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沙漠怪物

「砰。」

晏子殊将沉匈甸的行囊懸挂在馬背上,用粗皮繩捆緊。在他們的面前,蒸騰着餘熱的細沙遼闊無垠,一路蜿蜒到天邊。

巨型仙人掌和紅褐色的鐵砂岩猶如孤島般聳立在沙海間,望起來就像一座被人遺忘的古城市,充滿了滄桑之感。

由于他們休息到傍晚才出發,昨天在這裏紮營的蓬車商隊和流浪旅人都已經走了。沙地上除了幾個廢舊的帳蓬,什麽都沒留下。

晏子殊拉起黑色兜帽,遮擋住依然灼熱的陽光,然後利落地翻身上馬,牽起馬缰,準備沿着前方的沙漠商道,去往西南面的哈班雅克王國。

卡埃爾迪夫騎上德拉澤姆,跟随在晏子殊後面。遠方,夕陽正往地平線下沉,風開始變得寒冷,卻比白天更合适趕路。

梅爾芬和德拉澤姆日行千裏,大概只需六天時間,他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對于哈班雅克王國,以及它那個神秘的王室努爾帕提,卡埃爾迪夫了解得并不多。他讨厭沙漠,所以很少到赫拉迪勒大陸的荒漠地帶來。

而這裏極度缺少水源和糧食,人煙稀少,連下級魔物都不屑侵略,因此,哈班雅克王國在十萬年前的那場大戰中,罕見的得以保住城池和家園,他們的游牧士兵也大多活着回到家鄉。

在無數國家、城市都成為廢墟的時候,哈班雅克王國卻欣欣向榮。他們的國王大力開探沙漠中的金礦、錫礦,以成噸的黃金向鄰國換取清水、食物以及奴隸。他們還擁有世界上珍稀的沙漠生物,比如紅鬃駱駝、雙頭孔雀和七彩蠶。

由此形成的奢侈品貿易給這個——被沙漠包圍的國家帶來了蓬勃的人氣,常住人口數量也成倍增長。

從沙漠中遇到的蓬車商隊的規模,卡埃爾迪夫就可看出現今的哈班雅克王國有多繁華。

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奴隸主都驅車趕向那裏。在人類社會,商業貿易和戰争一樣重要,都可帶來巨額的利潤,卡埃爾迪夫和晏子殊一起旅行後,才知道這一點,而在魔界,他們只靠力量來獲取領地和戰利品。

沿着硬沙地疾馳了一個多小時後,四周的景色被黑暗徹底籠罩,晏子殊突然拽緊缰繩,讓梅爾芬停了下來。

「蘭斯,」晏子殊壓低聲音問,警惕地眺望着前方,「你有聞到血的味道嗎?」

「在一華裏外就聞到了。」卡埃爾迪夫策馬來到晏子殊身旁,同樣望着遠處黑黝黝的沙丘,顯得有些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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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麽不告訴我?」晏子殊朝他狠狠一瞪,「也許有人受了傷。」

「又不是你的血。」卡埃爾迪夫移開視線。他就知道晏子殊一定會不顧自身安危,「多管閑事」,所以才保持沉默。

「你真是——!」

算了,和魔物争吵「鋤強扶弱」的道理是沒有意義的。晏子殊一把拉緊缰繩,想要沖過去救人。但是卡埃爾迪夫攔住了他,「你不用過去了,已經太遲了。」

「什麽意思?!」

「空氣裏漂浮着沙蟲的絲,他們是被沙蟲作為孵化後代的食物捕獲了。」卡埃爾迪夫說。在離開帳篷前,他就聽奇茲說過沙蟲的事,但沒想到沙蟲需要抓捕那麽多人類來孵卵,難道說……這只通過結界裂縫,從魔界潛入赫拉迪勒大陸的沙蟲是德拉塔夏嗎?

「沙蟲的絲?孵化後代?蘭斯,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沒告訴我?」與卡埃爾迪夫相處久了,見他凝神思索時,晏子殊就知道事情不大妙,追問道:「這究竟是什麽怪物?」

「它是來自魔界的七星幻獸,平時生活在沙漠底下,襲擊陷入流沙的魔物和其它幻獸。但是在産卵的季節,它們會來到地面上捕食,因為它們的後代一出生就需要進食新鮮的血肉,否則就會死。」卡埃爾迪夫說道,「在繁殖季節的沙蟲,非常兇暴。」

「那就是說,那些被它抓去的人,還有可能活着?」晏子殊的頭腦轉得飛快,既然沙蟲需要新鮮的食物,那它暫時就不會殺了這些人類俘虜,除非幼蟲孵化。

「也許吧。」卡埃爾迪夫冷淡地說,并不願蹚這渾水。不是他無情,而是對魔族來說,弱肉強食是最正常的生存法則,沙蟲要繁殖後代,自然要殺死獵物。除非被擄去的人是晏子殊,否則他不想插手。

「蘭斯,我們得去救他們!我們不能視而不見!」

但是,晏子殊說的話,絲毫不令卡埃爾迪夫意外。要是晏子殊能多關心一下他自己的性命該多好,那他們這一路會少很多麻煩,不過……罷了,誰說這樣的晏子殊就不迷人呢?回想起晏子殊為了喚醒沉睡的自己?幾乎喪命,卡埃爾迪夫心底一軟,或許,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有所變化了。

「好吧,」卡埃爾迪夫輕嘆一口氣,說道:「沙蟲的巢穴在流沙的下面,大概五百裏深的地方,我們可以通過魔法潛入它的巢穴。但如果它是德拉塔夏,那它的巢穴裏,除了未孵化的卵,還有沙蟲兵。」

「德拉塔夏是什麽?」晏子殊問。他并不害怕蟲子,這些在大自然裏擔負四季交替使命的小生靈,只是外貌醜陋了一點而巳。

不過,當它們是殘害平民的怪物時,不論是什麽樣的蟲子,晏子殊都會将它們全部幹掉!

「沙漠女王。」卡埃爾迪夫說:「是沙漠底下體型最大、最殘暴的幻獸,它的全身覆蓋着紅岩鱗片和棘刺,用水和火的魔法攻擊它都無效。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數武器能刺穿它的咽喉,那是它唯一的弱點,但是——」

卡埃爾迪夫停頓了一瞬,接着說:「攻擊的動作要非常快,因為它會像蛇一樣噴射毒液,而且是腐蝕性極強的酸性毒液,不管是人類還是魔物,只要被那毒液沾上,就會嚴重灼傷,子殊。」

卡埃爾迪夫看着晏子殊,認真地說:「這種毒在魔界都臭名昭着,它會像細菌一樣,從衣服開始腐蝕,直到把骨頭都熔掉。雖然我有辦法從魔界弄到解毒藥劑,但是那種劇痛是你絕對無法忍受的,所以,等會兒到了地下後,要聽我的命令,如果我讓你後退,就不要往前沖,躲到我背後來。」

「我知道了。」晏子殊點點頭,握緊青龍劍,蓄勢待發。

卡埃爾迪夫擡起右手,用龍族語言吟唱了幾句魔法,一個藍色光點浮現在他白皙的指尖上,并且在眨眼間,光點膨脹成極度耀眼的圓球,将晏子殊和卡埃爾迪夫湮沒。

晏子殊覺得自己的意識在剎那間變成空白,但是,這段時間太短暫了,也許還不到十分之一秒,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低矮狹窄的洞裏,他舉起手就能碰到頭頂上方的岩石,腳下則是成堆沙漠動物的骸骨,以及細碎的沙石。

晏子殊才走動一步,就發出「喀嚓」的刺耳響聲。

「往這邊走。」

卡埃爾迪夫壓低聲音說,他站在晏子殊前方,右手手心裏亮着一個白色光團,差不多是一支火把的光亮。他向着晏子殊伸出左手,「把手給我。」

「不用了,我不會迷路的。」總覺得卡埃爾迪夫把他當成了小孩,有點保護過頭了,晏子殊皺起眉頭。

卡埃爾迪夫無奈,只得把手收回,轉過身說道:「我們應該在巢穴最下層的岩洞裏,要往前走上一段路才能到達德拉塔夏的巢穴。那些被抓去的人類如果還活着,那就在「糧倉」裏,有許多沙蟲兵看守。」

「糧倉?」晏子殊先是一愣,然後很快就反應過來,那些糧食指的就是「人類」,他不由面色一沉,腳下的步伐也變得凝重起來。

即便有魔法光團照明,這裏也太黑暗了,每當他們沿着崎岖的岩壁往前走去,身後立刻被詭異的黑霧吞沒,而且異常的冷,晏子殊的手指都在發抖了。

卡埃爾迪夫回頭看了晏子殊一眼,這次他沒再詢問就直接握住了晏子殊的手,晏子殊驚訝地睜大眼睛,但沒有掙紮,因為卡埃爾迪夫的手太溫暖了。

兩人越往前走,岩窟的隧道就越崎岖狹窄,有時像要把人擠扁似的,只能側身通過。

晏子殊想,如果沒有卡埃爾迪夫帶路的話,憑他自己恐怕在這黑暗的地下兜轉上一年,都找不到沙蟲女王的巢穴吧。

「子殊。」

忽然,卡埃爾迪夫停下腳步,握緊晏子殊的手,說道:「前面就是德拉塔夏的巢穴了,記住我的話,別太沖動了。」

德拉塔夏是會随環境進化的巨型沙蟲,卡埃爾迪夫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十萬年前,它現在是什麽模樣,在親眼見到它之前,卡埃爾迪夫也不能确定。

「知道了,我不會亂來的。」晏子殊回答道,就在這時——

「哇啊啊!救命——!」

凄厲的慘叫聲刺破黑暗響徹在隧道裏,晏子殊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就甩開卡埃爾迪夫的手,往前沖了出去!

「子殊!」卡埃爾迪夫大喊,暗暗咬牙,也趕緊追了上去!

隧道裏狹隘黑暗,但是當晏子殊沖出隧道口的時候,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他站在一個巨大廣闊的天然洞穴裏,仰頭可以望見狀似骷髅的嶙峋石壁,和大量散發着幽暗熒光的礦物結晶體。

幹燥的沙子透過岩石的縫隙,從高聳入雲的洞窟頂部洩漏下來,宛若一道道黃沙潘瀑布,在洞窟底部濺起灰蒙蒙的塵埃。

「唔、咳咳。」

起初,由于眼睛一時無法适應這塵埃,晏子殊沒有看見德拉塔夏,但是,透過那凄慘無比的尖叫聲,他還是看見了德拉塔夏,黑眸極其震驚地瞪圓!

它就像是人們在噩夢裏見到的怪物,一只龐大無比的千足蟲。不,即便是做噩夢,晏子殊也從未見過這麽恐怖的怪獸。它沒有眼睛,扁圓形的頭部長着數十對鐮刀般鋒利的觸手,保住着正在進食的「血盆大口」。

與它巨型的身軀相比,被它的送進口中的人類,就像小貓一樣渺小。晏子殊看着一個傭兵模樣的年輕男人,被它像戲耍一般扯斷手足,然後塞進蠕動的口腔中,他的怒氣勃然爆發,拔出青龍劍就沖殺上去!

「喀啦!」

晏子殊使出渾身力氣,踩踏着岩壁騰空而起,一劍就與斷了德拉塔夏用來進食的數十對觸手,從那被斬斷的鋒利觸手中,有青綠色的血液噴濺出來,落在沙地上,把沙子都熔出深坑。

晏子殊敏捷地閃身避開了,他還看準機會飛落到地上,在德拉塔夏的眼皮底下,救了四個全身被高黏度的沙蟲絲捆綁住的人類。他們有男有女,正陷入昏迷中,晏子殊把他們抱到岩洞的另一邊,交給了卡埃爾迪夫,而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暫的二十秒內。

戰鬥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發東奇襲就是占領了先機,晏子殊很清楚這一點,他不想給沙蟲女王喘氣的機會,雙手攥緊青龍劍,又再度氣勢淩厲地殺上去,銀白的劍尖「赫」 的沒入德拉塔夏堅硬的鱗甲之內,刺中了它的髒器。

見到這一幕,卡埃爾迪夫很吃驚,面對如此巨大又猙擰的幻獸,晏子殊就不覺得害怕嗎?不對……他一定在害怕吧,所以他的臉色是這麽蒼白。只是從小培養起來的,在他內心根深蒂固的責任心和正義感,讓他戰勝了自已的恐懼。比起自身的安危,這些素不相識的商人、傭兵的性命更重要嗎?

卡埃爾迪夫無法理解晏子殊的這種感情,當然了,他是一個可以連整個魔族都抛棄的魔王,他也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不想要的東西,就丢棄,只要牢牢抓住想要的那個人就可以了,其它的……血盟騎士、那些在他統治下的億萬魔物會變得怎樣……?他從來不去思考。

——自己的心和晏子殊的心……原來有着這樣大的差別嗎?卡埃爾迪夫暗暗皺起眉頭,雖然他還是無法體會什麽是「無私奉獻」,但是他多多少少,也開始考慮起除自己以外的事情來。

「砰!」

德拉塔夏的腹部又中了一劍,似乎怒發沖冠,覆蓋全身的棘刺,就像長矛一樣豎立起來,而從它腹部傷口中汩汨湧出的腥臭血液,令人作嘔。

晏子殊扯下被沙蟲女王撕碎的鬥蓬的一部分,當作圍巾遮在臉孔上,以抵擋那令身體産生嚴重不适感的臭氣。

德拉塔夏沒有視覺,所以它靠嗅覺和第六感,指揮巨型身軀每一肢節,在厚厚的沙地上移動反擊。

每當它巨型的銳利觸腳撗掃過來時,晏子殊就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堵刀牆,稍有不慎,就會被斬成肉末,揮劍抵擋間,晏子殊想方設法再次接近沙蟲女王的要害,即是它的咽喉,但是——

「乓!」

電光石火的撞擊之後,晏子殊手裏的青龍劍竟然飛了出去,直刺入德拉塔夏頭頂的岩壁裏,沒入一半,晏子殊一愣,但很快就勢一滾,避開了德拉塔夏砸落下來的第二只腳。

但是,德拉塔夏的攻擊沒有就此停止,那密密匝匝落下來的觸腳,就如一片片鋼刀,砍得岩石都七零八落,晏子殊閃躲得非常辛苦,即便他身手矯捷,也還是被那觸腳刮蹭到,後背一片鮮紅!

「子殊!啧!」

卡埃爾迪夫急了,可他沒辦法立刻趕到晏子殊身邊去,因為他正被密密層層的沙蟲兵包圍着,它們受德拉塔夏的召喚而來,保護母蟲和就在這個巢穴附近的卵。

如果只是些沙蟲的話,卡埃爾迪夫三兩下就能解決掉,問題是……他頭頂那一片好似星空的魔晶石原石。

在最初下到洞的時候,卡埃爾迪夫就察覺到了不尋常的魔力磁場,魔晶石是一種令魔物非常讨極的,能夠将魔力吸走的魔法礦石。人類法師和祭司時常佩戴着由魔晶石原石制造成的項練、念珠或法器。

只要有魔物靠近,魔晶石就會像夜明珠一樣,散發出一種幽藍的光,而接近這種魔石的魔物,則會因為力量的流失而變得脆弱,低等級的魔物甚至會因魔晶石的靠近而死。

顯然,德拉塔夏選擇在紅岩沙漠裏築巢是有原因的,在這裏不僅能捕獲人類,還是虜殺魔物的最佳圍場。

卡埃爾迪夫緊緊皺眉,呼吸有一絲亂。由于他不斷使用魔法攻擊沙蟲兵,覆蓋整個洞窟的魔晶石原石都在閃閃發光,這就像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還要激烈打鬥,他的魔力被魔晶石成倍地吸走,而包圍着他的沙蟲兵……似乎永遠都不見少,從隧道、岩壁縫隙……洞窟頂部密密麻麻地攀爬過來,湧向他。

「怎麽還是……這麽多?!」

喘息的間隙,卡埃爾迪夫轉頭望向晏子殊,那邊的戰鬥也是異常激烈,沙塵就像風暴般揚起,晏子殊一腳踹中德拉塔夏的頭部,借着反作用力一口氣飛彈到岩洞頂部,用力拔回了青龍劍,但是,德拉塔夏的毒液也随即噴吐向晏子殊,晏子殊無處可躲,身體又處在急速下墜的趨勢,就在這時——

砰!

在晏子殊身前,及時彈開的魔力盾,抵擋住了酸性極強的毒液,保護住了晏子殊。

晏子殊就像貓兒一樣在空中調轉身體,右手「啪!」地抓住岩壁上突出的一角,懸挂在半空中,左手還握着青龍劍,沖着遠處的卡埃爾迪夫大聲喊道:「謝謝你!蘭斯!」

「別廢話了!快點用魔劍解決掉它!」卡埃爾迪夫說,語氣裏透着很大的不耐煩,其實他是對自己不能更好地保護晏子殊而煩躁,竟然被這些「小螞蟻」困住而陷入苦戰。

「知道了!」晏子殊又大喊,他的聲音在廣袤的洞窟裏回蕩,聽起來是那麽有精神。

「真是的……」

難道晏子殊就感覺不到他背上的傷有多嚴重嗎?看着那件被血染紅的鬥篷,卡埃爾迪夫擔心極了。

「砰隆!」

用冰雪風暴彈将沙蟲兵「圍牆」轟開一個大裂口後,卡埃爾迪夫想要去增援晏子殊,可是他才邁出一步,面前那堵沙蟲兵圍牆又堅實地「豎立」起來,硬如鋼鐵,簡直能把他氣瘋!

「別阻擋我,你們這些臭蟲!」

真可惡……無法一性消滅沙蟲兵,都是因為那些石頭……

卡埃爾迪夫仰頭望了望洞窟頂部越來越明亮的魔晶石,拳頭握緊了,它們是想把他的魔力吸幹吧?直到他死亡為止,魔晶石都會源源不斷地吸收他的魔力,既然如此的話……

卡埃爾迪夫閉上眼睛,淺金色的濃密睫毛凝聚着明藍色的光華,那是地獄火焰,卡埃爾迪夫在釋放他的魔力,而另外一邊——

晏子殊站在沙地上,雙手握住青龍劍,全神貫注的感應着卡埃爾迪夫的力量,德拉塔夏如同眼鏡蛇般拱起巨大的身軀,那閃着冷冽寒光的觸腳卷起漫天沙塵,猛劈向晏子殊!

「乒——!」

在觸腳即将碰到晏子殊的瞬間,晏子殊從容地跳躍着避開,一劍将德拉塔夏的觸腳連根斬斷。

在晏子殊的手中,魔劍已被召喚,現出原形,那奢華靡麗的大劍燃燒着黑色火焰,任何靠近它的物體都會被它無情地粉碎!

「喝呀!」

晏子殊雙手握緊薔薇十字劍柄,一鼓作氣地飛身而起,沖向德拉塔夏的要害處,只見刺目的白光一閃,銀白的劍刃将德拉塔夏的頭部從中心一分為二,大量毒液噴湧而出,晏子殊用劍氣抵擋毒液,向後跳躍着閃避,這時——

晏子殊腳下的沙地突然震顫起來,沙丘下方有什麽東西在動,使得沙地像暴風中的海面一樣跌宕起伏!晏子殊頭暈眼花,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

奇怪,難道這洞窟裏除了德拉塔夏以外,還有別的怪物蟄伏嗎?晏子殊驚愕地望着前方,德拉塔夏的骸骨猶如毫無生氣的皮囊,被沙堆下的不明怪物拖曳進沙坑裏,緊接着,沙坑好似海嘯形成的幕牆,急速膨脹疊高,晏子殊聽到卡埃爾迪夫在大叫:「子殊!快離開那裏!」

「哎?!」

面前的沙牆越疊越高,細沙好似傾盆大雨一樣劈頭蓋腦地落下,當那些沙子完全滑落下來後,晏子殊才看清楚了,那是幾乎将整個洞窟都撐滿,比之前見到的德拉塔夏要龐大上十倍的超巨型怪物!

不,不對……晏子殊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這個才是真正的「德位塔夏」的頭部,剛才那個,只是沙蟲女王平時露于沙面上的「進食口」。它真正的身軀和要害處隐藏于深邃的沙丘之下,當「進食口」被破壞,本體才會浮出沙面。 「果然進化了嗎?」

十萬年前的德拉塔夏明明只有一個頭部。卡埃爾迪夫濃眉緊鎖,他十分擔心晏子殊的安危,因為受魔晶體影響的不僅是魔物,還有一切以魔力為動力的武器。

「可惡!變得這麽巨大!」

晏子殊自言自語地握緊手中的武器,自從他将德拉塔夏的「進食口」一劈為二以後,魔劍就失去了黑色火焰,恢複成了纖細的青龍劍。

是因為自己不會魔法,所有沒有足夠的能力駕馭魔劍嗎?晏子殊疑惑地想。不過,顯然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他已經将德拉塔夏徹底激怒了,如果呆坐着不動,會被它碾碎吧?

想象了一下螳臂擋車的畫面,晏子殊的額頭冒出冷汗,他飛快地站起身,擺開防禦的架勢。即便只有青龍劍,他也要殺死這個怪物,他才不會抛下家人和百姓,死在這樣陰森的地方。

但是,氣勢歸氣勢,實力相差得過于懸殊,晏子殊就像被老鷹玩弄于利爪下的獵物,很快就傷痕累累。他的呼吸也非常急促,一直對峙着龐大的怪物東奔西閃,晏子殊的體力消耗太大,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松軟的沙地上。

德拉塔夏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尖利的毒鈎猛地刺向晏子殊的脊背!

「我說,別太嚣張了,你這大臭蟲!」

卡埃爾迪夫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晏子殊頭頂,晏子殊驚訝地擡頭,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卡埃爾迪夫抱離了沙地,漂浮在空中。

砰!

德拉塔夏的毒鈎重重地刺進晏子殊剛才摔倒的地方,飛濺起大片沙塵。

「蘭斯?」晏子殊回頭看着緊緊抱注他腰部的卡埃爾迪夫,卡埃爾迪夫在這裏的話,那麽,那些沙蟲兵和人類俘虜呢?

晏子殊着急地往隧道的方向望去,發現那裏黑壓壓一片沙蟲兵的屍體,那幾個人類俘虜躺在屍骸中間,看起來安然無恙,還在昏睡中。

「子殊,你還能戰鬥吧?」卡埃爾迪夫貼着晏子殊的耳根問,騰出左手來,用白色的治愈之光治療着晏子殊背上的傷痕。

「嗯,當然!」他雖然氣喘籲籲,累得夠嗆,但是還未到極限。

「那就拜托你了。」卡埃爾迪夫低聲說,晏子殊不清楚他要做什麽,只見卡埃爾迪夫輕念一句咒語,在他們頭頂上方,那些好像繁星一樣熠熠閃爍的結晶石突然炸裂,藍色碎片漫天飛舞,如同雪花飄落下來。

這景致看得晏子殊目瞪口呆,他手中握着的青龍劍也突然冒出黑色火焰,劍刃飒飒震顫,似乎充滿了力量!

「子殊,就是現在。」卡埃爾迪夫說,晏子殊沒有猶豫,也毫不畏懼,揮舞着魔劍猛沖向德拉塔夏。

「喀吱!」

劍刃劈開堅硬的鱗甲,刺中了德拉塔複的咽喉,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晏子殊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德拉塔夏在掙紮,似乎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但是,魔劍撕碎了它的肉體,讓它連悲鳴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猛烈燃燒起來,化成一個巨大的火球。

卡埃爾迪夫從半空抱住下墜的晏子殊,平穩地降落在沙地上。

「好累、累死了。」卡埃爾迪夫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将魔力無限輸出,主動供給給魔晶石原石,而魔晶石因為超負荷地吸收魔力而炸裂。說起來,這也只是魔王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哼,你面不紅、氣不喘,臉上一滴汗都沒流,哪裏累了?」

晏子殊靠在卡埃爾迪夫懷裏,急促地喘着氣,他覺得自己的胳膊酸痛得都快擡不起來了,腳也在發抖,可是,他們還要去救那些被困在「糧倉」裏的人,不能歇息太久。

「子殊,你對待我,要是像對待別人那樣好,我也滿足了。」卡埃爾迪夫說,手指輕撫晏子殊沾着血跡的黑色發絲。

「你不一樣。」晏子殊小聲嘀咕,站直身體,然後将青龍劍插回劍鞘裏。 「哪裏不一樣?」

「你是我的……」戀人。晏子殊張開嘴,卻怎麽都說不出口。戀人這個詞語仿佛帶着神奇的魔力,讓他的心怦怦跳動,臉頰也開始發熱,全然身不由己。

這種悸動令人羞怯,晏子殊握緊拳頭,垂下眼睫。

「什麽啊?」卡埃爾迪夫追問着。

「我的寵物。」晏子殊淡淡地說,然後背轉過身體,快步走向隧道。

「……」

卡埃爾迪夫蹙眉,凝視着晏子殊離開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微微嘆了口氣,「既然只是寵物的話,就不要臉紅啊,「笨蛋」。」

罷了,誰讓晏子殊就是這麽可愛呢?真想把他抱在懷裏,除了自己以外,誰都無法看見,當然,卡埃爾迪夫也很明白,他的願望是很難實現的。

晏子殊是蚩尤的王子,在他的心裏,一個王子應盡的責任比他自身的幸福重要得多,晏子殊就是這樣正直善良,或者說——「死心眼」。

「乒!铿锵!」

從隧道裏傳出了打鬥聲,似乎還有殘存的沙蟲兵,卡埃爾迪夫擔心晏子殊的安危,着急地趕了過去。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勇士!」

「謝謝你們救了我!」

瑰麗的朝霞籠罩着浩渺的沙漠,猶如一幅巧奪天工的波斯畫卷,卡埃爾迪夫和晏子殊被迤救的人們圍在中間,如同英雄一樣被歡呼,還有不少商人手棒着珠寶盒、錦鍛布匹,要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不用這麽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晏子殊的臉很紅,頻頻擺手,謝絕那些昂貴的禮物。

「不如這樣,勇士們,您和我們一起出發吧,這一路上,讓我們好好地招待您。」

這些獲救的人中間,年齡最大的男人叫柯塞利德,他五十多歲,皮膚黝黑,身穿白色絲織大袍,是哈班雅克土生土長的游牧商人,非常富有。

「……好吧,謝謝。」盛情難卻,晏子殊點頭答應了,卡埃爾迪夫卻一直黑着臉,令柯塞利德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後,就離開去整理行李了。

「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晏子殊用手肘輕推着卡埃爾迪夫,不解地問。和這些商人一起趕路,他們就不用擔心走錯路或者缺乏水源的問題了。

「你不覺得他有太多的女兒嗎?」卡埃爾迪夫說。柯塞利德有四個老婆,九個女兒,最小的女兒年紀才十歲。

不知為何,柯塞利德此次去都城做生意,竟然将全部的女兒都帶上了,再加上奴仆、傭兵,他的車隊竟然有九十多人。

「他有很多女兒,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晏子殊更覺得無法理解卡卡埃爾迪夫的話了。

「怎麽沒關系?如果他在酒宴上,要把女兒嫁給你,你打算怎麽辦?」卡埃爾迪夫冷冷地說,扭頭就走開了。

「哎?會這樣嗎?」晏子殊愣然,在哈班雅克,結婚是這麽随意的事情嗎?不對……蚩尤的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父母是可以為自己的子女選擇伴侶的。

「糟了。」

卡埃爾迪夫是吃醋了吧,原來魔王也會嫉妒嗎?晏子殊為難地揉了揉眉心。無論柯塞利德有沒有那樣的意思,他都先去把話說清楚吧?

想到這裏,晏子殊邁開步伐,向着指揮傭兵重整篷車的柯塞利德,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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