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人
“中午一起吃飯?好啊,不如就去你上次說的那家雙皮奶店吧,你不是說很好吃嗎。”
“那就這樣,嗯,拜拜。”
空無一人的教室。
江暖挂斷電話,正準備轉身。
突然,攝像機的三腳架倒下,眼看就要砸在她身上──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出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三腳架。
溫戈手一擡,将它扶正,抱怨道:“重死了。”
江暖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一瞬發生了什麽。三腳架雖然砸不死人,但倒在人身上也不是鬧着玩兒的。
她看向溫戈,問:“很重吧?”
“當然了,不然你來試試。”溫戈微微皺眉,似乎是手上還在痛。
江暖一頓,了然一笑,“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什麽?”
“說什麽欺負我都是假的,”江暖說,“其實你很善良,不然不會幫我擋那一下。”
溫戈一愣,神色有些別扭,“我只不過是怕你受傷了會拖慢劇組進度,才不是幫你。”
江暖故意說:“是嗎?可是如果我受傷的話,劇組大可以換一個人,完全不會拖慢進度。”
溫戈一噎,半天才說:“我怎麽知道,反正我才不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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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轉身。
江暖忙道:“我還沒謝你……”
溫戈卻不理會,徑直去找導演了。
沒人知道,他滿腦子都在想:他這是被誇獎了嗎?竟然有人說他善良?
“江暖。”
教室門口,沈知恩探出半個身子,輕聲叫道。
江暖回過頭,笑着走過去拉起她的手,“你來啦,我們現在出發嗎?”
“那個,你先去門口等我吧,我想去一下洗手間。”沈知恩說。
江暖笑笑,“好。”
“等會兒下午的戲,你得好好表現,不要再NG了……”
導演語重心長地教導着,溫戈卻偏移了視線,琥珀色的眼珠看向門口的江暖。
她和另一個女生說着什麽,然後走開了。
溫戈一時晃了神。
“溫戈,溫戈你在聽嗎?”導演叫他。
溫戈這才回過頭,說:“我在聽。”
嘈雜的小店。
牆上挂着老板和衆多明星的合影,一張張小方桌上有着歲月斑駁的痕跡,卻擦得一塵不染。
正值飯點,本就不大的空間裏坐滿了人,連轉個身都困難。
一碗撒滿了五顏六色輔料的雙皮奶端上桌。
江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沈知恩既緊張又期待,“怎麽樣?”
順滑的奶香鑽進味蕾,江暖驚嘆道:“好吃!真的,我從來沒吃過這種口感的雙皮奶,奶香很足,又很細膩,太好吃了。我們以後常來吧。”
沈知恩一愣,笑得暖意融融,“太好了。”
江暖拿起菜單,仔細研究,“這家店還有什麽好吃的?看上去都不錯。”
沈知恩掰着手指數道:“咖喱魚丸,楊枝甘露,多芒小丸子都很好吃。我每次來這家店都沒有踩過雷。”
江暖順口接道:“那我們就都來一份。”
沈知恩驚:“都,都來一份?!”
江暖笑道:“開玩笑的啦。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沈知恩擺手道,“不不,應該是我請你。”
“別客氣嘛。”江暖不等她拒絕,招手叫道,“服務員,點單。”
沈知恩頓了頓,不由得低頭淺笑。
這個午後,這家店。
嘈雜的人群中,是獨獨屬于她們的好時光。
又是紅豆奶茶。
溫戈凝視良久,撕下便利貼,在手上翻來覆去,試圖尋找蛛絲馬跡。
可上面一如既往,除了“溫戈收”這三個字,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似乎那個人并不想讓他知道身份。
走廊上傳來走動的聲響,是江暖走了進來。
溫戈晃了晃奶茶,語氣戲谑,“這奶茶不會是你送的吧?”
江暖輕輕巧巧瞥了一眼,“你吃錯藥了嗎?我怎麽可能送你奶茶。”
溫戈若有所思:“奇怪了,那會是誰呢,送我最愛喝的紅豆奶茶。”
江暖不以為意,“你粉絲那麽多有人暗戀你,送你奶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不是你暗戀我?”溫戈勾起一抹不正經的笑。
江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腦子還算清醒。”
溫戈“切”了一聲,“我可是有八千八百萬粉絲的男人,不喜歡我是你的損失。”
“只可惜你那八千八百萬粉絲裏沒有我。”
話音剛落。
導演喊道:“大家準備一下我們要轉場了。”
校園中。
枝繁葉茂的大樹下。
工作人員們鋪設軌道,架起攝像機,擺好攝影燈,一派忙碌的景象。
“溫戈過來走一下位。”
江暖擺弄着手中的機器,不經意地擡起頭。
溫戈從她面前經過,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上,有一道紅褐色的劃痕。
大概是早上擋三腳架留下的擦傷。
她垂眸做完手上的工作,和一旁的人打了聲招呼,遠遠跑走。
沒過一會兒。
江暖拿着瓶東西跑了回來,在溫戈面前停下,說:“伸手。”
溫戈玩着手機,擡眸道:“幹嘛?”
“伸手。”
“幹嘛叫我伸手?”
江暖不說話,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溫戈被看得心裏發毛,最終乖乖伸出手。
江暖打開碘酒瓶,拿棉簽蘸了蘸,“受傷了都不知道?”
溫戈一頓,睨了眼她手中的瓶子,“這是什麽?”
“碘酒,醫務室的老師說要用這個先消毒,不然會感染。”
“我不需要。”
溫戈說完,收回手。江暖卻不給他機會,一把牢牢抓住。
“我這是在關心你,如果傷口不好好處理,感染了怎麽辦?你那八千八百萬粉絲恐怕會心疼死。”
溫戈一怔,猶豫良久,問:“你真的是在關心我?”
江暖彎了彎唇,眸子清亮,“嗯,這次是真的。”
說完,她低下頭,纖長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她用棉簽輕輕擦拭着傷口,手法雖然不熟練,卻細致溫柔。
溫戈垂下眼簾,凝視着她。
她唇角微抿,看上去極其認真,明媚的臉似乎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溫和。
棉簽拂過他的傷口,有些癢癢的,像羽毛一樣撩撥着人的心弦。
他的心中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楚。目光變得沉沉,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不遠處。
周曾谙一言不發地看着這一幕。
江暖拿出片創口貼,撕掉包裝,慢慢貼了上去。
她輕舒一口氣,“好了。”
溫戈反應過來,觸電般地收回手,他別過頭去,“我才不會感激你。”
耳根卻不争氣地泛起紅色。
“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才做這些的。”
江暖說完,轉身。
“等等。”
溫戈出聲叫住她,神情有些別扭,“謝謝你的創口貼。”
江暖微微一笑,“不客氣。”
溫戈一愣,看着她黑發如瀑的背影,不由得彎起唇角。
他轉過身,正想離開時──
面前多了一道颀長的身影。
“你來得正好。”溫戈玩味地彎起唇,“我最近發現了一件事情,正好可以告訴你。”
周曾谙俊秀的臉上沒有表情。
“不感興趣也沒有關系,但我必須告訴你,”溫戈一頓,說:
“我喜歡江暖。”
“所以,”他繼續說,“如果你也喜歡她,那我們就公平競争。”
地上兩道黑色的影子斜斜長長。
微風輕揚起二人的綿軟的劉海。
周曾谙低聲回答了一個字。
“好。”他說。
炙熱的陽光揮灑在寬闊的籃球場上,熱浪翻滾,足以曬得人臉頰通紅。
周曾谙和溫戈換上了白色的籃球服,襯托出良好的身材。
二人走到籃板前,面對面站着,呈現出一股互不相讓的氣勢。
路人不明真相的讨論聲傳來。
“快看,他們倆這是在拍什麽?”
“是宣傳片今天要拍打籃球的戲。”
“原來是這樣。”
陽光下,周曾谙微眯起眼,“今天我可不會讓你。”
溫戈“哼”了一聲,“我什麽時候要你讓了?”
導演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各部門準備。3,2,1,開始。”
一聲令下,場上的二人快速地跑動起來。
周曾谙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溫戈運球的姿勢也十分敏捷,你攻我守,你守我攻,不遑多讓。
一時間,戰況十分激烈。
場記姑娘打完板回到場邊,說:“看兩個帥哥打籃球真是賞心悅目。不過拍戲而已,他們幹嘛這麽認真?”
江暖望着場中間的二人,沒有說話。
眼看溫戈運着球就要向籃板跑去,哪料到周曾谙眼明手快,趁着對方不注意,搶過他手中的球,随後縱身一躍──
“卡。”
導演大喊一聲,“很好,休息一下,保持這個狀态再補兩條。”
雖是夏天的尾聲,但天氣依舊炎熱。周曾谙走到一旁,早有工作人員遞上毛巾和水。
他道了聲謝,擰開瓶蓋。
不遠處,江暖正和場記談笑。
溫戈瞥了她們一眼,走過去,說:“給我瓶水。”
地上放着成箱成箱的礦泉水。場記愣了愣,連忙俯身拿了瓶水給他。
溫戈卻盯着江暖,“我要她給我拿。”
場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
江暖看也不看溫戈,嘴上仍和女生聊着天,手上無比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礦泉水瓶遞給溫戈。
“……”溫戈看着水中的礦泉水瓶,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周曾谙漫不經心地喝着水,眼角餘光望着他們,直到有工作人員來喊他,他才蓋好蓋子,将瓶子放回原處。
天空下,烈日如火。
操場邊,圍着一堆工作人員,電線淩亂地鋪了一地。
周曾谙和溫戈一條條地拍着,都有些汗流浃背,體力不支。
籃球觸地的聲音仍在響起。
周曾谙一時不妨,溫戈一個假動作将球投入籃筐。
“四,五,六……”場記記着數,興奮地對江暖說,“我剛才數了數,周曾谙一共投了五個,溫戈投了六個。”
江暖只是笑笑,不予置評。
五六條拍下來,溫戈有些吃不消了,抱着球沖周曾谙道:“怎麽樣,你還要比嗎,我看你還是趁早認輸吧。”
“認輸?”
周曾谙右手扶着膝蓋,擦掉下巴上的汗,緩緩勾起唇角,“該說這話的人是你吧。”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一定會拼盡全力。
很快,周曾谙成功搶到了最後一絲機會,籃球完美地劃出一道抛物線,然後繞着籃筐轉了三圈。
最後穩穩當當地落入框中。
──六比六。
是平局。
“卡。”導演對着對講機喊,“很好,可以收工了。”
戲是演完了,可場內的二人絲毫沒有散場的意思。
溫戈注視着周曾谙,面無表情地說:“今天這場籃球賽遠遠不是結束。”
周曾谙挑眉,“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和我争?”
溫戈正打算開口,眼神卻忽地一頓。
落日的餘晖灑遍操場。
不遠處,江暖拿着道具箱走了過來,見到二人,不禁停下腳步。
周曾谙和溫戈的目光在看着同一個人。
一時間,三人相對而站,氣氛有些緊張。
溫戈玩味地揚起唇角,說:
“真正的比賽,現在才開始。”
電光火石間,俨然又要翻起一陣風浪。
夕陽西下。
靜悄悄的走廊空無一人。
“蹬蹬蹬。”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不斷回蕩在空蕩的樓層。
教室前,一個身影匆匆閃過。
許若妍腳步一頓,擡頭看向門牌。
C406。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是上次撞到她的那個女生。
金黃的落日投射進來,被窗棂分割成一塊塊長方塊倒映在地上。
許若妍走進教室,一眼看見講臺上的奶茶。
她拿起。
奶茶是紅豆奶茶,特別的是,杯蓋上貼了張不起眼的便利貼,上面寫着:
溫戈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