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七武士
魏傑V：【新片《借我一盞燈》即将上映。十年磨一劍，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悶熱的夏季。
夜晚的蟬鳴聒噪。
江暖垂眼看着屏幕。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在此刻變得無比刺眼。
她不是不知道魏傑心機深沉，所以才不願意和他合作，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反倒成了他宣傳新電影的炒作方式。
如果不是抄襲事件給他帶來了如此巨大的流量，恐怕這條微博就無人問津，根本不可能有五萬的點贊。
這麽一來，連宣傳費用替他省了一筆。
江暖在心裏冷笑一聲。
她收起手機，揚起臉。
看來，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翌日清晨。
江暖出了酒店，剛坐上接送的汽車，就接到一個電話。
“你好，這裏是xx路派出所，我們告知您一下前天來我所報案的後續。”
原來是警察抓到了那天打劫她和周曾谙的兩個綁匪，特地打個電話來通知她。
江暖道了聲謝謝，懸着的一顆心這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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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她對司機吩咐一句，“開車吧。”
沒想到下一秒。
車門被“砰”地打開，男人修長的腿跨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坐上車。
江暖一時間瞠目結舌，“周，周曾谙，你怎麽坐我的車？”
“我的那輛車正好送去保養了。我們兩個人坐一輛車，可以節省地球資源。”周曾谙沖她勾了勾唇，
“開車吧。”
“我看才不是正好吧？”江暖一臉嫌棄，“你怎麽不說晚上也睡一間房間，還可以省點房費。”
豈料周曾谙認真思索一秒，說：“也不是不行。”
江暖：“……？”
“晚上你收拾下東西搬到我房間來吧。”他補充。
“……？！”
她忍無可忍，大喊一聲：“變态！！”
兩個聲浪爆表的字遠遠抛出了天空。
不出多時，汽車就穩穩當當地停在拍攝基地大門口。
江暖和周曾谙下了車，一左一右地徑直走向攝影棚。
剛踏進大門，江暖就感覺到一股愁雲慘淡的氣息。
棚內，機器仍像昨天那樣擺放着，搖臂的位置也絲毫沒有動過。大家零零散散地坐在凳子上，不像往常開工的忙碌。
江暖和周曾谙對視一眼。
她走上前，“大家都怎麽了？怎麽全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副導演連忙起身走過來，“導演你可算來了。剛才制片人來電話，說……”
他一頓，有些猶豫地開口，“說劇組資金嚴重超出預算，已經沒有多餘的錢支撐接下來的拍攝了。”
霎時間，這個消息猶如一道驚雷，直直劈向江暖腦海。
“超出預算？”江暖皺起了眉頭，“怎麽回事？為什麽之前沒有人跟我提起過？”
副導演：“我也不太清楚……”
“制片人去哪兒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給你打？”
“他說他去聯系公司了，還說你手機關機，沒法聯系上。”副導演回答道。
江暖拿出手機一看，表情一默。
剛才和警察打完電話，手機就沒電了。
周圍的人見狀，一窩蜂地湧了上來，将江暖團團圍住。
“導演，這下該怎麽辦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要是發不出工資，我這個月可就沒着落了。”
“是啊導演，你得想辦法呀。”
衆人七嘴八舌地讨論着，江暖朗聲打斷：
“大家靜一靜，資金的問題我會去想辦法。現在大家暫時原地待命，想回酒店的可以回去，不要亂跑，等我消息。”
說罷。
她轉過身，伸出手，“借下充電寶。”
周曾谙從口袋裏拿出來，遞給她，“早點回來。”
江暖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麽，轉身走了。
獨留下劇組的一幹人等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裏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導演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
車子還在門口等着，沒有離開。
江暖一路走過去，坐上車，說了聲“去辰誼”，拿出數據線，插上充電寶。
不一會兒，手機屏幕亮起。
汽車平穩地行駛着，車窗外，天空陰沉，像是罩了塊灰色的布。
去辰誼的路上，江暖撥通了制片人的手機號。
電話剛一接通，江暖就問：
“怎麽回事？辰誼不是給了我們三千萬的投資嗎？怎麽會出現資金短缺的情況？”
制片人的聲音從嘈雜的環境中傳來，“江大導演，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劇組上百號人哪一個不要吃喝拉撒，別說三千萬，就是翻個翻都能給你馬上花光喽。再說，之前劇組停機一天，什麽素材都沒拍，嘩啦嘩啦十幾萬就沒了，這些不是錢？”
江暖默然，“要完成剩下的拍攝還需要多少錢？”
“滿打滿算也要一千萬才行，這還是在一點岔子都不能出的前提下。”
一千萬。
江暖心中一涼，問：
“我們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嗎？”
“一滴都不剩了。”制片人說，“現在只能看辰誼能不能再撥點款給我們，或者去找其他公司。如果這樣還不行，那我們這個片子很可能會半途夭折。好了不說了，我還在和人談事兒，晚上回來大家一起開個會，商量一下怎麽解決。”
“哎等等……”
江暖話還未說完，就被對面挂了電話。
她放下手機，盯着屏幕，有些出神。
不是十萬，一百萬，是一千萬。
資金鏈斷裂，如果這一次辰誼不願意給他們追加投資，那整個劇組……
她根本不敢想。
車尾飛快地駛向前方。
很快，就到了辰誼大廈門口。
林蔭路邊，江暖下了車，穿過玻璃門，進了人來人往的大廳，匆匆走向前臺。
“你好，我想見一下林總。”江暖說。
前臺小妹瞟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已經有人提前預約了。”
“有人約了？”江暖一愣，顧不上問是誰，急切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林總，拜托你……”
話未說完。
就被一旁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
“小姐，麻煩，我有預約。”
江暖看向來人，豁然瞪大眼睛！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夾克，沒有打理的頭發有些淩亂，臉頰微凹，高聳的顴骨清晰可見。
他黝黑的眼眸對上她的視線，在此刻沒有露出一絲詫異。
大廳中。
被擦得锃亮的地磚倒映出路人匆忙的身影。
江暖張了張嘴，“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你為什麽在這裏，我就為什麽在這裏。”魏傑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向前臺小妹微一颔首，“我預約了林總兩點的見面。”
“請稍等。”
小妹說完，拿起聽筒按下座機，“你好，這裏有兩個人想要見林總。……呃，一位男士有預約，女士沒有預約。”
“……好，好的，我明白了。”
小妹放下聽筒，對二人微笑道：“林總秘書說，林總現在不在辦公室。”
江暖忍不住出聲：“不在辦公室？”
“呃……林總出去了。但是他說，請你們二位到附近的咖啡店等他片刻，他馬上就回來。”
江暖這才略略放下心，舒了口氣。
“這是咖啡店的名字。”前臺小妹放下筆，撕下便簽遞給江暖，“離這裏不遠。”
“謝謝。”
江暖接過便簽，轉身的時候視線正好掠過魏傑。
他深沉的眼瞳中流出一絲嘲諷，仿佛是在說：你為什麽這麽着急。
然而他什麽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江暖：“……”
咖啡店。
明亮的光線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
魏傑的視線落在面前冰涼的咖啡上，他皺了皺眉，朝人揚手。
“服務員，幫我把這杯咖啡加熱一下。”
“好的先生。”
服務生走過來，端起咖啡杯時順口問了一句，“這位女士的橙汁也需要加熱嗎？”
“不用了。”江暖笑笑，“我和他不是一起的。”
聽到這話，魏傑的臉上無波無瀾，沒什麽反應。
不出多時。
服務生從吧臺端過熱好的咖啡，一路穿過餐桌，重新放到魏傑面前。
“請慢用。”
魏傑拿起咖啡杯抿了口，很快就放下。
江暖不緊不慢地攪動着橙汁，打量着對方不耐的神色，和止不住敲擊桌面的手指。
他們已經在這兒等了半個小時。
魏傑輕籲一口氣，放下交疊的腿，正準備調整坐姿──
一道略顯熟悉的男聲傳來，“不好意思二位，我來晚了。”
二人紛紛擡頭望去。
林總似乎是剛從哪裏回來，步履有些匆匆。
他拉開椅子坐下。
服務生走了過來，“先生喝點什麽？”
“一杯咖啡，謝謝。”
林總說完，拿出眼鏡盒，戴上眼鏡，“你們二位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我……”
魏傑剛一開口，江暖就嘴快地攔下他的話頭：
“是這樣的林總。我們劇組的拍攝進展到三分之二，但是資金都用光了，剩下的拍攝無法完成。你看能不能再撥點資金給我們，好讓劇組把接下來的拍攝順利完成。”
“還需要多少錢？”林總問。
“一千萬。”
林總挑眉，“江小姐，你要知道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我知道，可是……”
她話未說完，林總就轉過頭，“魏導，你呢？”
和江暖着急的态度不同的是，魏傑的語速顯得不緊不慢，“我最近有一個新片要上映，只是在宣發方面還缺一些資金，希望林總可以援助一下，等到影片上映之後，按照比例分成。”
“還缺多少？”
“五十萬。”魏傑回答。
五十萬，一千萬。
完全沒有經驗的新人導演和被業內看好發展的男導演。
只要不是傻子，任誰都知道選擇誰。
畢竟，商人最看重的是利益。
一時間，江暖心中“咚咚咚”地打着鼓。
林總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摘下眼鏡，拿着塊手帕細細擦了擦，複又戴上，道：
“二位要的資金都不是小數目，我會回去和公司商議。江小姐──”
他突然叫到江暖的名字，她不由得一愣。
林總繼續說：“還請你等我答複。”
江暖揣摩不出這四個字的意思，也是試探不出林總的态度，只好起身，結束了這段談話。
然而下一秒。
她剛走出沒幾步，身後林總的聲音清晰落入耳畔，“魏導，你留一下。”
江暖心中一沉。
然而很快，她恢複了平日的神情，繼續向前走。
一輪圓月挂在夜空中。
酒店暗黃的燈光下。
一只手拿着水壺“咕嚕咕嚕”地往紙杯裏注水。
制片人放下水壺，拿起紙杯喝了一口。
臨時會議室。
氣氛一片肅殺。
副導演，演員，制片，執行制片，剪輯……烏泱泱地坐了一屋子，卻沒有一個人在此時出聲。
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好表情。
安靜得有些壓抑。
制片人終于放下紙杯，慢悠悠地開口：“這個事情呢──”
卻被一道清透男聲打斷，“下午我聯系了幾個影視公司的朋友，他們很樂意給我們劇組提供資金。”
周曾谙目光巡視着在座的人，最後落在江暖身上，“所以大家不必擔心。”
制片人不由得一哽。
倪雪也開口道：“還差多少錢？我可以支援兩百萬，明天就打到劇組卡上。”
制片人又是一哽。
副導演見狀，“啪”地一下拍桌而起：
“一個個都死氣沉沉的做給誰看呢？不過就是一點小困難，跨過去不就完了？電影已經拍了一大半了，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樣，難道就這麽扔掉了？無論如何我們也得拍完它！我先起個頭，所有工資我都不要了！全部用于劇組的拍攝！”
有人“嘩啦”一下站起來，大聲應和：
“副導演說得好！《地□□注的是大家的心血，絕對不能半途而廢！現在劇組出了問題，我一個
小助理也幫不上什麽忙。工資雖然不多，但能幫上一點是一點！”
又有人陸續站起來，“我也不要工資了！”
“我和大家一樣！”
“我也是。”
“……”
直到最後。
大半的人擁擠地站了一屋子。
副導演看向低頭喝水制片人，笑得綿裏藏針，“陳制片，你也帶個頭，給大家鼓舞鼓舞士氣？”
制片人陡然被點到名，手中的水杯一抖。他連忙擺手道：“不了不了，我那點工資也幫不上什麽忙……”
副導演“哎喲”一聲，“是啊，您那點工資還不夠蚊子塞牙縫的呢。”
一片哄堂大笑中，氣氛重新熱絡起來，不似之前嚴肅。
月色揮灑進來，将酒店的燈光襯得暖洋洋的。
江暖卻無心和他們聊天，兀自拿上手機起身，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就走出門外。
周曾谙目送着她的背影，黑瞳沉沉。
……
外面夜色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帶着些深夜獨有的寂靜。
江暖獨自一人走在路上，正準備拐進街邊的便利店，眼前倏而出現一道黑影。
她腳步一頓，擡起眼。
魏傑顯然也看見了她，被暗夜籠罩的臉上古井無波。
兩個人靜靜地站着，什麽也沒有說。
兩分鐘後。
自動玻璃門打開，二人一左一右地走了出來。
女生手上多了瓶啤酒，男人手上多了包香煙。
然後默契地往左右兩邊一站，誰也礙不着誰。
燈火通明的便利店。
霓虹閃爍的招牌下，自動玻璃門的兩邊。
江暖“啪”的拉開易拉環，魏傑拆開包裝，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打火機火苗跳動。
狀似和諧，無形間卻氣場相斥。
啤酒流進咽喉，江暖開口：
“林總答應給你投資了？”
魏傑吐出白霧，啞笑一聲，“你在擔心什麽？”
“無論林總有沒有答應，都不意味着什麽。”江暖望向他，“希望你清楚這一點。”
男人嘲諷地勾了勾唇，“從一個失敗者的口中說出這些話，似乎不怎麽可信。”
江暖像是聽到笑話般笑了起來，“失敗了嗎，我？”
“不妨告訴你，下午林總單獨找我談了談。他對我的電影十分感興趣，話裏話外都透露出合作的意願。”魏傑慢悠悠地抽了口煙，揚起唇畔，“你覺得我和你，誰的勝算更大，江導？”
江暖抿起唇角。
魏傑瞄了眼她的反應，了然地勾了勾唇角，眼神嘲弄，“你還是放棄掙紮吧。”
就在此時。
兩個人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
二人接起。
“喂。”
“喂。”
下一秒。
“你說什麽？您要再給我們追加一千萬的資金？！”
“什麽？！林總沒有答應給我們投資？”
魏傑握着手機，難以置信地看向一臉喜悅，連聲道謝的江暖。
挂斷電話。
江暖彎起唇角，沖他揚了揚手機：
“不好意思，這次我就先走一步。”
魏傑憤憤丢掉手中的煙頭，低聲罵了句髒話。
竟然被這個小丫頭擺了一道。
江暖微微一笑，才轉過身，像想起什麽似的，又回過頭。
“對了，雖然我們見過幾次面，不過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我。有一句話我必須告訴你。”
“什麽？”
“那就是——”
她輕啓紅唇，嗓音妩媚：
“我從不已美貌取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