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城

亞特蘭蒂斯(魔界),絕地荒漠。

血紅的烈日炙烤着的荒蕪神殿,象牙白的凱列爾石柱在滾滾的熱氣中死在焚燒。

神殿深處的寝宮裏,侯爵阿格裏特歐塞爾羅德在慘叫聲中掙紮着醒來,尖銳的指甲刷地撕開黃金帷帳,喉嚨裏嘔出一大口血來,睡在他身邊的妖豔魔女們,紛紛尖叫着逃開。

令她們畏懼的不是歐塞爾羅德突然慘叫、吐血,而是他那張英俊無比的臉龐,好似被火燒過一樣,臉部肌肉猙獰的扭曲着,可怕無比。他比月光更加華美奪目的銀發也毀了大半,發出燒焦的氣味。

“可惡……黑帝斯!”(注:黑帝斯是卡埃爾迪夫的俗名,意為魔界之王。)

歐塞爾羅德捂着露出白骨、滲着血液的左臉頰,翡翠色的眼珠瘋狂地上下顫動着,“竟敢這樣對我,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在夢中,被火龍之焰燒傷的臉孔和頭發,會映射到現實中,雖然這點傷不會致命,用魔法治療以後,也能夠痊愈,但是要經過相同痛苦,又漫長的一段時間,而臉孔被毀對自戀的歐塞爾羅德來說,比殺了他還要屈辱!

可以想象,魔界其他貴族,尤其德米特大公知道後,會怎麽嘲笑他。

狂怒中,歐塞爾羅德殺了那三個尖叫個不停的下級妖魔。溫熱的,從手指尖流淌下來的鮮血讓他的憤怒稍稍平息了下來,他喘着粗氣站在陰冷的寝宮裏,想到了克蕾雅,以及那個---陪伴在魔王身邊的人類。

總覺得那個人類的臉孔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特別是他清俊秀麗的臉龐輪廓……是誰呢?歐塞爾羅德苦苦思索着,這麽漂亮的人類可不常見,尤其是他的眼瞳和頭發都是罕見的黑色……

對了,歐塞爾羅德突然想起來,大概四年前,他遇到一個神秘叵測的人類法師,願意以十大魔法禁書之一的,德爾巴萊大地之書與他交易,只要他唆使一位年幼的黑發公主,使用禁忌的攝魂咒語,俘獲她暗戀的劍士,那麽魔法書和那位公主的靈魂,都将是屬于他的。

這麽誘人的條件,歐塞爾羅德沒有理由不答應,而且他也正閑的無聊,就化身成“天使”,誘騙那少女上當。雖然中途有一點小曲折,讓他差點拿不到那珍貴的魔法書,但最後還是成功了,唔……那個公主叫什麽名字來着……

歐塞爾羅德擡起右手托住傷痕累累的下颚,絞盡腦汁回想着,誰叫他擁有數百萬的人類靈魂呢?這些人都是他的奴隸,而他從來不會記住ige奴隸的名字。

“對了。夏琳!---蚩尤的公主!”

中古想起來公主的名字,歐塞爾羅德興奮的叫道。而回憶一旦湧現,就像穿出了迷宮一樣,眼前的一切全都豁然開朗了!

那個陪在魔王身邊的黑發青年,不就是當初阻擾過他的劍士,公主的哥哥嗎,記得那時候,他才十八歲,還青澀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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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他是來報仇的?歐塞爾羅德沉思着,可是,黑帝斯是那種乖乖聽人差遣的魔物嗎?他不把召喚他的人類殺了就已經是仁慈了。

歐塞爾羅德認為自己是相當高傲的魔物,他視人類為蝼蟻,而黑帝斯---人類的存在在他眼裏,就如同鞋底的塵埃一樣吧。

近一億年來,他沒見過魔王正眼瞧過哪個人類,所以魔王是不可能和人類締結契約的,如果黑帝斯成為了人類的寵物,那就是魔界最大的恥辱了。

那麽…魔王又是為什麽要留在人界呢?歐塞爾羅德想不通。不過,無論是什麽原因,黑帝斯留在人界,對他來說才是一件好事!

因為---他的死亡之軍,數以萬計的骷髅戰士,正通過德爾巴萊大地之書上的魔法,在絕地荒漠的深處秘密制造着。

骷髅戰士不畏懼死亡,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已死之亡靈,生前強烈的怨念使他們墜入煉獄,飽受地獄之火的摧殘。

歐塞爾羅德所做的,就是把這批亡靈集結起來,賦予它們在地面“重生”的力量。作為曾經與龍族大戰的亡靈大軍,骷髅戰士的力量足以踏平魔王的血盟軍隊。

只要再等上一段時間,他要讓黑帝斯嘗一嘗,什麽是真正屈辱的滋味!燒傷的劇痛讓歐塞爾羅德的冷笑變得格外猙獰,他拖着近乎透明的晶紗睡袍,走到寝宮的空曠處,輕聲吟唱召喚魔法。

深紅色的石磚地板上,正三角形的、中央為蛇眼符號,逆向旋轉的魔法陣上,出現了一個被罪獄鐵鏈捆綁住雙手,衣衫褴褛,容貌卻無比美麗的黑發少女。

“夏琳!”歐塞爾羅德溫柔的叫着她的名字,伸出右手擡起她低垂的下颚。

“主人……”少女注視着他。

她的雙眸就像永夜一樣的黑,讓任何堪稱永恒的珠寶,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但是,她的雙眼又是那麽空洞和茫然,就像木偶的眼睛,美麗的瞳仁裏沒有光明,只有黑影。

夏琳已經失去了“人”的意識,她沒有記憶、沒有感情,不知道什麽是疼痛、饑餓,也不知道快樂是何物,她只是一個随歐塞爾羅德的意志行動的奴隸,而且直到她魂飛魄散為止,一直都是奴隸。

魔物喜歡驅使這樣的奴隸來伺候自己,因為他們不像精靈那樣狡猾,也不像魔獸那樣危險,随時會反噬主人。

“我要你到人界去。”歐塞爾羅德彎下腰,雙手捧住夏琳的臉孔。

淺青色的、透着金屬光澤的尖銳指甲,無聲地刺進她的皮膚,血液流淌了下來,而夏琳依舊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給我好好聽着……”歐塞爾羅德的嘴唇依附到夏琳的耳邊,仔細的說着自己的計劃,而夏琳則一字不漏、無比“虔誠”的,把歐塞爾羅德的話全聽了進去……

經過七天的旅行,晏子殊和卡埃爾迪夫平安無事地到達了巴特拉姆市。途中,因為卡埃爾迪夫意外的有一些暈船(平時都是靠魔法瞬移來行動),嘔吐不止,他們在巴特拉姆市的外港就下了船,然後租用一輛四輪馬車,沿着寬闊的騎兵大道駛向主城。

盾形的柚木車窗外,風信子,野薔薇,蝴蝶花……在湖畔,山腰,草甸,到處盛開着,像是一片綿延無盡的花海,充滿了春天的氣息。這裏馬車密集,旅人如織,而騎士大道的盡頭,就是巴特拉姆主城了。

即使不是第一次見到,晏子殊仍然被這氣勢恢宏的岩石城堡,深深震撼着。

用雪青色雲石建造的城堡圍牆與白雲齊肩,據說每一塊磚石上都鑿刻着咒符,再尖利的攻城器也無法破壞它。

城牆連接着防守嚴密的錐形角塔,角塔的尖頂上方,巨幅滾金邊的獅鹫旗幟飒飒飄揚。

城堡正南面的大門時兩座巨大的聖人石像,據說它們是巴戈特王國着名的大法師梅姆內斯和卡蘭,他們在十萬年前,為抵禦魔族的入侵而死。

聖像雕工繁複,是世間罕見的藝術品。貼金的法師長袍在陽光下熠熠閃爍,宛若一道黃金河流,他們的腳上穿着巨大的麥稭草鞋,暗喻法師艱苦的修行,聖人像的大腳趾,比四輛馬車疊起來還高,甲面的中心可以立上十頭猛犸象。

晏子殊出神地眺望着遠方的城堡,讓久違的溫暖的南風,吹亂他細柔的黑發。

“唔……”突然的,車廂裏傳出一聲壓抑的,似乎想要嘔吐的低吟。

“怎麽了,你還想吐嗎?”晏子殊把頭轉回車內,望着略擰着眉頭,倚靠着右邊車廂門的卡埃爾迪夫。

因為巴特拉姆市嚴禁魔族進入,卡埃爾迪夫在下船前,就用小法術改變了裝束。他那類似龍族的,狹細的瞳孔變圓了,薄紅色的嘴唇下,尖利的犬齒變小了,而那可作為武器的,魔族最顯着的特征,銳利的淺銀色指甲也變短了。

如今,他白皙修長的十指上,手指甲就似閃着螢光的貝殼般漂亮整齊。

這些不得不為之的改變,讓卡埃爾迪夫的心情十分不爽。在他眼裏,人類的外貌是軟弱的表現,他們沒有劍齒獸的力量、血豹的速度,一場瘟疫就滅掉一整個村子。魔族從來不認為人類柔弱無能的外貌,是值得羨慕的。

但是晏子殊倒很高興,因為化身成人類模樣的卡埃爾迪夫,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好像兩人是認識已久的朋友,在一起很放松惬意。

而且,失去“尖牙”與“利爪”的卡埃爾迪夫,也少了許多嚣張的氣焰,再也不能那些紮入的東西,肆意刺激他身體上某個羞恥的部位,這讓晏子殊非常抓狂!

“……”

卡埃爾迪夫擡起淡紫色的眼眸,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疑惑為什麽晏子殊這麽精神奕奕,既不暈船,也不暈車?

盡管他們乘坐的馬車是豪華型的,輪胎上安裝有亞力克彈簧減震器,車廂、和車門上都鋪着厚厚的紅色天鵝絨軟墊,已經将震蕩減至最低,可是,卡埃爾迪夫還是覺得颠得厲害,五髒六腑都挪了個位置,胃裏一陣陣翻攪,他寧可去騎馬!

“真受不了你,你真的是魔王嗎?”晏子殊用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從行李袋裏拿出鮮檸檬,用小刀削開一點果皮後,遞到卡埃爾迪夫的鼻子旁邊,“嗅一嗅檸檬吧,能防止嘔吐,在我們國家,孕婦都是這樣止吐的。”

“孕婦?”卡埃爾迪夫盯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更加陰霾。

“怎麽了?”晏子殊不解地問。

“你讓幾個女孩懷孕了?”卡埃爾迪夫冷聲說道,擡手緊扣住晏子殊拿着檸檬的手腕,“你這個……朝三暮四的家夥。”

“好痛!混蛋!你把我當成什麽了?”晏子殊皺眉,握成拳頭的左手,不客氣地“咚!”地敲了卡埃爾迪夫的頭,“我才沒有讓女人懷孕!”

“真的?”卡埃爾迪夫疑惑得問。現今世界,幾乎所有的貴族在成年前就有了性經驗,他們的對象不外乎是一些憧憬上流生活的平民姑娘,以至于他們在結婚前,就有了孩子。

“……是真的,”晏子殊扭開頭,讷讷地說。連耳根都是通紅的,“除了和你以外……我沒有和別人……做過那樣的事情。”

誰敢輕薄一國的王子呢,而那些情窦初開的少女們,把晏子殊當做只可崇拜、不可亵渎的偶像,偷偷暗戀着。雖然晏子殊在蚩尤國有着超高的人氣,可卻奇跡般的,沒有戀人。

“……”卡埃爾迪夫沒有說話,那雙充滿魅力的紫色瞳眸,定定地注視着晏子殊漲紅的臉頰,然後,他非常用力地把晏子殊拉拽到自己胸前,緊緊地抱着。

“子殊,”卡埃爾迪夫柔滑的嘴唇貼着晏子殊的額頭,煽惑地低語,“我突然好想……讓你懷孕呢。”

“什麽?!”晏子殊瞪大眼睛,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懷孕?”

“你喜歡女孩?還是男孩呢?我是無所謂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會很疼愛的……”卡埃爾迪夫一邊親吻着晏子殊的臉頰、耳後,一邊将手探進他的外套下面,“如果生個十個八個的……就更好,女孩就是公主,至于男孩,我會給他們戴上……最耀眼的王冠。”

卡埃爾迪夫拉下晏子殊的皮甲外套,隔着光滑如絲的雪紗襯衫,舔舐着晏子殊柔嫩的乳尖。

“唔!”脊背猛然竄上詭異的顫栗,晏子殊的臉更是燒紅了,好像烙鐵一樣。他用力地拉扯着卡埃爾迪夫的金發,想把他的頭部推開!

“去死!他才不要生!不對!——我不可能生,你自己生吧!”就算氣急敗壞地大叫,也無法從卡埃爾迪夫的懷抱裏掙脫出來,晏子殊火大極了,卡埃爾迪夫剛才不是在暈車嗎?怎麽一下子這麽精神?

對了……晏子殊突然想出來,在娜黛雅公主號上時,因為卡埃爾迪夫不時頭暈、嘔吐,看起來非常難受,需要從人類身上汲取力量,他們就做了一次。為什麽在做愛的時候就不暈船啊!卡埃爾迪夫是不是在耍着他玩呢?晏子殊兇惡地瞪着他,真想一腳把他從車窗裏踹出去!

無論晏子殊怎麽叫掙紮,卡埃爾迪夫都緊緊地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溫熱堅實的胸膛上,毫不松手,但是,突然地——“砰咚!”

車輪碾壓到碎石,劇烈颠簸了一下,卡埃爾迪夫的臉孔唰地變白,猛地推開晏子殊,趴在窗邊上,毫無形象地吐了起來。

“……”

到底是誰看起來像懷孕了一樣啊,晏子殊扶住額頭,無奈地想。但是,要他再用性愛去治療卡埃爾迪夫是不可能的,這只會讓這個色魔更加無法無天,什麽公主啊、王子的,他是男人,才不會生孩子。

“篤篤篤。”

車輪承載着華麗的車廂,急速旋轉着,前方的道路越來越平坦,馬上就要到巴特拉姆主城了,只要下了馬車,晏子殊想,卡埃爾迪夫就會沒事的。

不過……他現在這副狼狽又虛弱的模樣,将手覆蓋到卡埃爾迪夫的頭上,摩挲着他的金發。

“好了,馬上就要到城門口了,別再想那些惡心的事情,你會好過了一點的。”

但是,卡埃爾迪夫的反應卻是——一把拽過晏子殊的襯衫衣領,狠狠地吻了上去。

商鋪林立、繁華無比的王後大道上,馬戲團的藝人踩着巨大的高跷,好像爬行的蜘蛛一樣,為夜晚馬戲團的演出打廣告。

街道上,金籠子裏的火蜥蜴噴出來的火焰柱,把孩子們吓得哇哇大叫。

籠子後面的店鋪叫賣着十分昂貴的“絶燃布”,這種布是用火蜥蜴的繭織成的,就算丢進火裏也不會燃燒,是制造騎士鬥逢的絕佳材料,幾個披着鎖鏈胸甲、腰胯單手劍,傭兵模樣的大漢,圍在那裏,垂涎地望着那匹火紅色的布。

晏子殊在喧鬧擁擠的人群間,大步流星地穿行,看也不看那個被他遠遠甩到後面,被數個水果商販圍住的卡埃爾迪夫,快要氣炸了!

卡埃爾迪夫竟敢在剛剛嘔吐的情況下,與他接吻!雖然這一路上,除了喝酒,他沒有吃過東西,可是,這也太失禮了!狠揍了卡埃爾迪夫一拳後,晏子殊還不解氣,一下馬車就不理睬他,徑直穿過城門,來到西側廣場。

歷經萬年的擴建後,巴特拉姆城牆內的廣場、花園、高塔,恢弘無比。這裏有世界上最大的交易市場,三千多個篷車商隊,拉拽着一萬五千輛載貨馬車,把廣場塞得嚴嚴實實,前後還有數不清的市民、游客湧進這裏,樂此不彼地逛着每一個貨車帳篷。

穿過與廣場并行的王後大道,就到了居民區,這裏的房子大多用灰色的木頭建成,屋頂或搭着瓦片或鋪着茅草,門上挂着聖靈會的藍色太陽十字徽章。這些房子大小不一、數量龐大,道路崎岖交錯,猶如一座碩大無比的迷宮。

居民區的後方是巴特拉姆市的內城牆,裏面的駐軍人數是外城的三倍,需要守城士兵嚴格檢查後,才能進入。城牆後面的建築是王宮、圖書館、競技場和聖靈會教堂,大部分貴族也居住在內城。

盛大的集會總是與人們最感興趣的比武大會相關,晏子殊在娜黛雅公主號上時,就聽說巴戈特的國王阿曼圖·尼克勞斯,要舉辦一場賞金豐厚的比武大會,允許二十歲以上的成年男子報名參加。晏子殊不是來參加比賽的,所以對比武大會不是很感興趣,他想去內城的大賢者圖書館,尋找一本記載着拉芮爾屠魔傳說的《真言》之書。

“來買棉花糖吧,比燈籠蜜還要甜的棉花糖哦!”

“姜汁餡餅、水果派、還有龍血布丁,這位少爺,來嘗一個吧!”

“不用了,謝謝。”晏子殊擺手拒絕。

只要是容得下馬車的地方,就有小販在擺攤。人們都愛湊熱鬧,争相去看在內城門口,填寫報名單的各國騎士,通往內城的空中橋梁擁堵不堪,晏子殊的步伐變慢了,這時——

“散開!快點散開!”

“前面的!不要跑!”

隆隆的馬蹄聲從後方傳來,好像要将整座橋梁震塌了似的,人們驚恐萬狀地跑向兩邊,有平民被擠得掉下了橋,也有了摔倒了,趴在地上喊叫。可是,那些騎馬的士兵卻無視尖叫連連、亂作一團的市民,“噠噠噠!”猶如一只只離弦的利箭,直往前沖刺!

他們的目标是一個披着灰色鬥篷、衣衫破爛、胡子拉渣的流浪漢。他窮得連鞋子也沒有,腳上都是泥漿和血污,臉上的神情更是驚慌失措!

他慌張地撥開人群,連滾帶爬地想逃到橋頭上去,卻因為人實在太多,猛地一頭撞到晏子殊身上,晏子殊腳底踉跄,被男子用力拉扯着鬥篷,一并摔倒了。

“駕駕!籲——”

從後方疾馳上來,全副武裝的士兵們,以極快的速度團團圍住晏子殊和流浪漢,片刻後又突然散開,空出一條路。

一匹高大的、通體雪白的威爾士駿馬猶如君王降臨,隆隆疾馳上來,爾後,一個穿着白色法師長袍的青年,從馬背上輕盈地一躍而下。

青年有着淺銀色、光亮如絲,剛好垂到耳根的頭發,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的,睫毛又細又長,線條柔美的薄唇如同薔薇花瓣,是相當搶眼的美男子。

青年穿的法袍用白孔雀絲織成,無比精美,長袍的鈎扣是鑲嵌着紅寶石的黃金,他的雙手戴着深灰色的手套,是火蜥蜴的皮,這比火蜥蜴的繭要昂貴得多,就連國王也不一定買得到。

“大、大人,求求您,饒了我吧,我絕對、絕對沒有私通魔族!”流浪漢趴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家裏還有孩子,他們還不到四歲,您放了我吧!”

“把人帶走。”青年冷漠地瞥了男人一眼,他的聲音如同月牙琴那樣柔軟動聽,卻冰冷如霜。

兩個士兵跳下馬來,挾住流浪漢的雙臂,把他從地上拖起來。聖靈會的教士執行公務,是沒人敢阻攔的,人們紛紛退開,并用唾棄、鄙夷的眼神,看着那個勾結魔族、亵渎人類的男人。

“這位先生,讓你受驚了。”

犯人被押走後,青年——巴戈特王國最年輕的祭司長,阿道夫·弗洛賽維爾十分優雅地伸出手,像騎士對待淑女一樣,相扶晏子殊起來。

但是晏子殊推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他犯了什麽罪?”站起來後,晏子殊就問道。

“勾結魔族、濫用巫術,是死罪。”弗洛賽維爾說道,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就像是有人在耳邊絮語似的。

“你不也是使用巫術的法師嗎?”晏子殊質問道,這簡直就是只準特權階層胡作非為,到了平民百姓那裏,就是犯法。

“小心你的語氣。我們是‘神’的侍奉者,怎麽能和平民一樣?”弗洛賽維爾突兀地抓住了晏子殊的左臂,他雖然是個祭司,力氣卻大得驚人,“你不是巴戈特人吧?黑色的頭發很罕見啊。”

“放開他。”

卡埃爾迪夫突然出現在祭司身側,他冰紫色竄動着怒焰,盯視着青年的臉。

“你是誰?看來國王陛下的比武大會,把一些不識擡舉的、奇奇怪怪的人,都招來了啊。”弗洛賽維爾略微轉過頭,看着比他略高一點的卡埃爾迪夫。

唔……紫色的眼瞳,是魯藍迪瓦人嗎?精靈族與人類的混血後代,據說這樣的人種在上上個世界就已經絕跡了,因為他們無法繁殖子嗣。

金發、紫眸、令人驚訝的美貌,雖然卡埃爾迪夫的外貌符合魯藍迪瓦人的特點,可弗洛賽維爾敏銳地察覺,他周身籠罩着一股不祥的氣息,那是魇黑色的魔力,非常強大。這個男人即使不是魔物,也是和魔物有密切往來的法師。

“我是誰和你沒關系。”卡埃爾迪夫冰冷地說。不因為青年時聖靈會的祭司長就買賬,“他是蚩尤國的王子,晏子殊殿下,請注意你說話的分寸!”

無論實際擁有的權力有多大,祭司都是王室的仆人,也就是晏子殊的地位遠比他的高,而弗洛賽維爾伸手抓住晏子殊的行為,是亵渎王室罪,足可以讓他丢了腦袋。

“原來您是蚩尤的王子殿下……”弗洛賽維爾很吃驚地說,松開了手。可是那猜疑的眼神,仍然緊盯着晏子殊和卡埃爾迪夫,在他們身上來回巡梭着。

“請恕我唐突,不知道您尊貴的身份,冒犯到您了。”弗洛賽維爾鞠躬說道。

“算了,不知者無罪。”晏子殊飛快地說道,拉到卡埃爾迪夫的手,想要離開。

“等一下。”弗洛賽維爾突然說道,立即有七八個聖靈會的士兵,攔住了晏子殊和卡埃爾迪夫。

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也非常擔心卡埃爾迪夫魔王的身份曝光,晏子殊警惕地站到了卡埃爾迪夫身前,左手握着劍把。

“您的錢袋掉了。”弗洛賽維爾優雅地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皮革錢袋,遞到晏子殊面前。

“……謝謝。”晏子殊微擰着眉,接過錢袋。弗洛賽維爾懸在半空中的手,又突然地拂過晏子殊面頰旁邊的黑發,喃喃地說,“您的頭發山面,沾了灰塵。”

晏子殊非常不快地轉開了臉,弗洛賽維爾微微一笑,在離開的時候又說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才帶着那些士兵,揚長而去。

“我要扒了他的皮……”

卡埃爾迪夫咬牙切齒地說,簡直氣到要爆炸了,晏子殊壓着他青筋直冒的拳頭,以免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暴走。

雖說卡埃爾迪夫是魔王,可聖靈會的法術也很強大,晏子殊不想看到兩方大打出手,到時候遭受最大災難的,還是普通市民。

“我們去圖書館吧,下午三點以後,那裏就不接受閱讀申請了。”晏子殊說完,就松開卡埃爾迪夫的手,走在前頭。

“子殊……”

沒忘記晏子殊還在生他的氣,卡埃爾迪夫很後悔自己這麽沖動,可是,只要那個人再碰晏子殊一下,不管他是祭司還是國王,他都要出手了!

不能忍受別人碰觸晏子殊,哪怕只是一根頭發,卡埃爾迪夫都妒火洶湧。看來他對晏子殊的獨占欲不只是一點點,已經連自己都感到驚愕了。

“啧。”望着晏子殊悶悶不樂的背影,卡埃爾迪夫嘆了口氣,跟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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