心一切去愛的人,這是他們之間最經常會做的行為。

或許是悲哀,或許是幸運,悲哀這樣的習慣已經深植于靈魂之中難以解脫,幸運還會有這麽一個人能讓他再次起了疼愛親近的念頭。

肖宇哲處理事情一向是有備無患,所以不僅是沒穿過的睡衣和內褲,連牙刷牙膏和毛巾要買總是買一大堆,免得每次需要用上時總是找不到。現在看來他的這種準備的确很有用,至少李景慕不用特地去買這些日常必需的生活用品了。

李景慕忍不住調侃他道:「家裏一粒米都沒有,這些東西卻準備得這麽齊全,真不知道是該說你什麽。」

正一口一個小籠包的肖宇哲不顧形象咧嘴一笑,「我天天需要刷牙洗臉洗澡,卻幾乎不在家裏開夥吃飯,所以這是正常現象。」

說到這似乎想到什麽,話鋒一轉,望着李景慕道,「不過以後真要在家裏準備一些吃的了,我可不想以後你再來卻什麽都沒有。」

李景慕喝豆漿的動作一停,看了對面的人一眼,沒說什麽接着喝豆漿,想裝做什麽都沒聽見,嘴角卻因此一直挂着一抹淺淺的笑。

吃完早餐,李景慕草草收拾了一遍桌子,就讓肖宇哲到沙發上靠着,先前他就查看了他的腳,不知是不是他昨晚認真擦藥的緣故,昨天還腫得跟個包子似的地方已經消下去大半,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他打算再接再厲,繼續為肖宇哲揉腳擦藥。

肖宇哲像聽話的大爺似地半靠在沙發墊子上,受傷的腳枕在李景慕的大腿上,任他為自己擦藥酒。

看着窗外明媚的太陽,肖宇哲還是稍有遺憾地說:「今天為了能和你一塊出去好好玩一玩,我之前可是做了不少準備,可惜今天全泡湯了,都怨我,怎麽都不小心一點。」

「反正我們還有時間,下次去不也是一樣。」正努力給他擦藥的李景慕抽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昨晚不是說要看電影嗎,我也好久沒怎麽看了,你都收藏了什麽好片啊?」

說完半天發現一直沒有回聲,回頭一看,發現肖宇哲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不由問:「怎麽了?」

肖宇哲笑道,「我喜歡你剛才的那句話,『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嗯,是的,我們會有很多時間。」

李景慕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

等真要開始看電影了,李景慕才再次發現他與肖宇哲之間的差異。肖宇哲畢竟是留過洋的人,收藏的電影幾乎全是國外的原聲電影,而且還是原字幕不帶翻譯的,這對他一個大學都沒畢業就出來工作的人而言,看這些等于是在看天書。

李景慕正在從大量讓他看得頭暈眼花的外國語影片中翻找出至少一張能讓他看得懂劇情介紹的影片時,一直盯着他看的肖宇哲從他糾結的目光中終于想起來了某件事。

他不顧李景慕五分鐘前不準他亂動的吩咐,踮着右腳一上一下地靠過來,一只手在衆多影片中快速地扒拉了一下,果斷地推回抽屜站起來,說:「走,開電腦我們上網看你喜歡的影片。」

李景慕知道他的意思,雖然人也站了起來可還是有點猶豫,「你不是說這些電影你一直想看嗎?」

一只腳站不穩就索性靠着對方并攬上他的肩膀,肖宇哲毫不介意地道:「沒事,等以後我找到中文字幕版了咱們再一起看。」

「可是……」

李景慕正想說他自己看不看無所謂,主要是想陪他看而已,就聽肖宇哲又道:「看電影自然是要兩個人看得懂,才能有交流的話題和樂趣啊,要不然只有一個人幹看着,另一個人完全接不上話,又何必要看呢。」

李景慕想想,覺得他說得也挺對,便沒再說什麽半攙着這個能說會道的傷患坐到電腦前面了。

可兩個人最後都沒看成電影,李景慕沒什麽特別想看的,肖宇哲也不清楚最近都有什麽好看的中文片,随意看了幾部片兩人都不喜歡,索性關了不再看,玩起了游戲。

一開始是玩牌,你一局我一局,後來肖宇哲手氣太差一直輸,直嚷着不玩了,李景慕笑嘻嘻地接過滑鼠連贏幾盤順帶給靠在一邊的人丢了個得意眼神。肖宇哲孩子脾氣一上來,說玩別的肯定不會這樣,結果兩個人玩來玩去,什麽捕魚大王,什麽超級富豪和什麽打泡泡,連最弱智的連連看都玩遍了,最後不知怎麽就打算玩一玩網游。

肖宇哲因為工作關系,家裏的網速尤其的快,将近4G的游戲包只用不到半小時就下載完畢,可等游戲包下好也安裝好時,李景慕一看時間,都快中午十二點了,想起肖宇哲家裏什麽都沒有便說要去買點吃的回來煮。

一開始肖宇哲不想李景慕辛苦說要叫外賣,結果李景慕直接送了他個白眼說晚上不會也是要叫外賣吧?

肖宇哲完敗,李景慕笑着起身打算去陽臺看看早上曬的衣服幹沒,換上去買菜,知道他的打算,肖宇哲直接把人帶進卧室,兩個人身材差不多,但肖宇哲比他略高,因此他自己的衣服李景慕肯定能穿上,就是略顯得有些寬大,不是甚為講究的人根本不會介意。

肖宇哲看李景慕穿戴完畢,很是滿意,自己也換上一套衣服。雖然李景慕不讓他跟着去,卻讓他以一個人在家裏憋得慌不讓他出去透口氣他會窒息的種種借口給擋了回來。

李景慕無奈,可想想樓下就有超市,并且上下樓都有電梯,對他拐傷的腳負擔不大時,勉強同意了。

于是乎兩個大男人就出了門,因為不是周末,上下樓的人不多,下樓時電梯就他們兩個,肖宇哲玩心大起,在攝影機照不到的角落,牽起了李景慕的手左捏捏右捏捏,滿足于軟硬适中的溫暖的觸感。

李景慕讓他鬧得實在沒了脾氣,卻也一直讓他鬧,直至電梯打開,察覺外面有人時,他才略顯緊張地抽手。

在超市買菜的過程簡單而溫馨,肖宇哲總在一旁提意見,李景慕負責挑選,并結合自身的廚藝水準,不停給想吃這個想吃那個的肖宇哲潑冷水。盡管如此,最後買的東西還是有點多,米就買了二十斤,大大小小從最基本的調味品到今天要吃的各種菜,盛菜的一些盤等,不算肖宇哲這個傷患,讓李景慕一個人提上樓都很是艱辛,于是找了超市的員工幫忙送到家門口。

回到家裏因為時間已經不早,李景慕就立刻撸起衣袖開始,同樣把想來幫忙的傷患一腳踹回了客廳。委委屈屈的傷患肖宇哲坐到電腦前,看到已經安裝好的游戲,想了想,打開。

約四十分鐘後做好一菜一湯的李景慕正要叫他吃飯,發現他正對着電腦玩得起勁,一時好奇走過去一看,看到他正操縱着一個小人舉着一把弓箭一邊跑一邊射,唰唰幾個炫麗的招式過後,箭就像雨一樣落在追過來的一堆小怪身上,只聽幾聲嘶啞的慘叫聲後,小怪被消滅了。

「花開慕景。」李景慕輕輕念着游戲裏的角色名。

肖宇哲聞言回頭一看,咧嘴一笑,「怎麽樣,名字取得不錯吧。」

李景慕裝模作樣輕哼,「沒想象力,盜用我的名字。」

「那我允許你也盜用我的名字,一會兒你也開個號吧,我玩了玩感覺不錯,你可以練治愈系的職業,你這人就特別适合練治愈系的。」

李景慕沒吱聲,看他又消滅了一波小怪拍拍他的肩膀,「開飯啦,先去吃飯。」

飯桌上,肖宇哲讓他也一起玩,他可以貢獻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他們可以一起刷怪升級。

李景慕覺得下午也沒什麽事,玩一玩當消磨時間也好,就點頭同意了。等兩個人吃完午飯,李景慕收拾好廚房出來時,肖宇哲已經把游戲複制到筆記型電腦上,李景慕只用坐到電腦前建立角色輸入名字就可以了。

游戲基本上有四大職業,有主攻擊、主治療、主暗殺和主防禦,李景慕坐的位置一擡頭就能看到肖宇哲,選職業時他略一猶豫,瞅了肖宇哲一眼,還是選了治愈職業,男號,創建名字的時候他思考片刻,也輸入了四個字,「折翼思宇」。還沒點确定,就聽肖宇哲問道,「景慕,怎麽樣選好職業了嗎?」

「好了。」

「什麽職業?」

「治愈。」

「哦,正好啊,有你在我可以專心刷怪不怕掉血了。名字叫什麽?」

等了片刻不見回答,肖宇哲扭頭看他,再次問:「名字是什麽,我加你好友。」

李景慕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折翼思宇。」

「什麽?」肖宇哲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什麽,又問了一次。

這次李景慕不再吭聲了,對着電腦裏的四個字覺得尴尬極了,正打算删除掉重新起名,肖宇哲終于反應過來幾乎是撲過來一擋,看清是哪四個字,迅速果斷地握住滑鼠點了确定。

電腦裏「叮」一聲,表示角色已經創建完畢,而肖宇哲已經沒心情再理會,他盯着李景慕,喃喃道:「折翼思宇嘛,好名字。」

臉頰有些發燙,李景慕還沒來得及解釋,嘴巴就讓人堵上了。

若不是忽然停下來,怎麽會看見花開燦爛的景色發現此處靜好。

若不是翅膀被折斷,就永遠不會知道思念天空是什麽樣的滋味。

有些東西,不是停下來,不是失去,也許永遠都不會發現,也不會珍惜。

兩個人的角色一起互相協助忙碌一下午,已經二十多級,時間過得飛快,又到了李景慕去做飯的時間了,等飯後他抽空到電腦面前看一眼時,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肖宇哲操縱着他們的兩個角色坐到了海邊。

游戲裏的畫面極美并且真實,游戲裏兩個人肩并肩坐在沙灘上面向蔚藍的大海天空,風時不時吹來,海浪一波一波的襲來又退下,耳邊還能聽到沙沙的浪潮聲,美好得讓李景慕久久伫立回不了神。

肖宇哲從他背後抱住他,輕聲說:「等哪天我們都抽出時間,一起去看真實的大海天空,好嗎?」

李景慕沒應聲,手卻緊緊地握住環抱住自己腰身的雙手。

兩個都是年紀邁進三十大關的男人,在小孩眼裏也已經是大叔級別的人,像這麽盡情玩一天游戲的時間很少很少,日後這兩個角色也沒什麽機會去升級做任務,他們偶爾上線也不過是為想念對方所起的這個名字,并且不管在游戲裏離開再遠,下線之前,都會回到這片海邊。

李景慕只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第二天他早早起來為兩個人準備好早餐吃完,道別有點不舍的肖宇哲拒絕他相送,自己騎着電動車去開店了。

關上門,望着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房子,原來就不大的小公寓,肖宇哲莫名覺得空曠,先是翻出之前沒畫完的設計稿塗塗改改畫了大半天,實在沒心情就放回去,索性開了電腦把兩個人的帳號都挂上,雙開着繼續打怪升級。

可沒等兩個小人升兩級,折翼思宇的號就被強制下線了,肖宇哲正困惑查找原因的時候,這個號又叮一聲上線,沒一會兒就看見上線的人茫然地左右轉一圈,對身邊的花開慕景打了一個問號問:『怎麽停在這兒了?宇哲,你上線了?』

肖宇哲只覺得胸口一窒,嘴巴卻忍不住地笑了,笑得他自己都覺得會很醜,手裏同時在打字,『嗯,怕你沒空玩,正開你號幫你升級呢。』

折翼思宇:『我在店面,現在沒什麽事,就上游戲來看看。』

花開慕景:『游戲你下載了很久吧?』

折翼思宇:『還行,開了電腦就在下載,再忙一點別的回來看看就下載好了,不過網速沒你那快,下了差不多三個鐘頭。』

花開慕景:『快中午了,準備吃飯沒?』

折翼思宇:『嗯,再過半小時就要去訂餐了。你的午餐我都放冰箱裏了你餓了拿出來熱一熱再吃。』

花開慕景:『我知道,你早上就交代過一次了。不過景慕,我腳還沒好,晚餐可怎麽辦啊?』

折翼思宇:『晚上我還過去,不過得先回家拿換洗的衣服,可能要晚一點。』

花開慕景:『景慕。』

折翼思宇:『嗯?』

花開慕景:『景慕。』

折翼思宇:『什麽事?

花開慕景:『沒,就是想喊喊你。』

折翼思宇:『……』

花開慕景:『景慕。』

折翼思宇:『你有完沒完!』

花開慕景:『(┬?┬)我這次是想說,我晚上想吃糖醋排骨。』

折翼思宇:『…………』

折翼思宇:『不和你扯了,我現在有事先離開一下,你慢慢玩。』

這句話說完折翼思宇就一直沒動靜了,肖宇哲等了一會兒也沒離開,就把自己的小人挪到折翼思宇的身邊,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把折翼思宇抱在了懷裏,然後他就支着腦袋看着螢幕裏的兩個小人笑,想到晚上就能見到對方,心裏就只覺得滿滿地。

要關店面前李景慕就先和家人打電話說過不回家吃,但要回家拿換洗的衣服,等回到家,就看到他媽媽坐在沙發上織毛衣,餐桌上放着一個保溫壺。

他媽媽一見是他一邊織毛衣一邊問:「宇哲那孩子的腳怎麽樣了?」

「好大半了,就是走路還不怎麽方便。」

他媽媽一嘆,「傷筋動骨的,好得慢,你有照着我說的辦法給他揉腳沒。」

「有,昨天搓了藥酒早中晚揉了三遍,要不然也沒好這麽快,還是媽妳的辦法好。」

「貧嘴。」他媽媽斜了他一眼,織針朝餐桌上指了指,「桌上是我給肖宇哲煲的骨頭湯,你幫我拿去,讓他多喝一點,好快點。」

「好,我先進屋拿幾件換洗的衣服。」

「去吧。」

等李景慕收拾好衣服拎了保溫壺準備出門都沒看見他爸爸,就問:「爸呢?」

「新認識了棋友,最近老在外頭下棋,有時候吃飯的點到了都不知道回來。」話音剛落,就聽門鎖咔嗒一聲,李景慕的爸爸就走進來了,讓他媽媽白了一眼,「還知道回來吃飯啊。」

李爸好脾氣地呵呵笑,「不就是多下了一會兒棋嘛。」看着李景慕問,「回來了,這是又要出去,不在家吃飯?」

「嗯,肖宇哲腳還沒好,我再過去照顧幾天。爸,我先走了啊。」

「欸欸,去吧。」

看着兒子出去關門,李爸對老伴說,「咱們兒子看把人伺候的,他都沒這麽伺候過我們。現在就住上門去照顧了,以後還不得和人住一起呀。」

此話又引來老伴一個白眼,「你這不廢話嘛,以後小倆口不住一起難道還分開住?」放下手上的活計,拍拍衣服上沾上的毛線站起來,「再說了,我照顧了你這麽些年,也沒見你怎麽照顧過我呀,吃飯都還讓我端上來。」

李爸一聽,知道自己回來晚了老伴生氣了,趕緊示好,「我去我去,您坐着,我去把飯菜端上,全在廚房裏是吧,我這就去端來。」

李媽撇開眼,哼了一聲,李爸立刻灰溜溜地夾尾巴進廚房端飯菜去了。

鑫城是個小城,李景慕騎着電動車嘟嚕嚕不到一小時就跑了大半個城市來到肖宇哲家樓下,剛把車停穩鎖好走到一樓電子鎖前剛按完樓層號碼對方幾乎是立刻就給他開門了。

上了樓見到肖宇哲他就問:「怎麽開門這麽快?」

肖宇哲道:「我早在陽臺上看見你了。」

「哦。」

「這是什麽?」肖宇哲指着他手中拎的保溫壺問。

「我媽給你燙的骨頭湯,先拿去墊一墊肚子,我這就去做飯。」

肖宇哲把壺打開一看,說,「這湯這麽多我們一起喝,飯先不急着做,你休息一下再做。」

「也好。」

李景慕媽媽的手藝很好,保溫壺一打開逸出的香氣讓李景慕立刻就咽了口水,深覺得肖宇哲這提議很好,便放下帶來的衣服進廚房洗了洗手,拿出碗筷和肖宇哲一起分享着吃完了這一壺玉米骨頭湯。

依然是一個平常也平靜的夜晚,第三次的同床而睡,除卻沒有最後的一步,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已經和普通的情侶一樣。

或許是一個熱情也或許是一個溫柔的晚安吻後相擁而眠,結束了這平靜也平常的一天。

肖宇哲手上有幾件單子都正在施工中,因此就算腳上的腫傷還沒好全就又得重新投入到工作的懷抱中。李景慕雖然無奈,可看他休息才第二天電話就和催命似地一個接一個也不好叫他再多休息幾天,又擔心他就這麽跑去工地不小心又磕着碰着,讓好不容易好了大半的傷勢加重,不但日間照三餐的主動打電話,晚上繼續騎着他的小電驢繞着大半城市跑過去照顧他,給他燒菜做飯、擦背揉腳。

這樣的日子肖宇哲完全不覺得煩,甚至還樂在其中,別說原本就不算什麽傷的瘀腫,他甚至還有點覺得腳就這麽腫下去其實也挺好的。

即使曾經與某個人愛得要死要活不顧一切,可從頭到尾他都是陪笑臉伺候人的角色,像這樣把他記挂于心時刻惦記無微不至照顧的人,說實話,除了他小姨,也就只有李景慕了。

肖宇哲的傷的确只是小傷,沒幾天就好全了,李景慕沒了繼續住下去的理由,其實他繼續住着也完全不需要理由,知道他晚上不會再過來的當天早晨,肖宇哲明顯顯得欲言又止。

他想叫李景慕幹脆就住下來,可他知道李景慕騎着個電動車來回一趟差不多就兩小時,就算他從沒當面和他喊過累,肖宇哲也知道不容易。電動車不比汽車好歹刮風下雨能擋擋,盡管沒有堵車加油的麻煩,相對的危險系數也高。

所以最後他什麽也沒說,本來打算開車送李景慕去工作,還讓他給推回來了。

「我坐你車,那電動車不得又放你這啊,晚上我還不得回來取?我不用送,而且你也要趕着去上工吧,一大早就起碼十個電話了,趕緊去吧,不用擔心我。」

肖宇哲沒再說什麽,兩個人在門口伫了一陣,最後他摸摸李景慕的臉,說:「鑰匙我已經給你了,你什麽時候過來都行。」李景慕住在這的第一天就拿到了肖宇哲家裏的備用鑰匙。

李景慕握上摸着他臉的手,輕輕拉下來,用力一握,松開,「我走了,有什麽事電話聯系。」

肖宇哲在他出門前補上,「沒事也要電話聯系。」

李景慕給了他一個笑容,開門走了。

看着大門關上,肖宇哲把背靠在鞋櫃上,可還沒來得及思考些什麽人生大事,手機又開始響個不停,只得無奈地一嘆,走過去接電話了。

接下來又是好幾天不見面,第五天晚上在家裏吃完飯,想起肖宇哲今天給他打電話說要去外地,晚上才能坐飛機回來,也不知道現在回來沒有,有沒有吃飯?這麽一想李景慕有點坐不住,直接就起來回房給他打電話去了。

看兒子才坐下來陪自己看了不到半小時電視就跑了,仍在織毛衣的李媽樂呵呵地給了一旁自顧自下棋的老伴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看過你兒子這副坐立不安的樣子沒?」

李爸不以為然,「戀愛中的男人哪個不是這樣。」

李媽甚是得意,「當時你追我時也這樣。」

李爸橫了她一眼,背過身去不搭理她了。

李媽接着笑,手中一邊不停地織,「都這麽些年了,臉皮還這麽薄。」

話說房間裏頭特意避開父母給肖宇哲打電話的行為顯然沒有半點效果,壓根不知道母親對他的一言一行了若指掌的李景慕直接按兩下手機快捷鍵就撥通了對方手機。

『景慕?』

「嗯,是我,你到了嗎?」

『剛下飛機,正想給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看來我們還挺心有靈犀的嘛。』

「吃了沒?」

『剛在飛機上吃了幾個面包和一瓶牛奶,不過一會兒還得去找點吃的。這一天一趕的,可把我累死了。』

肖宇哲之前有在電話裏和李景慕說過新建的某座社區的園林理念是健康環保新能源,材料方面也必須與主題貼合,剛好之前在某個展會上他發現了幾樣很适合這次主題的新型材料,不過生産商是外地的,他只得千裏迢迢打飛的跑一趟,主要還是确認這方面的材料的确可用也足夠用,然後訂下來。

李景慕沒接觸這一行前,估計也和外行人一樣只知大概,就好像一張設計稿畫出來交下去,就會有人完成。其實不然,從稿子出來為保證自己的想法得到認同必須與上司溝通與客戶溝通,為确保品質價格都不出問題與材料建築商溝通,甚至為工期按時完成不會被肆意而為導致拖延時間與工人溝通,為了盡善盡美不出纰漏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這些看着外表光鮮的職業實際上也并不是那麽的輕松。

此時聽到他喊累,李景慕嘴巴快過大腦地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說完又覺得尴尬,他幹的這一行雖然多少和設計也沾上點邊,可根本不是那回事,而且他根本不懂園林設計這塊,問也是白問。

肖宇哲自然聽不出來他此刻的不好意思,在他說完後,帶着笑意說道:『在我想你的時候你打電話過來和我說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這下李景慕是真說不出話了,精神上覺得很不好意思,內心卻微微透着一絲說不出來的愉快輕松。握着電話不出聲,就算握得手機發燙也不松手。

這種和初戀一樣的又酸又甜的感覺是什麽回事?卻又不像初戀的時候,那麽的濃烈,仿佛所有新出的烈酒在歲月的沉澱之後,變成潤口的綿遠流長。

『怎麽了?』他不出聲,電話那邊的人聲音稍稍壓低,『不好意思了?』

李景慕真覺得要是肖宇哲此刻站在他面前,他能掐死他,完全是被人插穿心事,惱羞成怒的。

雖然肖宇哲老是說這和他在國外待過一段時間沒關系,但李景慕就覺得有些話有些事,可能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坦然地說出來或做出來。

「你……」李景慕開了口,聲音有點沙啞。

『什麽?』

「你還是趕緊去找吃的吧,我不打擾你了。」完全是一副想挂電話的意思。

『呵呵,景慕。』肖宇哲的聲音适時的響起,『我們五天不見了吧,我是真的想你了,明天下午我估計能提前離開,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可能只有短短的兩、三個小時,但是,我想見你。』

對方醇厚的嗓音在低柔平靜地述說,就像是一顆接一顆不大不小圓潤的石頭擊入湖中,蕩起一波又一波不激烈的水紋。

不知不覺就說了聲好,其實心底也是沒有半點抵抗的意思。

放下握着發燙的手機坐在床邊,李景慕莫名地想起第一次見到肖宇哲的時候,耀眼的燈光下高大英挺的男人,眼角不經意地掃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那時的他忽然就覺得那人,是那麽的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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