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屹南沒帶謝菁去私人大醫院,而是去了個私人診所。
診所距離酒店很近,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謝菁下車後,眼神打量了下,外貌平平無奇,一個鮮紅的十字很顯眼。
顧屹南:“我之前來過這裏,不是什麽三流診所。”
謝菁:“嗯。”
進屋後,偌大的空間裏沒有一個人。呆了片刻後,一個白大褂女人出現,見到兩人後,問道:“誰來看病?”
謝菁主動出聲,順帶說了下病情。
女人指了指一旁:“先躺那吧。”
謝菁照做。
醫生走到她旁邊,戴上口罩,拿起工具:“張嘴。”
嘴巴張開後,醫生打開照明光仔細觀察了會兒,随後道:“這顆蛀牙的牙洞有些大,神經被損傷,但問題不算大,補一下就好了。”
和她上一世治療方法一模一樣。
謝菁點點頭。
醫生道:“我先給把壞死的這些清理掉,然後再填充。”
整個過程不需要花費格外長的時間。。
完事後,醫生叮囑道:“還不太穩定,之後最好少用蛀牙的那一側嚼東西。你是不是還喜歡吃甜的?這幾天也最好不要吃,多吃清淡的食物。”
聽着她的話,謝菁莫名想起了昨天林霜然搶她咖啡的事。
她收回神,應道:“我會注意的。”
“行了,沒什麽問題了。”醫生說:“記得過幾天再來一趟。”
謝菁愣了:“什麽?”
醫生原封不動重複了一遍。
“……”謝菁表情僵了下:“必須要來嗎?”
醫生語氣理所當然:“現在給你補的又不是真牙,剛按照你牙齒的情況做了模型,補的牙過幾天才能到,你得再來一趟換上新的。”
這也是上一世謝菁經歷過的事情,但此刻她有種計劃被打亂的感覺,她硬着頭皮商量道:“可是我不常來這裏。”
“我工作的地方和我定居都不在這個城市,來回花費時間也長。”
顧屹南在旁邊附和:“對啊,一趟要花三個小時呢。”
醫生說:“一周後來一趟就行了。”
“那對我來說也有點頻繁,”謝菁說:“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去當地的醫院把剩下的過程走完?”
“對我的醫術不滿意?”
“…也不是。”
“做醫生這一行的,最重要一個原則就是要有責任感,對病人一心一意負責,”醫生說:“放心吧,複查不了幾次,情況穩定之後就不用來了。”
“……”
謝菁不死心的再次掙紮,但都無果。
去機場的路上。
“我覺得你也不用這麽草木皆兵,”顧屹南說:“城市這麽大,誰能保證每次遇到那個人啊。”
“……”
“而且我在網上聽說,她好像在拍戲,劇組不在這個方向,你就當正常來看牙就好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
顧屹南說:“說句話啊。”
謝菁半阖着眼,向後仰了仰後背:“別說話了,讓我先眯會兒。”
顧屹南瞅她一眼:“昨晚沒睡?”
謝菁:“嗯,疼得。”
謝菁只眯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被顧屹南搖醒了。意識到已經到了機場,她清醒過來,跟顧屹南道別後,過安檢上了飛機。
牙已經不痛了,但因着昨晚睡眠不足的原因,腦袋一陣一陣發着疼。謝菁找到座位,取出耳塞眼罩戴上,很快陷入睡夢中。
臨睡前,還能想起顧屹南道別前不停囑咐的話,她的話羅裏吧嗦,但主旨意思就那麽一句。
——— “別再陷進去了,知道嗎?”
下飛機後謝菁直接回了家。在家裏把剩下的假期全部過完後,第二天,她準時到了公司。
路過蘇田田位置時,她随意瞥了眼:“查什麽呢?”
蘇田田敲鍵盤回:“下期雜志封面人物的資料。”
“明天就要訪了,他這人物經歷還挺豐富的,”蘇田田側了側身子,電腦屏幕全部露出來:“一個上市企業家,看着還挺年輕。”
看見資料上的人物照片時,謝菁愣了一瞬。她收回眼,坐在位置上,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怎麽會是他呢?
謝菁浏覽着稿子,邊漫不經心地想着。想到即将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第二天到了下班時間,謝菁沒繼續磨蹭,直接拎包走人。
乘電梯到了大門口,餘光瞥見一輛黑色的奔馳,謝菁當沒看見,面不斜視往停車場走。
下一瞬,奔馳喇叭響了聲,同時一個腦袋探出來:“菁菁!”
“……”謝菁腳步未停。
但沒走幾步,衣服被一只大手拉住,後方響起一道聲音:“沒聽見爸爸在喊你嗎?”
謝菁轉頭,無奈道:“你怎麽來了。”
“我來這裏接受采訪,結束後就在等你了,”謝展明說:“晚上一起吃個飯吧,爸爸好久沒見你了。”
大庭廣衆之下,謝菁不想跟他拉拉扯扯,很快上了車。
謝展明系上安全帶:“最近上班辛苦嗎?”
謝菁:“還好。”
“想吃什麽?”
“都行。”
兩人間沉默下來。
謝展明找的地兒很随意,是一家路邊攤。謝菁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不喜歡我吃這些嗎?”
謝展明:“你喜歡的話,爸爸可以天天陪你吃。”
“……”謝菁覺得他一身西服領帶的打扮,和路邊攤的環境實在格格不入。她沒在這下車,往前走找了家面館,說:“吃這個吧。”
謝展明:“行。”
找了個位置坐下,謝菁開門見山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謝展明笑:“都一路了,也沒聽見你喊人。”
謝菁抿唇:“爸。”
“哎,”謝展明應了聲,說:“也沒什麽事,就是想着好久沒見你了,過來看看你。”
“……”
她這冷淡的反應讓謝展明笑意微斂,他嘆了口氣,表情看起來格外難過:“都過去多久了。”
“你也知道,爸爸從小到大沒和你動過手,也就那麽一次,”謝展明說:“爸爸已經清晰意識到自己錯誤了,你別再置氣了行嗎?而且我當時也沒想到你會摔下…”
“你也說了,都過去很久了。”謝菁打斷他的話,慢吞吞道:“我早已沒放在心上了。”
謝展明反問:“那你怎麽不回家?”
“……”
謝菁不知該作何回答。
畢竟這事兒确實過了挺長時間了,她也沒有再怪過任何人。只是不想再提,也不願再想起,那段她二十幾年的人生裏唯一稱得上痛苦的時光。
從小到大,謝菁沒遇到過什麽大困難。
她家境優渥,長相佳性格好,朋友一大片。父母待她也如掌上明珠那般,精心呵護着。
無憂無慮的,仿佛集齊了所有的好運氣。
唯一稱得上挫折的,是謝菁向父母出櫃的那天。許是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發生,謝展明緩了好幾秒,才問:“你是同性戀嗎?”
謝菁坦然道:“是。”
謝菁永遠無法忘記他們那天的反應。
一向溫和疼愛她的父親,在那一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謝展明明顯無法忍受,他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麽話,只重重的給了她一巴掌。
謝菁來不及閃躲,也由于慣性作用,摔下了樓梯。
在此之前,謝展明不止一次對她說過,他們從不對她有過高的期望,只希望她能永遠待在舒适圈裏,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不要走彎路。
不要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出現。
謝展明這個反應,在謝菁意料之中。
但她沒想到,自己會發生意外,摔下樓梯。
更沒想到的是,出院後沒多久,林霜然跟她提了分手。
見她沉默不語,謝展明說:“你什麽時候回趟家,你媽媽很想你。”
面在這時恰好端上來,霧氣襲上眼睛,謝菁輕眨了下:“等我休班的時候吧。”
謝展明點頭,狀似随意道:“腿怎麽樣了?”
謝菁:“你不是一直都有在問醫生嗎?”
“我那是怕你不定期去複檢,”謝展明說:“但是醫生跟我說,基本沒有大礙了,是真的嗎?”
謝菁點頭。
—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
到了約定的那天,謝菁向領導請了假,飛去了麗洲。她沒在其他地方逗留,下飛機後直接去了牙醫診所。
到了後,發現診所大門是關着的。
等待了一段時間。
謝菁撥通了醫生的電話:“我來複查了,你沒在診所嗎?”
“你到了啊,我臨時有事,出去了一趟。”醫生道:“我現在就回去,你在那稍等一會兒,要不了十分鐘。”
謝菁嗯了聲,挂斷電話。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黃昏降臨。
謝菁百無聊賴的等了一會兒。突然地,不知從哪傳來一句大聲的“別跑!”,她循聲望去,看見一個女人正在追趕一個男人。
男人手上拎着女士包,正在拼命往前跑。
這場景,謝菁立即明白了什麽情況。
小偷經過她身邊時,謝菁想伸手拉住他,奈何對方的速度太快,反倒她踉跄了一下。小偷甩開她的手,粗聲道:“少他.媽多管閑事。”
謝菁立刻火了,也拔腳朝他奔去。
兩人不知追趕了幾條街。
街上人來人往,這動靜不算小,有幾個大漢發現後也加入了追捕小偷的陣營中。在經過一個岔道口時,謝菁向前跑,不慎将一個女人撞倒在地。
她立刻停下,回頭去扶:“抱歉。”
話音剛落,視線撞進了一雙黑眸裏。
謝菁:“……”
與此同時,那個丢了包的女人在她們旁邊停下,氣喘籲籲地問:“你、你不追了啊?”
因為剛才的撞擊,林霜然帽子掉在地上,口罩還戴在臉上。謝菁不動聲色往林霜然方向挪了挪,遮住她的臉。
“嗯,撞到人了。”
女人往兩人身上看了眼,也沒多想:“行吧,還是謝謝你了。”
說完這話,再次沖了出去。
謝菁把帽子撿起來,拍了拍上邊的塵土,遞給林霜然:“沒事吧?”
林霜然站起來,伸手接過:“沒事。”
她把帽子在腦袋上壓實,只露出一雙桃花眼:“你去追吧,不用管我。”
“恐怕不行,”謝菁看向她的手:“手流血了。”
聞言,林霜然攤開手掌,上面有幾道明顯的血痕,有一道較深的還在往下滴血,估計是被石子劃傷的。林霜然收攏了下掌心,沒覺得有多疼:“沒事。”
謝菁皺眉。
林霜然抿了抿唇,往周圍看了眼:“你真不去追了啊,追小偷只追一半?”
“不是,你是不是不想我好。”謝菁氣笑了:“我要是再撞到人怎麽辦?抓完小偷後你們排着隊找我拿醫藥費嗎?”
“……”
謝菁低下眼,重新看林霜然的手。
她臉上沒了剛才調侃的笑意,表情變得凝重。謝菁四處張望了下,在附近看到了一家藥店,說道:“我去買藥,在這等我。”
說完,頭也不回的朝藥店方向去了。
望着謝菁離開的背影,林霜然神色晦澀難明。半晌,她突然低笑一聲,看着自己鮮血淋淋的手掌,小聲說:“也是,撞那麽多人幹什麽,有錢也不行。”
“撞我一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