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東邪西毒

──“《夏日,西瓜與花火》

by江暖”

魏傑的視線落在這幾個字上,頓了幾秒。

車窗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魏傑匆忙将紙張藏到座位旁邊的縫隙中,拉上包的拉鏈放回原處。

做完這一切,他調整坐姿,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許若妍打開車門,将打火機扔給他,“接着。”

魏傑伸手接住,卻并不急着用,而是淡聲道:

“辛苦你了。”

許若妍微挑眉梢,“跑個腿而已,不辛苦。”

“我指的不是這個。”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凝視她,“把別人的東西改頭換面,假裝是自己的作品,一定很辛苦吧。”

霎時,魏傑的話猶如一聲驚雷,“砰”地一聲炸開。

許若妍的表情千變萬化,眸中閃過震驚,心虛,夾雜着難以置信。

最後她擠出一句,“你,你怎麽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許若妍反應過來,“你翻過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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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傑:“所以你真的抄襲了江暖的作品?”

許若妍見瞞不過他,幹脆冷笑一聲,承認道:

“是,我是抄襲了江暖。可那又如何?我不是寫不出能和她一樣的故事,甚至我能寫得比她更好。只不過那時候在創投會會上,我一心想要贏她。呵,她也不想想,她憑什麽和我争……”

許若妍仍在繼續說着。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一只藏在背後的手悄然按下錄音筆。

“……總而言之,我也不想抄襲她的東西,只不過為了贏,我只能這麽做。”

許若妍說完,斜睨他一眼,“好了,現在你什麽都知道了?”

魏傑收起錄音筆,神态自若:“這樣我們的關系才能更牢固,不是嗎?”

許若妍嗤笑一聲,“說得真好聽。那麽作為交換,你也告訴我你的秘密吧。”

“我?我沒有秘密。”

“怎麽可能。”許若妍顯然不相信。

“或許有吧。不過不是在今天。”魏傑說,“你也累了,回去吧。”

許若妍瞟他一眼,有些不情願地下了車。

“砰”地一聲。

黑漆漆的車內,只剩下他一個人。

男人不知在想些什麽,消瘦的臉上依舊淡漠。

“真是的,虧我還以為你快死了,擔心得不得了。”

星星點綴的夜幕下。

從醫院回來,江暖和周曾谙肩并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周曾谙淡然開口:“看來我應該好好謝謝那兩個綁匪。”

“為什麽?”

“多虧有他們cai能讓我看見你關心我的樣子。”

江暖“嘁”了一聲,“自作多情。”

“你也不看看我的傷。”周曾谙揚了揚纏着繃帶的手臂,“都是為了保護你才變成這樣的。”

“真的哎,臉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怎麽辦,以後不會不能拍戲了吧。”

女孩說着,不由分說地湊過來,烏溜溜的瞳仁盯着他,長睫撲閃,唇色紅潤,就像清晨帶着露珠的紅玫瑰。

耳根悄無聲息地染上了緋紅色。

周曾谙別過頭,輕咳一聲。

然而下一秒。

江暖拍了下他的背,“好了,醫生都說你沒事了。”

或許是她這一下拍得有些不知輕重,周曾谙猛烈地咳嗽起來,呲牙捂着自己的胳膊。

“好痛。”

江暖一愣,連忙撫着他的背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周曾谙偷偷勾了勾唇角,然後揚起臉,咧嘴道:“騙你的。”

十足十的惡作劇模樣。

江暖不禁抽了抽嘴角,收回手,“不理你了。”

兩個人一時沒再說話,安靜地走在路上。

“對了,你不是說我有東西落在攝影棚了嗎,是什麽?”周曾谙說。

江暖:“你想知道?”

“我不應該知道嗎?”

江暖勾勾手,“那你過來點。”

周曾谙有些莫名,卻還是靠近了她。

“再過來點。”

“……”

周曾谙還是照做了。

下一秒。

他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江暖墊起腳,雙手攏住他,在他耳邊輕聲道:

“你把我落下了。”

夜晚,繁星閃爍的天空。

女孩的語氣溫柔,眼眸晶亮。

周曾谙微怔。

而後緩緩彎起唇畔,修長的手撫上她的發絲,像是怕失去什麽似的小心翼翼。

這一幕停頓了良久。

直到一陣突兀的手機聲打破寂靜。

──“叮鈴鈴鈴”。

江暖松開他,拿出手機,接起:

“喂。”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江暖一愣。

“現在嗎?好的我知道了。”

她挂斷電話,對周曾谙抱歉地笑笑:

“我臨時有事,你先回去吧。”

越野車遠遠地開過來,緩緩停到路邊。

燈光閃爍,魏傑拔下鑰匙,下了車。

街邊的長椅上,江暖起身上前。

“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許若妍告訴我的。”魏傑說。

江暖點點頭,“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不好奇許若妍還告訴我什麽了嗎?”

“看來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準确地說,不是許若妍主動告訴我,而是我自己知道的。”魏傑頓了頓,開口,“我想和你合作。”

江暖挑眉,“合作什麽?”

“我這裏有一份錄音,內容是許若妍承認抄襲。”魏傑說着,從口袋裏拿出錄音筆揚了揚,“我會把錄音發到微博上。我希望你能站出來,指控這份錄音是真的。”

“然後呢?”

魏傑勾唇,輕輕一笑,“然後許若妍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眸中透露出某種陰厲之色。

江暖的臉上平靜無波,“你的最終目的恐怕不是這個吧。據我所知,你和她并沒有什麽利害關系。”

“但你有,不是嗎?”魏傑說,“她抄襲了你的作品,你就不會不甘心嗎?你不想把自己的東西奪回來,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我當然想。”江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這一點,“可是,不是以這種方式。”

魏傑“哦”了一聲,“看來你有別的想法?”

“把錄音公之于衆當然是最快速有效的解決方式。”江暖一頓,“可如果這麽做,以後大家想起我,想起我的電影,都必定會提起這件事,或許還會有人說我是炒作。我不想把自己卷入到這種新聞當中。”

她搖搖頭,“那樣對電影消耗太大。”

魏傑一愣。

突然,他“噗嗤”一聲笑出來,接着像越想越好笑似的,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放肆,他眼角笑出了眼淚,肩膀抽搐着,臉上的五官都皺成一團。

仿佛在他漫長的人生中,從未笑得這麽酣暢淋漓。

江暖被他笑得有些莫名,“你沒事吧?”

魏傑慢慢止住笑聲,長舒一口氣,說:“我很久都沒有看到像你這麽天真的人了。”

他勾了勾唇角,弧度有些嘲諷。

“竟然天真地把電影當作終身的事業,還妄想自己能維持電影的藝術價值?告訴你,根本沒有人會在意你拍了多有深度的故事,它只不過是用來賺錢的工具。拍電影,制作,上映,讓觀衆心甘情願地從兜裏掏出錢,僅此而已。夢想?這兩個字根本不值一提,它是世人營造出來的美好幻覺。如果你想通過電影表達自我價值,勸你還是省省吧。”

曾經,他會在電腦前沒日沒夜地剪輯。

會因為拍出滿意的鏡頭而和同學歡呼慶祝。

會拿着劇本敲開投資方的門,卑躬屈膝地拜托別人,就為了一點點資金。

會抱着手機,看着票房有一丁點變化,就按耐不住激動的內心。

到最後。

他卻是對江暖說一句:

“電影是這世界上最不值得存在的東西。”

回到酒店,已是淩晨。

江暖拖着疲憊的身軀,連燈都顧不上打開,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落地窗外,霓虹的夜景美麗。

沒躺多久,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爬起來,走到桌前,打開電腦。

纖白的手指在搜索框輸入“藍眼睛的貓”五個字。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魏傑的最知名的一部電影。

就是這部片子讓他在圈內初露頭角。

屏幕微弱的亮光映照在她精致的面孔上。

她輕抵着下巴,點開視頻。

然後給自己倒了杯茶,安靜地看起來。

……

不知不覺,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走完兩小時。

電影放完最後一個畫面,片尾字幕緩緩浮現。

江暖卻仍沉浸在故事中,久久無法緩過神。

這是一個太好太好的電影,鏡頭帶着淳樸的氣息,故事情節飽滿,人物立體有張力,還有不少細節可以深挖。

甚至有很多場面調度十分困難,連她恐怕都完不成。

魏傑在這個年紀能執導出這樣的電影,功力可見一斑。

直到連字幕都放完,她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開影片的上映信息。

導演魏傑,主演都是些新人,甚至還有普通人,投資兩百萬,至于票房……

江暖握着鼠标往下移動。

票房:三百五十萬。

這個票房,恐怕連回本都不夠,更別說賺了。

江暖靠上椅背,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翌日。

攝影棚。

劇組照常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這裏牆上再添點東西,不要空蕩蕩的一片……然後燈光布在這兒……對……”

許若妍望着場地,對工作人員一一交代完畢,說:

“先這樣,我出去五分鐘,你們好了叫我。”

說罷轉身。

沒想到還沒走出幾步,溫戈就插着褲兜,姿态散漫地走過來。

“馬上就要開拍了,你去哪兒?不會是想偷懶吧。”

“跟你沒有關系。你還是把自己的臺詞背好,一會兒少NG幾條。”

許若妍冷冷淡淡地說完,越過溫戈徑直離去。

溫戈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另一邊。

棚內,工作人員布置着現場,一片繁忙。

江暖坐在導演椅上,腿上放着電腦。

她點開word文檔,找到《夏日》的文件,手指輕叩着鍵盤,不禁凝神。

抄襲這種事難以判定,如今她能做的,也只不過是讓《危險計劃》的項目流産。

可怎麽才能讓它流産呢……這麽大一筆投資,華氏娛樂一定不會貿然撤資。

除非……

“導演,我有一個劇本上的問題。”

一道幹淨微沉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擡眼,周曾谙神情寡淡地站在面前,低垂的長睫透着幾分疏離。

江暖反應過來,伸手接過劇本,“什麽問題?”

就在此時。

周曾谙輕俯下身,貼近她的耳邊,聲音極低:

“問題就是──太想某人了,應該怎麽辦?”

江暖覺得耳邊有些癢癢的。

好在衆人都忙碌着手頭的事,無暇顧及這裏。

卻有一個例外。

許若妍剛走過來,就望見了這一幕。

她緊緊握着拳頭,秀麗的臉上面色鐵青。

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機,按下快門鍵,拍下這一幕。

照片上。

男人輕俯下身與女生低語,二人姿勢十分親密。

如果她把照片放到網上,并且添油加醋地描繪一番,這一次,看江暖還怎麽逃脫,

許若妍冷笑一聲,點開某八卦小組,正要爆料──

微博彈出一條推送消息。

她看着框內的消息,手指微微一頓。

一秒。

兩秒。

三秒。

許若妍豁然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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