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空港
“呃?!”
晏子殊驚醒的瞬間,一滴水珠自水管墜落,“嘀嗒。”清脆響亮地掉進錫制浴盆裏。
浸泡着肩膀的洗澡水已經失去溫度,變得冰冷了,他蜷縮着膝蓋依靠着澡盆的邊緣,不知道就這個樣子,沉睡了多久?
“睡……?”
晏子殊愕然地睜大眼睛,望向旁邊。浴室裏沒有卡埃爾迪夫的身影,清冷的月光從澡堂上方狹細的十字孔投射下來,寂靜得連心跳聲也聽得見。
“怎麽回事……”
晏子殊困惑地低頭,發現自己身上并沒有慘遭蹂躏的痕跡,只是,隐隐覺得身體疲憊,沉重得很,似乎比睡覺前更加辛苦。
是因為浸泡了冷水,還是因為做了那樣逼真、殘忍的夢,給精神造成太大沖擊?晏子殊臉色發白,累得站不起來,全身關節都在刺痛。
為什麽會做這樣詭異的夢?晏子殊不能理解。國師說過,夢境是未來的預兆,是“神”對人類的啓示,他做了這樣的噩夢,難道是說,将來卡埃爾迪夫會這樣殘酷地對待他嘛?
撕裂他的身體,踐踏他的自尊,把他當作奴隸一樣玩弄,卡埃爾迪夫想要的,只是他的肉體嗎?
忽然想起卡埃爾迪夫在旅館大廳裏強吻他、甚至想要強暴他的行為,晏子殊深深皺起了眉頭,心也驀然涼到了底。
夢境……有時不止是征兆,也是對現實的映照,在卡埃爾迪夫的眼裏,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不是很清楚了嗎?
晏子殊眼神冷峻,他不該被魔物迷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相信魔物的下場,只有被出賣,傷害。可是……為什麽心髒會這麽痛?好像有人用手狠狠擰着它似的,無法忍受!
面對胸口異樣的疼痛,晏子殊很茫然,他到底是怎麽了……?
“可惡……”
晏子殊雙手用力地攥緊拳頭,盡管洗澡水冰冷刺骨,他卻很久很久,都沒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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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戈特王國,貿易團駐地,提索空港。
陡峭的山峰宛若塔尖直插雲霄,崎岖的石造山路僅容一匹馬通過,陡峭下即是萬丈深淵,是散落着無數古代戰船殘骸的死亡森林,令人膽戰心驚。
山路上進行的隊伍蜿蜒漫長,一眼望不到盡頭,尖嘯的風撕扯着每一個旅人的披風,飒飒作響,卻無人敢低頭,望一眼那波瀾壯闊有陰森詭異的風景。
晏子殊披着一件黑色亞麻鬥篷,拉起兜帽遮蓋住自己的臉,騎着馬,緊靠着崖壁,走在卡埃爾迪夫前面。
這些天,他總是不停的做着被卡埃爾迪夫侵犯的噩夢,讓他根本就無法睡覺,才躺下,就惶然的驚醒!然後強迫自己保持者清醒的狀态,直到天明。可是人怎麽可能堅持三天不睡覺呢?晏子殊的手漸漸的松開了馬缰,雙腿也軟的像泥一樣,漸漸地夾不住馬腹,在他失去焦點的眼眸裏,碧藍的天空就像是最溫柔親切的床,在呼喚着他。
“子殊!”晏子殊摔倒下去的瞬間,卡埃爾迪夫策馬硬擠上前,及時托抱住了他傾斜的身體。
咯啦!大片碎石掉下山崖,人群騷亂了起來,孩子們在尖叫,卡埃爾迪夫的馬匹,有三分之一懸空在外。
“唔……?”晏子殊在卡埃爾迪夫的懷裏醒來,才發現自己剛才是睡着了,要不是卡埃爾迪夫及時抱住他,他早就掉下馬,滾落到山崖下去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急切的言語和溫暖的胸膛,并沒有給晏子殊莫大的安心感,卡埃爾迪夫堅實的、緊緊摟抱住他的手臂,只讓他想起那污穢不堪的夢境。
———在夢裏,他的雙手被卡埃爾迪夫粗暴地扣住,幾乎擰斷,無論他怎麽掙紮喊叫,仍然不能阻止卡埃爾迪夫刺進他的身體。
“我沒事,別碰我。”晏子殊面色發白,猛地掙開卡埃爾迪夫的手,在馬背上重新坐正,可是他太累了,天在他眼前飛速旋轉,又差點暈倒。
“子殊!”卡埃爾迪夫又想抱住他,但這一次,晏子殊用劍鞘抵住了他的胸膛,堅決不準他靠近,然後,他又放下劍,一言不發地拽緊缰繩,重新趕路。
“……?”卡埃爾迪夫凝視着晏子殊搖搖欲墜的背影,心裏疑惑的很。因為晏子殊似乎很讨厭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所以這些天他刻意的、甚至可以說很小心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可是他這樣做,并沒有讓晏子殊放心,反而讓他更加避開他,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卡埃爾迪夫想不明白。
但是,晏子殊會如此讨厭他,一定是有什麽原因?卡埃爾迪夫想再仔細觀察下,可是……看着晏子殊無法入眠,日漸憔悴的身影,他的心情也異常沉重。
如果晏子殊在契約達成之前意外身亡,那麽契約也會失效,晏子殊的靈魂将轉入輪回。雖然拿不到靈魂會很可惜,但是對卡埃爾迪夫來說,他也不需要再完成“鏟除魔族”這樣近乎不可能的任務,會輕松很多。但是,卡埃爾迪夫并不想看到晏子殊死去,無論是什麽原因,他都決不允許這個人類,在契約達成之前就死亡。
為什麽自己要花這麽多心思在一個人類身上,卡埃爾迪夫矛盾不已,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讓他活着,想讓他快樂,至于其他---卡埃爾迪夫不想去考慮,也無暇考慮。
離巴戈特王國的首都巴特拉姆越近,也就是離那龐大的祭司團聖靈會越近,想起十萬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人魔大戰,卡埃爾迪夫冷冷一笑,不知道現今的祭祀,是不是還擁有那強大的法力?
他是不畏懼在與之一戰的,如果能徹底消滅聖靈會,那就最好,那些像蒼蠅一樣嗡嗡叫喧的祭司,看着就很礙眼,不過是一批漁夫的廢物罷了。遠古時,聖靈會是一個普通的,有法師自發聚集成的團體,後來随着聖靈會的影響力越來越強大,他的教規,階級也越來越森嚴。如今,聖靈會只允許有他們認可的人類使用魔法,對其他自由修煉的法師采取監禁驅逐出境的态度,以保證強大神聖的法力,只能有祭司團擁有。
強大地力量意味着可以要挾國王,成為國家真正的掌權者,先不說他們對待同類非常殘忍,對魔族更是趕盡殺絕,和魔族有來往的人類,則無一例外,會被送上火刑臺處死。
想到這裏,卡埃爾迪夫拉緊缰繩,擔心的看着晏子殊,古老的龍之國蚩尤雖然與巴戈特王國關系良好,可是,晏子殊卻未必清楚那些僞聖人的真面目,現在晏子殊的精神狀态又是那樣差,很容易出現漏洞。所以,他必須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不能被人發現他魔王的身份,要不然,就算晏子殊是王子,聖靈會也會以反人類罪,将他逮捕。
前方,月牙形狀的提索空港吊橋,在白茫茫的雲海中漸漸顯露出身影,它依附崖頂而建,通向懸浮在高空中的貿易碼頭,提索港。在赫拉迪勒大陸的上空,常年呼嘯着一種定向風,是有魔法形成的。
從遠古起,人們就利用這種風建造空中船只,運輸貨物,到各地交易旅游,像這樣的空中港口,在大路上約有幾千個。它們有的建造在空中島嶼上,形成堡壘,有的建在密林深處,從魔法師打造的登錄臺起飛,大多數空港都是民用的,只有一小部分屬于軍事基地。
有港口的地方就有商隊停留,也有貿易團經營的酒館,賭場和旅店。碼頭上擁擠不堪,出去來自大陸各地的人,還有白鬓駱駝,大角山羊,馬匹等牲畜混雜其間。
商人們一下船,就忙着卸貨,擺攤,和中間人讨價還價,奴隸們扛着巨大的麻袋,踩在舢板上搬運貨物,身着華麗綢布連身裙的貴族夫人,則站在船尾,眼神高傲的看着衆人。
一艘去往巴特拉姆的船停在港口東側,它有十層甲板,五個倉庫,前後各有兩對巨大地螺旋翼,似蝠翼龍翅膀的船帆是托利亞白色油布,都已經拉起。系着三角領帶,穿白色套裝的黑人水手,正在毫無安全措施的船欄上翻上爬下,意義檢查索結,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從碼頭下方仰望上去,這艘客運船就像是一座碩大無比的移動城堡。
“前往巴特拉姆的娜黛雅公主號,下午兩點準時出發,現在還有二十張票,請抓緊時間購買!”
人山人海的售票處,擠得水洩不通。一個戴羽毛氈帽的男人站在櫃臺後大聲喊叫,因為這吵鬧和各種各樣怪異的香水氣味,晏子殊的頭更暈了,他一手牽着馬匹的缰繩,拉着馬想上前買票,一遍又因為強烈的不适停下了腳步。很快,洶湧的人潮把他擠向遠離售票臺的一邊,人們争先恐後的推開他,排到前面,晏子殊覺得自己都要抓不住馬缰了。
“最後三張票,這位小姐,您要是嗎?好的,還有兩張了……”
咚!一代沉甸甸的金幣落在售票臺上,身穿黑色長袍,帶着兜帽的卡埃爾迪夫,低沉的說道,“我要兩張票,頭等艙,國王套房。”
“是,好的!”對于出手如此闊綽的金主,售票員喜出望外,立即在最後的兩張船票上蓋上金印,恭敬地遞給他。
“不好意思,大家,票已經賣完,請等候下一艘船吧!記住!後天早上六點,飓風號!”票已經賣完,唯有等待下班客船,失望的旅人猶如傍晚的潮汐急速退去,只有晏子殊站在原地沒動。
“我們走吧,船馬上要啓航了。”卡埃爾迪夫走回晏子殊身邊,伸出手拉過馬缰,為他牽馬。晏子殊低下頭,依舊什麽話也沒說,雖然明知道夢境裏的卡埃爾迪夫和現實中的不同,可他還是……感到渾身不自在。
“子殊……”
“走了。”不想聽到卡埃爾迪夫叫他的名字,晏子殊大步走向客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晏子殊會如此的排斥他,卡埃爾迪夫的心裏布滿了烏雲。
娜黛雅公主號,國王套房。
國王套房靠近船長室,在第九層甲板,裝飾奢侈豪華,格調高雅,包括浴室在內,一共有四個房間,還配有專門的傭人服侍,餐飲都是由七星級大廚招待。
面對一桌子的精美茶點,清潤的丁香花茶,晏子殊卻毫無胃口,他徑直走進最裏面的主卧室,想要休息一下。
卡埃爾迪夫脫掉黑色長袍,站在起居室裏,注視着晏子殊走進房間,沉思着。大約十分鐘後,覺得晏子殊已經睡着了,卡埃爾迪夫靜靜地走進卧室。典雅的古銅四柱床上,深藍色的帷幔用銀鈎吊起着,枕頭和床罩邊緣綴着金色流蘇,上面還繡着巴戈特王國獅鹫的紋章,銀光閃閃。
晏子殊連鬥篷也沒有脫,和衣側躺在床上,蜷縮着身軀,那無助有憔悴的模樣,就像一個渴望母親擁抱的孩子,着實令人心疼。 卡埃爾迪夫走到床邊,凝視着他輕顫的睫毛,将手覆蓋到他的額頭上面。他想進入晏子殊的夢境,探查他精神不振、情緒低落的原因,這段日子晏子殊總是睡得很少,好像很害怕睡覺似的。
滴答。
蒼茫的霧,猙獰的叔,成群的烏鴉刺耳的尖叫着,盤旋在血一樣暗紅的天空中。
——這就是晏子殊的夢境?
卡埃爾迪夫很意外,這夢的景色為何是如此的荒涼可怖?仿佛身處地獄,被深沉的絕望籠罩着,怎樣也走不到盡頭。
“你知道你罪虐深重嗎?”
“你傷害了太多的人,你不過是一個膽小鬼,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你救不了任何人……”
蒼涼的濃霧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年輕女孩的尖叫,緊接着---嘭咚!似乎有人從高處墜落了下來。卡埃爾迪夫腳下的土地,轉眼間就變成了一片血海。
“你不過是……被我玩弄的廢物!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哈哈哈…”刺耳的笑聲如同銅鑼震蕩着耳膜,聲音聽起來很近,但又似乎從相當遙遠的地方,傳遞而來。
“夢魇嗎……?”卡埃爾迪夫眼神冷冽,凝視着前方,“哼,別在我面前玩這種把戲!”
轟——
從地面飛卷而起的飓風,将濃霧,密林,烏鴉全部撕扯成碎片,乒!夢境就像脆弱的花瓶裂開了縫隙,在卡埃爾迪夫的面前,迷霧和森林都消失了,出現了一道曲折漫長的石造階梯,通往一扇高大的魔法門。
卡埃爾迪夫毫不猶豫滴走上去,打開了房門。
“恩?”一道刺目的光芒掠過後,卡埃爾迪夫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卧室裏,他被晏子殊的精神力量反彈出來了嗎?不,不對,卡埃爾迪夫很快就發現,自己還在晏子殊的夢境中。
“不要…住手!卡埃爾迪夫!放開我!”奢華的大床上,晏子殊痛苦的掙紮着,可是和以前一樣,他無法從“卡埃爾迪夫”的暴力中解脫出來。
“不要!”絲綢襯衫呗撕開,皮帶捆綁住雙手,而後眼睛也被蒙住,“卡埃爾迪夫”毫無溫度的手,在他赤裸的胸膛摸索,游弋。
盡管牙齒打顫,厭惡的很,卻只能任由他欺淩,“刺啦!”長褲也被扯破,“卡埃爾迪夫”脫光他的衣服,彎曲起她的雙腿,不做任何潤滑,就打算長驅直入!
“……”
意識到那即将到來的疼痛,晏子殊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懼,臉色就像紙一樣蒼白。——“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你如此厭惡我了。”
刺骨冰涼的聲音,似乎積聚着難以克制的怒火。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頭火龍自魔法陣裏狂嘯而出,一口咬住了冒牌卡埃爾迪夫的身體,撕成兩半。房間的角落,夢魇克蕾雅尖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烈焰燒成了灰燼,魂飛魄散!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晏子殊的雙肩微微顫抖着,卡埃爾迪夫走到他身邊,滿懷着歉意,解開他手上,臉上的束縛。有魔物出現在晏子殊身邊,折磨着他,自己卻絲毫沒有發覺,真是該死!卡埃爾迪夫自責極了。
盡管夢魇是低等級的魔物,所能制造的只有幻覺,不會對肉體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卡埃爾迪夫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甚至覺得剛才不應該那麽輕易就解決了魔物,而是該讓他品嘗到最深的痛苦之後,再送它回地獄!
“子殊,”溫柔的撫摸着晏子殊浮着冷汗的臉頰,卡埃爾迪夫的嘴唇印上他的額頭,“醒來吧。”
“嗯……?!”從夢中醒來的瞬間,晏子殊的眼睛一時間無法适應房間裏的光亮,眯起了黑眸,接着,他便看清了卡埃爾迪夫那充滿愧疚的紫色雙眸,心裏困惑不已,剛才……他在做夢嗎?那現在的又是…?
“一直在夢裏,騷擾你的那個是夢魇。”卡埃爾迪夫解釋道,走到茶幾邊,拿起精雕細琢的水壺,到了一杯涼水,遞給晏子殊。
“夢魇?”
“是最喜歡趁虛而入,不聽制造噩夢,讓人精神崩潰的下級魔物。子殊,你為什麽不一早告訴我?”卡埃爾迪夫輕攏起眉頭,嘆氣道。
“……”
晏子殊無法開口,這讓他怎麽說呢?就算是夢境,可是,那也都是和卡埃爾迪夫翻雲覆雨的畫面,是在難以啓齒。晏子殊怕自己說了,也會被卡埃爾迪夫恥笑,說他淫亂好色。
“傻瓜。”卡埃爾迪夫低語。
“呃?”
“在你心裏,我是那麽不可靠嗎?我只會讓你痛苦?子殊,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你不相信我嗎?”
“……”晏子殊低着頭,牙齒緊緊地咬着嘴唇,沒有回答。
“因為我是魔物?”卡埃爾迪夫低聲追問着。
“魔物…都是一些騙人的家夥。”許久之後,晏子殊才擡頭說道。他的聲音沙啞極了,好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只知道殺戮,背叛…你也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你不缺錢,看起來也不缺女人,如果你想要我身體的話,我可以給你,我不在乎!可是…你總是不停的騷擾我,說一些讓人分不清真假的話,讓我很困擾,我……”
不感謝卡埃爾迪夫從夢魇手中救了他,卻說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晏子殊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因為最近實在太憔悴了嗎?
“你問我要什麽,子殊…我要你的一切。”卡埃爾迪夫呢喃的說,深邃的紫色眸子如同水晶,流溢着魔魅的色彩。
“我是不會背叛你的,無論你信不信,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想得到你的一切:你的心,你的人,你的靈魂……”卡埃爾迪夫在床沿邊單膝跪了下去,就像最忠誠的臣子對待他的君主一樣,親吻晏子殊鬥篷的邊緣。
“以前……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麽我會對你這麽執着,但是剛才…看到你被折磨的一瞬間,憤怒的火焰幾乎燒毀了我,讓我換恍然大悟,子殊…我喜歡你。”
“什麽……?”晏子殊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不可思議的證言。
“神說過,愛情會毀滅我,我從來都不信,因為我從未愛上任何人,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即使被毀滅,也是幸福的。”
“別、別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晏子殊驚慌地說。卡埃爾迪夫說愛他?魔王愛上了人類?!
“我愛你……”卡埃爾迪夫深情地低語。
“住口!”晏子殊大聲喝道,轉開了頭。為什麽他的心跳得那麽快,臉孔又這麽燙,簡直太奇怪了!
卡埃爾迪夫用指尖溫柔的梳着晏子殊烏黑的發絲,親吻他的額頭,“想做愛嗎?我會很溫柔地對待你,讓你很舒服的。”
“才不要!我要睡覺!睡覺!!”把杯子往卡埃爾迪夫的懷裏一塞,晏子殊背對着他躺了下去,“你出去!”
“好的,那麽,午安。”卡埃爾迪夫輕笑着拉起像水一樣光滑的絲綢被子,蓋在晏子殊身上,“我就在外面,不會再有夢魇騷擾你了。”
“……”晏子殊把頭也埋進被子裏面,沒有吱聲。但是,也許是因為卡埃爾迪夫那句“我就在外面”,讓晏子殊感到非常安心,才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而許久未曾感觸過的,向雲海一樣柔軟的床,則溫柔的擁着他的身體,讓他做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夢……
在夢裏,蝴蝶紛飛的禦花園裏,穿着珍珠色束腰禮群的夏琳坐在他的身旁,微笑的看着他。
“我從來都不怪你,哥哥。”夏琳溫柔的說,握住了她的手。
“雖然……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幸福,一生一次。……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即使是錯的,也還是……幸福的。”
“所以,哥哥,別再為我難過了,也別再責怪自己了,你沒有任何錯,我永遠……都是你的妹妹。哥哥,我會……祝福你的……”
夏琳最後說了什麽,晏子殊沒有聽清,他只知道熱淚已經淌濕了雙頰。三年了……從夏琳自殺的那一天起,他的心,第一次得到了安慰。究竟什麽是愛?他還不理解。但是,他已經不會再做噩夢了,也不會再抓住死去的夏琳不放。過去的已經過去,愛上一個人,到底是痛苦,還是幸福,只有夏琳自己能夠體會。
或許,他真是一個很失敗的兄長吧,在夢裏,晏子殊望着夏琳曾經停留過的禦花園,心裏異常惆悵,可是卻……不再痛苦。
客廳裏,卡埃爾迪夫眺望着圓形窗外的氣流。
娜黛雅公主號已經啓航飛向巴戈特王國的首都巴特拉姆了。巴特拉姆,意為巨人之城,整座城市即使一座巨大的,有山岩建造的城堡,守衛嚴密,如果旅途中沒有意外,比如遭遇空中雷暴,海盜打劫,他們六天後就能到達那裏。
現在,比起大權獨攬又腐朽堕落的聖靈會,更困擾卡埃爾迪夫的,是剛才對晏子殊的告白。
明明一開始只是覺得無聊,想打發一下時間,才陪在晏子殊身邊的,什麽時候,他的心裏,已經全都是晏子殊的身影了?人類的靈魂,他要多少有多少,為什麽連心都賠進去了呢?
卡埃爾迪夫苦笑着,如果愛情能用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神就不會說,“只有愛情會毀滅你”,這樣高深莫測的話了。
可是……就算神說的毀滅,是指他要為愛情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不想就這樣丢下晏子殊,回去魔界。
因為晏子殊的心事如此純潔,若沒有人保護的話,會受到嚴重的傷害。想到那個膽敢用他的形象,制造幻影“侵犯”晏子殊的夢魇,卡埃爾迪夫的眼神就徹骨冰涼,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那個紅頭發的女惡魔,似乎是“戰斧”阿格裏特歐塞爾羅德的手下,看來他“複活”的消息,已經傳遞到魔界了。
歐塞爾羅德有着水銀色長發,翡翠鳥羽毛一般的青綠色眼眸,被譽為魔界最美的惡魔之一,同時也是最不安分的貴族之一。卡埃爾迪夫對他沒有什麽好印象,而歐塞爾羅德每次到魇魔殿觐見時,眼神總是那麽陰冷。如果他聰明點,不去招惹晏子殊的話,說不定還有活命的機會,可是他卻用最糟糕的方式,掀起了戰争,卡埃爾迪夫想,也許他該給他一點教訓。
——就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吧,他也将贈送夢魇給他,但是,有他制造的噩夢,可不只是幻影,他要讓歐塞爾羅德嘗到,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