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弟控的高中生活
很快這群吵吵鬧鬧的兔崽子也畢業了。
典禮那天學生歡欣鼓舞的,Miss陳抹着紅眼眶不舍得他們,倒是地中海還沖許知遠嚷嚷:“高中就在隔壁,你要幹壞事兒我還能抓你!”
許知遠嘻嘻哈哈應付他,忙着給班主任遞紙巾。
他們學校初高中就離了一條街,高中部回家還得經過初中部門口。
高中是寄宿制的,當然只要家長同意,學生也能選擇走讀,只不過許勇山和蔣曉梅都一致認定,和大部隊一起住學校體驗生活有助于許知遠熟悉人間冷暖。
男生宿舍大部分是四人間,也有特別貴的二人間和單間,但他們父母覺得沒必要。
就當時市面上的平均的水平來說,他們學校的住宿條件還是不錯的。
靠牆擺着兩張嶄新的上下鋪,寫字臺背靠背放在屋子中間,周圍還有些櫃子書櫥什麽的也都算幹淨整潔,宿舍有自帶的獨立衛生間,這比大部分需要上公共廁所的學校環境好多了。
進學校第一天,許知遠和許文遠都是自己去的,兩人按以前家裏的習慣迅速分好上下位置,鋪上了新床單和蚊帳,還有些日用品許文遠也馬上去登記領了。
忙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們的新舍友來了。
一個叫宋斌,黑黑壯壯的北方漢子,嗓門大但看起來還是挺熱情好客的;還有一個叫嚴友春的是南方人,矮個子,白白淨淨的,雖然說不上多熱情但也挺溫和客氣,一進門就拿出兩大袋子,開始派發各種水果零食,一副鐵了心要和大家搞好關系的樣子。唯一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是,他們家浩浩蕩蕩來了一大群人,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加兩個看起來可能是親戚的,烏壓壓擠滿了屋子。有的幫他領熱水瓶,有的幫他鋪床,有的幹脆拿了抹布開始裏裏外外大掃除。
許知遠和許文遠坐床頭目瞪口呆地看着。
這事兒擱他們家是要被拉出來游街的,許勇山和蔣曉梅雖然寵孩子,但該培養他自主意識的事兒從來就沒落下過。
宋斌倒是不太在意,當場拆了零食就“咔哧咔哧”啃。
嚴友春有點尴尬,不停在邊上催促他父母回去,被他媽滿口拒絕。
“哎呀你一個男孩子會什麽啦,蚊帳不挂挂好晚上蚊子咬死你!還有哦,這個架子上的毛巾自己分分清楚,不要和別人拿錯了,一個禮拜要帶回來洗一次,否則都發黃發臭了,臉盆上下的要分開來,襪子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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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知道了!我自己弄你可以走了!”嚴友春大喊。
女人吓了一跳,等反應過來确實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時候,她趕緊打圓場,讓兩個老人帶着親戚先去樓下等了。
“哎呀同學不好意思啊,我們家春春第一次離開家,以後他哪裏不會的,麻煩大家多幫一幫啊……”說着她抓着袋裏的橘子可勁兒往許知遠手裏塞。
許知遠手一縮,橘子咕嚕嚕全滾地上去了,氣氛頓時尴尬起來。
許文遠倒像沒事兒人一樣,自然地把橘子挨個撿起來擺在床頭:“會的阿姨您放心。”
大概是許文遠的态度過于誠懇,馬上就獲得了嚴友春他母親的好感,拉着許文遠的手問長問短。
許知遠忍不住翻白眼,拽拽他哥的衣袖:“哥我餓了。”
“噢喲你們兩個還是兄弟啊,一點看不出來哦,弟弟這麽白好看得唻。”
嚴友春分完零食盯着許文遠的臉半天,突然說:“媽!他就是那個去年奧數冠軍的!我給你看過照片的!”
嚴媽媽驚詫,想了想更高興了,反複囑咐嚴友春要和同學搞好關系,她說:“兩個小孩都這麽優秀,你們爸媽太有福氣了!”
聽別人誇他哥,許知遠心裏忍不住得意,恨不能在別人面前把許文遠的優點從上到下都誇一遍。
但許文遠這會兒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弟弟餓了”這件事上,他拉過許知遠的手問:“走吧,汪洋剛就叫我們去食堂了。”
走到門口他想了想,又轉頭問宋斌和嚴友春:“一起麽?”
汪洋也直接進了本校高中部,可惜分宿舍的時候住到了隔壁。他叽叽歪歪一上午去和宿管商量,最後也沒辦法只能到了飯點兒就去隔壁宿舍堵人。
用他沒出息的原話就是:“師娘考市重點,我師父幹大事兒去了,哥我只有你們了!”
學校食堂夥食不錯,價格公道,一樓是蓋澆飯餃子面條,二樓有包廂,能點炒菜。
一樓那幾個窗口,因為便宜,每次菜色最好的那幾個都要用搶的,下課鈴還沒響他們就要系好鞋帶準備百米沖刺,老師一松口許知遠就拽着他哥往外跑,即便是這樣輪到他倆的時候也經常打不到大魚大肉。
許知遠的嘴太刁了,大部分菜都不合他胃口,沒兩天就餓得趴在桌上奄奄一息。
“這個花菜還行的,還有肉片兒呢,還有這個炒蛋也可以啊你怎麽不吃?”宋斌興致勃勃地搞了一大碗飯在那兒扒,清湯寡水的酸辣湯也被他喝得好像瓊漿玉液似的。
許知遠把自己的盤子往他那兒推了推:“豬肉有股騷味兒,花菜太爛了,炒蛋我吃不了加蔥的,還有這個湯,也不知道兌了多少水,你要吃你吃吧,多吃點兒都給你。”
許文遠忙着把盤裏的肉條挑出來喂他,許知遠就像灘爛泥一樣靠在他身上,眼睛牢牢盯着他捏筷子的手,舔着嘴唇。
這奇景汪洋已經見怪不怪了,嚴友春和宋斌卻是第一次見。
“你們這……兩兄弟關系還……挺好哈……”
許知遠扁嘴:“一家人還不能關系好了?”
宋斌一邊塞飯一邊說:“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沒見過哪家兄弟這樣……黏糊的,都趕上兩口子了。”
許文遠擡頭看了他一眼,汪洋大喇喇揮筷子:“他倆初中開始就這樣了,你們過一陣就習慣了。”
“反正我和我哥就不這樣,小時候他沒事就拿我出氣,幹了什麽壞事兒也推我出去頂包,所以我倆現在一見面就打架,根本不可能黏糊。”
許知遠偏過頭,想象了一下宋斌和另一個黑壯壯黏黏糊糊的樣子,吓出一身雞皮疙瘩。
“行了行了,快吃吧一會兒要上課了。”
“怎麽就上課了?不是還有午休嘛?”宋斌撓頭。
“他的意思是讓你別說話快吃飯。”嚴友春嘆口氣,敲敲他碗。
“哦,好。”
中午吃不飽,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晚上睡不好,許知遠連着好幾天大半夜哼哼唧唧因為肚子餓睡不着覺,偏偏宿舍是嚴禁使用電器的,要煮個泡面餃子都不行,把許知遠折騰得苦不堪言。
但兩周後的某一天晚上,他的桌上突然神奇地出現了一碗香噴噴的燴面,饞得宋斌直接從蚊帳裏探出個頭流口水。
“擦擦你口水,我的。”許知遠有點得意,以為是他哥從哪兒弄來的外賣。
許文遠一邊擦手一邊說:“我借食堂廚房做的,以後你要吃什麽提前告訴我我給你弄。”
宋斌發出一聲哀嚎:“過分!太過分了!憑什麽他能吃東西我要餓肚子!”
許知遠瞪大眼睛問他哥:“食堂答應給你用廚房了?”
“嗯,我說我弟弟過敏很多菜不能吃,他們就讓我只要做完收拾幹淨就好。菜譜是我問阿姨抄來的,你先試試不好吃我再調整。”
許知遠心裏美得開花,一邊嗦面一邊想難怪前陣兒他洗澡時都能聽見他哥在陽臺上打電話,害得他還以為他哥談戀愛了,一顆心七上八下好幾天。
許文遠盯着他問:“好吃麽?”
許知遠笑得眉眼彎彎,一顆淚痣都像在跳舞:“好吃,謝謝哥。”
宋斌吞着口水湊過來:“許哥,那什麽,我能來點兒麽?”
許知遠背過身去:“不行!”
“求你了!就一口也成。”
“不!”
“求求你了,真的……”
“說不行就不行!放手你放手!宋大胖你個……”
許文遠搖搖頭,也就随他們鬧騰,視線移到手機上,有一條蔣曉梅發來的新消息,他點開看了,嘴角垮下來。
“我們說的事兒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三天前,蔣曉梅打電話給許文遠,告訴他白天三嬸兒來電話說老趙不知道因為什麽白天偷偷跑出去了,還好及時被熟人發現給送回來,雖然沒出大事兒但也給他們提了個醒兒,三嬸兒家也不可能24小時看着個傻子,萬一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後悔都來不及。
蔣曉梅和許勇山覺得三嬸兒說得有道理,傻子家沒人,一直把他丢在鄉下也不是個事兒,就商量着幹脆把傻子接到城裏治病算了。
當時許文遠是拒絕了的,他骨子裏的自尊在冒頭,自覺已經欠了許家很大一份恩情,不想再欠了,他怕他還不起。
周末回到家的時候,許勇山和蔣曉梅意料中對許知遠一頓數落,責怪他不懂事,就知道給哥哥添亂,許知遠這才想起來自己每次吃的菜都是許文遠自己掏腰包買的。
他愣愣說:“哥,以後菜錢我來出吧。”
許文遠笑着摸摸他頭:“不用,哥養得起你。”
“但你也沒收入啊,除了以前攢下的獎學金,還有每月一點點零花錢,你哪兒來的錢?”
“放心,你也吃不了幾個錢。”
許文遠本來打算去廚房倒水,發現門虛掩着,蔣曉梅在裏頭做菜,而許勇山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了居然在打幫手。
許文遠剛要敲門,聽見廚房裏傳出兩人聊天的聲音。
“供應商的錢不能虧,眼看着都到年底了,工人要回家過年,而且這拖一次以後誰還來幫你幹活?”
“道理我知道,但現在眼看到年底了,人力物力突然被抽空,我臨時上哪兒去借?”
“要我說,這姓陳的真不是東西!狼心狗肺虧你對他那麽好!”
許文遠想起這“姓陳”的之前還來過他們家,當時說他還是許勇山的合夥人,都是風裏雨裏苦過來的。
“他……唉,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吧……”
廚房裏傳來摔盤子的聲音:“你看看你,就是這種老好人!平時嚴肅成那樣都以為你怎麽滴不好惹,關鍵時候你還幫坑你的人說話!”
一陣沉默之後許勇山說:“那也只能先這樣,我們自己掏腰包把這錢先填上算了,錢還能再掙,口碑差了就回不來了。”
廚房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傳來兩聲長嘆。
那天晚上,許文遠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淩晨三點,他悄悄爬起來,沒想到床一動,他弟就感覺到了,閉着眼睛在身邊瞎摸半天,發現是空的。
許知遠迷迷糊糊喊:“哥……”
許文遠趕緊把手放回他頭上摩挲:“我上廁所,你睡吧。”
許知遠哼哼着聞了一會兒他哥的味道,終于又睡去了。
許文遠跑去陽臺上站了好大一會兒。
這座城市很大很好,初來乍到的時候他信了許勇山的話,少年人初生牛犢不怕虎,到底對未來是有期待的。
但活久了許文遠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在海上漂泊的夜船,無邊無際沒有方向,還處處是暗礁一不注意就頭破血流。他想起自己剛來那會兒最大的擔憂就是窮,沒有錢,後來許家的包容讓他慢慢适應了,但現在,這種落不了地的感覺又卷土重來了。
錢果然是個好東西,到哪兒都一樣。
黑暗裏,許勇山和蔣曉梅屋裏的燈也亮了幾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