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奇跡
兩個月前。
卡爾頓酒店。
“如果，如果有來生，我什麽都願意……”
周曾谙念完最後一句臺詞，淚水緩緩滴落在紙張上。
下一秒。
他拿起桌邊的紙巾擦掉眼淚，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神色平靜地站起身。
沙發上，制片人和副導演紛紛鼓起掌。
“太好了曾谙老師，你的戲太好了。”制片人看上去很是興奮，“只可惜今天導演不在，沒辦法欣賞到這麽精彩的表演！”
周曾谙淡淡一笑。
“來來來，曾谙老師，坐。”制片人招呼着他坐下，又倒了杯茶，“我還得把你試鏡的母帶給導演去看看，但我敢打包票，導演看了母帶之後，一定會定下你！只不過……”
制片人略略一頓，“有一件事，不知道曾谙老師你會不會同意。”
“什麽？”
“由于題材的原因，《無野》這部戲要到國外拍攝三個月。”
周曾谙微微一怔。
“什麽？你說你要出國？”
宿舍中。
董飛滿臉驚訝地看着周曾谙。
周曾谙心中有一絲煩躁，手上随意地轉着筆，淡聲道：
“現在還沒有确定。”
姚遠湊過來，“什麽出國？”
“這個人說他要出國拍戲。”董飛指着周曾谙說，“你下學期都要畢業了，哪兒來的時間出國？”
姚遠問：“去多久？”
“大概三個月。”周曾谙說。
姚遠想到什麽，“江暖知道嗎？”
周曾谙心中一沉，“啪”的一聲放下筆，起身：
“我出去一下。”
說着走出宿舍。
姚遠和董飛對視一眼，“看來是不知道。”
另一邊。
周曾谙剛走下宿舍樓，就遇上陳藝昊。
“你在這兒啊。”陳藝昊說，“孫老師找你，你快去辦公室吧。”
周曾谙點微一颔首，“知道了。”
辦公室。
孫老師坐在皮質沙發上，往茶壺裏放了搓茶葉，又濾了三四遍，才往茶具中倒茶。
——“咚咚”。
剛倒到一半，兩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
“孫老師。”
孫老師轉過頭，見周曾谙面色平靜地站在門邊，忙招呼道：
“來啦。快坐，嘗嘗我新泡的茶。”
周曾谙應聲坐下。孫老師邊倒茶邊說：
“我聽王導說，你試鏡通過了。他還誇你小小年紀就沉着冷靜，天賦異禀，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還說要好好磨磨你的演技。”
孫老師抿了口茶，贊道：“嗯，這茶不錯。”
“《無野》的本子我看了，很适合你，而且也有很大的發揮空間，圈子裏的演員基本沒有不想演這個戲的。至于別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好好把這個戲演好，說不定下一個戛納影帝就是你。”
茶煙袅袅。
他眼眸低垂，輪廓明晰的臉氲上了霧氣。
……
從行政樓出來，外面樹木郁郁蔥蔥，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形成斑駁的倒影。
周曾谙在臺階上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正準備轉身。
“周曾谙！”
他轉過頭，看見江暖抱着課本，雀躍着跑過來。
明媚的臉上笑容燦爛。
好像很久以前，一直都是這樣。
直到江暖站在他面前，周曾谙才收斂起情緒，說：
“下課了？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江暖彎了彎眼，瞳仁亮晶晶的，“都行。”
她挽起他的胳膊，“你剛從辦公室出來嗎？老師和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
另一邊。
空曠的長廊。
陸婷婷詫異的聲音劃破寂靜：
“什麽？？周曾谙要出國了？！！”
董飛邊環顧四周邊伸手捂她的嘴，“我去，你小點聲！”
陸婷婷掰開他的手，“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小聲？江暖知道嗎？”
“她還不知道。”
陸婷婷眼珠一轉，作勢要跑。
董飛連忙攔住她，“你幹嘛去？”
“我去告訴她呀！她男朋友要出國了她都不知道！”
“你現在去告訴她有什麽用？”
董飛把陸婷婷拽了回來，一臉嚴肅地說：
“這種事，最好是周曾谙自己告訴她。”
陸婷婷微微一愣。
夜幕降臨。
宿舍中。
陸婷婷正開了盞臺燈，在電腦上剪着片子，忽然聽見門外一陣動靜。
下一秒，江暖和曉萱說笑着走了進來。
“哎，原來你在宿舍啊，還以為你出去了呢。”
江暖說着，放下手中的打包盒。
陸婷婷轉過身，猶豫了一下，問：
“你今天和周曾谙見面了嗎？”
“見了。怎麽了？”江暖毫無覺察。
“他沒有跟你說些什麽嗎？”陸婷婷又問。
江暖怪異地瞧了她一眼，“他應該和我說什麽嗎？”
陸婷婷連忙擺擺手，“沒什麽沒什麽，我就随便問問。”
江暖有些奇怪，卻也沒放在心上，拿起桌上的水杯：
“我出去接個水。”
“啪”的一聲，宿舍門關上。
陸婷婷聽着江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合上電腦：
“曉萱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曉萱正聽着歌，聞言摘下耳機，“什麽？”
她附在曉萱的耳邊，耳語幾句。
曉萱詫異地張了張嘴：
“啊？周曾谙要出國拍戲？”
陸婷婷：“就是啊。我跟你說，這事兒千萬不能讓江暖知道。”
“為什麽？”
“你想，她要是知道了該多——”
忽然。
“啪嗒”一聲，宿舍門被推開。
陸婷婷轉過頭，後半句話硬生生地哽在嗓子裏。
江暖神情複雜地站在門口，“你剛剛說什麽？周曾谙要出國？”
陸婷婷愣愣地點了下頭。
下一秒。
江暖轉過身，飛似的跑走了。
……
路燈下。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男人颀長的身影。
骨節分明的手按在手機的撥號鍵上。
頓了頓，他舉起手機。
“我是周曾谙。關于《無野》的事，我已經決定了。”
一片漆黑的天空。
沒有星星的夜晚。
江暖奔跑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
刺骨的寒風在耳畔呼嘯，如同冰塊一般迎面砸來，長發随風飄揚，她卻管不了這麽多。
跑到一半，她望見路燈下的人影，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
她喉嚨發緊，沒有喊出聲。
他仿佛剛挂斷電話，回過頭看見她，俊逸的臉上微微一怔。
“江暖？”
江暖深吸一口氣，問：
“你要出國，是嗎？”
“你知道了？”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訝異。
江暖眼圈微紅，“原來是真的？”
“你聽我說……”
“為什麽？”她情緒激動，“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從陸婷婷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什麽感受嗎？！”
“不是這樣的江暖……”
“我是不是最後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如果不是我無意中聽到，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告訴我？你把我當做——”
“夠了！”
周曾谙打斷她的話，下颌線緊繃，冷冷吐出一句話：
“我已經決定不去了。”
江暖一愣，“你說什麽？”
“我剛才給導演打了電話。”周曾谙一字一頓地重複，“我已經決定不去了。”
“為什麽？”江暖怔怔地說，“這是所有演員都夢寐以求的機會，你為什麽不去？”
周曾谙神情冷淡，“沒有為什麽。”
“……是因為我，是不是？”她從他的表情中猜到了幾分。
江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周曾谙，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放棄任何一個機會。我剛才，我剛才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你，你要去就去吧，我不會阻攔你的……”
她說得磕磕絆絆，語無倫次。
下一秒，卻被人一拉，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下巴輕抵她的額頭，嗓音溫潤醇厚，“我知道。我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可是我更不想離開你。”
江暖搖搖頭，眼眶閃着晶瑩，“不，你一定要去。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如果你不去，我會不開心的。”
周曾谙将懷中的人圈得更緊了，低聲道：
“好。”
這周六，電影《無野》在微博上宣布了一個爆炸消息。
無野v：你是天空，草原，大地。宛若清風，徐徐拂過。歡迎@周曾谙。
這條微博一發布，立馬上了熱搜。
在此之前，《無野》這個大餅就遛了不少流量花生。吃瓜群衆們紛紛揣測男女主角的人選，沒想到最後落到了周影帝的頭上。
但似乎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網友們議論紛紛。
【周曾谙資源也太好了吧？？666】
【聽說王導很嚴苛的，能拿下這個餅真是厲害。】
【某些人要眼紅喽。】
【出道作是楊導的，現在又和王導合作。大導緣nb。】
【呵呵，又是買的吧？】
【樓上別胡說，王導出了名的暴脾氣，演員都不敢吱聲的，更別說帶資進組了。】
【那些嘲水帝的人打臉了吧？要真是水帝怎麽可能部部都是大導電影。】
……
轉眼來到去機場這一天。
劇組早早地買好了飛往巴黎的機票，考慮到周曾谙的情況，特地準許他晚幾天進組。
是以，周曾谙并沒有和大部隊随行。
宿舍中。
周曾谙拉開行李箱拉鏈，攤倒在地，又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物品，一一擺放進去。
将最後一樣東西放進箱子裏時，腦海中忽然回響起那天晚上江暖的話。
漆黑的夜空下。
江暖靜靜地注視着他，說：
“你去吧，但是我不會去送你。”
她說：“你知道的，我最讨厭離別。”
他動作一頓，食指下意識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表帶。
“準備得怎麽樣了？”
董飛開門進來。
“快好了。”
董飛瞟了眼牆上的鐘，“那你收拾好就下來吧，我和姚遠已經把車叫好了。”
另一邊。
陸婷婷在宿舍中焦急地踱來踱去。
她瞟了對着電腦看電影的江暖，停下來，說：
“江暖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江暖巍然不動。
陸婷婷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你男朋友都出國了，你不去送送他嗎？”
“不去。”
“她不去我們去，曉萱，走。”
說着，她拉上一臉狀況外的曉萱，離開宿舍。
書桌前。
江暖看着電腦屏幕上的畫面，漂亮的眸子一片平靜。
校門口。
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路邊。
司機提着不大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然後“啪”的一聲關上後蓋。
董飛，姚遠和陳藝昊圍在車旁。
周曾谙繞到車門旁，“走吧。”
“江暖不來嗎？”董飛問。
周曾谙擡起眼，望了眼校門口，笑笑說：
“她可能有事吧。”
姚遠：“那我們先走吧。”
三個人正準備上車，只聽見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
“等等！”
男生們轉過頭。
陸婷婷和曉萱遠遠地跑到過來，站到他們面前，說：
“周影帝，我們也想送送你。”
“砰”的一聲。
商務車關上車門，汽車揚長而去。
一路上。
窗外的景物飛馳而過。姚遠他們五個人說說笑笑，車廂內充滿了熱鬧的氣息。
唯有周曾谙。
黑曜石般的瞳仁透着湖水般的沉默。
宿舍中。
屏幕上，片尾字幕緩緩浮現。
江暖合上電腦，長舒一口氣。
她掀起眼，掃了眼牆上的鐘。
這時候，周曾谙他們應該已經到機場了吧。
與此同時。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機場大廳前。
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停靠。
周曾谙和董飛他們下了車，拉上行李箱，進了大廳。
在櫃臺處辦理好登機手續，一行人走到登機口前。
門庭若市的候機大廳。
董飛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周曾谙：
“兄弟，你多保重。”
“好。”
姚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太想我們。”
“好。”
陳藝昊沒說什麽，只是輕輕抱了抱他。
陸婷婷走上前，結結巴巴地說：“那個，周影帝，電影上映之後我一定會去支持的！”
周曾谙淺淡一笑，“謝謝。”
輪到曉萱，她淡淡地說了句，“我們不熟。”
周曾谙：“……你說得對。”
五個人一一道完別。董飛開口：“時間不早了，你也該登機了。”
周圍人聲嘈雜，人群來來去去，男人修長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着。
他擡起手腕，掃了眼手表，說：
“再等等吧。”
安靜的宿舍中。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轉動着，聲音無比清晰。
江暖眼睫微垂，盯着牆上的某一處出神。
——“媽媽，媽媽不要走……”
小女孩哭着向媽媽哀求，女人離去的背影卻是那樣決絕。
——“砰”的一聲。
男人毫無留戀地跳下了樓。
——“因為你是江暖。”
月色下，周曾谙嗓音低沉，沖她淺淺一笑。
她腦海中閃現過無數畫面。
到最後，卻都被和周曾谙在一起的回憶覆蓋。
“滴答，滴答，滴答……”
時間像是沙漏一般，越走越快。
終于。
她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起身，腳步飛快地跑出宿舍。
與此同時。
熙熙攘攘的候機大廳。
董飛有些擔憂地瞧了眼一旁的周曾谙。
他薄唇微抿，高大的背影似乎有一絲固執。
董飛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下一秒，機場大廳的廣播女聲響起：
“前往巴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MU7766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還沒有登機的旅客請馬上由4號登機。”
姚遠忍不住催促道：“快登機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再等等。”
周曾谙說。
另一邊。
江暖匆匆跑出校門口，空曠的馬路上卻沒幾輛車。
她一臉焦急地張望着。
終于，一輛出租車行駛過來，她連忙招手攔下。
打開車門，坐上車，她對司機說：
“去機場。”
一路上，汽車暢通無阻。
饒是如此，江暖也十分着急，不住地催促道：
“師傅，你能不能開快點。”
師傅笑笑，調侃道：“你這是趕着去投胎？”
“你再不快點我就真的要去投胎了。”
“得嘞，瞧好吧您。”
說罷，師傅一換檔，踩下油門。
汽車加足馬力，一溜煙兒地駛向前。
與此同時。
機場大廳，廣播女聲一遍又一遍地循環播放：
“前往巴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MU7766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還沒有登機的旅客請馬上由4號登機……”
董飛和姚遠他們都不住地看着手機，又看着周曾谙，心焦得不行。
男人沉靜的眉眼下，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機場大廳外。
出租車剛一停靠，江暖就匆匆下了車，跑進大廳。
白色的地磚折射出太陽的亮光，大廳內，到處都是人，熙熙攘攘。
男女老少，拉着行李箱的人們盡入眼簾。
她四處張望着，腳步匆忙。
另一邊。
廣播聲又一次響起：
“前往巴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MU7766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還沒有登機的旅客請馬上由4號登機……”
董飛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一臉凝重：
“不能再等了，周曾谙。”
一秒，兩秒，三秒。
周曾谙微微嘆了口氣，調轉腳步：
“走了。”
他向登機口走去。
——“周曾谙！”
忽然，身後出現一道人影，熟悉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
周曾谙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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