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險些小産
第五十四章 險些小産
陸子疏失控的大叫,晉息心卻死死攥住他手腕,上前一步,空裕的另一手順勢牢牢攬住了他腰身不放。
“我不走,”銀發僧人呼吸亦有些亂了步調,眼前所見殷紅,每一滴滲出都刺得他心痛欲狂,“我絕不會放你和孩子落單,有我在,哪一個也不準出絲毫差錯!”
氣力随著血液一并自體內一點一滴流出,陸子疏失去自制力,一手抵住僧人肩胛骨,用力想把他從自己身上推開。
僧人堅實手臂反而越發強硬的攬著他,低沈聲線吐出從未有過的霸道蠻橫:“陸子疏,你給我聽好,我不會讓你打掉這個孩子!”
“哈,汝有本事,便留住它,咳咳……吾等著……”眼前陣陣發暈,他再也支撐不住,盡管此刻如此厭惡銀發僧人的臂彎,卻還是雙膝發軟,不由自主的向他懷裏栽倒過去。方才伸入腹中的手腕已被晉息心制住,帶離了體外,手心手背上滿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陸子疏低著頭,凝視著手掌那一片片不言而喻的殷紅,狂亂的想著,這是他的孩兒,他曾經想過要好好保住、為晉息心誕下的孩兒──
多麽可笑,他的所作所為,到頭來一直是一廂情願。既然如此,這個不被期待降生的孩子,就讓它死在他生身之人手裏罷──
一股佛門真氣夾帶特殊的暖流灌入陸子疏腹中,溫潤而宏大,包裹住陸子疏受創頗深的小腹。察覺到晉息心企圖挽回那個孩子的性命,陸子疏在他懷中猛烈掙紮起來:“放開吾,吾不需要汝救它,呃啊──”
裂痛翻江倒海的襲來。
五個多月的胎兒,似乎已然有了反抗意識;它受到了來自孕育之人的攻擊,仿佛要彰顯自己已然是條成形的性命,當下憤恨而悲痛的折騰起來,用力在陸子疏腹中踢打翻滾。
腹中一陣強過一陣的攪動,孩子的踢打強勁有力,每一下都直接沖頂在陸子疏隆起的腹部。他一時痛得不能自抑,雙手死死扣住僧人抱持著他的手臂,身子不住發顫:
“嗯呃──啊──……”
晉息心眼見他忽然間身子劇烈顫抖,冷汗如水流般從面頰上滲流而下,痛得倒在自己懷中幾乎要暈厥過去。情知不妙,孩子在做最後的反抗,很可能在折騰母體的同時也會将自身力量削弱幹淨。
他再不遲疑,将雙腿發軟的人打橫抱起,越過屏風直接來到榻前。
陸子疏還在死鴨子嘴硬的拼命推開他:“汝……汝放開吾、啊……”
“都痛成這模樣了,你還要逞強?”僧人難以壓制心頭焦躁,索性低下了頭去,用力吻上陸子疏逞強的唇瓣,感覺到他薄唇柔軟卻一派冰涼。
突如其來的主動的吻,帶有難以捉摸的蠻橫與情意,陸子疏痛得神智迷糊,無從分辨僧人此舉蘊含的溫柔涵義。他只是下意識繃緊了身子,承接了他這個莫名其妙的親吻,模模糊糊安靜了小片刻,很快又因為腹內絞痛而呻吟出聲:“嗯啊……”
晉息心心裏焦慮一刻重過一刻。
他已持續不斷給他輸入真氣,護住他心脈不致受損;可是陸子疏畢竟是以妖身入道,他的功力屬性不同於佛門正宗佛氣。就算體內循環流動的佛氣再充盈,跟陸子疏本身體質還是無法相容,空能阻止傷勢蔓延,卻無法彌合他腹內胎氣漸漸虛弱下去。
晉息心緊緊抱著在他懷中不斷掙紮的人,那人後來的掙紮已經不是出於要推開他的本意,而是随著時辰流逝,漸漸失去活力的胎兒的反抗,幾乎到了要玉石俱焚的地步。胎兒的頑強,痛得陸子疏周身衣衫濕透了又幹,幹了再濕透。
他緊緊攥著晉息心衣袖,死死咬住的薄唇溢出破碎呻吟。
“息心……息心……”他喘息著,心間漫過一陣強烈恐懼,又有濃濃的自嘲。
誰讓他不顧一切要懷上這個孩子,又自作主張想要把他流掉?
孩子想必早就洞悉了他的心機,對於他這樣企圖利用親身孩兒來拉攏感情的爹爹,它想必也抱持著看不起的心态罷……
所以它要給他懲罰,即便要脫離他身體而去,也要他嘗到這生不如死的小産滋味……
“啊──”陸子疏身體猛然擡起,雙腿情不自禁張開,感覺到腹部隆起正在以極其緩慢而堅定的力度,向他下體移動。
愈加清晰而加倍的銳痛傳來同時,陸子疏心底掠過濃郁而難以解脫的悲傷,他的孩子,他曾經視若珍寶的孩子,就這樣親手毀在他手裏……
僧人沈穩面龐上也首露了浮躁情緒,他竭力按住陸子疏情不自禁想挺動腰部往下用力的舉動,一邊持續不斷輸入真氣,阻止胎兒的墜勢;一邊努力用言語安慰:“子疏,不要用力,孩子會保住的,求你不要用力……”
懷中人胡亂搖著頭,不知是在拒絕他的安撫,還是痛得神志不清,原本绾好齊齊整整的長發,已全數散落開來,淩亂發絲鋪亂了一床榻。壓在身下的綢緞般的紫發染上了殷紅血跡,看起來有種別樣妖異的美色。
“呃……”陸子疏掙紮著,想從劇痛中掙出空餘喘息,卻在剛張開口的時刻給又一股不亞於宮縮陣痛的激痛逼了回去。纖長手指胡亂抓撓著僧人衣襟,忽然觸及到僧人懷中一方溫潤翡翠之物。
晉息心下山前,小狐妖送給他的吸取了山川靈氣的翡翠玉镯,正靜靜的躺在那裏。
陸子疏的手指尖乍一接觸到,妖氣相重,那本來是給晉息心渡劫解厄之用的靈物,慢慢散發出溫潤靈動的氣脈來,順著陸子疏指尖,一絲絲流入到他正劇痛的腹間去。
僧人亦察覺了陸子疏氣息正慢慢平穩下來,低眸一看,已知曉個大概。
言語難以形容心頭狂喜,晉息心伸手探入懷中将玉镯取出,小心翼翼放置在懷中人的腹間。
玉镯散發著流光溢彩的色調,內中仿似抽出了上千根碧綠絲縧,緩緩纏繞包裹住陸子疏猶然隆起的腹部。一寸寸,一縷縷,緩慢而溫柔的安撫了那瀕死的胎兒,将孱弱流失的胎息穩固了下來。
陸子疏身子的顫抖停止了,掙紮的力氣也越來越小,半阖著眸昏昏然軟在晉息心懷裏。經過這番大動幹戈的遭遇,他臉色一片駭人慘白。
僧人心有餘悸的探手過去,摸了摸他柔軟腹部。通過真氣試探輸入,探得胎心盡管跳動微弱,所幸依然氣若游絲的存在著。
緊緊抱住那不言不語的人,晉息心此刻才發覺自己僧袍業已汗濕大片,那種險些要失去摯愛之物的感受,讓他猛然間難以呼吸。
“子疏,一切都是我不對,你要打要罵,沖我來就是,只求你安安心心将身子調養好,把孩子平安誕下,好不好?”他軟聲哀求他,這名塵心不動的佛者,初嘗了心有挂礙,再無從放下的痛苦。
牽腸挂肚,憂慮重重,他為陸子疏,寧願開始嘗受這七情六欲之苦。
陸子疏卻依然一聲不吭,用冰涼的沈默來應對他的心亂如麻。
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再不輕易理會晉息心的情緒,再不輕易由著他的舉止擾亂自己心湖。就那麽靜靜阖著眼,仿佛是睡著了,又仿佛是以這種冷漠,來抗議僧人阻止他落胎的舉止。
“子疏……”晉息心喃喃喚著那充耳不聞的人的名字,寬厚大掌輕輕撫觸陸子疏身前飽滿弧度。心裏的苦澀一點點,像溪水漫過般,浸著濕潤的愧意。
他死守著這份不能言說的情感,這份珍而重之的心意,以為壓抑心間就好,可是還是傷到了子疏。
那個人要的,從來就是他的真心實意,千年來他無數次追在他身後期望他回頭,無數次以種種極端的手段迫他正視自己,這磨纏了兩世的苦楚,陸子疏日日都在品嘗……
他只不過淺嘗辄止了一丁點,便覺得心頭苦不堪言,悶得難以自持。
枉費他自稱得道高僧,枉費他一心尋求佛道。
他其實根本就不如陸子疏,不如當年那個敢愛敢恨的小紫龍,也不如如今這個甘願為他懷胎生産的陸世子。
他再不能負他,即便披肝瀝膽,即便魂飛魄散,他也要保護他和孩子一世周全。
經歷了驚險至極的差點小産,陸子疏終究是倦極,阖著眼眸沒多久,便當真倚在僧人懷裏沈沈昏睡去。
晉息心深深凝望著懷裏那人遲遲無法恢複血色的蒼白面色,低眸替他拂去垂落在鬓邊的一縷發絲。僧者慢慢收攏了手臂,更慎重的将人牢牢攬在懷裏,守著他安穩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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