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卻做得如此架式十足。可惜我早已知道你的來意。你說我怎會上當?”

丁珂平笑了笑:“江夫人耳目厲害,可惜見識不明。我和雷澤激戰北天關,卻也說不上大敗虧輸。北國十萬大軍被我打得只剩五萬,江夫人若自問比得雷澤,不妨在我手下試劍。”

秋沁好看着他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忽然打了個寒戰。這個人若逼急了,大概真的不惜殺她吧?這人談吐優雅、言下卻比刀鋒還狠絕無情。他冷靜深沉的樣子,忽然讓她想起江聽潮,不覺額角微汗,心頭卻隐隐裂痛起來。

丁珂平沉沉一笑。又道:“江夫人不妨考慮一下。天刀流在北國勢力太大,雷澤定不肯放過你們,若還要和我結怨,日後就算擋得了雷澤的圍剿,也不一定避得過我的追殺。你同時樹立兩個敵人,個中滋味,就請自行掂量吧。”秋沁好心下一震,知道這個威脅非常實際。一番唇槍舌劍下來,她竟然慢慢落在下風。難道……終于保住不了嗎?

還記得江聽潮那一句“我即使死了,也斷不容忍我妻子背叛我”,秋沁好一咬牙,冷笑了。已經山窮水盡,就讓她做個徹底的叛徒吧!她只要好好活着。既使分出部分天刀之權,只要她還在這裏,她就會贏到最後。天刀在,秋沁好在,權力總不會背叛她。

秋沁好慢慢現出一絲冷峻的笑意,緩緩道:“我只會對丈夫交出部分天刀之權。既然如此,我若要做你的妻子,你歡喜嗎?”這會毀了她的名譽。但比起身家性命,名聲倒是個身外物。何況,她能順便搶了江聽潮為孟衣雪指定的丈夫,其實是個愉快的事情。如果丁珂平夠聰明,他會同意的。

丁珂平顯然沒算到她這一手,一下子沉默了。秋沁好大笑起來。她心頭是絕望的一片黑,暗暗冷笑,覺得如果讓丁珂平一劍殺了,也算不錯。丁珂平遲疑良久,神情變幻不定。他雖善于自制,秋沁好還是覺得這人的心頭已掀起狂瀾。也許,他不願意?秋沁好有些後悔自己的直接。

他終于緩緩開口:“北天關之圍一解,秋姑娘,我當奏明天子,三媒六聘迎娶你,你可滿意?”江聽潮托付給他的孟衣雪,似乎不能影響他的決定。秋沁好愣住,笑得越發癡狂。是,她已沉淪已瘋狂,但那又如何?這天下哪有真心,這人分明和江聽潮一般,是個薄情人。那也好,她正要借他的力量,一起清除雷澤的威脅。改嫁丁珂平,已注定做了世人眼中的蕩婦,既然如此,就讓她再做個徹底的毒婦吧。有什麽關系呢?呵呵……

他們很快議定一切。相視一笑,秋沁好這才發現,一直隐約響動的嘀嗒聲,不是來自丁珂平的劍,是從他鐵甲上滲出的血。他站在那裏說話,地上已經聚起了一小灘血水。想必,他傷勢不輕,不過一直勉力支持。這讓她震動了一下。他如此苦苦支撐,是為了什麽?她是被一段癡情逼到無可退的險境,他又是為什麽不顧一切?但她沉默着沒有提起。

丁珂平忽然從取出一樣東西遞給她,淡然一笑:“這本來就該屬于你的,如今權充我的聘禮,聊表寸心。”——是通靈犀!秋沁好一愣,慢慢接過通靈犀,緊握手中。這個小犀角,記載了她所有屈辱,如今總算到了她的手。

她心頭冷笑:“江聽潮,你是否想到?你的訂婚之物,終于落入我手,我卻要改嫁他人了。”她沉默着,卻無法不顫抖,終于流下淚。丁珂平靜靜伸出手,牽着她一起出去。她安靜地跟在他身後,恍惚中荒謬之感越發濃厚。這偕手之人,神姿高邁、灼目如驕陽,但不是江聽潮。還有何話可說?

二人一起召集天刀徒衆,宣布聯婚。萬衆嘩然!有人忍不住罵道:“哪裏來的賊子,膽敢對主母不敬!”話音未落,丁珂平眉峰一皺,頭也不擡一掌甩過去。那人只覺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而至,一聲怪叫,被打得旗花火箭般沖上天空,吊在天刀大堂前的旗杆上下不來,吓得連驚呼都不敢了!丁珂平淡淡道:“此後我就是爾等主公。再有不敬,就不是如此薄懲。”衆人心下駭然,哪還敢說。

左清風對秋沁好本頗有遐思,不禁扭曲了臉,幾次把手按向刀柄。丁珂平似有所感,徐徐掃他一眼。他樣子雖虛弱,這一眼卻殺氣暗沉,大有遇神殺神,遇鬼斬鬼的霸氣!左清風打個寒戰,慢慢低下頭。秋沁好看在眼中,暗自心驚。趙風虎早已被人救醒,聽了此言,臉色變了又變,咬牙不言。幾大神刀心知不是對手,緩緩握緊拳頭,交換眼色之下,都不做聲。

丁珂平為了保住北天關不失,那種不惜一切的氣勢,攝人之極。秋沁好實在不明白他為何死守北天關,作為一個絕頂高手,大可潇灑一些。忍不住低聲道:“丁将軍,北天關這麽重要麽?其實,以你武功,就算北天關失守,也可安然脫身。”丁珂平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我能走,北天關四萬弟兄卻走不掉的,南朝平民更走不掉。”——所以,他不顧自家性命,不顧對江聽潮的朋友之諾,也不顧對孟衣雪許婚之盟,也要守護這個城池?難道對他而言,名将的榮譽和自身的一切,都抵不過那些鄉野匹夫、無知軍漢的性命?

丁珂平似乎記挂軍情,也不細說,匆匆告辭而去。秋沁好似乎又回到那日北上路過邊境的情形。滿目不過是空蕩的城池、散亂的屍骨、荒蕪的大地。原來,真有人不惜代價,願意守護這些破敗灰暗的人和東西。他真是奇怪的人。有什麽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她無法明白。那日江聽潮的言語,又浮上心頭。天下只是天下……所以,江聽潮寧可放棄天下,雷澤勢必一統天下,丁珂平卻要守護天下。這些自命英雄的人,也許都是這麽奇怪吧?

秋沁好瞪着他決然而去的背影,心頭激蕩,忽然有些怨恨了。經過這些陰毒不堪的日子,她其實怕見這等人物,總覺得把自己照映得越發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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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堪再見英雄。

尾聲

秋沁好越來越喜歡撫琴。

她現在用的冰玉琴,是以前江聽潮給她的東西。大概,他希望她做個心氣高潔的女子,如冰也如玉。但她已經錯過了。江聽潮去得匆忙。她掙紮着得到天刀流,從此騎上虎背再不能下來。現在她只能驅趕着這只權力之虎,奪取她要的東西,但也要小心随時被吃下去。

但秋沁好知道,就算再來一次,她也會這麽做。權力令她失去很多東西,但她若沒有權力,立刻會被這個江湖吞噬。秋沁好一曲即罷,自斟一杯酒,遙對遠方虛空:“敬你,聽潮。”江聽潮只是失蹤,一直沒找到屍體,也許還在人間吧?就這麽想着,不知如何,一滴酒灑到冰玉琴上,她怎麽看都是一小滴眼淚的模樣,就恍惚了一下,無意中撥斷一根琴弦,指頭破皮,在白玉琴身上留下一小個模糊血印。

她凝視窗外,輕輕嘆氣。就要成為丁珂平的妻子,她和江聽潮的最後一絲聯系也将斷絕。他是英雄,把她帶入了命運的漩渦,自己卻抽身離去。以後,還有這麽久的日子,她要怎麽作?

江聽潮以前最愛看的山河地理圖也被秋沁好移到了水榭挂着,因為地氣潮濕,變得有些陳舊。上面的一山一水,都黯淡不成顏色。獨有畫角的血痕,還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意思。她無意中看了一眼,把頭轉開,心想:“以後沒什麽人愛看這張圖了。”

秋沁好靜靜坐在水榭中,呆了半日,不知不覺落花滿懷,染得一身香氣。外面花樹開得燦爛,堆了厚厚一層花瓣在地上,好看極了,卻已經開始有了腐爛的氣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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