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爆裂鼓手
“江暖你回來啦。”
曉萱在宿舍中翻着書，看見江暖回來了，打了聲招呼。
江暖匆匆應了聲，趕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打開電腦。
她敲下鍵盤，在搜索框中輸入“楊立輝新片”五個字，随後滾動鼠标。
确實能看到關于新片的一些消息，但只有只言片語。
楊立輝行事一向低調，恐怕是不想洩露消息才沒有大肆宣傳。
如果……
江暖凝神沉思。如果能趁這個機會，進到楊立輝的劇組，甚至能和他本人學習，她的水平一定能有所提高，拿下最佳電影項目獎的概率也大大提升。
可想要接近這樣大師級的人物，對于她一個普通在校生來說，看上去就像天方夜譚。
該怎麽辦呢……
她靈光一閃。
對了，周曾谙，他一定能了解到什麽。
事不宜遲，江暖拿起手機給周曾谙打電話。
一陣忙音後，對面傳來清淡的男聲：“喂。”
“你是說你要找楊導？”
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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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玻璃直射進來。
周曾谙坐在對面，聲音聽上去有些詫異。
江暖點點頭，“你知道怎麽樣才能見到他嗎？”
周曾谙微微思索，“我平時都是去楊導的工作室找他，但聽人說他已經很久沒去工作室了。”
“他不拍戲的時候都會去哪裏呢？”
“……”周曾谙疊起長腿，回想着，“如果他到了A市，就一定會去梧桐路上的那家點心店。”
“點心店？”
“嗯，賣的都是一些炸鮮奶，小籠包之類的小吃，下次我們一起去吧。”
江暖：等等，話題怎麽跑偏了？”
她想了想，又問道：“楊導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他是個……”周曾谙一頓，說，“有些奇怪的人。”
江暖不禁專注地思考起來。
周曾谙抿了口咖啡，打量着她。趁她不注意時，偷偷拿起一旁的胡椒粉倒在她的奶茶裏。
江暖渾然不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差點沒噴出來。
“周──曾──谙！！”
房頂的烏鴉拍拍翅膀飛走。
期末考試結束後，日子似乎過得飛快。不經意間，就來到了這學期的最後一天。在課堂上聽到老師說結束的那一剎那，陸婷婷伸了伸懶腰，松了口氣。
終于結束了。
回到宿舍，曉萱的行李收拾到一半，桌面亂糟糟的，地上也攤着不少東西。
江暖對着電腦，依舊紋絲不動。
陸婷婷從桌下拉出行李箱，問：“江暖你怎麽不收拾行李？”
江暖：“我寒假留校，不回家了。”
“好吧。”
沒過一會兒，陸婷婷就收拾好了行李，和江暖道別：“我走了，明年見。”
“拜拜。”
江暖咬了口面包。
曉萱推門進來，看了眼空蕩蕩的床鋪，“陸婷婷走了？”
“剛走。”
曉萱“哦”了一聲。
一時間，安靜的房間裏只剩下收拾行李的聲音。
片刻後，曉萱背上包，拉上行李箱，“我走了。”
“慢走。”
江暖咽下面包，喝了口可樂。
“啪”地一聲，房門關上。
三個人的寝室，現在只剩下江暖，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江暖咀嚼着面包，看着電腦上放映的畫面。
那是一部美國電影，片名叫《雨人》。
忽然。
手機提示音響起。
是周曾谙發來的信息：“楊導說，明天下午他會去那家點心店。”
第二天。
梧桐街上的點心店。
店裏放着舒緩的爵士音樂，書架上，擺滿了陳舊的書籍，咖啡色的皮質沙發軟硬合适，裝修得頗有小資情調。
陽光輕柔。
服務生擦完桌子，走向窗邊的桌子。
桌子旁坐了一個女生，長發大波浪，發質柔順亮麗，她長睫微垂，側臉明皙，整個人盤靓條順，坐在那兒看上去就賞心悅目。
“你好。”服務生停住，微笑道，“要幫你加點牛奶嗎？我們這裏都是免費續杯。”
江暖擡頭，“好，謝謝。”
服務生端起杯子走了。
一旁的小姐妹見狀，連忙拉住她，悄聲說：
“那位客人都在店裏坐了一下午了，她是不是想賴着不走了？長得挺漂亮的，怎麽做這種事。”
那人連忙噓了聲，“小點聲，說不定人家是一時。”
小姐妹“切”了一聲，“能有什麽事哦，坐在這兒大半天就點一杯牛奶。”
話音未落，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二人連忙回頭招待，“歡迎光臨。”
進來的是一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頭發有些長，微微卷翹着，像個街頭藝術家。他板着一張臉，面孔有些嚴肅，整個人散發出難以接近的氣場。
江暖輕擡眼簾。
來了。
楊立輝走到對面的沙發位坐下，沒有翻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直接說：
“紅糖糍粑和紅茶，不要糖。”
服務生應聲而去。
他随手抽出書架上的報紙翻看。
江暖抓住機會走上前，微笑道：“楊導你好。”
楊立輝擡起頭，面露疑惑。
她沒有停頓，繼續道：“很抱歉打擾到您了，我是星天學院大二導演系的學生，一直很喜歡您的作品，這次聽說您的新電影會在近期開機，我很想到您的劇組去學習，不知道您願不願意給我機會。我知道這麽說很冒昧，但我相信我有能力匹配這個機會。”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楊立輝低下頭翻看報紙，漫不經心，“既然是星天的學生就好好在學校裏讀書，現在着急來自薦做什麽，對你來說還早得很。”
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江暖笑容愈深，“您說的是，可我聽聞您早年也是很小就出來工作了，正因為有這麽多實踐的經驗，所以才造就了您後來的電影風格，我說的對嗎？”
楊立輝冷冷瞥她一眼，“既然你這麽喜歡我的電影，就來談談你都喜歡些什麽。”
江暖：“我可以坐下說嗎？”
楊立輝沒有說話。
江暖只當他是默許了，拉開椅子坐下，開始侃侃而談。
服務生端着餐點過來，楊立輝瞧也不瞧江暖一眼，邊吃邊看報紙。
江暖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一股腦地把過往積攢的理解通通說了出來，講到興奮處，甚至還激動得手舞足蹈，就好像一個小女孩得到了她喜歡的糖。
“……所以說，《風吹過》裏那種克制隐忍的情感表達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楊立輝喝完最後一口茶，把茶包丢進垃圾桶裏，“講得不錯。”
他話鋒陡然一轉，“像你這種自以為優秀的大學生我見得多了去了，在學校裏拍拍作業，寫寫東
西，就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一點都沒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全國像你這樣的導演系學生，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上千人，大家都不比你差，你有什麽能力過人的地方？把你丢到行業裏，別人能一眼就看到你嗎？我的劇組不缺你這種人，你走吧。”
一番話說得毫不留餘地。
江暖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是嗎？可我敢保證，您的劇組裏一定沒有我這種人。”
她拿出一個u盤放到桌上：
“等您看了我的短片，再來否定我也不遲。明天我還會來這裏等您，就算店打烊了我也會等，直到見到您本人為止。”
說罷，她起身離開。
楊立輝的視線落在u盤上。
夜晚。
繁星點點。
點心店裏，客人零零散散地都走得差不多了。
服務生在吧臺整理着杯碟，做最後的收尾工作。她瞥了眼窗邊的女生一眼──今天她又在這裏坐了一天。
她過去道：
“小姐，我們馬上就要關門了。”
不出多時。
梧桐街上，剛才還燈火通明的點心店毫無征兆地漆黑一片。
江暖走下臺階，呼嘯的寒風吹在臉上，吹得人有些僵硬。
她不禁緊了緊大衣，抱着胳膊在原地走圈圈。
不知過去了多久，楊立輝還是沒有來。
她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九。
太晚了，說不定他不會來了。
江暖有些灰心地收起手機，正準備轉身離去時──
突然，身後亮起一陣白光。
江暖回過頭，一輛黑色的轎車閃爍着燈光。楊立輝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小姑娘還挺有耐心。”
江暖一愣，“楊導。”
楊立輝将u盤扔過去，“拿着。”
江暖動了動唇，“你看過了嗎？”
“你要我說實話嗎？”
楊立輝一臉平靜，“一個字，爛，非常地爛。我沒有辦法想象現在的大學生居然都是這種水準。你看了多少電影，讀了多少本書，拍出來這種東西？甚至它根本不能稱為一個完整的故事。奉勸你，別再禍害電影了，現在改行還來得及。”
江暖被劈頭蓋臉一頓罵，不由得懵住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我也不是不可以同意你進劇組，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去打工。”他說。
江暖輕輕蹙眉：這是什麽要求？
楊立輝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怎麽，怕吃苦？”
“不，”她直截了當地回答，“明天我就去打工。七天後我還是在這家店等您。到時候，希望您遵守諾言。”
楊立輝依舊不為所動。
董飛推開麥當勞的門，店裏人來人往，一片熱鬧嘈雜的景象。他口中講着電話：
“喂，我董飛，放假了嗎？咱哥幾個一塊兒聚聚？”
店員拿着宣傳冊走上來，“您好先生，現在注冊會員可以送一個甜筒。”
董飛擺擺手，站在自助點餐機前，“烤串？可以可以，把那誰也叫上……”
他的話音倏然停住。
等等，他看到了誰？！
董飛望着不遠處穿着員工制度，正在給客人點餐的江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另一邊。
櫃臺後。
“您好，有什麽需要的嗎？”
“額……要一份巨無霸套餐，加一個甜筒。”
“好的，一共四十。”
江暖娴熟地在點餐機上操作着，拿起掃碼儀給客人掃了碼。
“小票拿好，歡迎下次光臨。”
話音未落，一旁的隊伍傳來一聲怒喝：
“你說什麽？香蕉派沒了？！”
熙熙攘攘的店中。
人們紛紛轉頭看去。
一個打扮得花花綠綠的中年婦人，手邊還牽着一個半大的男孩，在櫃臺處大聲嚷嚷：“我剛在門口還看見你們的海報，現在和我說派沒有了？你們這是欺詐消費者！”
點餐的女生連忙解釋道：“阿姨，香蕉派已經在前兩天下架了，現在店裏确實沒有貨，您看看要不點個別的香芋派，或者菠蘿派？”
“我兒子就想吃香蕉派！就是為了它特地過來的！你現在拿別的派糊弄誰呢？”阿姨叉着腰，唾沫橫飛，“你工號多少？我要投訴你！”
女生又急又無奈，“阿姨，真不是我不賣給您，确實是産品下架了，您別投訴我，成嗎？或者，我送給您一個香芋派可以嗎？”
“不是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我說了要香蕉派，香─蕉─派！你跟我扯什麽扯？”
阿姨說完，拿起一旁的紙杯順勢朝女生臉上潑過去──
一只細白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暖牢牢锢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道：“阿姨，您再這樣無理取鬧我可就報警了。”
阿姨掙紮了兩下，“你放手！”
江暖這才懶洋洋地放了手，說：“不是我們故意不賣給您，您就算在這兒鬧翻了天，我們也變不出香蕉派給您。”
婦人猶自疼痛地甩了甩手，“你什麽态度？你們服務員可以這樣随便碰顧客嗎？去把你們經理叫過來，我要投訴你！”
“好的。”江暖微微一笑，轉身去叫經理。
片刻後。
經理走了過來，十分客氣地說：“女士，您是要投訴我們的員工嗎？”
“對！”婦人理直氣壯。
“來，您跟我來這邊。”經理做出手勢，請她去一旁談話。
喧鬧的麥當勞。
江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
顧客都點完了餐，櫃臺前沒有人，只有她和女生一起站在點餐機後。
一旁的女生開口道：“剛才謝謝你。”
江暖笑笑：“沒事。”
“但是以後還是別這麽做了。”女生垂着眼數着零錢，“其實這樣的事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早就習慣了。你是兼職，不怕她投訴，但我需要這份工作，不想把事情鬧大。想要在這裏長久地做下去，就得學會忍。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幹我們服務行業的都是這樣。”末了，她補充道，“不管怎麽說，今天還是謝謝你。”
女生數完錢，端起餐盤轉身離開。
卻沒發現，江暖唇角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店裏的客人換了一撥又一撥。
夜深了。
忙碌了一天，終于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休息一會兒。江暖從飲水機接了水，一口氣灌下。
玻璃窗外。
周曾谙身形修長地站在那裏。
他神色平淡，視線落到店內忙碌的人影上。
腦海中響起董飛的話：“江暖不知道為什麽去麥當勞打工了，她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他俊秀的臉上眸色沉沉。
……
水還沒喝完，餘光瞥見有人走到櫃臺前，江暖連忙蓋上蓋子，放下水杯，低頭看着點餐機：
“你好，需要點什麽？”
低沉喑啞的男聲随之響起：“一杯特調紅玫瑰。”
江暖頭也不擡：“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兒沒有特調紅玫瑰。”
男人的聲音裏透着一絲促狹，“沒有？”
江暖無語，“先生，這裏是麥當勞……”
說着她擡起眼，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
笑容瞬間綻開了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