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笑不得,這是算運氣好還是不好?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着傳出聲音的屋子。
“這是什麽地方?”夜璟華問。
“……佛堂。”季灼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讓人相信。
☆、血蠶引發的老桃花
佛堂?夜璟華用眼神質問。
季灼堅定地點點頭。
“嗯……公子……”嬌媚的聲音傳來。
季灼揭開瓦片,房裏透着微亮的光,可以看到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摟在一起——
季灼轉頭向邊上的人彙報自己的結論,“沒在宮裏見過那女子。”
“很正常。”夜璟華眯眼,并不是所有宮女都喜歡你。
“那女子不像中原人。”季灼越想越覺得可疑。
“公子,奴婢要——”嬌滴滴的聲音傳來,千嬌百媚的女子纏在那人的身上,雙眼卻沒半點情欲。
夜璟華終于忍不住在人頭上狠狠拍了一下,就算這女子奇怪也不用看得這麽認真吧,這種事有什麽好看的!
什麽惡趣味!
“你看——”季灼把正怒視着他的人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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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瓦縫能看到屋裏發生的一切。
沒有任何征兆,沉迷于情欲的男子臉色突然越來越黑,臉上的表情扭曲痛苦,那女子用手指刮着人的臉,又是膩死人的聲音,“公子……”
男子像瘋了一樣,豆大的汗滴下來還是舍不得推開懷裏那位明知詭異的姑娘。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的臉頰就開始凹陷,女子輕輕一推,男子就直直地倒在地上。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地上的人也成了一具幹屍,和後山廢院裏的那十幾具一模一樣。
女子笑得毛骨悚然,嘴裏念道,“小蟲……”
幹屍下一只肥鼓鼓的血紅蟲子緩緩爬到地上的盒子裏,女子滿意地把盒子放到自己懷裏,又嫌棄踢了踢地上的幹屍。像是突然反應過什麽,女子慌慌張張離開房間,鎖上佛堂的門。
四下看看沒人,才施展輕功回到住處,——那個住着嬷嬷的院子。
一路緊跟的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這女子想來就是那下蠱之人,也許覺得控制了姬九颍就萬無一失,消停了幾日又開始害人,這三更半夜都能被發現,運氣也着實不好。
“多虧了華兒。”怕人剛才看了那些東西堵心,一進屋季灼就拉過夜璟華的手。
夜璟華抽出自己的手,“那是自然。”
“華兒果然是九頭金龍,難怪我們運氣這麽好。”季灼執着地把人困在懷裏。
夜璟華也懶得掙開他,“先別去試探,免得打草驚蛇,讓方圓閣的人先暗中盯着。”
“那方圓閣這月的奉祿——”
“朕出。”
“嗯,”季灼認真道,“反正華兒的就是我的。”
“大逆不道。”夜璟華挑眉。
看着人一本正經的樣子,季灼心裏一陣喜歡,直抱着人亂蹭,想把人揉進身體裏。
被摟得喘不過氣的夜璟華額角跳動,龍顏大怒時就算不哆嗦着跪下求贖罪,也不沒人敢把皇上抱着亂蹭吧?
夜璟華內心無力地握緊拳頭,“不要老這樣。”
季灼悻悻放開,滿眼受傷,“華兒不喜歡?”
“……嗯。”廢話。
“真的不喜歡?”看人猶豫了一下,季灼繼續追問,并不懂得見好就收。
好吧,就是自己給慣的。夜璟華咬着牙,“不要說話!”
“那睡覺。”說着就去扒人的衣服,“臣給皇上寬衣。”
這人除了長得好看和……會侍寝,就沒有別的優點,夜璟華瞪着寬衣之餘趁機吃豆腐的人。
根本就沒發覺在某人的耳濡目染之下,自己已經自覺的把會侍寝算作優點了。
季灼手指從人的腰上劃下,然後無辜地擡起頭,真是不小心。
夜璟華二話不說走到床邊,拿起被子頓了頓,還是沒往下扔,就悶悶地抱着小狐貍朝裏躺下。
這寒冬臘月的,誰都知道朕愛民如子。夜璟華心裏正安慰着自己,一個懷抱靠了過來,耳邊響起低啞的聲音,“所以臣才敢恃寵而驕,能遇到華兒,真是三世有幸。”
不用看都能想到那人說這話時滿眼笑意的樣子,夜璟華撇撇嘴,油嘴滑舌。
早晨兩人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門“吱——”的一聲,立刻警覺地睜開眼睛。
南無極剛推開門,迎面就飛來一個杯盞。
這逆徒!為師關心一下你的感情都不行?南無極憤憤地用手指捏住飛來的東西,默默退了出去。
待兩人整理好衣着,季灼才不情願開了門。
老頭坐在門檻上,賭氣般地頭也不回。
季灼見狀如願以償地關上門,特有眼色。
夜璟華:“……”
沒有辦法只得自己開門,好言好語把怪老頭請進來,好像大清早推門進別人房間真的特別合理。
“前輩也來了?”夜璟華問。
“喏,問這位神通廣大的季相。”老頭朝季灼努努嘴。
“師父這樣可不道德。”季灼拿過人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
老頭破口大罵,“臭小子,虧我還送你《龍陽心經》!”
“……什麽心經?”夜璟華敏銳地捕捉到重點。
“那個,師父——”季灼心累地轉移話題,“解藥研制的怎麽樣了?”
“自然,”南無極神神秘秘地拿出個小盒子,“讓你們看看我的新寵物”
盒子一打開,裏頭的小蜘蛛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咦?”老頭摸摸胡子,用手指朝小蜘蛛猛戳下去。
季灼迅速捂住夜璟華的眼睛,師父這麽不靠譜,毒血四濺也不是不可能。
感到危險降臨的小蜘蛛瞬間蘇醒,圍着盒子竄來竄去,邊跑邊吐絲,配着身上詭異的顏色,竟讓人覺得盒子裏的氣氛有些不合時宜的歡快。
“五彩蛛。”老頭摸着胡子,得意洋洋。
“蠢。”季灼客觀評價道。
夜璟華瞥了人一眼,對南無極道,“前輩果真名不虛傳。”
老頭聞言得意得胡子都翹了起來,皇上就是禮賢下士。
“咕咕~”床上的小狐貍蹬蹬腳,一醒來就下意識找父皇父相,結果看到了當初給肉吃的怪老頭。
“唧唧~”小狐貍眉開眼笑地朝南無極撲來,還有沒有肉幹?
夜璟華默默捏住小狐貍,別見了人就讨吃的,這老頭當初想烤你來着。
“誤會,誤會。”南無極向小皇帝綻放了個大大的笑容,“當初不知道是小皇子。”
說完咽了咽口水,真是可惜了。
肩膀上的小狐貍眼尖一下子就瞟到了小盒子,又跳到桌上湊近去看。
四目相對,本來安靜下來的蜘蛛又瘋了一樣跑來跑去,堂堂五彩蛛被小狐貍吓成這樣,一點都沒有作為蠱王的氣勢!
小狐貍看着新鮮,眯着眼就用爪子去踩——
南無極被吓得心跳快要停止,急忙制止小狐貍,我的祖宗,以後不打你主意成吧。
急急慌慌地把盒子蓋上,老頭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
“畢竟是關在房子裏鼓搗了幾天幾夜。”季灼幽幽道。
“你怎麽知道?”夜璟華看向人。
季灼趴在人耳朵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夜璟華臉由黑變白又變紅,最後忍無可忍地推開人。
“乖徒兒~”老頭笑得讒媚,你們說了什麽,真的很好奇。
“情話。”季灼冷豔地吐出兩個字。
切,我還不稀罕知道呢!老頭把盒子塞回衣服裏,順手提起小狐貍摸摸毛。
“昨個徒弟見了血蠶……”季灼慢悠悠。
“你小子運氣怎麽這麽好!?”南無極聞言從桌上跳起來,血蠶可是西域奇蠱,和一般蠶不一樣,血蠶靠吸食人血為生,通身血紅,吐出的毒絲看似跟普通絲線無異,但織成的衣裳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想要就去偷呀,就在那幾個嬷嬷住的文苑裏,離這又不遠。”季灼摸摸鼻子,“徒兒可把知道的都告訴您了。”
南無極被說的心癢癢,轉念一想又不對,肯定有陰謀,于是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想要套出人更多的話,“你會這麽好心?”
“愛信不信。”邊說邊粗暴地把人往屋外推,“皇上要歇息了,師父就先退下吧。”
“一大早又歇息,把你師父當小孩哄呢?”老頭一個勁地拍門,“死小子,你給我說清楚!”
門外“臭小子”、“斷絕師徒關系”、“逐出師門”不絕于耳,季灼體貼地捂住夜璟華的耳朵。
小狐貍愣愣地把耳朵也湊過來,也要捂……
“師父這人就是不懂事。”季灼搖頭,“在皇上面前也敢放肆。”
“丞相能懂事到哪去?朕的耳朵也敢碰。”夜璟華挑眉。
季灼露出個大大的欠揍笑容,“誰讓皇上寵臣呢?”
門口的老頭罵累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在文苑是吧,去一趟又不會少塊肉,我藥瘋子上天入地怕過什麽?
事實證明去一趟的确不會少塊肉,而是險些少了貞操!
文苑裏只住着跟姬九颍感情很深的三位嬷嬷,這裏怎麽可能有血蠶,南無極撇撇嘴,季灼那臭小子!
不能白觀察半天,南無極扶正快要動搖的信念,趁房裏沒人,一溜淹鑽了進去。
大半輩子都跟藥打交道的人一進房間就察覺到端倪,南無極聳聳鼻子,心裏莫名的激動,果然有血蠶!
在屋子裏嗅來嗅去,最後鎖定了一個方向,南無極眯着眼睛,我老頭也有這麽走運的一天,拿了血蠶好在小柳兒面前炫耀一番,以後就再也不會被攆出來了,重振夫綱指日可待!
血蠶的氣息越來越近,南無極摒息凝神,心都要被提起——
“吱——”門突然被推開。
南無極背對人楞在原地,內心是天雷地火,百感交集。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人進來?自己沒反鎖門?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沒聽到腳步聲……
推開門的人也楞在原地。
兩人僵持了數秒,最後推開門的人率先打破沉默。
“壯士?”詫異的聲音
“大俠?”欣喜的聲音。
南無極抱着慢慢轉過身,尋思着是打暈人跑呢?還是……打暈人跑?
南無極轉身的一瞬間,樂嬷嬷仿佛看到人生的春天,腦海裏迅速勾勒了一幅美好畫面,殘陽如血,花好月圓,兩人策馬奔騰,快意江湖,簡直一對神仙眷侶……
南無極被那眼裏的光吓得無語,老桃花?
“俠士光臨小女子閨房有何指教?”樂嬷嬷絞着衣角。
七老八十了還小女子……,南無極壓下心底泛上的酸麻,總不能告訴她自己在找血蠶吧?
“呃……”南無極想了想,醞釀了下情緒,緩緩道,“大概是冥冥之中有東西引領我過來的……,嬷嬷莫要告訴他人。”
“嗯,秘密。”樂嬷嬷害羞地點點頭。
那我可以走了麽?南無極一步一步往外挪,那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無期~
“俠士,不知什麽時候可以再見面?”樂嬷嬷張臂攔住偷偷摸摸的人。
南無極邪魅一笑,擡手就想一記砍肩把人打暈過去,手至半空突然停下,腦海中靈光一現,“嬷嬷這幾天可感覺這間屋子有些異常?”
樂嬷嬷懵懵地搖搖頭。
“天機不可洩露!”南無極神神叨叨地搖搖頭,“在下就只能提醒到這裏了,剩下的就要靠嬷嬷的悟性。”
樂嬷嬷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罷了罷了,”南無極嘆了口氣,心裏暗笑,“實不相瞞,這屋子裏有髒物,但嬷嬷無需害怕,九星連珠處自有貴人相助。”
看來季灼那臭小子對這三個嬷嬷挺感興趣,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幹脆幫他一把,南無極不情願地想,然後就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又被那逆徒算計了,南無極眼角直跳,胡子直翹。
“九星連珠處是什麽地方?”樂嬷嬷弱弱地問。
南無極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神神秘秘道,“皇宮西南角處的貴客所住之地。”
說罷摸摸胡子,繼續道,“此乃天機,萬萬不可洩露。記住,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樂嬷嬷沉迷在南無極摸胡子的男人味裏,等回過神來,人已沒了蹤影。
啊,真是一個成熟有魅力的男子。
☆、夜裏的笛聲
南無極推門而進,不出所料的怒氣沖沖。
“沒找到血蠶?”季灼遞過去一杯茶,試探地問道。
南無極沒好氣,“被一個嬷嬷攪了!”
“還被單方面的私定終身了。”季灼大膽猜測。
南無極眼皮直跳,這壞心眼一定會在小柳兒面前嚼舌根的,師門不幸,師門不幸啊。
季灼倒沒執着于老桃花,直奔主題,“屋內真有血蠶?”
“如果我沒猜錯,這蠶已經吸了不少血。”所以氣息才那麽強烈。
“是沒猜錯。”季灼鼓勵般地點點頭。
“這下稱你意了吧,一會可會有人親自請你去文苑。”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探探那三個嬷嬷麽?卑鄙!
“多謝師父,師父您宅心仁厚,徒兒定不會在師娘面前透露什麽的,您只管盡情地玩。”
“玩”字還特意加重。
“少挑撥離間!”南無極一個爆栗敲過去,“怎麽不見皇上?喂,人去哪了?”
“……不知道。”一大早就被姬淺拉走了。
“大概回雲羿了吧。”南無極幸災樂禍地環視房間,果然,把小皇子都帶走了,讓你再趾高氣昂!
文苑裏,樂嬷嬷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季相怎麽說也算我們西寧宮的恩人,款待人家很正常吧。”
玉嬷嬷笑道,“咱們這小地方,可別委屈了季相。”
蘭嬷嬷也說,“何必熱臉貼人冷屁股?”
“不會的,外界都說季相人特別好。”樂嬷嬷急忙辯解。
蘭嬷嬷哼一聲,“是麽?傳言都把他誇上了天。”
“但他來了以後,宮主的病就好了。”沒錯吧。
“也賜死了青翠。”蘭嬷嬷冷冷地回了一句。
屋內沉默了一段時間,青翠那孩子乖巧懂事,沒想到最後竟會死在她最敬重的人手裏,兩人還情同姐妹。
樂嬷嬷越想越覺得西寧宮裏有髒物,那位俠士說的肯定沒錯,髒物就在這間屋子裏。
“我不管,我老太婆這次還非得把季相請過來!”
“這麽這麽執着?”玉嬷嬷笑着剪斷線頭,問道。
“色迷心竅。”蘭嬷嬷哼道,“不然她還能為了什麽?”
看到兩位的态度有所緩和,樂嬷嬷終于如願以償地把人請了過來。
和想象中一樣,這是個極普通的房間,就算先前來此探看也未必會發現什麽異樣。要不是那晚跟蹤人到這裏,自己也不會對這個地方産生懷疑。
季灼一進門,樂嬷嬷像朵花一樣簇擁過來,喜笑顏開道,“丞相真是我們西寧宮的貴人。”
“嬷嬷過獎了,宮主吉人自有天相。”雖說三人名義上是宮裏的老嬷嬷,但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又是看着姬九颍長大的,宮主對這三個嬷嬷自然信任有加,她們的地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季灼接着道,“在西寧叨擾多日,還得多謝各位的熱情款待,早就聽說宮主巾帼不讓須眉,這趟季某可真沒白來。”
蘭嬷嬷看人言談舉止倒真讨人喜歡,最重要的是長得還相當好,對人的态度緩和多了,向玉嬷嬷使了個眼色,給人上最好的茶。
剛泡好的茶端上來,樂嬷嬷立刻殷勤地給人倒上,手剛碰上壺身就促不及防地被燙了一下,險些把壺摔到地上,幸好季灼及時把壺接住。
蘭嬷嬷怪道,“怎麽還這麽冒冒失失?”又笑盈盈對季灼道,“先皇賞賜的,這麽些年都沒舍得喝。
“……嬷嬷客氣了。”季灼表情複雜,這麽些年?
“是不是不合您意?”樂嬷嬷以為季相不滿意,忙解釋道,“小玉就會做做針線活,泡茶這些風雅的實在幹不來,怠慢了您。”
“沒有的事。”季灼笑着呡了口茶,“打擾了這麽長時間,我們近日準備告辭了。”
“這麽快就要離開?”樂嬷嬷明顯不舍得。
“宮主既然沒事,我自然得回去給皇上一個交待。”也不知道那人現在回來了沒?
“那丞相以後一定得常來,帶上丞相夫人——”樂嬷嬷恨不得拉着人的手,“這次回去代我向丞相夫人問好。”
季灼:“……”
走出房間,季灼揉揉額角,太熱情還真消受不起。不過,總算有所發現。
樂嬷嬷心裏松了一口氣,貴人來了一趟,這屋裏的污濁之氣應該沖淡了吧。
一直沒說話的玉嬷嬷也松了一口氣。
兩人打趣道,“怎麽一臉心事?舍不得?”
“哪有的事?”玉嬷嬷聲音越來越低,頭也低了下來,看上去是害羞,眼裏卻是寒光一閃。
夜璟華正坐在桌前百無聊賴地翻着話本子,門被推開,夜璟華擡頭看了眼推門而進的人,又把目光落在話本子上。
感覺不到存在感的季相很沮喪,手支着頭直盯着人看。
夜璟華終于說話,“找到那位女子了?”
“那是自然。”季灼拽了拽人的頭發,“那位七少爺找你有什麽事?”
一大早的也不注意影響。
夜璟華合上書,“問了問姬九颍的事,看來夙墨早發現了。”
“那我呢?”季灼略有些不爽,這眼裏的欣賞是怎麽回事!
“就會出馊主意。”夜璟華淡淡道。
季灼趴在桌子上哀怨地看着人,不要嫌棄得這麽明顯呀,唉,這随時會變心的節奏~
夜璟華心裏好笑,真是拿這位丞相沒辦法。
是夜,鬼鬼祟祟的黑影掠過城門,一路行至一處多山的林子裏。那人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沒人跟蹤,才停至一棵樹前。手覆在樹上摸索半天,像是在找什麽機關,只見那人手一用力,樹被轉了個方向,與此同時,“吱——”的一聲,地上出現一個大的裂口。
裂口下是條暗道,黑影小心跳下去,熟門熟路地沿路向前。
“金護法。”前面開始出現光,兩道的人恭恭敬敬道。
被喚作金護法的人目不斜視,轉了下手邊的石頭,前面的石牆霍然打開。
金護法習以為常地彈掉爬到胳膊上的蜈蚣,朝裏走去。大堂雖沒外面那麽寒碜,但也能看出窮得可以,衣着樸素的齊寇在堂上正襟危坐。
“屬下參見門主。”金護法摘下臉上的黑紗,單膝跪地。
黑紗下是一張美麗的面孔,散發着神秘的異域魅力。膚色不同于中原人,是一種接近慘白的白皙,眼窩深陷,頭發微微卷曲。
“交給你的事可有進展?”齊寇閉着眼睛,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敲着。
“此事萬無一失,屬下正伺機而動。”女子道。
“動作快點,托我們辦事的人等不及了。”齊寇身體向前傾了傾,“放心,事成之後教主自會賞識你。”
“為門主做事是屬下的榮幸,這件事屬下定會全力以赴。”女子低下頭。
齊寇冷笑一聲,扔給人一個瓶子,“聖血。”
聖血是用滿月嬰兒的血煉成的,為了發揮血最大的功效,必須保證作為血源的嬰兒是活的,數十個嬰兒的血才能煉成一小瓶聖血。
“謝門主。”金牡丹接住人抛來的瓶子,喜出望外。有了它,血蠶就可以半年不用吸食人血。
“既然已經控制了姬九颍,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早日處理完這事,你也不必再呆在那個地方,我會把你引薦給教主。”金牡丹對教主一往情深,這女人為了自己喜歡的男人什麽都肯做,可惜鳳弋瞳從沒注意過琥珀門的這位金護法。
“是。”金牡丹點頭,“多謝門主。”
這段時間宮裏氣氛詭異,冬日灰蒙蒙的天更是給宮裏添了幾分壓抑。宮主突然性情大變,和傳聞中一樣易怒殘忍,搞得宮裏人人自危,七少爺被氣得整日嚷嚷着要收拾包袱回古登堡,愛熱鬧的八少爺也難得收斂了一點,風護法把自己關在府裏就沒出來過,季灼和那位古登堡的“軍師”看上去倒相處地其樂融融,不過聽說最近也要告辭了。
青翠死後,碧綠像變了一個人,不再那麽聒噪了,讓人覺得很不習慣。每日規規矩矩地侍奉王上,也不出什麽岔子,生分地像個陌生人。
“孤知道你因為青翠之事心存怨恨——”姬九颍正玩弄着一個盒子。
“奴婢不敢。”碧綠低眉順眼。
“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姬九颍盯着盒子問道。
“回王上,奴婢沒聽到。”
“好了,你先出去。”姬九颍關上盒子,看着人退下。
隐在屏風後的女子出來躬身行禮,試探道,“王上?”
“嗯。”姬九颍嘴角彎起。
宮女們熄了燈退出殿外,門關上的一瞬間,姬九颍猛然睜開眼睛,緩緩起身下床,像被人操控一樣挪着步子,雙眼無神。
殿門口值班的護衛握拳,“王上。”
“不用。”姬九颍張了張嘴,眼珠子一動不動。
就這樣像具屍體一樣穿過禦花園,最後走到一個空地處停了下來,笛聲匣然而止。
女子看到神情木然的人,不屑地笑了笑,緩緩放下手中的玉笛。
“西寧宮宮主。”女子冷笑。
姬九颍面無表情。
“什麽冰雪聰明,還不是被我玩弄于手掌心?”女子輕蔑地轉了轉笛子,“宮主的位子坐起來怎麽樣?我金牡丹也想試試。”
“還行。”姬九颍嘴角上揚。
“怎麽會?”看到人突然恢複神采的眼睛,金牡丹驚慌失措地後退了幾步。
于此同時,四周跳出一排排暗衛,把這裏包了個水洩不通。
☆、死得很窩囊
風琰從暗衛中出來,把姬九颍護在身後。
季灼夜璟華從空而降,還帶了只湊熱鬧的小狐貍。
金牡丹頭暈目眩,突然有一種被這麽多人當猴子耍的感覺……
“你沒有被控制?”金牡丹不可思議道,“不可能,那你怎麽能聽到笛聲?”
姬九颍把風琰往前推了推,并不想說話。
“是不是還想問青翠的事?”風琰拍拍手,然後金牡丹就看到活生生的青翠從暗衛後面走出來。
“不這樣怎麽能騙到你?”風琰幽幽道。
金牡丹咬着牙,手指甲狠狠掐進肉裏。
“玉嬷嬷,不對,金牡丹是吧?”季灼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刺激人。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金牡丹快要發瘋。
顯然季灼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應該叫你金護法。”
金牡丹美麗的面孔快要扭曲,內心像有一百只爪子在撓,真是一群變态,偏偏吊着人胃口,讓人死都死的不甘心。
“低估了你們,原來一開始都在演戲。”夜色中沒人注意的血蠶從袖中爬到地上,金牡丹閉上眼睛,“反正我已經無路可退,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就算死我也要拉上墊背的,金牡丹心裏冷笑。
一直乖乖呆着的小狐貍突然從夜璟華肩上跳下來,爪子啪的往地上一放,眯着眼睛覺得特別過瘾,然後無辜的擡起爪子。地上莫名其妙被踩扁的血蠶,綠色汁液流得遍地都是,死得很窩囊。
氣氛僵硬了幾秒鐘,衆人都默默地看向小狐貍。
小狐貍眨眨眼,看我幹什麽?害羞地朝父皇懷裏撲過來。
季灼果斷地把小狐貍半道截住,爪子髒……
夜璟華特別想笑,但覺得好像有點不地道,于是忍得很辛苦。
“啊!”金牡丹瞪大眼睛,抱着頭瘋了一樣地慘叫,自己的心血就這樣沒了,竟然就這樣被踩扁了……
金牡丹狼狽地癱坐在地上,覺得天旋地轉,生無可戀。
“害了西寧宮這麽多人也該有報應吧。”姬九颍冷冷地瞥了人一眼,“來人,先押入大牢。”
侍衛退下後,風琰道,“這次多謝季兄。”
季灼很謙虛,“王上演技精湛而已。”
“過獎了。”姬九颍看了眼夜璟華,笑道,“這位想必就是——”養了只小靈狐,又和季灼這麽親近,還能有誰?
夜璟華握緊拳頭,如果被發現,朕就拆相府!
“丞相夫人。”幸好姬九颍繼續道。
夜璟華臉青一塊黑一塊。
“我們先告退了。”季灼摸摸鼻子提醒道,“你那位七哥好像又在收拾包袱。”
姬九颍頭疼,這次好像得罪了不少人。
回房後,夜璟華把小狐貍泡在木桶裏,戳戳軟軟的臉,“沒有教養的小狐貍。”
季灼聽着那寵溺的語氣,骨頭都酥了,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只狐貍。
季大丞相越想越心酸,禁不住嘆了口氣。
“怎麽了?”夜璟華心情似乎不錯。
于是季灼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今晚收獲這麽大,不如洗個鴛鴦浴慶祝一下?”
下一秒,迎面就被抛來一只濕漉漉的小狐貍,“擦幹。”
“哦。”季灼怏怏地用幹布裹上小狐貍,小狐貍亮晶晶的眼睛彎起來,覺得特別舒服。
季灼好笑,“小湯好像越來越蠢了。”
夜璟華拍拍人的肩,語重心長道,“丞相要做個好榜樣。”
季灼笑着拉過人在人的嘴角輕輕一吻。
“不要胡鬧!”夜璟華別過臉,“丞相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什麽計劃?沒有——”季灼認真地看着人,可算摸清了,小面癱一不知所措就會轉移話題。
“誰出主意讓姬九颍将計就計的?還想出個缺德的苦肉計。”夜璟華使勁把人頭扭過去,不要老盯着人看,不禮貌,“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那個玉嬷嬷是假的?”
季灼輕輕咬住人的手指,“這事倒是金牡丹疏忽了,滾燙的茶水她端上來像沒事人一樣,除非內力深厚,還有如果沒猜錯那床上縫制到一半的衣服應該是用血蠶絲縫制的。”
屬狗的?夜璟華兇巴巴朝人腦袋彈去。
季灼全當是情人間的小情趣,困住人的手,“其實最功不可沒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姬九颍定會就賞那老頭幾箱銀子,反正老頭膚淺,沒什麽追求。”邊說邊不忘把手往下,然後就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長尾巴了?季灼好奇看過去,發現一只小狐貍也正靠着他家皇上蹭呀蹭。
“它蹭你!”季大丞相氣呼呼地告狀,一點也不幼稚。
夜璟華:“……”難道要朕斬它?
最終季相以自己很受傷為由,獲得了幫人按肩膀的特權。
夙墨一醒來就看到他家小祖宗拿着個小包袱,鄭重其事地坐在床前。姬淺看到人睜開眼迫不及待地把人往下拉,“你說今天早上走的。”
夙墨慢慢騰騰洗漱,試圖使人冷靜下來,“不着急,我們不是要把禦膳房往古登堡搬麽?”
“哼!餓死他們。”姬淺鼓起腮幫子。
夙墨拿指頭戳過去。
姬淺又鼓、夙墨又戳……
“還是很生氣。”好不容易回趟家卻被人冷對待,擱誰誰都不好受。
“嗯,我也很生氣,咱們才不稀罕這兒呢。但小颍是為了大局考慮——”夙墨摸摸人的頭。
“就你懂事!”姬淺小聲嘟囔。
聽到有人敲門,姬淺揉揉臉,好讓自己看上去特別高冷,然後示意夙墨開門。
進了門,姬九颍笑得谄媚,“七哥。”
“七少爺。”姬淺沒好氣地提醒。
“七哥……”姬九颍垂頭,看上去可憐兮兮。
算了,不跟她計較,姬淺心一軟,“你的毒解的怎麽樣了?”
“多虧那位神醫,我已經徹底好了。”姬九颍喜出望外。
本來應該來一出“兄妹見面涕淚橫流,抱頭痛哭”的戲碼,最次也要說幾句“你受苦了”之類的話,但一向拒絕浮誇的姬七王爺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只說了句,“那多送人家幾箱銀子。”
所以那邊的南無極樂呵呵地坐在臺階上,從箱子裏拿出一塊金子咬得很開心,姬九颍還賜給人一塊金牌,天下第一神醫,老頭更是合不攏嘴了。
當然除了有一處比較悲傷——在皇宮裏不能抛頭露面,得戴面具。
那天晚上的事并沒有聲張,所以除了在場的人,基本上沒人知道,無論是青翠還活着,還是假玉嬷嬷被關進天牢。
區區琥珀門的确不足為俱,但幕後指使者就讓人摸不清了,看來有必要混進裏頭一探究竟,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
根據那晚方圓閣的跟蹤路線,夙墨已經派人隐在那片林子裏觀察情況。出發前曾吩咐夙白調查嬰兒失蹤案,因此琥珀門的行動更加謹慎,出沒次數也越來越少。
屋裏一人一狐睡得香甜,季灼輕輕親了親人的臉,蹑手蹑腳地下床。
“好大的膽子,竟敢迷暈朕。”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季灼心裏嘆了口氣,笑道,“怎麽發現的?”
廢話,今天晚上什麽無理要求都沒提就乖乖睡覺,一點都不像丞相你的作風,這麽反常都沒發現,真當朕蠢?
“鬼鬼祟祟去幹什麽?”夜璟華問。
“……起夜。”
“所以把朕迷暈?”
“……那賞月。”
“信不信朕治你個欺君之罪?”夜璟華挑眉。
“皇上不舍得。”季灼嬉皮笑臉地接道。
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夜璟華邊穿衣服邊拍拍人,“護駕之事就交給你了。”
季灼從後面環住人,耍賴般的口氣,“華兒別去了好不好?”
夜璟華系腰帶,“怕朕拖你後腿?”
“自然不是,華兒運籌帷幄,智勇雙全。”季灼把下巴抵在人肩上,“于公,華兒是一國之君,稍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