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六審·劬勞四

引:

植物需要陽光,空氣和養分,才能茁壯成長。

他一直認為,其實人也是一樣,缺少其中之一便也是活不了。

如果人是植物的話,那麽供他生長的一切物質條件便是“養分”。這麽看來,從小到他,他父母所供給他的“養分”實在是不能少,或者說是已經太多了,比尋常人家多了無數倍。

但是,那對只忙碌于工作的夫妻似乎忘了。

沒有了空氣的人,要怎麽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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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慕辦了入院手續,在第一醫院常住下來。

對于那只聽說是重金請來的治療組會如何治療他,他倒是沒有多大關注。這幾天,他的一切注意力,都用來觀察李華盛夫婦的表現。

無論是李華盛嚴肅中帶着些許愧疚的表情,還是張馨瑜那總是淚水漣漣的雙眼,這些卻不能帶給他一絲的溫暖。

白天他躺在病床上,或者聽着張馨瑜那好似無盡頭的思念話,或者和沉默無言的李華盛默然相對。他表現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情緒,緊張,歡欣,期待。

然而到了晚上,周子慕卻是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整宿都合不了眼。

他在想很多事情,想他究竟還要在這裏待多久,想李華盛夫婦為什麽到現在才找到他,想他的腿還究竟有沒有可能治好。

而其中,盤桓在他腦內久久不去的一個念頭,卻讓他精神始終亢奮着,如臨大敵般睡不着覺。

他在想,李華盛夫婦究竟是不是真的為了讓他治病才送他來醫院,他們有沒有別的圖謀?

如果有,他們想要從他身上奪得些什麽,為什麽要奪走這些,為了誰奪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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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他現在還不知道,但并不意味着之後他還會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繼續保持着這種聽話的模樣待在醫院,就可能會接觸到更多的隐秘,了解更多的內幕,他心底就有一種遮掩不住的興奮。

是的,興奮!

他猜測李華盛夫婦背着他在策劃某件事情,他也認為這種猜測不是無謀的。而更讓他雀躍的,是有朝一日當着李華盛夫婦戳穿這層陰謀時,能夠看到他們臉上的驚訝與錯愕。

月色下,躺在病床上的周子慕緩緩笑開了。

那笑容顯得有些扭曲和陰森。

王晨和威廉回到郊區別墅時,竟意外地看見鳥人和劉濤共處一室的和諧畫面。

對此,王晨有些驚訝地挑一挑眉,看向威廉。

“我以為他不能下三樓。”

“當他想要逃的時候,哪怕是一步,他都不能動。而現在他出現在這裏,說明他心裏沒有逃脫的打算。”

王晨有些明白威廉的解釋,應該是魔物管家施展了某種禁制,在意念上控制住了鳥人的行動,并實時監控着。而這種控制,竟然還是能夠随即變換的。

想及此,他看向威廉的目光有些炙熱。

“這種手法以後我也可以學會嗎?”

“很遺憾,殿下。恐怕不能,這是專屬于我的某種能力。”魔物管家欠身回答道。

這時候,坐在沙發的鳥人和劉濤也注意到了他們。

“竟然還想要學會威廉長老的‘控制術’,小少爺您還真是野心不小。”

王晨回頭看他,“野心是一種美好的品質。”

鳥人颔首認可,“您說的很正确,沒有野心的魔物就如同失去爪牙的野獸。野心會讓您變得更加強大,可您可曾想過,哪怕是一直蟄伏在身邊的家犬,也會有露出獠牙的那一天。畢竟沒有哪一個魔物不會有野心。”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的目光投向威廉。

威廉才不理睬他的挑釁,只是專注地看向王晨。如他所料,年幼的魔王候選人并沒有被挑撥,他這才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老大!這鳥人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快管管他吧!”明顯被欺壓依舊的劉濤這時候竄出來抗議。

“等我想好是把他的翅膀拆下來烤雞翅,還是做雞毛撣子的時候,再來處置他。”王晨道:“現在,他歸你管。”

“可是我管不住他啊!”

“那就不是我該管的事,自己想辦法。”

在王晨的冷漠回答下,劉濤萎靡了。

鳥人想要嘲笑他,但是一想到王晨剛才說的雞翅和雞毛撣子,他便也笑不出來。

他想起這位小少爺最初看他時的眼神,很肯定王晨是真的有這種想法的。

劉濤也反來嘲笑他,“在你被做成烤鳥大餐以前,你就暫時偷偷樂一會吧。”

鳥人含蓄地微笑,“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把你變成木偶碎片。”

坐到沙發上,王晨有趣地看着這兩個新住客鬥嘴,在他眼裏,就像是在看一直大野犬沖着烏鴉嚎叫。

他今天心情還算不錯,建立了一個“痛毆姬玄”聯盟,勢必要将這個曾經虎口奪食的競争對手給好好教訓一頓。但是他到現在,還都未曾見過姬玄一面。

想到這裏,王晨問身邊一魔道:“像姬玄那樣實力的候選人,還有兩位,他們都是怎樣的魔物?”

“一位名叫阿斯特裏,是所有魔将中實力最強大的,他十分好戰,并且易怒。另一位雖然實力不如阿斯特裏和姬玄,但是他十分……狡猾,并且是前任魔王的長子。”

王晨來了興致,“他的名字?”

“莫爾西斯。至于他的性格,一言難盡,只能說是位十分擅長隐忍的魔物。”威廉的眼神閃了閃,“在沒有絕對的把握消滅對手之前,他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敵意。在這世界上,絕對沒有誰比他更加狡詐和擅長隐藏情緒。”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厲害的魔物。”王晨轉了轉眸,半晌反駁道:“不過你這後半句話我可不能贊同,威廉。”

“要知道,人類很有趣,各種各樣的人都存在。”

“也許就有這麽一個人,他比莫爾西斯更能隐忍。”

或許比前任魔王長子更會隐忍的候選人之一,周子慕,現在正在網聊中。

而他唯一的聊友,還是那只懶豬。在被他戲弄了無數次後,對方終于忍無可忍了。

懶豬:我實在很奇怪,為什麽你現在有這麽多時間來煩我,你很閑嗎十缺九損:很閑啊。

懶豬:那你自己出門找樂子,別總來煩我。

十缺九損:可我現在不能出門,只能去煩你。

懶豬:……你被關起來了?

十缺九損:不僅被關起來了,還被限制了自由,不能随意出入。

懶豬:聽起來好像很慘,那你就沒有想過越獄?

周子慕好笑,別說他現在是在醫院,就算真的是在監獄,憑他這副身體又能做出什麽來?然而下一秒,他卻想到什麽,眼神中泛出異樣的光彩。

十缺九損:真是感謝你的建議!那麽我現在就去實施。

懶豬:實施?實施什麽?

十缺九損:越獄。

劉濤愣愣地看着對方黑掉的頭像,有些傻眼的對着身旁的人道:“他真的去了?”

身邊的鳥人似笑非笑,“你說呢?要不要去看看?”

“看,怎麽看?我又不知道他在哪。誰知道在哪個荒山野地?”

“我知道他在哪。”鳥人笑了笑,“要不要我告訴你?”

“……有條件?”

“沒有。”

“那你會這麽好心?”劉濤不敢置信。

鳥人微笑。“我這不是好心,只是想讓你去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想看一看這個将死之人,現在還能折騰出什麽名堂來。”他對劉濤笑道:“對于人類,我們一向都是很有興致和耐心。”

周子慕關上電腦,想起那個剛剛新鮮出爐的主意,嘴角不由有了笑意。

他這幾天一直在觀察周圍的人,但是收獲甚少,對于李華盛夫婦的真正目的,他還是沒有摸出線索。無論是李華盛,還是張馨瑜,都只在他面前表現出他們願意顯現出的一面,溫情和關愛。

而這些,并不是周子慕想要看到的。他想要撕開這些假面,看清楚這些人最真實的一面!

現在,他終于有了一個可以觀察所有人最直接情緒的好辦法,那就是——失蹤。

一個癱子想要自己搞失蹤,聽起來是天方夜譚,其實非常簡單。

簡單到,當一個小時後,巡房的護士看見周子慕空空蕩蕩的病床,和動也沒有動一下的輪椅時,直接發出了一聲尖叫!

周子慕,就這樣消失不見,從所有人眼裏。

末引:

低矮的屋檐,漆黑的牆角,永遠不會照進屋裏來的陽光。

這一切就是他有記憶來所能看到的世界。

他是個癱子,是個沒用的人。這些事情,還很年幼的時候他就從周圍人同情憐憫、避諱嫌棄的目光中發現了。

而且他更是生活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這一輩子更不要想有什麽出路。

他明白這一切,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甘。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偏偏是我!

成年後,他又明白了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的。快樂的人依舊快樂,不幸的人永遠不幸。

而他能做些什麽呢?想了許久,他終于明白過來。

既然他不幸,那就把更多的人拖入這漩渦,與他一道!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審不搞人身攻擊,咱們來精神攻擊。

上下引很明顯,上引是弟弟,末引是周子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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