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歸來
“嗡……嗡……”
桌上的手機不斷震動着。
幽暗的房間。
只有電腦屏幕微弱的亮光。
魏傑滾動着鼠标,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腦,沒有絲毫要接的意思。
搜索框。
“江暖”兩個黑體粗字十分醒目。
魏傑十指交叉扣在下巴下,喃喃自語:
“江暖。”
手機終于停止了震動。
收工後,江暖回到酒店,在大堂又一次“巧遇”了周曾谙。
酒店本來有四部電梯,可偏偏其它三部電梯都在運行中。
江暖只好和周曾谙走進同一部電梯。
狹小的空間。
隔着一公分的距離。
只聽得到對方淺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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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不斷變化。
終于,“叮咚”一聲,門開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電梯。
長長的走廊。
一眼望不到盡頭。
柔和的燈光揮灑在地毯上,安靜得能聽見針掉下的聲音。
漫長,漫長。江暖亦步亦趨地跟在周曾谙身後,從未感覺到這條路是這麽地難熬。
而男人的身影依舊淡定自若,不急不緩。
2601,2603……
江暖瞥着一旁的房間,心裏默默數着,終于快要到了。
她松了口氣,就在這時──
她手腕一疼,猝不及防地被周曾谙修長的身軀按在牆上!
男人熾熱的氣息撲鼻而來,唇被狠狠堵住,反複吮吸着,仿佛是期待已久的甘霖,輾轉反側。
江暖呼吸一窒,只覺得喘不過氣來,本能地反抗着。可到最後,竟也沉浸在這意亂情迷裏,雙手抱住男人的腦袋,唇瓣用力地回應。
紊亂的氣息交叉着。
男人停頓了一下,卻猶不知足,摩擦着她的唇舌。
溫柔又耐心。
到了最後的最後,周曾谙才離開徹底離開,埋在她的頸邊。
江暖氣息仍有些不穩,漂亮的臉蛋上有些潮紅。
“你喝酒了?”她問。
“所以才能吻你。”
周曾谙悶悶的聲音從喉間發出來。
江暖靜默一瞬,說:“你還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直起身,漆黑的瞳仁凝視着她,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我們也該到此為止了。”
話畢。
他離開她的身體,步伐沉沉地側身離去。
江暖倚靠在牆邊,神情複雜。
第二天他們出外景,劇組一幹人等在一座辦公樓的門口架起攝影器材,燈光師布着燈光。人員進進出出,不時探頭看過來,有些好奇的還拿出手機拍照。
哪想到上一秒還萬頃碧波的天氣,轉眼就烏雲密布,陰沉地壓下來。
天空毫無征兆地下起大暴雨。
江暖不顧被雨淋濕,急忙喊道:“快把設備都收起來!快快快!”
大雨中,衆人手忙腳亂地收起器材,匆匆忙忙地往一旁的辦公樓搬,助理紛紛打起傘遮住演員,護着他們往裏避雨。
一時間,辦公樓的房頂下,擠滿了工作人員和器材。
倪雪手中端着水杯,仰頭望着天空:“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
周曾谙垂下長睫,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旁,江暖和場記交流着事宜。
“你昨天發通告單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嗎?”
“對不起導演,我早就看了一周的天氣預報說都是晴天……”
“不用說對不起,我只是确認一下……”
“那現在怎麽辦?……”
大雨瓢潑。
江暖穿過人群的縫隙,喊道:“倪老師。”
“今天下雨外景恐怕拍不了,然後我給大家放一天假,明天還是按照今天的通告單拍攝。一會兒車子來了接你們回酒店,可以吧?”
倪雪微笑應道:“好。”
說罷,江暖扣着胳膊站在一旁,一點不搭理周曾谙。
被冷落的周某人:“……”
倪雪瞥了眼周曾谙,又瞅了瞅江暖,頓時覺得站在中間的自己像個電燈泡。
“你們兩個……怎麽都不說話?”她語氣有些促狹。
江暖一臉淡然:
“大概是因為不熟。”
這話落在某人耳中有些刺耳。然而周曾谙輪廓明晰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徐徐地道:
“倪老師,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昨、天、晚、上。
江暖面色有些不自然。
倪雪尚不知情,回答說:“這酒店隔音不怎麽樣,我睡得一般。你呢?”
“是嗎。”周曾谙微微一笑,“我睡得henha。”
江暖:“……”
“哦對了。”她像想起什麽,對倪雪說,“他們說中午要去附近的餐館聚餐,倪老師你有興趣嗎?”
倪雪搖了搖頭,說:
“你們去吧。我想去一個地方。”
大雨淅淅瀝瀝,依然沒有停。
一輛白色的保姆車行駛在雨中,停在路邊。
倪雪施施然從車上下來,助理撐開傘。
“你在車上等着吧。”
說罷,她接過傘,走進街邊的一家圖書館。
那家圖書館是一個藝術性的建築物。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框架是木質的。店內放着輕柔舒緩的音樂,中間是旋轉樓梯。一排排高大的書架林立,書籍擺放整齊。
大概是因為大雨的關系,圖書館裏門可羅雀,安靜得出奇,只有前臺的兩個收銀員小聲聊着天。
倪雪站在門口,晶亮的眼眸中滿是回憶的影子。
她向前方緩緩走去。
不遠處。
一個身穿黑色夾克外套的男人合上書,邁步走來。
一步。
兩步。
似有詫異,但心照不宣。
是她和他僅剩的默契。
──“那個人和你一樣,不喜歡說話,不過長得沒有你好看。你知道,我從小到大都是被男生追的那一個,可是那個人呢,對我愛答不理的,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勝心。我每天都等在他會出現的地方,送給他一切貴重的禮物,就為了能讓他多說一句話。但是他心高氣傲,不僅不跟我說話,還把我送東西扔進街邊的垃圾桶。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很讨厭?”
三步。
四步。
男人的神情波瀾不驚。
五步。
六步。
這麽多年,她和魏傑終是擦肩而過。
──“叮鈴鈴鈴……”
一陣突兀的手機聲打破寂靜。
魏傑瞄了眼來電顯示,接起,“喂。”
“好的我知道了,一會兒見。”
另一邊。
熱鬧的餐館包間。
上湯娃娃菜,蒜蓉絲瓜,糖醋排骨……服務員将一盤盤菜端上桌。
“來來來大家喝!”制片人舉起啤酒,“這幾天辛苦你們了!大家盡管敞開肚皮!今天我請客!”
“謝謝錢制片,我們就不客氣了。”
“幹了幹了。”
“我來替大家點個大龍蝦,到時候你可別囊中羞澀啊。”
一片哄笑聲。
有人端着啤酒瓶湊到導演身邊,“江導,我給您滿上?”
江暖笑着擺擺手,“不了不了,我明天還拍戲呢。”
“哎,今日酒今日畢,不耽誤明天的事兒。”
那人說着,給江暖的杯子中倒酒。
江暖連忙制止,“夠了夠了。”
然而杯子裏還是一杯滿滿當當的啤酒。
一旁,周曾谙忽地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将她的酒杯拿過來,自己的空杯子換過去。
“呃……”倒酒的人一時有些尴尬。
他還沒尴尬完,江暖突然站起來,豪邁地道:
“光喝酒多沒意思,不如我們玩猜拳,誰輸了誰自罰一杯。”
仿佛成心和誰作對一般。
衆人一聽,連忙拍手響應:
“好好好,導演這個提議好!”
“還是導演會玩!”
“一杯有什麽意思?三杯才夠勁!”
衆人的哄鬧聲中,周曾谙俊美的臉上隐有愠色。
這邊劇組的大家玩着喝酒猜拳的游戲,那廂倪雪獨自一人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太陽微微探出頭。街上的人都成雙成對,唯有她形單影只。
走到一家咖啡廳旁,她轉過頭,望着玻璃上美麗的倒影。
下一秒。
她視線一頓。
玻璃窗內,魏傑和男人交談着什麽,神色懇切。
說了片刻,男人起身要走,魏傑抓住他的手腕,似乎在苦苦哀求。
然而男人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隔着一道玻璃窗的距離。
倪雪靜靜地凝視着這一切。
望了半晌。
倪雪悄然離去。
咖啡廳。
魏傑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仰起的臉多了幾分滄桑。
他下意識地摸索着口袋裏的煙。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按下接聽鍵,一陣咒罵聲從手機聽筒裏傳來,“魏傑,我給了你這麽多天期限,你到底能不能籌到資金?我看你這電影也不用上映了,拿給網站賣賣興許還能賣個好價錢!我怎麽瞎了眼了指望你的電影給我賺錢!拍一部賠一部,拍一部賠一部,你說說你都給我賠了多少錢了!我拿去養豬都能賺回本錢!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是還籌措不到資金,下次別想從我兜裏掏到一分錢!”
說完,那頭“啪”地挂了電話。
魏傑扔掉手機,捏了捏眉心。
包廂內。
只剩下一桌的殘羹冷飯。
江暖喝得東倒西歪,手撐着半邊腦袋。
其他人見狀,笑着議論道:
“導演酒量差還喝這麽多。”
“要不曾谙老師你送她回去吧。”
“對啊,我們幾個喝了酒了,開不了車。”
周曾谙瞟了眼不省人事的江暖,一口拒絕:
“不。”
下一秒。
周曾谙背着江暖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本來他是要開車的,可江暖說什麽也不坐進去,又不肯自己走,他只好背起她,慢慢走着。
一直走進酒店,上了電梯。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
江暖手臂胡亂揮舞着,極不安分,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說着些什麽。
周曾谙一路走一路哄。
“別動別動。”
“你想要什麽?……都給你買給你買。”
“別鬧了,乖。”
刷了卡,走進房間,他輕手輕腳地把江暖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昨晚這一切,他正準備轉身離開,一只纖細的手拉住他的手腕,使勁一拽──
周曾谙一個重心不穩,壓在江暖身上。
“罪魁禍首”的手還搭上他的肩膀,溫熱的呼吸萦繞在他鼻尖。
女孩的臉近在咫尺,還能看見清透皮膚上柔軟的絨毛。
他啞聲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江暖雙目緊閉,含含糊糊地說:“我最喜歡周曾谙了,全世界只喜歡他一個人,誰都沒有他好。”
“有多喜歡?”他問。
江暖好似昏昏沉沉睡去了一般,沒有再回答。
周曾谙彎了彎唇,伸出手輕輕撩開她的發絲。
“好好睡吧。”
說完,他起身離開。
門“砰”地一聲關上。
柔軟的床上,江暖緩緩睜開眼,眸色十分清明。
太陽漸漸落山,江暖就這樣一直睡到了晚上。
她是被兩聲敲門聲吵醒的,開門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整理,頭發也蓬蓬地亂作一團。
周曾谙打量她一眼,話音淡淡:
“去換件衣服。”
“幹什麽?”
“陪我出去走走。”
夜色深沉。
街道的路燈一盞盞安靜地亮着。
兩個人相顧無言。
終于,周曾谙靜靜開口:
“昨晚的事,是我一時沖動,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對不起。”
“沒關系。”
“江暖,我……”
周曾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江暖打斷。
“夠了吧。”她停下腳步,牽了牽唇角,“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說罷。
她轉身,徑直往前走。
就在這時──
背後忽然覆上一片溫暖的懷抱。
周曾谙雙手環住她,下巴輕抵在她肩膀上,輕聲道。
“我們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