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逐出山門
第十九章 逐出山門
晉息心遲鈍的大腦在接受情感方面永遠慢上半個節拍,一時無法消化那麽多突如其來的訊息,隐約只能察覺到發生了什麽很不得了的事情。
他在陸子疏唇瓣間詞不達意的嗫嚅著:“子疏,你先放開我,我們這個姿勢不方便好好談話……”
話字還沒落音,只聽慧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息心,了空長老讓你……”推門聲起,話聲在看見相擁而吻的兩人時戛然而止。
慧空一臉震驚,倒退三步,無法置信的看著房中兩人:“息心!!!”
晉息心的手還放在陸子疏後腰上,即便沒有實質上做什麽,暧昧情色的畫面依然帶給持心靜修的慧空極大沖擊;尤其是陸子疏面向著門口,趁勢吻住晉息心的同時,微微睜開了潋滟春水的眸子,豔麗眼神朝門口和尚挑逗地飄了過去。
慧空臉龐驀然一紅,随即又變白:“息心,你這是在做什麽,你即将剃度,你與陸世子──”他猛然把話剎住,“總之,你先随我去見長老,有辦法找到月隴杖了。”
他決定無視這一幕,息心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師弟,宅心仁厚又心地純正,眼前景況一定是錯覺。對,一定是錯覺,是佛祖的考驗……他應該給他解釋的機會!
晉息心從發現師父屍身後就昏然覺得自己如墜夢境,一直渾渾噩噩沒能理清頭緒。抱著陸子疏,被動的與人四唇交接,他也頭重腳輕,察覺不到自己究竟在做什麽。慧空上前拉他,他就下意識挪動腳步,跟他往外走,衣袖卻給另一個人牢牢攥住。
下意識回望,對上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內中有他讀不懂的情愫波動。
“你還沒有給我答複。”
慧空同時也怒了,這名陸世子當年不由分說把他們疼愛的小師弟帶走,說是回府進修,誰知道是不是安置在府裏充當仆役下人使喚。看小師弟在他面前張口結舌,一副整個人傻掉的樣子,這八年來不定受了這驕橫少爺多少脾氣呢!
“息心,我們走,不要理他。”慧空也是個執拗性子,一火氣上來,哪裏還管陸子疏的世子身份,攥過晉息心的衣袖就要把人往門外推。
門外有八王府的侍衛把守,哪裏那麽容易讓慧空把人帶走,當即攔阻在兩人面前寸步不讓。
推推搡搡間,忽然聽得過廊上又是一陣喧嘩,竟是了空長老帶著其他幾名資深長老,匆匆忙忙朝這邊走來。
慧空便扯了嗓門叫了聲:“長老,息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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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空腳步在息心禪房前停了下來,面色古怪,看了看攔阻在門前的八王府侍衛,再看看給慧空緊緊攥住衣袖的晉息心,眼神又轉向他身後,不知何時已悠悠閑閑倚到榻上,仿佛這一切都與自己不相幹的陸子疏身上。
“這裏是息心的禪房?”了空問得也古怪,他手頭有塊琥珀色的物事,乍看像玉石,晶瑩剔透,卻散發著瑩瑩幽光,又似夜明珠般。
陸子疏的目光移到那塊琥珀色物事上,眼見那光芒由微弱轉為清晰可辨的藍光,隐隐傳來嗡鳴之聲,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慢條斯理打開折扇,輕輕扇動,掩去自己眼底設計的神采。
晉息心眼神也逗留在那塊稀奇之物上,不明了空所問何意,他颔首:“是,此處是息心禪房,了空師父,聽說有辦法找到月隴杖了?”
了空面色更沈,與身後幾名長老神情難看的對視一眼,一言不發越過息心身邊徑直入了禪房,六個人二話不說就在禪房中翻找起來。
錯愕的站立在門口,這時連侍衛也不喧嘩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視著長老們翻找的奇異舉動,慧空原本攥著息心衣袖的手,不知不覺間也松了開來。
安靜的空氣中只聽得到窸窸窣窣翻找聲響,片刻後,了空輕呼一聲,一手推開牆壁上一處暗格。暗格移開,琥珀色物事的光芒頓時更盛,幾乎要蓋住整間房去。
與此同時,暗格裏也燃起一道朱紅色絢麗光彩,與那奇異玉石般物事散發出來的藍色光彩交相呼應。
一紅一藍,應和得天衣無縫。
了空手掌中托著從暗格裏取出的一柄長過丈許,雕工蒼勁的棕褐色禪杖,禪杖周身給朱紅色異彩包圍,杖身上行雲流水的兩字“月隴”清晰躍入在場衆人眼底。
頓時一片鴉雀無聲的死寂。
了空長老沈重的開口:“……為何原本在住持房中的月隴杖,會出現在你的禪房裏?”
他另一手還托著那塊玉石,玉石的光芒在見到月隴杖後越發盛放璀璨,他緩緩道:“這塊冰心琥珀,是指引月隴杖方向的唯一線索,但由於月隴杖素來保管嚴密,故典籍不見記載。晉息心,你若是知曉有冰心琥珀的存在,只怕不會如此大意将之藏匿在自己房中罷?”
晉息心在這間禪房落住多年,從來不知牆壁上竟有一個暗格;關於月隴杖和冰心琥珀,更是聞所未聞,──了空質問他,他自己卻又如何知曉這其中關鍵?
他如墜冰窖,手腳慢慢冰涼起來。目光牢牢鎖死在了空手中兩件物事上,張了張口,卻是大腦嗡鳴,心頭陣陣發寒。
“我……息心不知……”
“了覺不日就會圓寂,屆時住持之位與月隴杖自然會是歸落你手;你卻連這最後幾日的時光都不肯等待,非要強行殺人奪杖不可?”了空大喝,眸中是壓抑不住的沈痛,“息心,我們真是錯看了你,了覺也錯看了你!”
“殺人?師父是天命已到,自行歸入輪回,我……”
一封已打開的信箋被了空擲於他腳底,晉息心遲鈍的低身去撿,攤開看來,正是師父了覺的筆跡。
“我們在住持放置冰心琥珀的密室中發現了這封書函,你還有何話可說?”
陸子疏停止了搖擺折扇,透過半掩扇面,清楚看見晉息心原本茫然的神情,漸漸變得不敢置信,其後更是指尖微微發顫,死死抓著那封信箋,用力到指節都泛起青白來。
他自是知道那封信箋上寫著什麽,那信是他調包的,了覺原本準備的信函上一五一十寫著的是晉息心身世與前世那段古老的糾纏。而如今他用妖力篡改了內容,那封潔白信箋上只有七個字,是──
“晉息心,殺人奪杖。”
陸子疏細細端詳著晉息心的表情,前世從來不曾出現在這人面上的錯愕、悲痛、苦澀、受傷,十幾種複雜而悲涼的情緒,交織在他面上,形成苦痛難言的黯然神色。
真是美,陸子疏在心中低嘆,原來,你也會露出這樣受創至深的表情,原來你在塵心不動的那張面癱臉外,這般痛苦著的樣子,也讓我如此怦然心動。
發顫的指尖抓不穩紙張,晉息心松開指間,任由那寫有判決生死七字的信函飄然落地。
了空和其他長老均冷冷逼視著他,那些他自小看慣的熟悉慈祥面目,此刻陌生得好似異邦人,叫人看不清仔細。
晉息心啞著嗓子,嘴唇發幹,他澀澀擠出幾個音:“息心……無話可說。”
慧空急了,蹲下身去撿那張紙,邊說:“息心,你不可亂認啊,這種事認了就沒有反悔餘地──你……”說話間已看清紙上字跡,如此熟悉,那七個字拆開來拼起來,指向的都是同一件無法抵賴的事實。
於是慧空也凍結住,蹲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擡眼望向自小疼愛的小師弟。嘴唇翕動,無法開言,神色間卻也分明是不得不信了。
了空又等了片刻,晉息心卻像是束手就縛一般,垂著頭一言不發。
“晉息心,你犯下弑師奪寶重罪,霖善寺不能容你。來人,将人押到寺後,待長老會合議做出處置──”了空話沒說完,就聽得一個聲音冷冷插入,“本世子在此,誰敢動他?”
老和尚猛然回身,果然看見那不容人忽視的一抹華麗紫影,自榻上移下地來,折扇輕搖,銳利目光冷冷聚集在他面上。
了空只覺這名年僅15的少年,容貌出奇的妍麗,而氣勢卻俨然比刀鋒還逼人凜冽,雖是含笑而立,不過數步遠的距離,卻迎面一股泰山壓頂的氣魄。
不由得握緊手中月隴禪杖,微微變色:“陸世子,這是霖善寺自身寺務,還望世子不要插手。”
陸子疏眼神中有淡淡笑意,薄唇微啓,卻是放肆的言辭:“晉息心是本世子的人,只有我可以處罰他。還是霖善寺想拿全寺僧侶性命來同官府為敵?”
此話一出,不僅了空,所有霖善寺的人都面色一變。八王府權傾朝野,是舉國皆知之事;當年了覺同樣是迫於陸瑱佑名頭,不得已讓晉息心給陸王府的人帶走。如今這小世子日漸長大,不僅不懂進退,反而愈加恃寵而驕,變本加厲的猖狂起來。
了空臉色大變,“陸世子,晉息心殺人奪寶,即便官府捉去也會治個重罪,你身為高官顯赫之後,自當明了此中道理,莫逼敝寺……”
“他不會殺人,你們不信,我信。”陸子疏美目冷凝,“今天我要将人帶走,你們若有能力阻止,便盡管放手過來。”
話落音,紫衫微動,已掠至晉息心身前,牽了那始終垂眸呆立之人手心往外走。慧空等人一陣騷動,急急上前,陸子疏動作快疾,已将人拉出門外,身後所有王府侍衛團團圍上,堵住慧空他們出門的空隙。
了空在房內念了聲阿彌陀佛,揚聲:“息心,你便逃得了這一時,亦逃不過一世,我等不會就此甘休。”
手心下牽著的人身形一僵,陸子疏立刻轉過回廊,但了空後一句話還是清清楚楚落入兩人耳中:“今日起,霖善寺将你除名,自此佛門中再無晉息心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