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菊次郎的夏天

陰沉沉的天空。

公司大廈外,一群人拿着話筒,扛着□□短炮圍堵在門口,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人。

很快,自動玻璃門打開,一個身形颀長,長相俊秀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記者們蜂擁而上,閃光燈不斷閃爍着。

“周曾谙先生,請問你這次入圍金羊獎有什麽感想嗎?”

“你認為自己可能獲得最佳男主角的獎項嗎?”

“如果拿到最佳男主角,那麽你就是史上最年輕的影帝,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經紀人在一旁阻止,“謝謝,謝謝大家,目前我們暫時不接受采訪,謝謝。”

“周曾谙先生,請說幾句吧!”

“是啊,說幾句吧。”

記者們的熱情絲毫不減,而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穿過重重人群,和經紀人一道上了門口停着的黑色轎車。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汽車揚長而去。

畫面漸漸暗了下來。

江南鎮。

清朗的早晨,太陽從雲層的縫隙中探出頭,投射下一抹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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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牆黛瓦的房屋林立。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背着書包跑了出來,不忘回頭喊道,“我去上學了。”

奶奶在身後叫道:“拿上雞蛋再走。”

人卻漸漸跑遠。

一路穿過小橋流水,綠蔭蔥蔥,江暖氣喘籲籲地踏進教室。

同學們吵吵鬧鬧地聊着天。

江暖松了口氣,走到座位上坐下。

同桌小米遞過一本書,“喏,我看完了,還你。”

“謝了。”

江暖打開水壺蓋子,仰起頭咕咚咕咚灌着水。

露出白皙纖長如天鵝般的脖頸。

小米一時呆了呆。

不由得腹诽:每次班級大合影,一眼望過去江暖總是人群中最起眼的那個,鎮上的婆婆嬸嬸們,一見到江暖就親親熱熱地打招呼,熱情得好像自家女兒。同樣是兩只眼睛一張嘴,怎麽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就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還大?

江暖尚不知同桌的想法,喝完了水,蓋上蓋子。

動作做完,班主任就準時踏着教師鈴聲走進來。

教室裏一下安靜下來,只餘下零星的翻書聲。

班主任一臉嚴肅地敲了敲講臺:

“高二了,大家一分一秒都不能松懈。等上了高三再努力,就來不及了。”

“好了,說一件事,最近有一家藝考培訓班和我們學校合作,如果同學們将來對表演,編導專業感興趣的,可以報名,對将來的專業考試很有幫助。班長統計一下想報名的同學,明天交給我。”

有同學大聲問:“老師,什麽是藝考?”

“藝考就是藝術生考試,不僅要參加高考,還要參加各院校的專業考試。當然了,分數線會比一般專業低一些。成績不好的同學可以去試試。”

同學們小聲地議論起來。

小米問江暖:“你想不想去啊?”

“我還沒想好。”

“我倒是想去,多一條路,總比吊死在一棵樹上好。”

江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放學後。

江暖和小米告了別,正打算回家,卻忽地調轉了步伐,向學校旁的一間舞蹈教室走去。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培訓班是在這裏上課。

她走近了,裏面傳來隐隐約約的聲音。窗戶有些高,江暖踮起腳,探出半個腦袋。

還沒等她看仔細,教室裏傳來一聲喝斥:“什麽人?!”

江暖“蹭”地一下跑走了。

跑了一段路,她停了下來,扶着腰,不覺好笑。又不是做了虧心事,她跑什麽?

喘勻了氣,她直起身,眼角餘光瞥向一旁──

郁郁蔥蔥的榕樹下,身材颀長的男生倚靠着樹幹,半敞的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他雙眼微阖,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勾勒出本就分明的輪廓線條,清俊的臉上,鴉翅般的睫毛投出一片細密的倒影。

清風,明月,不過如此。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江暖不由得出了神。

怔忪之際。

一旁的中年婦女“嘎吱”一聲推開門,抱着盆往空地上潑水,打破了這瞬的寧靜。

婦女見了江暖,親親熱熱地打了聲招呼,“暖暖呀,放學了呀。”

江暖乖巧地笑了笑:“阿姨,我剛放學。”

“好,好。”婦女寒暄了幾句,便進門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樹旁早已空無一人。

讓人懷疑剛才是不是一場夢。

江暖有一瞬的失落,倒也沒放在心上。

轉過身時,卻看見樹下似乎有東西在反光。

她走過去,彎腰拾起。

鑲嵌着鑽石的懷表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耀着細碎的光芒。

夕陽西下。

馬頭牆黑白輝映。

剛踏進家門,就有紅燒肉的味道隐隐傳出來。

江暖連忙跑到飯桌旁一看,“哇,今天有紅燒肉吃。”

奶奶端出最後一個菜,解下圍裙,“累了吧,快洗洗手吃飯。順便把你爺爺叫下來。”

江暖應了聲,上了樓梯,“爺爺,吃飯了。”

老舊的電風扇“嘎吱嘎吱”地轉動着。

飯桌上,三個人安靜地吃着飯。

江暖思忖着怎麽開口對奶奶說培訓班的事,奶奶先夾了筷紅燒肉到她的碗裏。

“多吃點。”

江暖放下碗筷,擺出一副鄭重的模樣,“爺爺奶奶,我有件事想和你們商量。”

她一頓,說:“最近學校有個藝考培訓班,我們班好多同學都去了,我也想去。”

爺爺放下酒杯,搖了搖手中的蒲扇,“這藝考是什麽東西啊?”

江暖解釋了一遍,爺爺恍然大悟,“哦,爺爺不太明白,但是爺爺知道一定是好事,是吧老婆子?

奶奶睨了爺爺一眼,“吃飯的時候別拿那破扇子晃來晃去,先吃飯,吃完再說。”

“嘿我這扇子怎麽成破扇子了?”爺爺急了,“孩子想要參加什麽培訓班,你就點個頭,讓她去不就完了嗎。”

奶奶“啪”地一聲放下筷子,“民以食為天,能讓孩子先吃飯不?上了一天學,你就在飯桌上講這些,讓她餓着啊。”

“那怎麽,孩子有這個想法,那是好事對不對?”爺爺嘆了口氣,抹起眼淚,“姑娘長這麽大了,沒爹沒娘的怪可憐的,你還……”

奶奶連忙截住爺爺的話頭,“能不能撿點好聽話說?不怕孩子聽了傷心啊?”

她轉頭對江暖道,“暖暖,別理你爺爺,一會兒吃完飯我就給你們老師發信息報名。真是,我孫女想幹點什麽我還能不同意?”

江暖點頭,脆生生應道:“謝謝奶奶!”

爺爺慢悠悠地搖着蒲扇,沖江暖眨了眨眼。

計劃通。

周六,江暖約了小米早早地來到舞蹈教室。

舞蹈教室鋪着木質地板,有一面落地鏡,二十來個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論着什麽。

“你說一會兒上課會講些什麽?”

“不知道啊,不是說表演嗎,你會表演嗎?”

“不會。”

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女生搖着腦袋說:“我會。”

周圍的人紛紛問:“你怎麽會啊?”

“以前我爸爸帶我去劇組玩兒過。”

丸子頭語氣中透着說不出的得意。

“哇,好厲害呀。”

“羨慕羨慕,我也想去劇組看看。”

忽然。

兩聲不輕不重的叩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讨論。

同學們紛紛朝門外看去。

排練室。

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似乎停滞了,只剩下窗外知了的叫聲。

青年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他們。

江暖不禁一愣。

是那天站在樹下的人!

周曾谙掠過同學們訝異的眼神,徑直走到教室前方的課桌旁坐下──那是給老師準備的一桌一椅。

他發現教室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開口道:“怎麽了?”

嗓音幹淨剔透,如玉一般。

有同學大着膽子問:“你就是我們的老師嗎?”

他“嗯”了一聲。

小米激動地搓搓手:有這樣的老師,她願意天天上課!好好學習!

江暖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一愣。

眼睛……

那天他閉着眼,沒看清楚,卻不想睜開了,竟然是雙這麽好看的眼睛。

如夜色一般沉沉的黑眸,閃爍着曜石的光澤,仿佛有無數欲語還休的話語。

只看一眼,便能讓人淪陷。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周。”他纖長的手指攤開筆記本,“開始吧。”

他随意點了個人,“這個女生,可以嗎?”

被叫的丸子頭又驚又喜,“我嗎?可以可以。”

“好。”他又點了個男生,說,“雙人小品,題目是車站。”

同學們紛紛退到兩旁,把舞臺留給他們。

好戲就此拉開帷幕。

丸子頭作出拉行李箱的手勢,和男生擦肩而過。

她轉頭,大剌剌地喊了聲:“季天宇!”

男生回過頭。

丸子頭興高采烈地跑過去,“真的是你啊。好巧!竟然在火車站碰見你,自從我們分手後,有七八年沒見了吧!”

男生認出丸子頭,有一瞬的恍惚,“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旅游。”

男生靜默道:“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過得很好啊。雖然跟你分手的時候我很難過,都怪你,傷我傷的太狠了。”

嘴上雖這麽說,她卻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樣。

一旁的小米小聲對江暖道:“她好厲害,張嘴就能編這麽多詞,我肯定做不到。”

江暖沒有應聲,微微皺起了眉。

臺上,有一瞬間的靜默。男生似乎醞釀着情緒,“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難過,哥們。都過去了。”

男生眼眶微紅,垂眸道:“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

“停。”周曾谙即時打斷二人。

同學們紛紛贊嘆道:

“好厲害啊你們兩個。”

“演得太好了,好像真的一樣。”

“一點都不像第一次演戲,要是我我肯定演不出來。”

周曾谙修長的手指靈活地轉着筆,沒有發表意見。

直把丸子頭誇得不好意思,“沒有沒有,我也只是有一點點經驗。”

──“哪裏好了?”

一道清亮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循聲望去。

面容姣好的小姑娘理直氣壯地說:“她明明全演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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