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戀這件小事
夕陽漸漸收攏光芒,天空暗成了銀灰色。
傍晚的微風輕拂在行走的路人身上。
一骨節分明的手撕開貓糧的包裝,往盆子裏倒了一些,然後放在橘貓的面前。
橘貓慢吞吞地向盆裏探去。
“是不是瘦了?”
周曾谙說着,又往盆裏倒了些貓糧。
“抱歉了,這兩天一直在拍戲,沒能來看你。今天還打了一天的籃球,和溫戈。他說他喜歡江暖,還要和我公平競争。呵,真是好笑,我有哪一點比他差,外貌?實力?金錢?”
周曾谙頓了頓,良久,輕聲開口:“江暖……應該不會喜歡上他吧?”
燈火通明的食堂,三兩學生走下臺階。
陸婷婷和江暖走出來,“對了,宣傳片拍得怎麽樣了?”
江暖:“很順利啊。”
“是嗎,要是讓你在周影帝和溫戈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江暖:“……幹嘛突然這麽問?”
“沒有啊,就是好奇,我還蠻喜歡周影帝的,就是可惜啦,他和我們這種普通人距離太遠,不是我們能高攀的起的。”
陸婷婷說完,說了句“回宿舍寫論文了”就走了。
江暖一個人緩緩在學校裏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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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周曾谙。
這幾個字在她的心中變得微妙起來。
……
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這瞬的寧靜。
周曾谙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接起,“什麽事?”
是經紀人。“你還在學校嗎?《AG》的十月刊本來定了另一個藝人拍攝,但臨時被放鴿子,他們主編找到我,希望你能救一下場。”
《AG》主編一向和他交情不錯,平時對他也多有關照。他微一沉吟,問:“什麽時候拍?”
“今天晚上。如果可以的話我派車去接你。”
“知道了。”
簡潔地挂斷電話,他起身。
就在這時,江暖的聲音響起。
“你也在這兒。”
周曾谙利落地披上外套,神色匆匆,“抱歉,我臨時有事,先走了。”
說罷越過她徑直向前。
江暖一怔,出聲叫住他,“周曾谙。”
周曾谙腳步一頓,回過頭。
江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然一起去吧。”周曾谙了然地牽了牽唇,“我想,不止你一個人有話要說。”
攝影棚。
“咔擦咔擦。”攝影師不斷按着快門,“好,把頭低下來一點。”
白幕前,周曾谙一身黑色的西裝剪裁利落,妥帖勻稱,一寸一縷都襯托着修長的身材。金絲邊的眼鏡架在直挺的鼻梁上,清冷眉眼多出幾分一絲不茍的味道。
他将手肘抵在膝蓋上,下巴抵着手背,輕揚起薄唇,活脫脫一副禁欲系的模樣。
江暖不禁出了神,在腦海中腦補了不少角色形象。比如高高在上的清冷男神,愛而不得的斯文敗類,腹黑毒舌的大灰狼……
最後總結,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席間工作人員還抱來了一只貓。周曾谙把貓抱在懷裏,手上撫弄着,輕掀起眼簾對着鏡頭,露出眼尾雙眼皮的細細折痕,瞳仁漆黑如墨色,仿佛有無數話語。
他什麽話也沒有說,可一站在那裏,便想讓人去探究那雙眼睛下的故事。
很快,拍攝完畢,攝影師宣布收工。
周曾谙将貓交還給他人,摘下眼鏡,恢複了淡然的神情。
在一旁全程圍觀主編上前寒暄,“曾谙,辛苦了。”
周曾谙微一點頭。
《AG》的主編是個年近四十的人,可保養得當,打扮得幹練,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
“這次多虧是你來救場,不然一時半會兒我還真找不到其他人。那些大咖的檔期是早敲定了的,有時間的呢,又不太适合我們雜志,思來想去,還是只有你既符合我們的定位,又願意抽時間過來。”
主編的話全被江暖聽在耳朵裏,她微微一愣。
《AG》在國內是一線雜志,多少人搶着上,就連一線生花都很少很少有機會。剛才主編說的不合适恐怕是委婉說法,實則是嫌棄有時間的人咖位小,不夠格。《AG》就連救場也要找周曾谙,可見他們的交情非同一般。
不過話又說回來,周曾谙作為最年輕的金羊獎影帝,風頭正勁,上個雜志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周曾谙和主編還在交談,江暖開始無聊地擺弄着花盆中的葉子。
主編瞥見不遠處的江暖,問:“這是你的……?”
周曾谙側過頭,眼眸閃過一絲柔和。他微微一笑,“下次把她介紹給您認識吧。”
主編笑道:“好,期待那一天。”
和主編告別後,周曾谙走過來,淡淡睨了眼江暖,“走了。”
說罷轉身。
江暖反應過來,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你想和我說什麽?”
攝影棚外的走廊。
周曾谙并肩和江暖走着。
“我想說……想說……對了,”江暖彎起眼睛,聲音甜美,“我想說,剛才你拍雜志的時候好帥呀。”
內心:她想說的好像不是這個?
“別想岔開話題。”周曾谙不鹹不淡地說。
江暖默然,問:“那你又想和我說什麽呢?”
周曾谙微微一頓,“我……”
停頓的那一瞬間,氣氛變得暧昧起來。
江暖隐隐約約知道他想要說什麽,卻又不敢确定。
就在這時,他忽然伸手按住江暖的腦袋,往他懷裏帶。
江暖怔住,仰起頭──
卻聽見周曾谙低聲道:“別動,有狗仔。”
一旁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便不再掙紮,安份地被他抱着。
雖說是抱,可似乎也不算真正的擁抱。周曾谙的手在她的發絲上空懸着,她的身體和他的身體若即若離。
鼻尖萦繞着他清冽的氣息,周遭都是他似有若無的溫度。
偏偏這個走廊十分安靜,安靜地只剩下對方的呼吸聲,不由得讓人心跳加速。
周曾谙垂下視線,正好落在她嬌豔的紅唇上。
目光停頓良久。
長睫之下,瞳仁漆黑如霧。
他不禁一點一點俯下身。
江暖察覺到他的靠近,詫異地掀起眼簾,随後又迅速地閉上。
他他他他,他這是要幹嘛?!
要親嗎?
不會吧。
可周曾谙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江暖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輕拂在她的臉上。
越來越近。
她緊張的心一點點提了起來。
昏暗的光線裏,只剩下最後一厘米的距離。
周曾谙一頓,嗓音低啞,“睜眼吧。”
江暖:嗯?
他直起身,狀似随意,“狗仔已經走了。”
好像剛才的事都不曾發生過。
江暖睜開眼睛,有一絲尴尬地說:“那我們快回去吧。”
周曾谙略一點頭,随即轉身。
江暖長籲一口氣,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她來不及多想,也跟着離開了。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周曾谙轉身之時稍加掩飾的咳嗽聲。
湛藍的天空晴朗無雲,一如既往的好天氣。
姚遠和周曾谙走在學校的林蔭樹下。
姚遠:“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回來?”
“總之不是和你一樣泡在酒吧裏。”
“我是為了尋找靈感,懂嗎。”姚遠看見對面超市,揚了揚下巴,“去買水嗎?”
“你去吧,我先走了。”
姚遠轉身向超市走去。周曾谙正準備走,卻聽見一道明亮的聲音遠遠在叫他,“周學長。”
他腳步一頓,側過身。
輕柔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揮灑下來,映照在男人修長的身上,染上一層柔和的淡黃。
周曾谙眼睫輕顫。
江暖跑到他面前,瓷白的手猝不及防地将一副銀色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
微風輕揚起發絲。
樹枝輕輕晃動着。
江暖給他戴上眼鏡,左看右看,笑道:“果然這種銀色邊框的也很适合你。”
周曾谙微一皺眉,剛要拿下,小姑娘就“啊”了一聲,委委屈屈道:“你不喜歡嗎?”
他放下手,淡聲道:“中午請我吃飯吧。”
“啊?”
“食堂人太多。”他說。
江暖:……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嗎?
不過她沒多問,笑容燦爛地答了句“好”,便離開。
周曾谙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神色清冷。
一旁的姚遠喝着奶茶走過來,“江暖看上去對你挺熱情的,她在追你嗎?”
他話音平靜,“沒有。”
姚遠笑道:“我說呢,你和她應該不會……”
“是我在追她。”他撂下一句話。
沒有人知道。
“周學長!”
他側過頭──
肆意的陽光下,江暖踩着斑駁的樹影朝他跑過來。
女孩笑容明媚,跑得衣角飛揚起來。
便是一切心動的起源。
……
“這周的作業是把我說的片子做個空間蒙太奇,其他不作要求。好,我們下課。”
燈光明亮的教室。
老師話音未落,底下一下子變得嘈雜起來。
江暖和同學邊聊天邊收拾着包,走出教學樓。
溫戈身姿散漫地倚在門口的柱子上,沖她揚了揚眉毛。
一旁的同學和江暖打了聲招呼,“那我就先走了。”
“哦,好。”江暖和同學道了別,走上前,“你來幹什麽?”
溫戈站直了,手插着兜,“中午一起吃飯吧。”
“為什麽突然要和我一起吃飯?”
溫戈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想吃什麽?日料法餐墨西哥菜,随你挑。”
江暖:“……這麽大方?”
“當然了。”
“可我已經約了人了。”江暖說。
“沒關系,我不介意三個人一起。”他彎了彎唇,“還有,你打算什麽時候給我手機號碼?”
江暖看向他,一臉正色:“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吃飯嗎?”
人聲鼎沸的食堂。
一張四人桌。
溫戈和周曾谙面對面坐着。
氣氛似乎有些微妙。
江暖拿着三瓶可樂走過來放下,“你們想吃什麽?我去買。”
溫戈沒好氣地拉開易拉罐,插上吸管,扭頭喝了起來。
周曾谙不禁捏了捏眉心。
江暖瞟了他們倆個一眼,“都不說話?那我就随便買了。”
“啪”地一聲,溫戈放下可樂,大聲道:“你怎麽約了他一起吃飯啊!”
江暖:“不是你說不介意的嗎?”
話音未落,周曾谙開口:“所以是你主動把他帶過來的?”
江暖無語:“你們現在是都來攻擊我了嗎?”
溫戈:“本來就是因為你才造成這種局面。”
周曾谙看向江暖,“你不會拒絕嗎?”
溫戈“呵”了一聲,“她為什麽要拒絕?”
一頓混戰。
江暖終于受不了,大喊一聲:“停!!”
兩個人這才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別過頭去。
江暖頭疼地揉了揉腦袋,“現在我去買飯,你們兩個吃完就去片場,整個過程一定要保持安靜,不要吵架,不要打架,無聊的話就多喝點可樂,OK?”
江暖說完,風風火火走了。
溫戈懶洋洋地掀起眼簾,“這飯還吃得下去嗎?”
周曾谙拿起手邊的可樂拉開易拉環,語氣淡漠,“你可以離開,沒有人攔你。”
“你要是走了豈不就剩你們兩個人?”溫戈靠上椅背,“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你還是走吧,我會打電話讓她少買一份飯的。”
“什麽?”
周曾谙擡眸,對面的人似乎很詫異似的,“為什麽你會有她電話?”
中午的太陽大得耀眼。
食堂門口,人流紛紛。
江暖走出門外,緊跟着周曾谙和溫戈也走了出來。
溫戈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你不要以為有她手機號就可以說明什麽。”
“是嗎。”周曾谙淡淡挑起唇角,“可惜你的對手是我。”
言語之間,兩個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不遠處,江暖回過頭,沖他們喊道:“你們倆還走不走?再不走就遲到了。”
溫戈側頭看向他,眼中流露出一絲挑釁,“那就拭目以待。”
說完,他慢悠悠地向前走,“來了。”
周曾谙注視着溫戈走到江暖身旁,清俊的臉上辨不出情緒。
下午,照例是宣傳片的拍攝。
校園內,黑色的機器架起,地上鋪上了環形軌道。
工作人員們忙忙碌碌。導演坐在監視器後,對着對講機說:“大家堅持一下,這是最後一場戲,拍完我們就殺青了。”
衆人紛紛應道:“好!”
導演:“各部門準備,第三十一場十七鏡一次,開始。”
溫戈:“你是說,這裏就是星天?”
“你是……”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2020級新生!”
“你叫什麽名字?”
“我的名字是……”溫戈轉過頭,沖鏡頭一笑,“是屏幕前的每一個你。”
“卡,OK。”
導演摘下耳機,站起身,“恭喜大家,我們正式殺青啦!”
劇組的每一個人紛紛歡呼着鼓掌:
“殺青快樂!”
“恭喜殺青,導演辛苦了!”
大家紛紛互相祝賀,找人合照。
一片歡騰的氛圍中,制片人扯着嗓子喊道:“今晚八點,我在星天附近的一家餐館包了場,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大家好好慶祝一下!”
“幹杯!”
昏暗的光線下,玻璃杯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家餐廳是日式小酒館風格,店面不大,于是劇組的二十來人将桌子拼在一起圍坐着。
恭維的話漸起:“謝謝姐姐對我們的關照。”
“多虧了您我們才能順利殺青。”
“沒有,別這麽說。”制片人掃視了一圈,問,“溫戈呢,溫戈怎麽沒來?”
“他說要去拍攝,沒辦法來。”有人回答。
“哦,沒事,我們不管他。來,大家想吃什麽自己點,無論點多少我都買單!”
小酒館裏,衆人又一次熱鬧起來。
江暖拿起啤酒瓶,往玻璃杯中倒了七分滿,“咕嚕咕嚕”,緩步上升的液面冒着白色泡泡。
她舉起杯子,擡手碰到唇邊時──
一只幹淨修長的手攔住她。
周曾谙注視着江暖,漆黑的眼眸沉靜如湖水。他聲音低沉,“別喝了。”
江暖盯着他,薄薄的水汽蒙在眼睛上,愈發顯得盈盈秋水。她彎了彎唇,笑容妩媚婉轉:
“不用擔心,我酒量好得很。”
說完,她擡起酒杯。
“別喝了,”周曾谙低聲重複了一遍,“不要再喝了。”
江暖只覺得耳邊有一只蒼蠅一直在飛,不由得揮手驅趕,她皺了皺眉,“好吵啊,為什麽這麽吵。”
周曾谙忽然伸手接過她的酒杯,一口氣将酒灌了下去,随後放到一邊,冷聲道:“如果你喝得不省人事,一會兒怎麽回去?”
“你會送我的嘛。”她的聲音因着含糊不清而顯得有些甜膩。
周曾谙聲線清冷,“我不會送你。”
江暖卻置之不理,白皙的鼻尖皺了起來。
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氣息,混着某種植物特有的清香……不不不,不是植物,那是什麽呢?
她混亂地思考着,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他,試圖尋找那味道的來源,直到──
與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只剩下一公分的距離。
周曾谙神色自若。
然而耳根上微微的淺紅色暴露了他的心跡。
迷離暈眩的燈光流轉着。
她微醺的氣息輕拂在他的臉上。
慢慢接近。
就在這時──
江暖眼睛一閉,直直地垂下頭。
喝醉了。
他微怔,不覺一笑。
夜色深沉。
小酒館外的人行道上。
周曾谙步伐不疾不徐,他瞥了眼一旁的江暖,還好她沒有走得東倒西歪。
江暖低着頭,臉頰泛着紅暈,添上一抹與平日不同的豔色。
“……”周曾谙聲音不溫不淡,“還說自己酒量好,能喝就不要喝這麽多。”
江暖忽然停下腳步,含糊不清地說:“走不動了,你背我。”
周曾谙腳步一頓,側過頭,音色淡漠,“你喝醉了。”
江暖卻一動不動地伫立在原地,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真是。”周曾谙的聲音有一絲無奈,走過去蹲下,“上來吧。”
江暖心滿意足地彎起了眼睛,趴在他的背上。
漆黑的夜色下,一個身形颀長的男人背着女孩緩緩走着。
卻無人看見他低頭的那一抹偷笑。
路邊的樟樹後,一個男人将鏡頭對準這一幕,悄悄按下快門。
清晨,太陽初升。
“叮玲玲玲……”手機鈴聲不斷響起。
江暖被吵得頭痛,按掉手機上的鬧鐘,接着又繼續睡,直到鈴聲又一次響起,江暖才不得已睜開眼睛,發現這一次不是鬧鐘。
她劃下接聽鍵,聲音有氣無力,“喂。”
“不是吧江暖,這都快中午了你還在睡?!”
江暖依然半夢半醒,“昨天晚上喝多了,再說今天不是周六嗎。”
“喝喝喝,你知不知道你都上熱搜了!”
江暖笑了一聲,“別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上熱搜。”
陸婷婷的聲音幾乎要震出屏幕,“怎麽不可能,你自己看看熱搜上那個人是不是你!”
什麽東西……
江暖挂掉電話,揉了揉腦袋,打開微博。
熱搜第一赫然挂着标題:周曾谙深夜與一女子幽會。
圖片上,周曾谙背着一個女生,俊秀的臉上漾着笑意。
江暖懵了一秒,随即睜大眼睛。
這這這,這圖片上的人不就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