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宮宴

第五十七章 宮宴

為著皇帝終於選出中意嫔妃,宮中召開盛大宮宴歡慶。接受了冊封的小狐妖,嘴角微撇,側目往群臣雲聚的角落裏看去。

昙華正盛的宮燈下,看見那襲礙眼的紫影端坐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面前的條案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水果與菜肴。他手中持著筷箸,卻并不夾菜,只嘴角挂著微笑,同一門心思眼睛直看著他的皇帝交談。

再往周遭看看,她明明感應到了大師的氣息,卻遲遲找不見他人影。

好不怪哉,看模樣,這條傲氣可惡的紫龍身子已經有七個多月了,大師竟然放心讓他一個人在這種喧嚣又雜亂的場合出入?肉眼凡胎的人們再如何看不見他的障眼法,若是觸到身子,也還是會破功啊。

她留意到一個有些微醺的朝臣走過來向皇帝和陸尚書敬酒,手指滑了一下,差點碰到陸子疏衣袖,所幸後者眼疾手快的避開了。

小狐妖用力嗅了嗅,大師身上的檀香味還在,但見不到大師身影。

她嘟了嘟嘴,──小湖好寂寞哦。

晉息心就立在舉行宮宴的大殿外,嚴格恪守著與陸子疏的十丈之約,不近半分,也絕不遠半寸。雖是一襲容易惹眼的銀白僧衣,趁著今夜濃郁夜色,倒還是很好的掩護。

宮中人聲鼎沸,宴會正酣,守備的侍衛也放松了警惕。晉息心便從從容容安安分分的站在樹蔭下,眺望裏面宮燈璀璨,推杯換盞。

陸子疏來赴宴,他起初并不知情,因為那人壓根不想與他知會。襲煙也被陸子疏下了禁足令,除去給偏院送必要生活用品外,不準隔三差五就往晉息心那邊跑。

宮中要舉辦朝宴的訊息是小湖通知他的,小湖熱切的在送來的信箋上寫,小湖要做紅塵皇帝的妃子了喲,大師來看小湖鳳冠霞帔~~~~

末了還在信箋末尾按一個圓形爪印。

晉息心看著白狐小妖那封稚氣未脫的信函,忍俊不禁。搖了搖頭,本來放置在一旁不欲去管。

一個轉念忽然想起,子疏是促成皇帝娶妃的關鍵人物,這等重要宴席,只怕推托不得。

問詢了來送信的宮人,宮人答複說宮中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出席盛宴,陸尚書是皇帝特別欽點不可缺席的人物。

宮人羨慕的還說了一句,聽聞在宮宴上還有重賞呢,尚書大人真是蒙聖眷恩寵啊。

黃昏時分,陸子疏的軟轎從留心苑擡出,晉息心便悄然跟在了後面,用了七成功力掩飾自己氣息。

不知陸子疏是不是太疲累,轎中的他竟然一無所覺。

晉息心探得他身上紫龍之氣,亦是若有若無,比之前些時日他釋放出強烈殺氣逼他離開時,又減淡不少。

這說明一點,孩子長勢非常好,陸子疏則相應的更加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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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息心立在殿外已有一個時辰。

目力所及,新冊立的湖妃娘娘退場後,宮宴越加熱鬧歡暢。就連最老成持重的元老大臣,都架不住君臣相歡的火熱氣氛,紛紛起身你來我往的敬酒。琥珀色酒液在幾十盞琉璃杯中流動,傾瀉,被咽入口中,落到腹裏,在血液中快速流動。

有的人飲酒千杯不倒,有的人借酒吐出一些平素不敢跟同僚說的話,有的人拍著桌子嚷著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問明朝是與非。

還有的人心旌搖蕩,醉意上湧,朦胧的眼神含義深遠的看著人。

晉息心注意到皇帝由最先還同其他大臣說說笑笑,眼神偶爾分一下給來敬酒的大臣,轉為只專心致志盯著他旁側的陸子疏,即便口中應答著他的文武百官,目光也不會從陸子疏身上稍離片刻。

皇帝自己飲了不知多少杯酒,臉色紅得像煮熟的螃蟹,還變本加厲的想要灌陸子疏的酒。

僧人眉峰聚攏,在皇帝将手中杯盞向陸子疏推過去時,沈穩目光裏隐隐添了些忍而不發的怒意。

那廂,陸子疏同樣輕不可聞的微微皺了皺眉,小心避開皇帝遞過來的白玉杯。

“皇上,臣今日飲得過量了,再喝下去只怕要失态。”

那些上等佳釀的酒香,旁人聞來沁人心脾,芳香四溢,他鼻端嗅到卻只覺得一陣陣惡心欲嘔。但凡有人敬酒,他以袖口遮杯,表面上一飲而盡,暗地以真氣蒸發掉杯中液體,再若無其事的将空杯放下。

如此循環往複了一個晚上,殿內酒香越發濃郁難散,不少喝醉了的大臣醉态百出。陸子疏喜潔,看著這眼前一幕幕越發厭棄,加上腹中孩子也在鬧騰,他就想找借口離席。

“臣家中尚有事情處理,皇上請容微臣先行告退……”

陸子疏欲起身,皇帝伸出手臂擋在他面前。微醺的眸子笑吟吟看著他:“朕娶到稱心合意的妃子,子疏居功闕偉,怎能這麽敷衍就退席而去?不行不行,朕還未表心意,當同你飲個痛快才是。”

“是啊是啊,尚書大人是大大的功臣,怎麽能這麽早就離席?”旁邊幾名正想抓緊機會向皇帝阿谀奉承的大臣,不失時機的起哄,“微臣等人仰慕尚書大人多日,亦早就想同大人共飲幾杯,還望大人賞面子。”

“今日正值良辰美景,耽誤了皇上春宵一刻,子疏可是擔不起責任。”陸子疏推托著,那些醉醺醺的朝臣一靠近,便惹得他腹中陣陣翻騰,“至於各位大人,太過擡舉子疏,子疏受寵若驚。同朝為官,總是還有共同賞月飲酒的時機。”

大臣們不依,死皮賴臉的纏著他不放:“尚書大人再多停留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就好。”

“實是陸子疏不勝酒力,改日罷。”

那幫人還在磨磨纏纏,陸子疏煩不甚煩。始終挺直的腰身感到了無法忽視的酸乏,再不退席,只怕回去又有一番苦頭要吃。他再勾起一個美豔絕倫的微笑,沖著那幾名看著他看呆了的大臣們,柔聲道:“不如這樣,且将今日之賬記下,換個時機,子疏請諸位大人到舍下,由子疏做東宴樂如何?”

他本就生得風流妩媚,這一刻意調情的妖嬈微笑,晃得所有人一剎那間只覺得驚采絕豔,當時就只能魂不守舍的怔怔點了頭。

他便含笑沖其他人拱了拱手,又向同樣愣了神的皇帝微欠身道:“陸子疏先行告退。”一手撐住面前桌案慢慢起身,繞過殿內觥籌交錯的喧嚣場面,自往殿外去了。

一出殿門,夏末夜晚的冷風便撲頭罩了過來,陸子疏下意識攏緊了身上薄衫。

衣裳上還沾染了大殿裏那些熏人的酒味,他捂著口鼻,不想去嗅到,然而還是透過指縫絲絲縷縷鑽進他感官中。

他扶住外殿廊柱,略喘息了一會,竭力壓住自腸胃裏蹿上的惡心感。

“唔呃…”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從他身後向他靠近。

陸子疏毫無所覺,全副心思都用來抵抗欲幹嘔的不适感。他右手扶在廊柱柱身上,左手托著沈重腹底,垂著眸,深深呼吸,努力調勻紊亂氣息。

皇帝散著發冠,臉上還帶有熏然醉意,擺了擺手及時制止殿門侍衛想要跪拜的動靜,蹑足走到陸子疏身後。

一伸手,已雙手環住陸子疏腰身,笑容如春花在夜色裏綻放:“子疏,逮住你──了……”

聲音當下就略變了調,因為察覺到手臂抱住的感覺太過詭異。

她張開的雙手觸及到的原本應是陸子疏修長勻稱的腰身,可是抱到的卻俨然身懷六甲的婦人一般,沈隆而臃腫。皇帝面上笑容剛展開一半便僵硬在了臉上,秀美五官不知所措的皺到一起:“咦……?”

順著手心感覺到的異常,往陸子疏身前看去,這一看,皇帝驟然變色。松了手,連退兩步,再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氣:“子疏,你……你……!”

陸子疏防備全無的給她猛然摟住腰身,身子受到一股撲上來的沖力,往前險險一栽。皇帝又立刻撒了手,重心不穩的陸子疏只來得及輕哼一聲,穩不住身形,朝著界臨廊柱的階梯下方便踉跄栽倒過去。

糟了,孩子──

他心裏閃電般掠過這個驚懼念頭,已顧不上給芩絮發覺真相的隐憂,立刻運轉起周身所剩不多的真氣去護住腹部。即便把自己摔得遍體鱗傷,他豁出去亦要守住孩子安全。

皇帝恍過神來就看見陸子疏一腳踏空的往白玉石階梯下滑倒,情急之下伸手去夠他衣襟下擺,卻哪裏捉得住他沈重身子。

“子疏──……”

驚叫聲響起,陸子疏在皇帝驚恐莫名的尖叫聲裏摔下白玉階梯,紫眸霎時閃過絕望,難以自抑的喚出無助之時唯一能夠想起的名字:“息……”

銀色僧袍在眼前一閃即逝,陸子疏向後仰倒的身形徑直落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裏。寬厚手掌穩穩接住他後腰,另一手搭覆上他牢牢護在小腹上的雙手手背。

僧人柔和沈穩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子疏,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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