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冒險進宮

「紅樹林」旅館。

回到旅店後,晏子殊心神不寧地坐在藤制的沙發上,雙手用力地握在一起。卡埃爾迪夫走到餐桌前,點燃了蠟燭。

「蘭斯,如果……我是說如果……」晏子殊擡起頭來,雙眸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是那樣不安,「有人利用魔法救活了夏琳,有這樣的可能嗎?你不是和我說過,魔法能做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今天中午,我們在陽臺上看見的那個女孩,就是夏琳吧?」

卡埃爾迪夫抱着胳膊,倚靠在餐桌邊緣,思索着。

利用魔法将死人複活,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這是非常高深、非常複雜的黑魔法,不是一般的人類法師能做到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蘭斯!」見卡埃爾迪夫久久不發一言,晏子殊有點生氣了,「你回答我!」

「……就算有人利用黑魔法複活了夏琳,她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夏琳了。」卡埃爾迪夫說,這是他最不想晏子殊知道的事情。

「這是什麽意思?」晏子殊迷惑不解。

「人一旦死後,她的靈魂就會進入黃泉國度,而肉身化為塵土……」卡埃爾迪夫緩慢地說,「用魔法救回的‘死人’,她已經不能算是活人,而是行屍。也就是……一種靠吸食人血才能活下去的,不老不死的怪物。」

「你是說,有人用魔法複活了夏琳,把她變成了怪物?!」晏子殊十分震驚,反問道:「為什麽?!誰會這麽做?!夏琳她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子殊,你先別激動。」卡埃爾迪夫蹙眉說,放下胳膊,走到晏子殊面前。

「我怎麽能不激動?!她是我的親妹妹……!」晏子殊焦躁地說,想要站起身,但是卡埃爾迪夫按住了他的肩膀。

「子殊,你以前和我說過,夏琳是在十六歲生日的前一天,從城牆上跳下自殺的,為什麽?」

卡埃爾迪夫彎下腰,不準晏子殊避開視線,追問道:「你以前也問過我,如果有一個人,她的靈魂被魔物奪走了,而且那個魔物還是個貴族,該如何找到它?我現在想問你。」

卡埃爾迪夫盯着晏子殊閃爍不定的眼睛,逼問道:「夏琳她……和魔物交易了對嗎?」

「沒有!」晏子殊猛地搖頭,不想承認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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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魔物交易,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是會被衆人唾棄的。這件事一直被晏子殊隐瞞着,連晏淩軒都不知道,因為他不想讓夏琳的名譽受損。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可是,子殊,如果夏琳的靈魂在一個魔物手裏,那這件事……就沒那麽簡單了。」卡埃爾迪夫擔憂地說。

「哎?」晏子殊不明白這中間能牽涉什麽陰謀?怔怔地望着卡埃爾迪夫。

「一個死而複生的人,能做很多邪惡的事情。如果我沒猜錯,子殊,」卡埃爾迪夫皺眉說:「她是沖着你和我而來的。」

「什麽?你是說……那個……那個魔物讓夏琳複活,是因為我們……?」晏子殊愕然地睜大眼睛。他怎麽都沒想到,因為他和卡埃爾迪夫,夏琳就要受到這樣殘酷的詛咒,變成一個吸血怪物?!

「為什麽?!他想要得到什麽?!」

「這就要看,與夏琳交易的那個魔物是誰了。」卡埃爾迪夫沉吟着,「只有知道幕後的操縱者是誰,我才能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麽?總之,我今晚會去皇宮查探一下的。」

如果阿魯納齊的皇宮裏有行屍出沒,那肯定有不尋常的死亡事件發生。

「我也要去!」晏子殊趕緊說,站了起來。

「你留在這裏。」卡埃爾迪夫不容置疑地說,看着晏子殊,「我只是去查探一下情報,很快會回來的。」

「可是……」

「子殊,我去比較好。」卡埃爾迪夫握住晏子殊的手,嚴肅地說:「有件事你要牢牢地記住,那就是——夏琳,她已經不再是你的妹妹了,你不能被個人感情擺布,那很危險,明白嗎?」

「……嗯。」晏子殊垂下眼簾,輕輕點頭。

「那我走了。」

卡埃爾迪夫溫柔地說,松開手,輕念咒語,在房間周圍布下最嚴密的防禦結界,而後倏地一下,就從房間裏消失了。

晏子殊望着空蕩蕩的鹿,頹然坐回沙發上。他對夏琳一直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愧疚,因為夏琳曾多次找到他,想與他談論她心中的苦悶——她那無望的戀情。可是,每一次,晏子殊都因為練劍,或者巡查城池之類的事情,而忽略了她。

晏子殊對此懊悔萬分,如果那時,他能夠注意到夏琳那些不同尋常的反應就好了,他的疏忽大意,使得魔物趁機入侵了夏琳的心,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晏子殊捏緊拳頭,其實,剛才有件事他沒有對卡埃爾迪夫坦白,那就是……如果夏琳能夠複活,即便她只是「行屍」,他也非常高興!甚至在那一瞬間感謝神明,夏琳能夠重生。

這種感情卡埃爾迪夫是不會明白的,因為卡埃爾迪夫既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他自誕生起就是孤獨的,而人類……是無法摒棄親情的。

「對不起,蘭斯……」

現在,比起尋找元素之墓,弄清楚夏琳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事。

晏子殊站起身,走上陽臺。夜晚的阿魯納齊,千家萬戶都點燃着燈火,映襯着那在空中運河緩慢航行的游艇,好似一座海市蜃樓。

而恢弘華麗的哈班雅克皇宮,就是這座海市蜃樓的中心。遠望着那潔白如雪的大理石宮牆,晏子殊焦急地等待着。

「啾。」

是鳥叫聲嗎?

晏子殊抱緊雙臂,側躺在床上,慢慢地睜開眼睛。

一雙灰翅膀的麻雀在晨曦初透的陽臺上啼叫,很快又飛走了。

阿魯納齊的早市喧鬧無比,旅店兩邊的小巷都被攤販、奴仆和市民占滿,還有人「呯、嚓、呯嚓嚓!」地敲手鼓,吆喝着羊奶粥的買賣。

「蘭斯?」

晏子殊坐起身,環顧房間,蠟燭已經燃盡,凝固在燭臺上,但是卡埃爾迪夫還沒有回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晏子殊立刻下床,拿上青龍劍,就要沖出門去。

他很擔心卡埃爾迪夫是不是被人抓住了,魔物——在哈班雅克無需審判,就會被處以極刑。

晏子殊打開房門,「咚」地一頭撞進一個寬闊的胸膛裏。

「子殊?」身穿黑袍的卡埃爾迪夫,驚訝地抱住晏子殊,「怎麽了?」

「蘭斯?」晏子殊擡頭,雙手抓住卡埃爾迪夫的衣袍,「我以為你被衛兵抓住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除了去皇宮,我還去了一趟綢緞商人聯盟的公會。」卡埃爾迪夫說,從寬大的衣袖裏拿出一張用細繩綁着的羊皮卷軸。

「商人聯盟公會?」去那裏做什麽?晏子殊不明白。

「吃了早點再說,你餓了吧?」卡埃爾迪夫将晏子殊推回客房內。除了卷軸,他還為晏子殊帶了豐盛的早餐回來。

晏子殊坐在橢圓的餐桌前,看着卡埃爾迪夫為他買回來的早餐,是充滿牛油香的尖角面包、山羊奶和一種包裹在紫色樹葉裏的金燦燦的果實。

雖然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晏子殊卻因焦慮而感覺不到饑餓,但是人類和魔物不同,不吃東西身體很快會垮掉的,所以晏子殊謝過卡埃爾迪夫後,還是接過面包,吃了起來。

「子殊,看這個。」

卡埃爾迪夫将那卷軸攤開在桌面上,上面輪廓似孔雀翎毛,好像繪畫一樣的華麗文字是哈班雅克官方文字,晏子殊只能認出幾個最常見的字,比如「金幣」、「日期」、「市場」等等。

「……上面寫了什麽?」無奈之下,晏子殊只能詢問卡埃爾迪夫了。

「這是一張奴隸市場的賣身契約。」卡埃爾迪夫說,指着羊皮卷軸末端一個布匹形狀的商會烙印,「我想知道,為什麽夏琳會突然出現在阿魯納齊,她又是怎麽進入皇宮的,所以就去調查了一下。」

「然後呢?」晏子殊放下咬了幾口的面包,着急的問:「這是怎麽回事?」

「據買下夏琳的商人說,他不知道夏琳是蚩尤的公主,他是在一個奴隸市場花重金把夏琳買下來的,然後把她和其他幾個女奴一起,送到了阿魯納齊,參加選妃。」

聽到夏琳竟然淪落到了奴隸市場,晏子殊的心裏一陣刺痛,但他努力掩飾着,沒有表現出來。

「夏琳長得很漂亮,所以立刻就被選進皇宮裏去了。在進宮後,她才說自己是蚩尤的公主,在外游玩時,不幸被惡人擄走。國王賽義德知道後,立刻派外交官寫信去蚩尤确認。據說蚩尤的皇帝很快就回信過來,确認了夏琳的微分,随信還上了十箱黃金作為搭救公主的謝禮。」

「這不可能!」晏子殊說,臉色蒼白,「父王知道妹妹她……」

「我知道,」卡埃爾迪夫輕輕點頭說:「這封确認信肯定是假的,但無論如何,夏琳從那天起就作為貴賓,留在阿魯納齊了。」

「那你在皇宮裏,見到她了嗎?」晏子殊心急地問,還抓住了卡埃爾迪夫的手腕。

「見到了。」卡埃爾迪夫說,看了一眼晏子殊抓得緊緊的手指,「但是我接近不了她。」

「嗯?」

「她不是一個人,身邊圍着許多侍女,而且她還戴着一條魔晶石項鏈。」卡埃爾迪夫皺眉說:「我才靠近一點,那條項鏈就隐隐發光了,侍女開始騷動,連衛兵也出現了,到處搜查魔物,所以我只能離開了。」

想起那時的騷亂,卡埃爾迪夫就覺得頭疼。原本,他是打算直接綁走夏琳,然後好好拷問她的,只有這樣,他才能知道幕後的主謀是誰。當然,這樣的拷問只能背着晏子殊才能進行,因為晏子殊太容易心軟了,他根本不清楚行屍是怎樣一種狡詐的怪物,它利用生前的容貌,傷害它最親近的人。

其實,将死者複活,這不是神的恩賜,而是一種詛咒。被行屍入侵的家庭,如同感染瘟疫,活着的人會一個個死去,而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痛苦,還有心靈上的折磨。

晏子殊也不清楚魔界貴族有多麽殘忍狡猾,他們是一群沒有心的屠夫,他們的嗜血程度,連最殘酷的人類暴君,都望塵莫及。

「那我們該怎麽辦?」晏子殊說:「讓我進宮去見她吧,我帶有官印,應該能以探親的名義,見到她。」

「不行。」卡埃爾迪夫斬釘截鐵地說:「你不能去。」

「為什麽?」

「因為不論她背後的指使者是誰,這都很明顯是一個陷阱。」卡埃爾迪夫面色嚴峻地說:「他想引誘你上當,所以才會讓夏琳複活,又讓她出現在你面前。子殊,在這件事解決前你都得留在房間裏,哪裏都不準去。」

「蘭斯!你的意思是,要我一直躲着夏琳嗎?」這也太可笑了!晏子殊松開卡埃爾迪夫的手,惱火地說。就算夏琳是怪物好了,他也沒有無能到要一直躲着她吧?!

「這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子殊,我要離開幾天,這段時間,我會讓奇茲來照顧你。」敵手是身分不明的魔界貴族,卡埃爾迪夫不敢掉以輕心。

「你要去哪裏?」晏子殊問,眉心緊緊皺着。

「魔界。」

「哎?!」

「我從封印裏蘇醒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整個亞特蘭蒂斯了。我想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上級魔物,通過時空裂縫,潛入到人界來找我。」卡埃爾迪夫說。雖然他已無心做魔界之王,可是在他正式宣布退位前,他仍然是他們的首領。血盟騎士是一定會來找他的,卡埃爾迪夫不想他們與晏子殊碰上。

此外,他在人界「複活」,卻不返回魔界,對一些蠢蠢欲動的貴族來說,是極好的暗殺機會,那個讓夏琳複活的魔界貴族,估計也在此列。

所以卡埃爾迪夫想要回魔界一趟。他的直覺告訴他,夏琳應該只是一個傀儡,真正的幕後黑手還在魔界,策劃着更大的陰謀。

只是,卡埃爾迪夫不想帶着晏子殊去冒險,晏子殊也無法适應魔界的氣候和環境,他會生病的。

「他們是想……找你回去嗎?你畢竟是魔王。」晏子殊的聲音悶悶的。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擔心,卡埃爾迪夫去到魔界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有些是,有些不是。」卡埃爾迪夫喃喃地說,握住晏子殊的手,「總之,你聽我的話,待在房間裏,不要出去。」

「我不是你的寵物。」被命令和被過度保護的感覺,讓晏子殊非常不爽。

「你當然不是。」卡埃爾迪夫向前傾出身子,冷不防地親吻了一下晏子殊的嘴唇,溫柔地說:「你是我的戀人。」

「哼!」晏子殊的臉很燙,低下頭,繼續咬面包。

「我聽說這個也很好吃。」卡埃爾迪夫面帶微笑地說,将金燦燦的樹油果遞了過去。

(樹油果:哈班雅克名産水果,外形似梨子,果皮很薄,果肉甜滑,有奶油的香味。)

六天後,東城區,舊貨市場。

狹窄的巷道沿着陡坡一路蜿蜒向上,兩邊是木頭結構的簡陋民居,和擺賣舊衣物、舊鞋的貨攤。

這裏離皇宮的後門很近,那是一道供菜農、樂工和民間藝人出入的厚重鐵門,穿着棕黑色亞麻鬥篷的晏子殊,已經在這裏徘徊很久了。

他佯裝挑揀着土織布,但多次擡頭,看着那道漆黑的鐵門。有十二名士兵手持長矛和圓形盾牌,動也不動地守衛在那裏,任何人想要進入,都必須給他們看通行證件。

而這種通行證件是由皇宮直接簽發的,那滴着罕見金色鯨蠟印鑒的羊皮卷軸民間無法僞造,所以想通過購買假證件,進入皇宮是行不通的。

晏子殊收回探望的視線,從錢袋裏掏出五個銅幣,買下了那匹灰塵撲撲,但圖案十分絢麗的土織布,将它夾在腋下,背對着那道鐵門,默默地往舊貨市場的出口走去。

卡埃爾迪夫離開這裏已經六天了,不知道他在魔界做什麽,也不清楚他到底要過多久才會回來,晏子殊的心裏充滿了不安,不想幹坐在旅店裏等待,就出門尋找進入皇宮的機會。

但沒想到,哈班雅克皇宮的守衛如此嚴密,白天,他還能望一望那高價的城牆和鐵門,到了夜晚,他這個異鄉人連內城區都無法靠近。

因為,阿魯納齊實行分區宵禁制度。就在皇宮周邊,約五個街區的地方,一到晚上七點以後,是禁止外鄉人進入的。

晏子殊走出狹小昏暗的巷口之後,面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是一片紮滿帳篷的露天市場,中間是駱駝和馬匹的過道,穿着白袍,黑袍的行人熙熙攘攘,熾熱的陽光晃得晏子殊眼睛都睜不開。

該怎麽才能進入皇宮,見到夏琳呢?晏子殊苦惱不已。原本,他想要不顧卡埃爾迪夫的勸告,亮出自己蚩尤王子的身分,堂堂正正地進入皇宮。

可是,在卡埃爾迪夫離開不久,他就在城市廣場的布告欄上,看到由巴戈特國王阿曼圖·尼克勞斯親筆發出的紅色通緝令。

巴戈特花重金懸賞一個高度危險的金發魔物,和一個假冒蚩尤王子的黑發劍士。

晏子殊查看了下通緝令發出的日期,是在他們離開巴戈特的十天後。

巴戈特國王為什麽出爾反爾,在撤銷他們的通緝令之後,又懸賞他們,晏子殊不得而知。

也許在他們離開後,巴戈特皇宮又發生了什麽事件吧。剛剛恢複統治權的國王為了自保,就把罪名推給了他們。

又或者,國王後悔讓他們離開了,在失去法力強大的阿道夫·弗洛賽維爾之後,巴戈特王室需要新的大法師,阿曼圖·尼克勞斯貪圖卡埃爾迪夫呼風喚雨的魔力,他想把卡埃爾迪夫囚為魔寵。

無論是什麽原因。他們都不會再回去巴戈特了,晏子殊看到那張通緝令後,就打消了以王子的身分,申請進宮的念頭。

因為既然有人和魔物聯手,在「假冒」蚩尤的王子,那麽即便他有官印在身,也無法說服哈班雅克大使館的官員。說不定他還會被當作嫌犯,給關押起來!

卡埃爾迪夫又不在,如果他真的被囚禁起來,該怎麽辦?

晏子殊深深地嘆了口氣,不知不覺來到露天市場的另一頭。這裏販售着十分精美的布匹和紗巾,許多女孩子擠在攤位前挑選,她們都是本地人,各個都穿着輕盈曼妙的絹絲霓裳,頭戴半透明的紗巾,身上有着馥郁的脂粉香味。

晏子殊步履匆匆,從她們身旁走過,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那些五顏六色、或刺繡或綴着珍珠的紗巾。

聽說今晚在哈班雅克皇宮,會舉行一場盛大的選妃舞會,會有數不清的貴族女眷出席,那麽,即便混一個蒙面「女人」進去,衛兵們也不大容易發覺吧?

最重要的是,那是選妃舞會,作為候選人的夏琳,是一定會出現的!

他怎麽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呢?只是……晏子殊看着那些華麗的紗巾,還有幾乎拖地的長裙,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女裝……究竟該怎麽穿呢?

「紅樹林」旅館。

晏子殊站在卧室的角落裏。在他的面前,無論是床鋪上、椅子上、櫃子上、還是地板上都攤開着華奢的女性衣物。那是奇茲從精品商店裏買來的,花了近一千金龍幣。

「好了。」晏子殊穿着白色棉襯衫和緊身長褲,雙手環抱胸前,被那些「閃閃發亮」的華麗服裝,刺得眼睛發花,「現在告訴我,我該穿哪一件?還有,該怎麽穿?」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奇茲站在衣物中間,火紅色卷發的腦袋低垂着,神情十分苦惱。

因為他是被迫出門為晏子殊買衣服的,魔王的命令是讓他看緊晏子殊,不準晏子殊出門,可結果是,魔王陛下離開的當天下午,晏子殊就無所顧忌地走出了旅店大門。

其實,這也不能怪奇茲看守不嚴,而是,魔王并沒有告訴他,晏子殊的身手是如此了得,而且他還擁有魔劍。兩人的實力完全不是同一等級,落敗的奇茲乖乖地成了晏子殊的跑腿。

「紅色的怎麽樣?喏,就是床上那條。」奇茲手上拿着晾衣服用的木頭丫杈,遠遠地指了指床鋪中央的那一套酒紅色絲綢裙。

「不要。顏色太豔麗了,我要低調一點。」晏子殊打量着說:「最好是灰色、黑色的。」

「我的殿下。」奇茲非常無奈地說:「灰色和黑色可不是妙齡少女穿的。那這件——」奇茲指着椅背上挂着的白杏色水晶紗裙,裙邊繡有珍珠和精致的花卉,「看起來真華麗呀。」

「不行。」晏子殊搖頭道:「穿水晶紗太暴露了。」

那幾乎透明的纖薄面料,會将內衣都顯露出來的。

「那麽……」奇茲頭痛地挑揀着衣服,也許是花多眼亂,一個多小時後,除了地板上的衣服堆疊得更高,他們還是沒有挑選到合适的衣裳。

「算了,就這件吧。」

再拖延下去,就要趕不上參加舞會了。晏子殊彎下腰,從一堆紋飾絢麗的衣服中,挑揀出一條卡其色紗裙。

它是由宮廷裁縫師制作的,面料是輕盈薄透的宮蠶紗。整塊昂貴的面料用淺啡色絲線刺繡着精致繁複的紫藤花,裙擺和衣袖邊緣處嵌着古老的圓形銀飾,使得這件禮服摸起來沉甸甸的。

哈班雅克的女性服裝分為三件,最上面的是一件短袖緊身胸衣,露出手臂和肚臍,下方是一件長及足踝的衫裙,而在這兩件衣服的外面,會再穿上一條類似外衣的精美紗裙。

在奇茲的指導下,晏子殊花了不少時間,才穿上全套衣服。首先,他分不清緊身胸衣的前後,因為它沒有領子。

其次,在穿上白色的真絲衫裙後,他因踩到裙擺,在房間裏跌倒了兩次。

最後,那遮蓋在頭部,看似簡單,但卻反覆滑下來的紗巾,讓他惱火得差點取消了「夜訪皇宮」的計劃。

當全部的衣服、包括沉重的黃金配飾在內,全穿戴好後,晏子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由衷地敬佩那些女性,竟然能有這麽大的耐心和體力,每日穿這麽繁瑣的衣服。

「這只是您太笨拙了。」聽出晏子殊心聲的奇茲,毫不客氣地說道:「女孩們可沒有這麽笨。」

「咚!」

晏子殊擡手,就敲了他的腦袋一記,然後擡頭,看着銅鏡中的自己。

淺金色的繡花面紗很好地遮蓋住了他的臉孔,只露出一雙黑如幽潭的眼眸,他的睫毛濃密細長,無需化妝便可冒充女性。

「很好。」晏子殊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看着奇茲,警告道:「這件事,絕對不準告訴魔王!」

「小的明白。」奇茲連連點頭,然後說:「小的為您去準備馬車。」

「好,謝謝。」晏子殊說。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走到床邊,想去拿青龍劍,但又想到如果身上帶有武器,可能會進不了皇宮,于是作罷,什麽東西都沒帶,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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