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的名字
五分鐘前。
漆黑的夜幕下,周曾谙從酒吧走出來。
已是深夜十二點,街道空曠,偶爾有幾輛車飛馳而過。
手機鈴聲響起。
周曾谙瞄了眼屏幕,心中莫名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喜悅。
他收斂起情緒,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地接起:
“喂。”
“你在哪兒?”
“查崗?”
“有樣東西你落在攝影棚了,要不要我給你送過去?‘
“我現在在回酒店的路上,你過……”
忽然。
面前出現一道黑影。
周曾谙止住話頭,緩緩擡起眼。
不遠處。
一個兇神惡煞的男子嚼着口香糖,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看就是那種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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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了揚手中粗長的鐵棍,不懷好意地扔下一句話:
“小子,打劫。”
他一點一點握緊手機。
“別過來!”
周曾谙的一聲厲斥驚醒了江暖。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結結巴巴地說:
“晚、晚了。”
“我已經過來了。”
劫匪視線一偏,向周曾谙身後看去,嗤笑一聲,“喲,又送上門一個。”
一瞬間,周曾谙的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向江暖喊道:“快跑!”
江暖來不及反應,拔腿就跑──
然而剛一轉身,就出現一個瘦小的男人攔住她的去路。
那人手裏拿了把水果刀,不大,刀鋒在黑夜裏閃着光,看上去很是鋒利。
瘦小男人“哼唧”一聲,奸笑着說:
“想逃?也不先看看我手裏的這把刀。”
江暖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路邊。
一輛破舊的面包車靜靜地停着。
瘦小男人拿着兩根麻繩,利索地将周曾谙和江暖的手捆在背後。
然後惡狠狠地拽着兩人的胳膊,推上面包車,“給我在裏面老實呆着。”
江暖被大力地一推,差點撞到頭,發絲不受控制地散落下來。
她看着車外的兩個人,和周曾谙對視一眼。
“老大,接下來怎麽做?”
瘦小男人做完這一切,轉頭問一旁的刀疤。
刀疤不緊不慢地嚼着口香糖,語氣有些不耐,“先給他倆拍個照。”
“啊?”
“拍照。”
“哦。”
瘦小男人只好照做。
拿出手機,攝像頭對準二人,正準備按下快門時——
他像發現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發出驚喜的叫聲:
“老大,你看這男的是不是周曾谙啊,是明星哎!”
刀疤有些狐疑地看過來。
瘦小男人來不及拍照,連忙收起手機,伸過頭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再一次尖叫:
“真的是周曾谙!我很喜歡看你的電影,叫什麽《雙面鏡》,對吧!本人比鏡頭上更好看!”
周曾谙偏過頭,深色的眼眸有幾分厭煩。
“好了!”刀疤怒喝一聲,打斷他的話,“你說這小白臉是誰?明星?”
瘦小男人連忙點點頭。
刀疤的視線落到周曾谙身上審視片刻,而後不屑地嗤笑一聲:
“還比不上老子半分帥,就這也能當明星。現在的人變喽,不僅吃好的穿好的,品味也變差了。”
瘦小男人撓撓頭,為難地應道:“呃,您說的是。”
“明星也好。二愣子,我們回回打劫,回回只能填飽肚子,有一頓沒一頓。好在這次運氣好,劫到了明星,我們兩個幹一票大的,至少掙他個千八百萬,也算是做成一番事業!對了,東邊不是新建了一個溫泉嗎,幹完這一票,我帶你泡溫泉去!”
瘦小男人一聽,立馬立正站直,“遵命!”
“那老大,我們接下去幹什麽?”
刀疤一拍他腦袋,“笨啊,去開車!”
瘦小男人連聲應了,小跑着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與此同時,刀疤也打開車門,坐上車。
汽車引擎發動。
漸漸地,窗外的景色開始移動起來。
夜晚城市的街景很美麗,霓虹燈接連不斷地閃爍着。
可此時,江暖無暇欣賞這些,她望着窗外,眼中流露出不安。
忽然,一片溫熱覆上她的手。
江暖轉過頭,周曾谙微不可見地向她做着口型。
那是兩個字的口型,是──
“報警。”
江暖靈光一現。
對啊,她怎麽忘記了,還可以短信報警!
她記得短信報警的號碼是……
12110!
還好,剛才和周曾谙打電話的時候沒有收起手機,綁匪給他們綁繩子的時候,她把手機藏到了袖子裏,沒有被發現。
“老大,你說的那個溫泉大嗎?好嗎?”
“嘿,那肯定是好呀!據說裏面什麽都有!像人間仙境一樣,哎呀,怕你進去了就不想出來了。”
“那除了泡溫泉,我們還去幹什麽?”
“你想幹什麽都行!吃喝玩樂任你選!”
兩個人放肆地大聲笑起來。
江暖看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動了動手腕,手機緩緩滑落出來。
她打開手機,摸索着。
打開短信,添加信息,輸入號碼……
周曾谙用眼角餘光看着手機屏幕,向江暖微一點頭。
她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松完──
手機被人劈手奪去,刀疤快速掃了眼屏幕,什麽也沒有說,擡手便是一個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異常響亮。
剛才還叽叽喳喳的瘦小男人立馬安靜地開着車。
江暖只覺得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眼冒金星,腦袋“嗡嗡嗡”地作響,臉上火辣辣地疼,嘴角似乎有熱的液體流出。
耳邊似乎傳來周曾谙焦急的聲音:“江暖!江暖!”
然後是刀疤罵罵咧咧的聲音,“竟然敢在我背後搞小動作,活得不耐煩了!”
江暖費力地撐開眼皮,動了動唇。
周曾谙勉強松了口氣。
他掀起眼皮,原本漠然的瞳眸多了幾道淩厲的光,聲音沉着:
“你要多少錢?”
刀疤饒有興趣地說:“我要多少錢,你都會給嗎?”
“我只有一個條件。”
“什麽?”
“放了她。”他說。
刀疤放聲大笑起來,“還是真是一對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好戀人!”他挑了挑眉,“我放了她,那你呢?”
周曾谙低着頭,劉海遮住了深邃的眉眼,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卻在此刻,他忽而勾了勾唇角。
仿佛有幾分輕蔑,也有幾分……自信。
刀疤被他笑得有些發怵,“你笑什麽笑?”
“一個常年住在熱搜上的人突然失蹤了,并且他還被劃走一大筆資金,”周曾谙靠上椅背,修長的雙腿交疊,“你覺得會是什麽後果?”
這架勢,完全不像是一個被綁架的人。
反倒像是某個掌控全局的大佬。
瘦小男人傻乎乎地插了句嘴:
“那熱搜會爆炸吧。”
“閉嘴!”
刀疤怒斥一聲,看向周曾谙,冷笑道:
“算你小子狠。不過在爺爺我面前,你還嫩了點。”
說罷,他喊道:“停車!”
“啊?”
瘦小男人沒反應過來。
“我叫你停車聽到沒有!”
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呲啦”的響聲。
面包車急剎車一般停在路邊。
刀疤下了車,“啪”地一聲關上車門,走到後座拽兩個人出來。
“都他媽給我下來!”
瘦小男人跟着一溜兒地下了車。
刀疤一手拽着周曾谙的頭發,另一只手往他腹部狠狠打去!
周曾谙咬着牙悶哼一聲。
可臉上絲毫沒有認輸的樣子,黑眸在夜裏閃着光,唇角的弧度愈深。
“我他媽的讓你狂!”
說罷,又是一拳。
拳頭和肉撞擊的聲音清晰可聞。
“周曾谙!”
江暖聲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她想要上前,卻被瘦小男人死死鉗制住雙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麽都做不了。
深夜。
空蕩蕩的街邊。
只能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刀疤口中罵罵咧咧的聲音和撞擊聲響徹天空。
一旁的女孩早已哭成了淚人,口中不住地道:“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怕就此失去他。
這樣的場面持續了沒多久。
瘦小男人無意間往旁邊一瞥,慌裏慌張地沖刀疤喊道:
“老大,老大別打了!那邊有人走過來了!”
“怕什麽,難道我們還怕一個路人?”
“不是,萬一那人報警了怎麽辦!我們只是要錢,可不要是要進局子啊!”
刀疤這才停下手,揪着周曾谙的衣領往地上一扔。
“你小子算運氣好,這回就饒過你。”
瘦小男人連忙拉着刀疤走。
“快走吧老大!被發現了就慘了!”
兩個人跳上汽車,“刷”地一下開走了。
江暖腿止不住地發軟,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聲音發顫:
“周曾谙,周曾谙你怎麽樣了?”
周曾谙單手撐着地,清瘦的手臂上全是擦傷,嘴角流出一絲鮮紅的血跡,和他俊美的臉一襯,帶着些妖豔。
他瞟了眼江暖,竟然笑了,露出細白的牙齒。
彎彎的唇角如清風霁月,全然不像剛挨過打的樣子。
江暖一怔,哭泣聲全咽在了喉嚨裏。
他說:“還好你沒事。”
話音未落。
“撲通”一聲,周曾谙倒在江暖懷裏。
“周曾谙!!”
江暖又急又痛。她想打電話,奈何手被捆着,只能幹着急。
就在這時。
一個路人走過來,疑惑着探了探頭,說:
“需要幫助嗎?”
夜幕下的街道。
救護車“嘀哩嘀哩”地閃爍着藍色的燈光。
醫院。
樓道裏,人來人往。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打開門,從醫務室走出來。
江暖連忙迎了上去,“醫生,他怎麽樣?”
“還好還好,都是些軟骨挫傷,不嚴重,等上了藥好好休息幾天就可以了。”醫生說。
江暖一怔,“他剛才明明都暈過去了。”
“哦,那是疲勞過度導致的。”醫生和善地笑笑,“小年輕要注意身體呀,就算有女朋友也不能總勞累嘛。”
疲勞過度。
江暖反應了幾秒,視線越過醫生,看向醫務室內的周曾谙。
周曾谙正将胳膊搭在桌子上,讓護士上藥。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側過頭,比了個“耶”,沖她咧嘴一笑。
靠。
被耍了。
另一邊。
夜色正濃。
黑色的越野車靜靜停在路邊。
車內,魏傑伸着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
他一臉漠然,黝黑的瞳仁無比深沉。
等了一會兒。
“咔噠”一聲,有人打開車門熟絡地坐上來。
女人獨特的香氣彌漫了狹小的空間。
魏傑忽然覺得口幹舌燥,他目視前方,喉結微不可見地滾動了一下,問:
“你有煙嗎?”
許若妍輕輕一笑:
“早上你還拒絕了我的煙,怎麽,現在又來問我要了?可惜那包煙已經被我扔進垃圾桶了。”
魏傑眸光微閃,沒有說話。
“開玩笑的。”許若妍語氣揶揄,拉開包的拉鏈翻找起來,“都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很快你就知道了。”魏傑說。
“是嗎。”許若妍拿出一包煙遞給他,“我很期待。”
魏傑未置可否,接過煙,拆開包裝,正要抽一根時,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啊”了一聲。
“打火機丢了。”
許若妍眼中有一絲疑惑,“丢了?”
魏傑的聲音聽不出異樣,“扔煙頭的時候不小心把打火機也扔進垃圾桶了。”他指了指外面燈火通明的便利店,“那邊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你去幫我買一個吧。”
末了補充道,“包可以放在車上,拎着挺重的。”
許若妍覺得這個要求有些無理,卻也只是聳聳肩,“好吧。
她放下包,下了車,轉身離去。
下一秒。
魏傑動作迅速地拿過包,低着頭在裏面翻找着什麽。
安靜的車內,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聲音。
終于,他似乎找到了什麽,手中一頓,拿出一本薄薄的紙。
露出的一角封面上。
白紙黑字地寫着──
“《夏天,花火與西瓜》
by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